《穿成反派的替身情人后》 第1章 《穿成反派的替身情人后》作者:兰时了了【完结】 文案: 熬夜赶稿的季昕予半夜猝死,醒来竟然穿进了工作室的漫画故事里。 漫画里的季昕予因为与主角受样貌相似,被偏执反派陆深禁锢在城郊别墅里。 直到陆深去世,才回归正常生活。 无奈与世隔绝太久,几年后郁郁而终。 季昕予正好穿到了反派陆深的床上,面对身材长相都完美契合自己x辟的反派, 季昕予表示:爱了爱了。 季昕予沉浸在与陆深一起并肩干掉对家的美梦里,第一次重创对家时,他才后知后觉,这狗男人顺带把他也算计进去了! 季昕予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并迅速将逃跑计划提上了日程。 电脑、手机、随身wifi……一切准备妥当。 月黑风高夜,季昕予揣着全部家当准备跑路时,却看到陆深站在门口冲他笑得诡异。 季昕予:…… 陆深:去哪儿,我送你。 注: 偏执重生大佬攻x阳光小可爱穿书受 没有原型,人物私设,商业私设,全是私设!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甜文 穿书 替身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昕予 ┃ 配角:陆深 ┃ 其它: 一句话简介:1 立意:提升自我才能赢得尊重 第1章 穿书 【他粗暴地将那人的t恤撕开,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一步步凑近,发着狠咬上对方颤抖不止喉结。】 季昕予端详着才画好的图稿,小心翼翼在牙齿边上点了些浅浅的红色痕迹,而后才满意地放下了画笔。 “这才是陆深。” 画中的男人一身西装笔挺,正用长腿压制住面前纤弱的男生。右手将男孩两只两只手腕钳制到身后,左手生硬地扣住他后颈往自己怀里推,牙齿深深陷进男孩咽喉处的皮肤里。 男人轻蔑地上扬了嘴角,仿佛这一口是对对方至高无上的赏赐。 季昕予定定的看着画中男人的侧脸,指尖在屏幕中央流连,仿佛在某个次元的世界里,他的食指轻轻拂过陆深温凉的皮肤,划过嘴角那颗精致的美人痣,然后在瘦削的下巴上捏了一把。 陆深是古早耽美神作《天作之合》中的大反派,而季昕予任职的工作室,一个月前买下了这部小说的漫画版权,正在紧锣密鼓的制作中。 在几年前,那种互联网还不算发达的年代,《天作之合》是无数少男的爱情启蒙,直白、狗血又热烈的情感表达,也算是开创了耽美文学的某种流派。 季昕予便是那千万少男的其中一个。 可惜,当季昕予兴奋地把自己这几年为爱发电的稿子拿给主编看时,却只得到了紧皱的眉头和一声冷哼。 “嘁,读者最爱唇红齿白、高挑瘦削的时尚弄潮儿,你这黑鞋黑衣黑头发的是什么,上坟啊!” 主编重重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讥笑道: “一个小小的上色助理,就敢妄想大ip的人设,说好听点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看分明就是癞蛤蟆趴马路,你愣装迷彩小吉普*!” 那会儿随着主编话音响起来的哄笑,到现在都还在季昕予的脑袋里回响。 那天之后,季昕予便翘了工作,没日没夜地泡在电脑前头,每天在超话中更新名场面,颇有要誓死将原书人设捍卫到底的架势。 这波操作引得大批书粉的追捧,季昕予的出稿效率也随之越来越高。 长时间的伏案绘画让季昕予的脑袋有些昏沉,他坐正了身子活动了几下肩颈,浑身关节仿佛生锈的齿轮,运转卡顿、时不时还有几声“咔咔”的弹响。 仿佛是日夜劳作的旧机器,用自己苟延残喘的躯体无力地表示着抗议。 将平板与画笔推到一边,季昕予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泛起雾蒙蒙的蓝白色。 凌晨四点,早餐店开始工作的时间。 “保命要紧”四个大字倏然窜进季昕予脑子里,他站起身来想往床边去,却不料眼前的事物突然扭曲起来。 天旋地转间,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仰面往后摔了下去。 本能地想用手支撑,他却什么都没有碰到。 扭曲的事物还在飞速旋转,持续的失重感快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 “嘶——” 没来由的一阵闷痛将季昕予从无边混沌中唤醒。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却只依稀看到面前有盏模糊的白色光源,除此之外便是一片混沌。 异物感越来越明显,伤口反复撕裂的痛感,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季昕予的神经,激得他像卡住翅膀的雀鸟一样,剧烈挣扎起来。 “啪!”一记响亮耳光落在脸侧,季昕予怔了一下,火la辣的痛感同时在右脸迅速蔓延开。 倏然间,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清明,方才那盏模糊的白色光源,原来是顶浮夸的雕花吊灯。 他下意识想伸手揉揉脸侧,伸直在脑袋两边的手臂,却怎么都收不回来,反倒是手腕上的刺痛感更加强烈了。 努力昂着头向上看去,他的手腕被白布牢牢拴在床头,那系在手腕上的布条,都浸满了血色。 “怎么,反抗不成……改装死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浑厚低沉的男音,稍稍刺眼的灯光也被覆身上来的男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第2章 一张俊俏的脸庞放大在季昕予的眼前,戏谑地笑着,仿佛在看一只故意摔进泥淖中,只想博得他注意的哈巴狗一样。 “你……”季昕予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陆深的脸。 完美比例的眉眼分布……挺翘精巧的鼻头……唇边妖冶的美人痣,甚至连微微反颌的下巴都一模一样。 这张脸的每个细节他都无比熟悉,只是…… 来不及细想,一阵呼吸困难将季昕予的思绪拉回到眼前。 陆深故意将胳膊压在季昕予的胸前使力,戏谑地看着对方清秀的五官逐渐扭曲在一起,再在他经受不住时突然放开,享受的看着眼前的人像受了惊的小猫似的急促喘息。 季昕予张大了嘴巴,呼吸着得来不易的空气,眼神却仍然死死地盯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俊脸。 这明明就是他给小说《天作之合》中,大反派陆深画的人设图啊,怎么突然会动了呢! 不知是因为刚刚濒临窒息,还是因为陆深的缘故,季昕予的心跳突然加速,如擂鼓般震颤着耳膜。 还没等他回过神,男人便再次栖身上来,一口便咬住了他不停颤动的喉结。 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因为手脚被绑住而宣告失败。 突然,季昕予的余光瞥到落地窗上的倒影。 等一下! 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这场景不正与他熬夜画出来的那张插画一模一样吗?! 这张脸虽然不像屏幕中那样过分得棱角分明,但在蜜色肌肤包裹下更能看出骨相构造的完美。 不愧是他翻遍了美学书籍、美男图鉴,才一点点勾勒出来的脸,恐怕工作室那帮毫无审美的家伙连想都想不出这样完美的男人吧! 难道是他多次“复习”那段情境,入戏太深,以至于发了chun梦? 想到这儿,季昕予本就通红的脸愈加灼热了几分,这梦……也太真实了点吧! “陆……陆深?”季昕予通红着脸,故意不让自己注意身下的异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男人闻声松开了他白嫩的脖颈,嗤笑一声,道: “闭嘴!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模仿他的语气我就会放过你吧?” 陆深的轻拂过季昕予的身子,手下用力捏着他。 季昕予被异样的感觉操纵得说不出话,只能浑身战栗着任由陆深乱拱乱啃。 再怎么真切也不过是场梦罢了,他又不是神笔马良,怎么可能凭空造个人出来。 想到这里,季昕予慢慢放弃了若有似无的挣扎。 做梦而已,被自己精心刻画出来的男人睡了,分明是他自己赚到了才对。 只是意识模糊前,季昕予一边控制不住得战栗着,心里还在感叹: 都说春梦了无痕,这场梦的感觉竟然前所未有的真实啊! 第2章 炮灰 好累…… 明明是睡到了自然醒,季昕予却觉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累的多。 只是抬了抬胳膊,就感觉到了每个关节的抗议。 接着,被子底下的四肢乱划了个圈儿,酸软而隐隐作痛的感觉便迅速席卷他的全身。 一个大大的懒腰过后,季昕予才突然惊觉,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尝试着伸展双臂,整个人铺开在松软床铺上之后,又小幅度地上下摸了摸。 靠!他那出租屋里一米二的铁丝床哪有这么宽! 季昕予心下一惊,猛然张开了眼皮。 “唔……”肿胀的眼皮仿佛坠了几十斤石头,他强撑着瞪圆了眼,下一秒便又被眼皮压成一条缝。 单凭感觉就能知道,他的眼窝一定肿的跟塞俩核桃进去一样了。 季昕予强忍着关节的抗议,缓缓从被子里把胳膊挪出来,温热的指尖将眼皮撑开。 然而,没了眼皮的遮挡,眼前的景象也像是蒙了点点白雾,同样看什么都不真切。 他使劲眨了几下眼,又用手背重重揉了几下后,眼前才慢慢恢复清明。 季昕予这才认出来,面前居然是一整块浅金色玻璃彩绘吊顶,那玻璃面儿上似乎做了什么特殊处理,炽烈的日光投上去便立马变成了柔光。 而在柔光簇拥的中央,则牵了盏缀满金丝的吊灯。 等等!吊灯?! 他的小破出租屋什么时候安这么浮夸的东西了?! 季昕予满脸疑惑地再次用力揉了揉眼睛,手指撑圆了眼眶,铆足了劲儿盯住天花板。 吊灯还是那个比他小破屋的天花板还要大的吊灯,即使他瞪到眼睛酸疼了,也依然还是那个吊灯。 头疼…… “没睡醒呢吧……”他低声呢喃,往上抻了抻被子就要蒙头继续睡。 哪曾想,温暖柔软的蚕丝被并没有如愿落在脸上,反倒是连原本埋在被子底下的胸腹,都露出来了大半。 “嘁,季先生真把自己当主人了不成!”喑哑沧桑的男声从床头传来,语气之轻蔑,让季昕予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把“臭biao子”听成了“季先生”。 他猛然转头看过去,那人一身黑色长袍,五官隐没在逆光之中,只一束秃鹰般的目光锐利地打在他的脸上。 刺眼的阳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投进屋里,本该暖洋洋的,这人却生生让季昕予的脚底渗出一丝凉意来。 第3章 黑袍嫌弃地挥了挥带着白手套的左手,鄙夷地看了季昕予一眼,转而走向门口方向。 转身的瞬间,那张脸上纵横交错的沟壑变得十分清晰,一道道皱纹将干瘦的脸庞划得七零八落,骇人不已。 “真是……” 季昕予没有听清后面的字,但就开头那声鼻哼看来,他敢笃定那不是什么好话。 那黑袍老头嘴里念念有词,细长干枯的食指狠狠按了墙边的某个按钮。 轻微的“滴”声过后,强劲的冷风直吹上季昕予的脸和身子,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他下意识将腰间的被角扯了扯。 滑滑的蚕丝布料拂过全身,好像不太对劲…… 季昕予低头一看,怎么是光着的?! “距离佣人过来清理房间还有一分钟。”黑袍老头斜睨他一眼,继续道,“如果想跟她们炫耀一下你的战绩,大可以继续在这耗着。” 言外之意,除了细小的灰尘与污渍,他这件最大的“垃圾”同样面临着被清理的危险。 季昕予拍了拍昏沉的脑袋,撑起上身,后知后觉地看向方才那老头儿瞥过的地方——自己的上身。 难怪是那样怪异的眼神,他身上着实有些惨不忍睹。 除却胸腹和手臂上布满了的淤痕和牙印,手腕上暗红色的勒痕更像是冬眠的小蛇,衍生出丝丝点点红白相间的污痕沾满手。 无一不在昭示昨晚战况之激烈。 “卧槽……”母胎solo了二十年的季昕予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得低声惊呼。 粗哑而陌生的声线响起,伴随着喉头淡淡的铁锈味,让他疑惑更深,这真是从他声带里发出的声音吗? “咳……咳咳!”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喉咙深处那股铁锈味更浓了几分。 或许是用力过猛的缘故,连带着喉结处的皮肤都开始隐隐作痛。 季昕予下意识摸了摸那处,愕然发现连这样脆弱的地方都结了痂。 “自豪吗?”黑袍老头抱臂站着,戏谑地目光好似在看一条掉进臭水沟的流浪狗,“你这样的人,不正是把这些脏污印记看成军功章的么。” 好耳熟的一句话,季昕予却怎么都想不起在哪听过。 他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倒是昨晚“梦中”的情景突然涌进了脑中。 那个男人,那个与他笔下的陆深一模一样的男人绑住了他的手脚,一下一下地侵犯他,一口一口啃咬在他身上,像饥肠辘辘的野兽啃食待死的猎物一般…… 难道说,那根本不是梦? 对了!方才这老头鄙夷的话,正是《天作之合》中,陆家管家对炮灰受季昕予说的! 没错,“季昕予”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入行之后使用的花名。 离大谱!他不会是穿书了吧! “啐!”黑袍老头面无表情地低声淬了一口,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作势要掀了季昕予的被子。 “你大可以继续装疯卖傻,身为管家我有责任‘照顾’你,这是陆家最基本的待客之道。” 话音落下,老头却并不继续朝季昕予伸手,而是俯视着季昕予的眉心,讥笑道:“我倒忘了,季少爷这种人,其实更想以现在的模样见男人吧!” 《天作之合》原作里,管家陆忠是个忠厚有礼的人,通篇看下来,唯一令他失态的便是炮灰受季昕予。 在陆忠的视角里,主角受温昕沅与大反派陆深两人是两小无猜、缘分天定,如若不是主角攻喻安洲和季昕予横插一脚,陆深和温昕沅就该是最令人艳羡的一对儿。 原文中,反派陆深为了得到温昕沅不择手段却一直爱而不得,便将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弟弟季昕予圈养在家中,直到去世。 被禁锢在陆家的季昕予从始至终爱的都只有主角攻一个,终日活在对喻安洲的期盼里,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丝对陆深的兴趣,反倒是能躲就躲,躲不过了便闭上眼睛装植物人。 天知道如此自闭的季昕予落在陆忠眼里,倒变成又当又立的绿茶人设了?! 第3章 男人 叩、叩、叩—— 规律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将季昕予从穿书的震惊中强行唤醒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面前那扇暗金实木门便被大力推开。 “啊……” 几不可闻的吸气声中,身穿整套黑色英式西装的男人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略过床尾径直走到窗边,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便直接离开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过,他却好像天生就有吸人眼球的魔力一般,蛊惑着其他几人顿在原处噤了声,提线木偶一样,只有目光一错不错地随着他的脚步移动。 季昕予不过是下意识循着开门的声音望过去,便再次看到了本该冻结在屏幕中的,那张他精心描绘过无数次的完美侧脸。 这次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图画,不是半梦半醒间雾气朦胧的轮廓,也不是只能徜徉在梦境和幻想的虚影,而是真真切切、会走会动的人! 甫一开门,那擦着窗帘边儿的阳光便在刹那间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好似与生俱来的,无时无刻不在以最优雅的方式展现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从房门打开起,世界便只剩下了两人而已。 季昕予努力撑圆了肿胀的眼睛,任由视线肆无忌惮地勾勒对方冷峻坚毅的面部线条。 第4章 他生着一副亚洲人少有的高眉骨,薄薄的肌肉覆盖下,延伸出高耸挺直的鼻梁,鼻头精致且鼻翼窄小,连季昕予都不免要赞叹自己鬼斧神工的画技。 侧脸轮廓延伸下去,便是两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挺翘的下巴,连接着力量感十足的下颌线,一路延伸到干练的黑发里。 季昕予的脑袋“嗡”的一响,他朝思暮想的纸片人居然成真了,这样诡异又幸运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平庸无能的自己身上呢? “陆……” 他努力地调动双唇,想要对方给出一个确认的回应,却根本无法出声——擂鼓般的心跳已然完全占据了耳膜,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发出声音。 当他终于放弃说话时,那人已经到门边的脚步却顿了顿,仿佛听到了季昕予内心的召唤一样,微微侧目,眉尾轻挑一下,便又快步离开了。 “陆深?”他嘶哑的嗓音根本追不上那人离开的脚步,甚至连同处一室的陆忠可能都听不到。 待那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后,季昕予才发觉,屋门外站了个局促不安的小女佣。 白色帽檐下,耳朵红的快要滴血,脑袋也几乎埋到胸前,此刻正用两只食指不停绞着衣角。 想必刚才陆深推门进来时的惊呼,便是她发出的。 “怎么,还想着用你那套功夫留住少爷呐?” 显然季昕予低估了自己的音量,喑哑的嗓音一丝不落地落在陆忠的耳朵里,更坐实了他另有所图的心机人设。 季昕予用力咳了两声,又清了清嗓子,刻意抬高音调,用截然不同的声线说道:“陆管家,我要换衣服了,请、您、出、去!” “嘁。”陆忠又是不屑的哼了声,扔给季昕予一个大白眼后,正欲离开,便又听到季昕予阴阳怪气地话。 “难不成陆管家还有偷看男人换衣服的癖好?”他稍有动作,顺滑的蚕丝被便从身上落下几分,他顺势作出一副马上要光着下床的态势。 “你也算……”陆忠忙不迭地侧过身去,出口回击的话语再次被季昕予打断。 “可别脏了您的眼……”季昕予低头轻笑了一声,眼里的恶趣味毫不遮掩,“被我这个昨晚跟陆深睡了一夜的‘垃圾’。” 反正在陆忠的眼里,原文中沉默自闭、逆来顺受的原身也只是个装腔作势的蛀虫,既然没有挽回形象的必要,他当然得随心所欲地活着。 更何况,《天作之合》原文里,这个眼瞎脑残没脾气的沙袋原身,也是他最讨厌的角色之一! 陆忠脸上的沟壑肉眼可见地更深了几分,他暗暗攥紧了拳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把季昕予揪起来打一顿的冲动。 “忠忠忠…忠……忠叔,”门口传来不合时宜的叫声,只见那小女佣的耳朵更红了几分,怯懦到含混不清地说,“费费…费先生正、正在楼下……” 陆忠闻言,好似濒临炸裂的气球终于找到了出气口,大声喝道:“客人来了怎么不早说!陆春岚没教过你陆家的规矩嘛!!” 陡然提高的嗓音吓得那名女佣战栗起来,脑袋埋得更深了,间或传出几缕隐忍的抽泣声。 “这间房间不准别人来打扫!” 说罢,陆忠恶狠狠地瞥了季昕予一眼,以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咒骂着“不要脸”,快步离开了房间。 言下之意,是要他自己打扫咯? 季昕予记得原书中有提到,原身虽然是以“客人”的名义入住陆家,但由于陆深的态度恶劣,导致他在陆家的地位比佣人更低,被陆忠和陆春岚叫去打扫房间、花园、甚至厕所,陆深全都视而不见。 呸!他才不会那么听话! 随着陆忠离开,小女佣的抽泣声愈演愈烈,大有演变成孟姜女哭长城的趋势。 季昕予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场景,以往但凡周围有人抹眼泪,早就有旁人上去安慰劝导,他只要在角落里呆着不出声就好了。 可眼下整个二层都听不到有旁人的声儿,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要任由她在这一直哭下去吗? 他内心还在纠结时,那小女佣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猛地抬头看向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正准备带着被子下床安慰的季昕予。 “你、你……没事儿吧?”他顿在原处,尴尬地问道。 小女佣用力摇了摇头,略显羞涩地弯了弯嘴角,道:“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季昕予连忙解释,“准确来说,让陆管家那么生气的是我,该道歉的也是我才对。” 小女佣又摇摇头,眼神往屋子里瞟了瞟,似乎有些惊讶,而后又意识到自己失态,迅速低下了头,说:“岚姨说,今天应该由我打扫房间。” “不然,您先换衣服吧。” 未等季昕予回应,她便握住门把手准备关上房门。 正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小瑾!你个死丫头,杵在那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厚重的实木门重重合上,转瞬之间,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季昕予的呼吸声。 这个小瑾是什么来路,他从来都没见过这个名字,只是个炮灰路人? 来不及细想许多,现在已经临近正午,他的肠胃已经发出好几次进食邀请,马上就要前胸贴后背了。 季昕予缓缓将薄被褪下,赤脚站在地毯上,酸软的膝盖和肌肉立马发出不适的信号。 第5章 禽兽!他在心中暗暗咒骂,然后向前迈了一步,腿部肌肉便更加强烈地“抗-议”起来。 好像……不太对劲…… 大tui皮肤有异样的感觉划过,季昕予稍稍反应了一瞬,脸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果然,以陆深的性格,根本不会顾及他。 渣男! 季昕予再次在心里咒骂,然后以极其不自然的姿势往浴室走去。 第4章 虚弱 季昕予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强烈的饥饿感已逐渐演化成为难耐的胃绞痛,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出浴室时,他才刚一握上门把,便有一阵毫无防备的眩晕感袭来,幸好双手及时撑住身体,才不至于摔倒。他便连浴衣也来不及换下,眼前稍稍清明些后,径直往房间外走去。 他还记得原身刚来别墅时,几乎天天不吃不喝,最严重时甚至到了靠输营养液度日的地步,直到主角攻喻安洲借着项目合作的由头过来看望,原身才勉强配合了一些。 估摸着这具身体,从那时候就已经严重透支了。 俗话说得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季昕予当即暗下决心,一定要遵循养生专家的号召,早睡早起、强身健体——总不能朝思暮想的纸片人活了过来,他自己却嗝屁了,那也太惨了点儿! “咚咚咚——” 季昕予光着脚丫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步声被吞了大半,沉闷的响声蔓延到最后一阶楼梯时,才终于吸引到了客厅中交谈那两人的注意。 那个全身裹着黑袍的已经见过了,是管家陆忠。另一个白色风衣的帅哥,一时间他也回忆不起来是原文中的哪个角色。 两人的目光直直打在季昕予脸上,他便也没了刚刚那股一马当先的劲头,尴尬地站在原地。 “咕噜噜噜……” 饥饿难耐的肠胃显然对突然驻足的季昕予不太满意。 在陌生帅哥面前颜面尽失的季昕予嘴角抽了抽,揉着肚子小声说:“内个……我没吃早餐……” 陆忠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嫌弃的眼神直接晋升眼刀,恨不得当场处决面前这个拉低整个陆家逼格的low货。 幸好,这位白衣帅哥微微一笑,礼貌地向他颔首示意后,淡淡地说: “忠叔,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帅哥在陆忠的眼里,一定就是与季昕予截然相反的存在——陆深的良师益友了。 毕竟在他一声“忠叔”之后,陆忠那张百变的老脸,便又重新挂回了憨笑。 季昕予哪还顾得上他们,那人话音刚起,他便迅速看看两边,然后径直冲向了厨房。 “下次过来,不用这么客气……”陆忠虚伪的寒暄声渐行渐远,大概是随客人一起出了门。 季昕予手上拿了个全麦餐包,见大门关上了,便随意靠在墙边,一边咀嚼一边回忆着。 原书中的陆深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暴躁男,除了假意示好的温昕沅外,根本没什么朋友,这个年轻帅哥该不会只是来拜访陆忠的吧…… 不可能! 陆忠对陆家的维护与信仰,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绝不可能违逆陆深的意思,随便把人往这里带。更何况,他看那人的眼神,也并没有多亲热。 至于其他人,除了家庭医生和温家人外,貌似也没有符合的了。 “苦大仇深的,站这儿做什么!” 陆忠的一声呵斥炸雷似的打在耳膜上,吓得季昕予一激灵,唯一的餐包也掉到了地上,圆溜溜地滚出去老远。 “看什么看!” 厨房门边应声闪出两个怯怯的身影,一个小跑着处理那个缺了一口的餐包,另一个被陆忠呵斥地欲言又止,低头站在原地。 “这么闲的话,都给我去花园剪树枝去!” 他嘴里严厉斥责着两个女佣,眼神却死死锁定在季昕予身上,似乎这个“闲人”是他才对。 “忠忠……忠叔,午餐准备好了。”两个女佣并排站着,颤颤巍巍地低声说。 陆忠冷哼了一声,便转身上楼了。 季昕予朝着陆忠离开的方向暗暗比了个中指,心里大骂一句“狗仗人势”,而后径直往餐厅走去。 眼下最紧急的还是赶快填饱肚子,刚才的餐包实在是难以下咽,他勉强啃了两口,差点被当场噎死。 不幸的是,当他进到餐厅时,才发现那粗糙干裂的全麦餐包竟是今天唯一的主食。 黑色大理石暗纹的长条餐桌上,只有首尾两侧摆了食物,两份同样单调的渗血牛排、没有沙拉酱的蔬菜沙拉和梆硬的全麦餐包。 这又干又硬的东西,得用多发达的咬肌才能驾驭啊! 他摸了摸劳累的腮帮子,瞬间与原身共情了——这种狗都不吃的伙食,搁谁谁都得绝食吧。 奈何,脆弱的肠胃再次发起抗议,季昕予只好将就着,本着佣人一定不会在陆深的午餐上偷工减料的揣测,坐到了餐桌主位上。 于是,当陆深缓步踏入餐厅时,便看到季昕予坐在餐桌主位上,左手拿着半个餐包,右手正用餐叉扒拉着沙拉往嘴里炫。 过分使用的咬肌酸痛无比,以至于盖过了填报肚子的满足,季昕予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天天吃这些梆硬的东西,腮帮子能比漫画人物肩膀窄的话,我头一个不服……”他狠狠撕咬一口餐包,小声嘟哝道。 第6章 然后,某位“理应”腮帮子比肩宽的男士,看着自己的专座紧紧蹙起了眉头。 不等他言语,跟在身后的陆忠首先反应过来,低声喝道:“谁让他进来的!” 这一声看似是在向佣人发火,陆忠的眼神却钉死在季昕予身上。 后者应声抬头,目光却无法移向声音来源,只能任由它们锁死在那个从画里飘下来的男人身上。 这会儿陆深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大概是黑西装里面那件。最上方的纽扣微微敞开,平直的锁骨若隐若现,袖口随意地挽在手腕上方,锐气削减了不少。 只是,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太好,薄唇紧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季昕予吃了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当啷——” 季昕予手中的餐包再次滑落到桌面上,发出声闷响。 他习惯于描画陆深冷漠、疏离的样子,乍一见到这张脸上带着情绪——虽然不是什么好事——的样子,他突然觉得自己画过的那些被万人吹捧的肖像无比生硬,甚至都没有眼前这位的头发丝儿、那些死掉的蛋白质灵动! 他定定地盯着陆深棱角分明的脸,连逐渐浮现出的愠怒,都觉得无比可爱。 “出去。”低沉的嗓音打在耳膜上,明明距离很远,耳后却凭白生起一片细密的小疙瘩。 季昕予骤然想起昨晚,同样的声线恶狠狠地在耳边周旋。 他脸颊一红,视线不自觉地从陆深脸上挪向别处。 “去收拾干净。”陆忠低声吩咐,微微向季昕予的方向示意了下,顺便像只胜利的斗鸡一样,瞥了季昕予一眼。 “出去。”陆深声线平稳,辅以微微侧目。 陆忠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自觉地把餐厅门掩上。 陆忠心中纳闷,打从季昕予被带回来起,就从来都不被允许与陆深一起用餐。 他知道,少爷心里始终忘不了温家少爷,要不是季昕予和那个姓喻的小子从中作梗,少爷怎至于要天天面对个替代品? 木门关上前,陆忠不经意地往餐厅里面瞅了眼,恰好对上季昕予得意满满地冲他呲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区区一个被自己家里送来讨好少爷的烂货,居然天真的以为自己有机会上位?! “嘭!”木门重重合上。 陆深应声缓步往里走,眼眸低垂,让人难以捉摸他的喜乐。 拖鞋陷进柔软的地毯中,屈膝抬脚时,袜身包裹下那骨型明显的脚踝便会出现,流畅的线条从脚腕一路向上延伸,最终淹没在西装裤中。 或许,柔软的针织衫会更适合他? 季昕予沉浸在无限肖想当中,竟没有注意主人公已经来到自己身前,对着他纤弱的脖颈毫不犹豫地伸手。 “呃……”惊叫声未出口便被堵在喉咙里,季昕予瞪圆了眼睛,用力挣扎起来,却丝毫无法撼动那只仿佛嵌进骨肉的手。 “无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陆深粗鲁地将季昕予的脸扯到自己面前,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鼻尖与鼻尖仅仅相距不到一公分。 “呵,”他勾了勾唇角,轻蔑一笑,“都得死在,我手里。” 说罢,他狠狠咬了下季昕予的下唇,尝到血液的味道后,扬长而去。 第5章 还击 从上次在餐厅见过面后,陆深已经两天没有露面了。 季昕予抱膝坐在落地窗前柔软的地毯上,百无聊赖地歪头看红叶随风飘摇。 恍惚间,天边飘过一片洁白柔软的云彩,载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出现在眼前,勾唇轻笑着,说要让季昕予死在自己手里。 季昕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以貌取人,只是,当陆深贴在他耳边轻蔑又狠毒地说出那句“都得死在我手上”时,他居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 他更不觉得自己是被这个立体纸片人,身上的某些优良品质给征服的。 疯了疯了! 他揉了两把自己柔软的小卷毛,顺势将眼前的幻象打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坐到墙边。 上次管家陆忠发难,禁止女佣打扫季昕予住的那间客房后,他索性转战到了主卧。 俗话说得好,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陆深不在,其他人忌惮着他“温家少爷”的虚名,并不敢直接动手。 这里的装潢与他那间完全不同,不,应该说他那间客房更像是空间紊乱后,从别处挪过来的一样,与整个别墅的风格都大相径庭。 这栋别墅应该就是陆氏祖宅,无论内部装修还是庭院规划都以简洁大气为主,色调更是一致的黑白灰。 客房那盏曾经震惊到季昕予的华丽吊灯,断然不该出现在这样的房子里才对。 更何况,那屋的天花板还装饰了整面玻璃彩绘,连木门内侧都嵌了暗金花纹。 季昕予环视一圈,除了灰色的地毯外,无论柜子、床铺还是里间的门,无一不是纯黑色的。 整间屋子里,除了床头柜上倒扣的几张白色文件,再也找不出任何亮色的东西,与那间金光闪闪的客房截然不同。 即便他也算个温家少爷,也大可不必如此浮夸吧。 “叩叩——”突然有人敲门,季昕予还没来得及应声,房门便猛然被推开。 管家陆忠黑着脸站在门口,朝着身侧的女佣示意一下,说:“少爷一小时后到。” 第7章 话音刚落,那女佣上前几步,将手中捧着的礼盒放下。 陆忠立马就想转身离开,丝毫不打算跟眼前一头雾水的季昕予多说半个字,却被季昕予叫住。 “我说忠、叔!”季昕予从地上站起身,向门口方向走了两步,抱臂站定。 陆忠闻声不耐烦地回过头,浑浊的眼球恰好对上季昕予仇视的目光。 他比陆忠矮了一些,自觉气势不足,便直接站到床尾凳上,俯视着陆忠的眼睛,讪笑道: “耳聋眼花、老年痴呆都是病,得治!” 在原文的时间线中,原身第一次帮助温氏打击陆氏,是宁市市政大楼改造项目。彼时温氏与陆氏作为宁市建筑寡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次项目投标一定会落在两家之一头上。 而原身偷偷将陆氏的投标价泄露给了喻安洲,直接导致陆氏竞标失败。 今晚,正是喻安洲假借公司年会的名义,让陆深带原身赴宴,从而暗度陈仓的时间。 虽然陆深接管陆氏有几年了,但陆氏的实权大多还由董事会把控着,他还没有与温家翻脸的能力。 因此,今晚这约不但要赴,还必须谦卑恭敬地去。 陆忠正是算计着,要是陆深因为季昕予而迟到的话,两人的矛盾便激化了吧。 所以他才说的那么模糊,正盘算着照原身的性格,一定对这样含糊混沌的话置之不理。 陆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刚要张嘴反驳,便又被季昕予的话堵了回去: “不然耽误了陆深的正经事,你负得了责吗?” “人呐,贵在自知。” 他白眼一翻,冷哼一声,尾音拖得老长。 其实,季昕予完全无法理解陆忠这种极端的厌恶。 原书中,即便对曾经背叛过陆深的员工,他也做到了表面客气,为什么单单对自己这样? 昨天午后,季昕予正在花园随意翻书时,陆忠突然出现,没由来地讥笑他“贵在自知”,甚至不顾自己在佣人眼里克己奉公的形象。 原身顶破天也只能算个主人家的小三,陆忠的种种行为看起来,怎么像自己被抢了老婆似的。 不过,即使困惑当头,季昕予也不会像原身一样任他羞辱,那样只会落到整个别墅食物链最底端。 大小也算个“温少爷”,他只能接受被陆深一个人压着! 恰好逮到今天这么个反击的机会,他首先便要把陆忠的讥讽还回去! “你!”陆深以超越年龄的灵活度猛然转回身来,食指指着季昕予的鼻尖“你”了好几次,一时却又想不出什么能一击制胜的话来。 季昕予脖子一梗,挑衅道:“怎么,你一个下人,还想打我不成?” 陆忠当然不敢,陆深目前羽翼未丰,除了近年崛起的建筑子公司外,几乎毫无决策权,要想从董事会夺回权利,自然要蛰伏下去。 因此,宁市建筑龙头温家的人,面子上还是要以礼相待的。 眼见着陆忠脸色由黑变红,季昕予暗爽不已,趾高气昂地转身往浴室走。 “记得帮我关门哦,”进浴室前,他微微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陆、管家。” 说罢,浴室门迅速被关上,季昕予轻轻靠在门板上,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片刻后,在重重的摔门声中,季昕予狡黠一笑。 目前为止,再没有比让眼高于顶的陆忠吃瘪,更有趣的事儿了。 带着一腔好心情冲完澡后,季昕予才第一次从镜子里打量起陌生的自己来。 在母亲去世,被那个倒插门亲爹领回温家以前,原身曾经在孤儿院呆了一年,那年他10岁。 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在孤儿院里天生就会被孤立,被欺辱。 比他大的孩子早就明白了弱肉强食的道理,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只会激发他们更猛烈的霸凌; 而比他小的孩子们,则将他视为曾经得到过母爱的异种。 眼前这具瘦弱的身体上,零星分布了不少那时留下的疤痕,随着生长变淡了一些,但却很难抹去。 或许这同样也是刻在原身骨髓中的疤痕吧,时刻提醒他那段不堪的往事,提醒他应当如何感恩温家、珍惜眼前的生活。 呸!季昕予在心里暗啐了一口。 狗血剧情里真就人均pua大师呗,原身在温家过得日子比孤儿院也好不了多少。 用脚趾头想想,一个倒插门的女婿领进门的“私生子”,别说温家人了,就算是扫院子的佣人见了,都免不了要踩上几脚。 那个在外人面前儒雅隽秀的弟弟和闺秀“妈妈”,从来不准他到二楼以上楼层,一楼也只能呆在那间改造过得佣人房里。 除了需要表演“相亲相爱一家人”剧目的公开场合外,他从来没有跟温家人同桌吃过饭,甚至连与佣人同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提那个吃软饭的畜生爹,一面在私下里向季昕予解释自己身不由己,一面又竭尽所能地借虐待他来表忠贞! 是的,对于那样的温家来说,把原身这唯一的污点摁在地上踩踏,就是最直白的忠心。 当然,目前来看,季昕予同样沦落成了陆家人最直白地表忠心的工具。 但他才不会像原身一样任人宰割,他不光要攻略陆深,还要为原书中一败涂地的陆深报仇! 第8章 第6章 假象 活人怎么能这么帅…… 季昕予坐在panamera宽敞的后排座位上,肆无忌惮地注视着陆深的侧脸,暗自感叹。 对这张脸的倾慕已经蒙蔽了季昕予的内心,以至于对陆深派了个新手司机接他去公司会和,差点发生车祸这事,都被他抛在脑后。 也不知道公司有什么天大的事,以至于陆深从上车起便一直盯着电脑,看都不看他一眼。 在原书时间线里,当下这个阶段的陆深与温家仍然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关系。虽然喻安洲的出现让他对温昕沅的一往情深沦为了温家的笑柄,但对外依旧维持着互敬互爱的“世交”情谊。 原文中,季昕予这个从未被承认过的“温家少爷”在年会中首次公开亮相,而陆深则凭着对原身的体贴宠溺,成功逆转自己“宁市第一舔狗”的骂名,一夜间变成了温昕沅最敬重的“大哥”。 更重要的是,一则杜撰的狗血爱情故事,将季昕予刻画成了深居简出、久病不愈的“大少爷”,而陆深则变成为了“保护爱人”背负舔狗骂名,只期望他静心养病的“深情大怨种”。 经过网络运作与发酵,陆氏集团的口碑一路飙升,其后宣发的各种文娱项目也得到了空前的关注与支持,名利双收。 为了迎接这难得的相处机会,扮演好故事的男主之一,季昕予仔仔细细地把自己收拾干净,连衣服上的褶子都不能有。 “啪”地一声,陆深突然合起电脑放到一边。 季昕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心虚般地收回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脚尖不敢出声。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他眼前略过,拇指用力捏住他的下巴,然后反转手腕,迫使他朝向陆深那边。 难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看他? 陆深将季昕予的的脸拉近了些,碍于身高差距,后者只能昂着头,紧张地微咬下唇,看着陆深也慢慢靠近自己。 那张面无表情又无比性感的脸逐渐放大,与方才季昕予幻想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的形象重合,让他两颊不自觉染上了些红晕。 然而,陆深停在半路,蹙起了眉头。 他捏着季昕予的力道逐渐加重,拧着他的下巴先是转向左边,又不满意似地猛然拧向右边,最终嫌弃地收回了手。 季昕予一头雾水地摸摸自己双颊,并没有什么不妥,低声问道:“怎、怎么了吗?” 陆深显然没有要回应他的想法,再次看了看时间后,吩咐道: “史晨,叫stephen去会场休息室。” 副驾驶上的秘书恭敬回答:“是。” 季昕予的目光随着二人简短地交流来回切换,余光中,瞥见后视镜上映出来自己的脸,便照着镜子看了看。 这张脸还是一贯的苍白和瘦削,除了脸颊凹陷,显得眼睛占地面积太大、颧骨有些过于突出外,并无特殊之处。 还有就是下巴中央多了一抹红痕,大半个指节的面积,那是刚才陆深拇指留下的印记。 大约是他皮肤过于苍白了,显得那道痕迹格外明显。 季昕予一边轻轻揉了两下下巴,一边腹诽道: 这人皮肤未免太敏感了点儿,轻轻一摁竟然留了这么深的印子。 车子行驶的很快,五分钟之后便停在了酒店正门。 司机率先下车,恭敬地帮季昕予开了门,低声道:“季少爷,请。” 季昕予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手忙脚乱地下车后,便看到陆深已经站在了酒店正门口处,上一秒那冷漠嫌弃的表情毫无痕迹,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向他招了招手。 那一刻,季昕予觉得宁市的晚霞比原来那个世界相比好看太多,棕红的落日余晖映进陆深黝黑色眸子,热切又拘谨地邀请着他。 季昕予灿然一笑,小跑两步跟了过去。 没有人比他更懂陆深,眼前这个男人只是比旁人用情更深,所以在爱而不得时,恨意才更加猛烈。 可那都是因为温昕沅伪装的太好,以至于陆深那么聪明的人都深陷其中。 如若温昕沅丑恶的嘴脸早点曝光,陆深一定能从那份虚假的情感中挣脱出来! 季昕予信心十足。 陆深的目光一错不错地随着季昕予缓缓移动,夕阳下,苍白的面皮上铺着丝丝红晕。 他似乎是一如既往的虚弱,又好像与过去的每天都不一样。 “来。”他张开右臂,低声呼唤。 季昕予先是愣了愣,脚下一顿,然后羞赧地低下头,热切地靠向陆深身侧。 陆深自然而然地将右手揽在季昕予肩上,熟练地仿佛在一块儿时,随时都这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季昕予脑后凌乱的发丝,伸手压了压,那几绺沾满了发胶的碎发却总是重新翘起。 陆深也不恼火,低头朝向季昕予宠溺地笑了笑,继续揽着他往酒店里去。 “您好,陆先生。” 一进门,便有侍者过来打招呼:“温董与季总在会议厅。” 陆深微微点头,秘书史晨道:“先去休息室。” 侍者恭顺地示意一下方位,道:“好的,您的休息室在这边。” 陆深长腿一迈,往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季昕予比陆深足足矮了一头,又因为长时间的绝食暴瘦,从头到脚都比陆深小了一号,被陆深揽在怀里,总是有种被挟持的错觉。 第9章 尤其是从门口到休息室的这段路上。 陆深本就腿长,步伐迈得极快,季昕予只能被他推着前进,不自觉地握紧他背后的西装布料才不至于掉队,时不时地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这就是你没有对象的原因!季昕予一边努力跟进,一边在心里吐槽。 终于,他们停在一处暗红色调的木门前,中央挂着金色铭牌:陆深。 季昕予长呼一口气,现在这具身体的体能未免太差了点,区区百米距离,他竟然走得有些气喘。 侍者刷卡开门,把房卡递给史晨后便离开了。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 陆深一改方才温柔深情的样子,应声将季昕予推向沙发。 “啊!”季昕予先是被沙发上坐着的花衬衫陌生人吓了一跳,又猝不及防地被陆深推搡,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他对陆深突如其来的转变有点不适,刚一站定便转身费解地瞪着陆深。 而后者表现得更像首次纡尊降贵,亲自带宠物去修剪毛发的贵族。 他丝毫不在意“宠物”的感受,自顾自地往工作人员的怀里一扔,便什么都不管了。 “我说陆总,这么瘦弱的小可怜,怎么能粗鲁地推开呢?” stephen拉着季昕予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夸张的语气吐槽道: “啧,真是臭男人!爽完了就什么都不管,看把我们可怜的小下巴掐成什么样了!” 季昕予只觉得浑身恶寒,一半来自阴晴不定的陆深,一半来自阴阳怪气的stephen。 陆深脸色阴了阴,旁边默不作声地史晨瞪了瞪stephen,压低嗓子提醒:“stephen!” “好嘛好嘛,”stephen这才正了正身子,用正常的语调和语气问,“有这么天生丽质的小家伙,还叫我来干嘛?” 见陆深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他又抢在对方开口前,点点自己的下巴,不怕死地加了句:“不会是为了遮‘作案痕迹’吧!” “你最好现在就闭上你的臭嘴!” 史晨见陆深面色不善,率先上前几步,弯下腰抓起stephen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 然而,stephen并没有害怕的意思,稍稍正了正神色,轻声道: “小晨晨,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粗鲁。” “史晨。”陆深出声制止,史晨闻声便退回到陆深身侧。 stephen正了正神色,不满道:“臭男人们,有什么工作赶紧说,我可是抛下了温氏主角才过来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温少爷长得什么鬼样子,工作量大着呢!” “咳咳。”史晨干咳两声,朝stephen使了个眼色。 季昕予这才意识到,怪不得stephen一点都不怕被史晨打,原来是配合着防止陆深生气。 陆深随手点了支烟,夹烟的手指点了点季昕予,缓缓说道: “脸搞圆一点,还有头发,别跟刚从非洲战场运回来的骨头架子似的。” 季昕予听到他对自己精心打扮的评价,瞪圆了眼睛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史晨替他老板解释道: “季先生这个样子,会让别人对陆氏目前的运作情况产生误解。” “而且,陆总最讨厌的生物,就是吉娃娃。” 第7章 立场 该死的史晨,不,该死的陆深!都该死!该挫骨扬灰! 季昕予坐在化妆台前,闭着眼睛任由stephen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内心不断咒骂。 说他是难民尸体也就罢了,居然还骂他是狗! 待他成功复仇温家之后,《季昕予复仇笔记》的首要目标一定是他们两个! 长得好看也没用! “真是漂亮的小朋友。”stephen轻柔地理了理季昕予的头发,满意地感叹自己的作品。 闻言,季昕予缓缓睁眼,陆深和史晨也起身走了过来。 显然,季昕予从90斤到95斤的转变并不符合陆深的期望。 stephen见他皱眉,摊摊手,率先解释: “这毕竟是化妆术而不是魔术,下次可以带他来我的美容院,玻尿酸或许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把这个小可爱填充成发面馒头。” “凭什么!”季昕予不满,叉着腰向陆深抗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轻蔑地嗤笑。 “时间差不多了。”史晨轻声提醒道。 stephen整理好化妆箱,向着季昕予一个飞吻,说:“小可爱,哥哥要去拯救丑八怪咯,see you。” 说罢,离开了休息室。 作为与陆深共处时间最长的人,史晨深知他对温昕沅的用情至深,比之外面盛传的小道消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敢冒犯温昕沅的人,无论轻重陆深从来都是杀伐果决。 这stephen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都以他作调侃,生怕陆深不发火一样。 温小少爷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占个清爽娟秀,怎么也跟丑字扯不上关系。 史晨低声解释道:“陆总,stephen他这人就这样……” “出去。”陆深背过身,打断他未出口的话。 史晨看不透他的情绪,只能应声退了出去。 当陆深黑着脸慢慢逼近季昕予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随着门锁合起的“哒啦”一声,季昕予也已经被陆深逼退到了墙角。 第10章 “我……”季昕予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想说什么,却轻易被陆深捉住了脸颊。 陆深高大的身躯将这窄小的墙角堵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头顶渗出的灯光都遮了大半,目之所及只剩下他背着光的脸。 季昕予将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上,在陆深的钳制中,像误入陷阱的小兽,挣扎着努力避开捕猎者嗜血的目光。 掩耳盗铃式的天真。 “看着我!”陆深不耐烦地低吼,左手将对方两只皮包骨的手腕扭到头顶,右手指尖随之用力,将那张苍白的小脸捏变了形。 别说刚下车时的温柔宠溺了,就连对stephen的半分耐心都无影无踪。 刹那之间,季昕予便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只能瞪着圆圆的眼睛,巴巴地仰望陆深那张看不真切的脸。 “你最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小花招。” 背光之下,季昕予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被一道凌厉的目光射穿,自己盘算已久的心思在一瞬间全部摊开在陆深面前,迎接他不屑一顾的嘲笑。 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季昕予委屈巴巴地想,原来这就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吗。 不过,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落到陆深眼中,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温家人,又使了一次蒙人的把戏罢了。 十几年前,温昕沅正是靠着这样一对水汪汪的泪眼迷惑了他,现在竟然故技重施,这家人是把他当白痴了吗! “不要以为温家能保得了你,”陆深再次靠近,挺翘的鼻尖隔着几毫米距离停住,隐没在阴影中的鹰眼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称呼他,“季、昕予。” 桎梏脸颊与手腕的枷锁同时松开,陆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慢慢踱步到沙发一侧坐下,端起精致的红茶杯呷了一口。 季昕予稍稍活动几下僵硬的肩膀,两只手虽然恢复了供血,但手腕处赫然挂上了两条醒目的红痕,恰好在突起的腕骨下方,像极了小黄漫里的某些场景。 他皱着眉头狠狠眨了几下眼,把不合时宜地思想统统驱逐掉,然后转身对上化妆台的镜子。 怪不得,他脸颊两侧一直隐隐作痛,镜子里那两道暗红的指印比手腕更严重,隐约透着点点青紫色的淤伤。 这不合理啊,原文里陆深前期对温家非常包容,坊间一直流传陆家独子色迷心窍。为了讨好温昕沅,陆深连温氏背后耍手段抢生意都能一笑置之,转头就应邀过来参加温氏年会。 而面前这人却一反常态,言语间全是对温家的不屑一顾。 哪里是色迷心窍,分明清醒的很! 季昕予暗暗回头瞄了陆深一眼,又后知后觉地想: 也对,他更可能是提前看透了自己温家污点的身份,想要抢在喻安洲之前加入那个家。 “叩叩——” 史晨推门进来,看到季昕予脸上的红痕先是惊讶地倒吸口气,然后立马发挥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低声提醒道:“陆总,温董派人来请您先去会议厅。” 陆深慢慢放下手中的红茶杯,利落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季昕予面前,胡乱压了压他额前与头顶的碎发。 季昕予不明所以,随着他的动作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只要你听话,”修长的手臂自他背后穿过,大手落在敏感的腰侧,用力往自己身侧一拉,就着季昕予侧头的姿势,陆深低头在他耳边呢喃:“我保证你能目睹温氏每个人的下场。” 季昕予敏感地蹭了蹭耳朵,意识到陆深话里的含义后,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立场! 陆深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再次将季昕予往怀里拉了一下,另一只手轻轻将他脸颊上被破坏的粉底抹平。 “你什么意思……”季昕予索性问出了声,奈何对方并不想回答,揽着他径直出了门。 这算是对他的拉拢吗,还是借他“间谍”的身份,直接向温家宣战? 他说“每个人的下场”,明明一直将温昕沅碰在手心的人,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逆转! 季昕予百思不得其解,原文剧情过半时,陆深才刚刚产生放弃追求温昕沅的想法,自己才刚经历开头,主角已经成长到如此境界了吗?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清朗地喊声:“哥,陆深哥!” 季昕予抬头一看,迎面正小跑过来个样貌清秀的娃娃脸,穿一件刺绣衬衫与深灰色西装裤,柔软的发丝随着主人的步伐上下蹦跳。 应该就是温昕沅吧。 “哥,你身体不好,都好久没回家了。”温昕沅挽住季昕予外侧胳膊,亲昵地撒娇。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被走廊附近的人听清楚。 话音刚落,已经有好事的扭头瞥着他们窃窃私语了。 “陆总,昕予,最近好吗?”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跟在温昕沅身后过来,说话更成熟客套了许多。 陆深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并不打算与这两个人交流,季昕予便也有样学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哥,我和爸妈都好担心你的身体啊,”温昕沅继续用那恰到好处的音量说,“幸好是住在陆深哥家,不然真怕你受欺负呢。” “是怕我不受欺负吧……”本是腹诽,季昕予竟然呢喃着出了声。 好在温昕沅没有听清,反问:“什么?” 第11章 季昕予扯着僵硬的微笑面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多亏温昕沅地引导,周围窸窸窣窣地议论声愈演愈烈,季昕予不时能清楚地听到诸如“bao养”、“私生子”、“替身”等关键词。 “哎呀!哥你脸上怎么这么红啊……”温昕沅用指尖碰了碰季昕予脸上的淤痕,惊呼出声,“好像是淤伤哎!” 季昕予连忙低下头去遮掩,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我刚才说,有点头晕,好像是低血糖犯了。” 说罢,还装着腿软的样子,靠到陆深身上。 “哥,你手也……”温昕沅搀扶季昕予下坠的身体时,恰好发现了他手腕的伤痕。 喻安洲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并道:“昕沅,先扶昕予到偏厅去休息一下吧。” 温昕沅只好住嘴,浅浅扶了季昕予一只胳膊,不情不愿地搀着他离开。 等到稍稍远离人群了,他便将季昕予的胳膊一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活该!” 第8章 丑闻 酒店,偏厅。 说是偏厅,其实温昕沅带季昕予进去的,只是偏厅里头的小置物间而已。 进门后,温昕沅小心地将房门关严,转过身来面向季昕予,嫌弃似的往门边退了退,才开口道: “安洲让我转告你,宴会开场后会过来找你。” 季昕予点点头,回忆着印象中原文描写原身的样子,恳切又卑微地问: “安洲他……我是说……你们,还好吗?” 一丝不耐烦在温昕沅白净的脸上稍纵即逝,想到喻安洲的计划,温昕沅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还行,不过温氏在宁市城建项目上投入的精力很大,如果不能成功中标,恐怕安洲这个负责人要遭殃的。” 季昕予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小舔狗,昂着头急切道:“我今天发现了一些东西,一定会有用处的!” “等等!”温昕沅突然凑近,扬了扬食指,说:“你抬头。” 季昕予听话照做。 “这是陆深弄的?”温昕沅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怀好意地问道。 季昕予从善如流,委屈地点了点头说:“刚才在休息室里,他说让我乖乖配合。” 强大的情感调度能力展现地淋漓尽致,几秒钟他便红了眼眶,与小时候原身被欺负时的样子应该如出一辙。 “其实,温氏建筑与陆氏建筑的实力相差并不显著,”温昕沅突然话锋一转,“宁市城建这样的项目对于两家公司来说难度并不算太大。” 季昕予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在递交标书之后,评标环节中,除了价格、设计方案等硬性要求外,评标人与委员会同样将结合软实力进行评审。” 温昕沅意有所指,手指从季昕予脸侧迅速划过,“比如说,口碑。” 另一边,温昕沅带季昕予离开后,陆深便随喻安洲来到了这里。 此时,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应邀前来的政商名流。 他们穿着或华丽或清雅的礼服套装,推杯换盏间交换着虚假的情谊。 陆深与喻安洲刚一出现在门口,便有眼尖的“同僚”迎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重复着“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等烂俗的恭维话。 所谓上流社会,在资本操控的媒体口中,充满平等、开放、机遇,似乎从不排斥新鲜血液的加入,对所有人都心怀善良。 但只有靠近了才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是比名利场更封闭、更冷漠的了。 这些只配在门口徘徊的人,一边被上流阶层施舍的善意引诱,一边又在一次次越级失败中撞得头破血流。 他们热衷于各种商业聚会的门口,总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行业风云人物,即便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还是日日祈盼着能翻越那道壁垒的千万分之一可能。 “陆总、喻总,我是赛弗建材的付永生,一直没来得及感谢陆氏的提携……” “陆总、喻总,我是运程物流的程国安,久仰大名!” “我们林安广告也深得陆氏和温氏的扶持,实在是感激涕零啊!” …… 一句句奉承话说出来,从善如流地侍者立马上前向陆深和喻安洲奉上香槟。 面对那些伸到面前谄媚的香槟杯,陆深微微后撤半步,眼皮都不抬一下,绕过侍者直接往厅内走去。 “史晨,”陆深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建筑公司跟赛弗有过合作?” 一直默默跟着的男人上前半步,回答:“上回郊区花园的工程上,有批水泥质量不合格,临时给了他们一单。” “待会你去……”陆深停下脚步,半低着头小声在史晨耳边交代了几句。 而喻安洲则绅士地端过香槟,一一与门口几个人碰杯,待他们将酒饮尽便离开了。 同样不屑于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即使那也是他最初入职温氏时的样子。 喻安洲脱身后,快步跟上陆深,恰好碰到史晨转身离开,便随口问道:“怎么了,走的这么匆忙?” “不放心,让他去看看。”陆深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脸色显然比刚才要柔和了不少。 接着他未落下的话茬,从旁边走过来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搭话道:“好久不见,陆深、安洲。” 作为陆氏集团总裁,他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第12章 方才见他脸色不佳,周围人便互相推让着,谁也不敢第一个去这位爷面前试探。 终于这会儿陆深脸色缓和了些,旁边又站了个脾气极好的喻安洲,踌躇许久的名流们便纷纷上前打起招呼。 首先过来这位是宁市创投集团的创始人,同时也是陆父生前最亲密的球友,宁坤。 他曾短暂任职过陆父的秘书,后来离职创业的启动资金,大半也是陆父投资的。 “宁叔。”陆深端了杯香槟,与宁坤的酒杯轻轻相碰,然后珉了一口。 喻安洲也跟着陆深的动作,敬了他一杯,寒暄了两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攀关系。 虽说坊间盛传陆深对温昕沅一往情深,但最近温昕沅与喻安洲一起频繁出席公共场合,且举止亲密从不避讳,两人的暧昧关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陆深即将回归“宁市第一王老五”的地位,聪明的上流父母们已经开始谋划了。 因此,不少人带了盛装出席的子女过来,排着队往陆深面前带,大有把年会变成相亲专场的意思。 “妈妈,走廊上不是听说他打人了吗,我不要去!” 离陆深不远处的长桌旁边,身穿水蓝色礼服长裙的女孩正努力反抗着自己母亲的拉扯。 也许是用力过猛,竟然没有压制住音量。 整个宴会场刹那间安静下来,媒体朋友们调试好角度的摄影机也反应极快地转向陆深的方位。 “闭嘴!”女孩母亲慌了神,赶忙呵斥道。 旁边表情阴沉的中年男人心虚地看了看陆深的方向,直接反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清脆地一声,女孩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哭叫:“明明就是他把人打伤了!” 说罢,啜泣着跑离了现场。 “真是对不起,小女孩没见过世面,瞎说八道!”女孩母亲陪着笑脸,手忙脚乱地向着陆深的方向鞠了两躬,追了出去。 而女孩父亲则更加手足无措,本来想借着年轻的女儿攀上陆家的高枝,没想到直接把宁市第一大金主给得罪了。 生意场上现实的很,即便他们的公司不值得陆深花费精力对付,其他公司也会忌惮陆氏而与他们终止合作。 这下全完了。 “怎么会突然传出……”不知何处传来议论声,后半句话像是被人制止住了。 陆深脸上依然维持着一贯地面无表情,甚至悠然地呷了一口香槟。 刚才还排着队往陆深面前塞的男孩女孩们,纷纷被父母戒备地往身后扯了扯,好像生怕被陆深选中做人肉沙包似的。 气氛冷到了冰点,温氏一把手二把手都不在,谁也不愿冒险在陆深面前出头。 “请问陆深先生,对于刚才那位小姐说的‘打人’,您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 不知哪里窜出个举着云台拍视频的男孩,不怕死地走到陆深面前,盯着屏幕里的人像问道。 “我女儿有抑郁症,都是胡说八道的!”女孩父亲作势要扑上来抢夺,被男孩灵活躲过。 他的镜头依然对准了陆深的脸,只是心虚地不敢正视他,追问:“这是直播,陆先生,请问‘打人’是否确有其事?” “你觉得呢?”陆深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嘲弄地扬了下嘴角。 男孩拉了拉脸上的黑口罩,故意对着麦克风说道:“陆先生不正面回答,我与我的观众当然认为确有其事!” “哦?那要是我否认,就是没有咯?”陆深眯着眼睛,毫不躲闪镜头。 无论是陆氏那群老古董还是温氏,陆深本就没有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打算,正面硬刚、速战速决更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 要是能借这次的负面新闻把身边那颗小炸弹送还温家就更好了! 男孩一时无言以对,而其他媒体也开始窃窃私语,闪光灯肆无忌惮地向陆深方向闪过,仿佛已经坐实了明天的头版头条。 在旁人看来,发言一贯简明扼要的陆深,突然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摆明是默认了刚才那女孩的指控。 正当场面再次陷入僵局时,温昕沅突然进来,满脸疑惑地走近,轻声问喻安洲: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盯着陆深哥?” 宴会厅太过安静,以至于温昕沅压到最低的音量,周围还是能清楚听到他的问话。 喻安洲没有回答,只是难为地摇摇头。 那男孩举着云台往后撤了撤,确保屏幕中同时出现陆深和温昕沅两个人。 “我的观众想问陆先生,”他再次开口,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尾音不住地颤抖,“您是因为被温先生拒绝,所以把怒火转嫁到别人身上发泄,对吗?” 男孩的一句话,不只引得在场各位大惊失色,也成功让自己直播间人数飙升至千万级,更将陆深相关词条从热搜中部直接点燃,大大的“爆”字缀在排名前二,名为“陆深打人”、“陆深温昕沅”两个词条后面。 温昕沅呆滞几秒,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深,难为情地问:“陆深哥……是因为……我吗?” 喻安洲适时将温昕沅从陆深面前拉开,自己挡住他半个身子,说:“大家不要无端猜疑一些没有根据的东西!” “陆先生,难道您连对温先生的感情也要否认吗?”前排传来其他记者尖利地质问声。 第13章 陆深依然不疾不徐地晃了晃香槟杯,将所剩不多的液体一饮而尽。 “是……”他昂首面向媒体所在的方向,才一开口打算全部承认,却被门口两声轻咳打断。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瘦高男孩,穿了身价值不菲但过于宽大的西装,整张脸几乎都被黑色口罩遮盖,只余一双泛红的眸子。 “听说你们,到处说我被打了?!” 第9章 地位 “你……”陆深随众人一起转身,看到季昕予泛红的额头和眼睛时,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他迅速掩盖过那片刻的惊讶,然后轻声一句“借过”,穿过并不算紧密的包围圈,走到季昕予身侧。 “怎么自己过来了?”陆深自然而然地将手臂环过对方后背,将人揽在怀中,旁若无人地低头凑到他耳边问道。 季昕予微微抬头看向他,便见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张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一副要看他表演的样子。 还不等季昕予回应,一旁沉浸在“傻白甜”角色当中的温昕沅率先反应过来,随着全场调转的视线和镜头,他惊呼道: “哥,你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小跑着跟上陆深的脚步,直到季昕予被揽在怀中,温昕沅才带着一张“关心”的面具停在一边。 “哥?”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质疑,大家一致看向那个举着云台的男孩,显然他是在场最不会做情绪管理的一个,居然按捺不住问出了声。 除了被季父带回家那年,温家为了挽救温氏口碑,拉着他四处营销乐善好施、豁达大度的家风外,季昕予便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倒不是说温家有多保护他,只是曾经有狗仔拿季昕予在学校里与人争吵的照片向温家勒索,却一毛钱都没有得到,大家就都知道季昕予这人毫无价值了。 事实上,那个记者确实将季昕予的照片公开了,温家对此毫无反应,连水军控评都懒得安排。 从那以后的十几年里,大家便逐渐淡忘了这个半路杀出的“温家大公子”。 “这不是,刚才走廊上那个吗?”角落里的宾客窃窃私语,恰好落在温昕沅的耳朵里。 他内心不仅暗笑,面儿上还是作出威胁的模样,瞪了那几个女人一眼。 “这位先生,莫非您就是遭受陆深陆总殴打的主人公吗?”男孩举着云台稳稳地往前走,停在距离季昕予两米远的地方。 见陆深对男孩的行为并没有反应,其他几家媒体的摄影师也纷纷靠近了些,长枪短炮直挺挺地对着季昕予的脸。 季昕予的脸被口罩遮住大半,纤细的脖子上透出大片深粉色抓痕,而在浏海遮掩下的额头上,也能看出片片若隐若现的红痕来。 “先生,您不必畏惧任何人,公众会保护您的。”男孩诚恳地向季昕予说道,看来他对陆深打人的言论已经深信不疑。 季昕予苦恼状地挠挠头,又用手背使劲蹭了蹭胳膊,终于应声开口道:“其实……” “好了,”陆深微微收紧臂弯,低沉又关切地声音打断他的话,“坐下再说,嗯?” 不是才刚变相向温家“宣战”吗,怎么又突然示好了? 季昕予感受着陆深搭在肩上的大手,透过西装布料传来若有似无的体温,心里十分纳闷。 原书中的陆深虽然暴戾、果决又占有欲极强,但向来爱憎分明、直来直去,直到剧情后期发现温昕沅联合温家陷害陆氏,才彻底与温家敌对起来。 他的立场向来黑白分明,从没有过这样反复横跳的时候。 见了鬼了! “请问您是,温氏季总的大儿子,季昕予先生吗?”一名年龄稍长的记者趁机提问道。 温昕沅此时也已经跟到了季昕予身侧,率先答道:“当然是我哥了!” “是那个私生子?”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响了一阵,幸而是上流聚会,外围几个不入流的客人交谈几句也就住了嘴。 全场目光重新聚集在季昕予的脸上,原本就有些社恐的他,手足无措起来。方才进门时,他那股想为陆深摆脱丑闻的气势也消散了大半。 “怎么了?”陆深再次弯腰问询,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戏谑地盯着季昕予忸怩的表情。 他当然不介意与温家撕破脸,只是眼前这人特意拖着瘦弱的身子和满眼被欺负过的模样过来,让人不禁想将舞台让出来,拭目以待看他表演。 季昕予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陆深是真的关心自己,从门口到休息室那短短的距离,早让季昕予清楚地认识到,陆深只不过是想借无孔不入的媒体,给他自己扳回些口碑罢了。 至于休息室里的对话,聪明如他,大概早就意识到自己在温家毫无地位可言,根本没有防范的必要了吧。 此时季昕予的脸被陆深遮了大半,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快速运转,无数漫画、小说里的情节在脑袋里闪过,突然计上心头。 既然原身全书地位最低的设定已然坐实,那就只有想办法往巨人的肩膀上爬才行了! 狡黠的眼光一闪而过,季昕予突然往陆深相反的方向撤了撤,待到旁人能看到的角度时,那双泛红的眸子里已经写满了怯懦与痛苦。 他抬头看了看温昕沅大义凛然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第14章 不出所料,还没等季昕予开口,温昕沅便拉住他的手指,刻意对着镜头的方向,惊呼道:“哥,你手指怎么肿成这样了!” “看上去好像是被什么夹到了,”一旁的喻安洲接话,关切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说完,疑惑地眼神落在温昕沅身上,对方回以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季昕予下意识看了陆深一眼,迅速将手抽了回来。 凭着对新闻敏锐的嗅觉,记者朋友们紧跟季昕予明里暗里的示意,直接将麦克风举到季昕予脸前,接连问道: “季先生,请问您与陆总的关系如何?” “此前,有目击者称您遭受陆总殴打,是否确有其事?” “坊间传闻陆总痴恋温昕沅先生,您怎么看?” …… 最后一句来自那个举着云台的自媒体男孩,他只是个业余视频博主,比起采访技巧,他更深谙流量运转之道,自然是挑最容易爆发的话题来聊。 “昕沅,”季昕予稍稍抬头看向那张眉眼间与自己有三分相似的脸,用似乎竭力压制嗓音却能令全场大多数人都能听清的音量说: “帮我……摘一下口罩吧。” 原文中,温昕沅对季昕予的嫌弃是刻在骨子里的。打从小时候,季昕予才刚被捡回家时,他便对季昕予碰过的东西、站过的地方嗤之以鼻,季昕予在温家那逼仄的活动范围,也有一半原因是温昕沅那恐怖的占有欲。 而现在,当着在场诸位前辈、同行、伙伴,还有网线连接中的观众们,季昕予却要求温昕沅摘下他的口罩,那一面沾满空气尘埃、一面沾染呼吸污秽的东西。 他下意识将环保的双臂猛然垂下,蹙起眉头不愿动作。 “咳咳——”季昕予弯腰咳了两声,似乎在提醒温昕沅,自己在等他动手。 喻安洲见着温昕沅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抗拒”二字,便倾身向前打算替他来。 后者看出他的意图,先一步挡在季昕予面前,背对众人狠狠瞪了季昕予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捏起挂耳,缓缓将其从耳根提起、绕过耳廓,季昕予布满红痕的脸便暴露了出来。 先前在走廊处碰见时,季昕予脸上的伤痕仅仅是在下颌骨上方,暗红的两道。 而口罩下的这张脸上,无论颌骨、下巴、脸颊,连浏海遮盖的额头上都布满深浅不一的红肿和抓痕,着实令温昕沅大惊失色。 如果说原来的两道伤痕是街头斗殴,现在这张脸就可谓是命案现场了。 季昕予动了动唇,无声地向温昕沅说了句:放心。 温昕沅似乎猜到了季昕予的意图,以极小的幅度点了点头,然后配合地惊呼: “天哪,哥这是谁弄得!” 温昕沅惊讶着后退两步,众人便都看清了季昕予的模样,抽气声不断响起,却没有人敢率先向陆深发难。 反观被指控的另一位主人公,轻轻倚靠在旁边,悠然地摇晃着酒杯,表情无比松弛,仿佛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一般。 而在其他人看来,陆深这般满不在乎的样子,像极了保护伞下作威作福的纨绔子弟,别人不过是拿来寻乐子的道具罢了。 “这……”喻安洲内心再三权衡,还是决定充分利用季昕予这次“出色的表现”。 从读书时,季昕予就是他的跟屁虫,对他言听计从。后来,无论是被送去陆家,还是应允替温家搜集对付陆家的信息,都是喻安洲出面,季昕予才心甘情愿。 这给了喻安洲巨大的自信,相信自己永远拥有季昕予百分百的忠诚。 “陆总,昕予究竟犯了什么错,怎么会这样?”喻安洲问道。 有了他开诚布公的问询,温昕沅也大胆起来,质问道:“我哥从来不会犯大错的,姓陆的你太过分了!” 呵,终于开始了。陆深呷一口红酒,眯着眼睛看向季昕予,他有点好奇这个气场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男孩,究竟会怎么做。 温家立场不言而喻,媒体有了这层助力,便也追问道: “陆深先生,是否因为温先生屡次拒绝您的示爱,所以您利用他的哥哥发泄怒火呢?” 是了,招标会时,陆深还在会场门外送了温昕沅一整车向日葵。 豪门子弟之间的爱恨纠葛,没有比这更值得一个头版头条得了! “够了!”季昕予终于站了起来,压着嗓子低吼道,像极了恼羞成怒。 温昕沅拍了拍季昕予瘦弱的肩膀,瞪着陆深说道:“哥你别怕,在温氏的地盘儿上,爸妈会替你撑腰的!” “噗嗤。”季昕予闻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乎同时,陆深脸上也嘲弄似的笑了笑。 喻安洲顿时觉察出一丝不对,一把拉住又要开口讨伐的温昕沅,示意他稍安勿躁。 “抱歉,”季昕予清了清嗓子,用右手撑住后方桌面借力,微微颔首示意后,说: “没想到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误会,也请大家停止天马星空的脑补情节吧。” 刹那间,所有视线汇集在季昕予一人身上,陆深悄无声息地靠他更近了些,右臂环住他的肩膀,分担一部分体重过去。 几乎在被陆深触碰的瞬间,季昕予布满红痕的脸颊似乎更红了些。 “我只是身体不好,免疫低下、过敏导致的急性荨麻疹而已。” 第15章 他缓缓说道,而后将衣袖往高撩了撩,果然胳膊上也有大片粉红色痕迹,比脸颊的浅一些,与伤痕大不相同。 “什么?”温昕沅讶异道,他明明跟季昕予讲清楚了利害关系,他怎么反倒帮陆深说话了? 季昕予好像读懂了温昕沅的想法,依然用熟悉的两个字回答: “放心。” 他收起支撑在桌面的胳膊,向上弯曲,抓皱了陆深昂贵的西装,然后惬意地将脑袋靠在对方身上,玩笑似的继续说: “以陆先生的力气,一巴掌你哥我就要进icu了。” 暧昧的动作与暧昧的称呼,一下子将紧绷的气氛里灌入不一样的情绪。 季昕予不仅表明了自己的正宫地位,又用亲昵的称呼拉拢温昕沅,迫使他在人前必须扮演关爱哥哥的角色。 一句话,让两个富二代争着宠我。 第10章 亲情 “发生什么事了?”扩音器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疑惑地问。 众人纷纷回头往台上看去,只见麦克风旁站着位干练优雅的女士。 她身穿宝蓝色连衣裙,仅在胸前别着一只红宝石胸针,再无其他配饰。黑色齐耳短发利落地垂在脸侧,精致的妆容完美掩盖过了岁月痕迹。 乍一看,倒更像是看秀的杂志主编。 这一定就是温氏集团掌权人,温昕沅的妈妈,温以珏了! 也许是因为这张光滑紧致的脸太过冷若冰霜,现场一时竟然没人敢回答。 “昕予,刚才安洲派人来说你身体不舒服,脸上怎么这么严重?” 直到季明杰下台,走过来对季昕予说话时,他才注意到那位光彩夺目的女士身侧,还跟着原身那不争气的父亲。 “哎哟,孩子你受苦了。”季明杰痛心疾首地走到跟前,伸出右手想碰季昕予的脸侧,却被季昕予下意识地躲开了。 全书里,他最讨厌的就是原身和季明杰这对懦弱父子!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与温家翻脸,便为难地解释道:“爸爸,很痒。” 陆深环抱季昕予的手也紧了紧,把人往旁边拉了拉,微微颔首道: “抱歉,他过敏。” 言语用的恭敬,但语气沁着浓浓的嫌弃。 陆深像生怕别人看不出自己对季明杰有多嫌弃一样,一边解释着过敏处不能碰,一边用食指关节在季昕予侧脸来回磨蹭了几下。 季明杰也不恼,自顾自地收回了手,脸上还是担忧的表情。 也不知台上那位是不是替自己老公尴尬,自己老公吃了暗瘪后,她便也温柔又生硬地表现着自己的慈爱,边向众人走来边说: “家庭医生马上就到,乖,跟妈妈过去。” 温以珏的手伸到季昕予面前,手指白皙顺直、连关节处的褶皱都几乎看不出来,指甲边缘还做了黑色美甲。 他突然想起自己为原身亲生母亲画的那张人设稿,那张刻满皱纹的脸,和那双满是老茧的手。 原文中,季母与季明杰是同乡,季母高考失利被季明杰哄骗到大城市打工,后来被攀上温氏集团的季明杰抛弃,独自生下了季昕予。 因为文化水平不高,只能做些帮厨、清洁之类的劳碌活儿,一直做到季昕予十岁那年。 讽刺的是,心高气傲的温以珏一直都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竟然还维持着与季明杰的婚姻关系。 想想他一笔一笔勾画的,那张超越实际年龄至少十岁的苍老面容,季昕予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正义感。 既然他代替了原身在陆深身边的位置,那理所应当地给出回报才对。 季昕予默默在心底记上一笔。 “不用了,”陆深先于季昕予拒绝道,“特效药,已经去取了。” 季昕予在一旁配合地乖巧点头:“只是麻烦的小毛病而已,刚才是昕沅紧张过头了,妈妈不要担心。” “明明……”温昕沅被他突变的态度气到,又接收喻安洲的暗示不好发作出来,只能咬着后槽牙调转话锋,“明明是哥哥太久不回家,我当然会担心啊!” 他一贯最会撒娇的,两种语气间无缝切换,旁人根本听不出来差别。 这招,原身从小就领教惯了。 季明杰也出来圆场,笑着说:“我这大儿子从小就体弱,昕沅这孩子,一看到他哥生病就爱瞎着急。” 众人随着季明杰的话音轻笑几声,温昕沅明明气不过,还要控制表情不能露出破绽,便只能愤恨地咬自己下唇出气。 在别人眼里,他这表情更像是好心办了坏事的调皮小孩,在被家长指责后的羞赧反应。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喻安洲看了看时间,早已过了计划中的开场时间,他便凑到温以珏面前,低声提醒道: “温董,是不是先开始?” 温以珏点点头,喻安洲便在人群中央位置大声道: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那么按照原定计划温氏年会即刻开始,请大家在前排落座。” 众人应声往台前会议区走去,季昕予也应声往那处看去,才发现舞台前面整齐放置了几排白色单人沙发,而且早已规划好了座位排布——白色名牌作为指示贴在靠背后面。 “没有你的座位。”陆深戏谑的嗓音自头顶幽幽地响起。 季昕予掰开他扣在自己肩头的右手,让开些距离,正视陆深的眼睛,不服道:“刚好,我也不感兴趣。” 第16章 说罢,他便转身想离开,却又被陆深拽着胳膊拉回怀里,低头在他耳畔调笑道: “怎么,刚建立好的恩爱人设,这么快就腻了?” 不对劲啊,季昕予蹙了蹙眉头,这哪里是高冷偏执的大反派陆深该开的玩笑? 更何况,还是对着他无比厌弃的替身。 难道是穿书造成的人设崩坏,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深。 前方,喻安洲几次向陆深招手示意,他都暗暗指向季昕予,然后摆手婉拒。 “不过去?”季昕予指了指前排专门空出来的位置,问道,“特意设置在温昕沅旁边的座位。” 陆深从侍者托盘上换了杯香槟,啜饮一口,低低地冷哼一声,狠辣目光在眼底一闪而过。 会场很快便安静下来,灯光渐暗,只剩台上灯光依旧明亮,打在中央西装革履的喻安洲身上。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伙伴们,欢迎大家来到2022年度温氏集团年会,我是喻安洲。” 听到扩音器中传来明朗男声,季昕予下意识地往台上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小镇出身的喻安洲确实有被青睐的资本,面对让温以珏都礼让三分的合作伙伴,他脸上没有半分怯懦紧张,依然维持着主场该有的意气风发。 “咚”地一声,陆深突然将酒杯重重放在桌面上。 幸好大家专注于台上发言,只有季昕予被吓了一跳,看向陆深愠怒的脸。 原书描述里城府极深的陆大总裁,居然仅仅因为情敌神采飞扬的表现,就这么被激怒了? 这到底是他朝思暮想的纸片人霸总,还是被抢了糖吃的记仇小孩啊。季昕予哑然失笑。 他正思忖着是不是该借着公众场合,过一过调戏陆深的瘾时,耳边突然传来几声铃声。 陆深这才迅速敛起阴狠的目光,一边接通电话,一边往宴会厅外走去:“说。” 好可惜,季昕予在心里默默惋惜。 大概是因为有温昕沅的存在,陆深才会露出那样生动的情绪,换做别人,陆深根本连余光都不愿意给。 不过,陆深最终落得身败名裂,最终惨死家中的下场,一直都是喻安洲在其中出谋划策。如果他率先将喻安洲除掉,也许结局将截然不同。 季昕予再看了一眼台上口若悬河的喻安洲,也难怪原身和温昕沅会同时钟情于他,富二代最向往的白手起家、和误入上流社会的穷小子最缺乏的平等尊重,恰好是喻安洲最典型的特质。 哦不,是他最拿手的演技。 他重新将黑口罩戴好,转身向着陆深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陆深并没有走远,季昕予刚一出门便听到他回应电话内容的单音节。 在偏厅旁边拐角处,面向花园的阳台上。 季昕予趁着四下无人,蹑手蹑脚地挪到墙边,又一点点靠近拐角,停在刚刚能听清陆深说话内容的距离。 “按我吩咐,把宁市、不,把广宁省所有这个价位的原料全部收购。”陆深低声吩咐,又恢复到原先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 一阵短暂的间隔,大概是对方建议了什么。 “嗯。”陆深应允,继续道,“留在当地,先不要运输。”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陆深并没有出声。 正当季昕予疑惑,电话那头怎么说了这么久时,突然一阵急促地、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逐渐靠近。 季昕予被吓得慌了神,赶忙掉头往回跑,躲进偏厅的同时,背后响起陆深机警地威吓: “谁?” 第11章 接头 季昕予背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稍微换过来些,便又屏住呼吸附耳到门上听外面的声响。 幸好,除了方才躲闪时听到陆深的声音外,走廊上一直很安静。 “呼……”他终于长舒一口气,轻轻拍着乱撞的心跳,瘫倒在最近的一处沙发上。 季昕予不免要第无数次地吐槽这具柔弱不能自理的身体,刚才只跑了不足十米的距离,心脏便已经像是超负荷运转一样强烈抗议。 要是再多跑几米,恐怕就得当场休克了。 他半躺在沙发靠背上,双眼散漫地四处乱瞟、放空。 刚才就是在这里,他从侍者嘴里听到,因为宴会厅里的直播,网上已经一边倒的开始讨伐陆深。 他再三思考,才想起用过敏红疹来掩盖淤痕的办法,从甜点中拣了几个坚果吃下。 生怕红肿不足以遮盖伤痕,季昕予还用力抓挠了几下,这才忙不迭地去救场。 一定又是温昕沅搞的鬼,这小子总是喜欢耍这些没有技术含量,又足够恶心人的招式。 忽然,他想起刚才进来偏厅时,温昕沅说的话: “安洲让我转告你,宴会开场后会过来找你。” 原文中,年会开始后温昕沅就一直缠在陆深身边牵制,季昕予和喻安洲才得以暗度陈仓,成功交换陆氏竞标的关键信息。 只不过,今天陆深的表现总让季昕予觉得奇怪,尤其是间或流露出对温昕沅的蔑视和嘲弄,与原剧情中的“痴迷”大相径庭。 难不成,真是“蝴蝶效应”吗? 正想着,大门突然被有节奏的敲击三下。 季昕予快速调整好坐姿,内心为自己提前离场想好了无数个借口。 大门缓缓打开,喻安洲迅速闪了进来。而在看清来人后,季昕予也暗暗松了口气。 第17章 “昕予,你没关系吧?” 他走到季昕予面前,单膝跪地平视季昕予的脸,右手手背不安分地轻轻拂过季昕予的脸颊。 “痒……”季昕予嫌弃地躲了躲,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快坐下吧,地板很硌。” 心里默默祈祷着:脏东西,赶紧离我远一点…… “好,都听你的。”喻安洲起身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定,还亲昵地摸了摸季昕予脑后柔软的头发。 救命……季昕予竭力忍住掀桌子走人的冲动。 原来他也是靠色相拿捏原身的吗?怪不得跟温昕沅是天生一对。 他大概真的以为自己很帅很霸总吧。 季昕予一抬头便能对上喻安洲肉麻兮兮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定在自己脸上,哪还有半分公开场合里内敛的样子? 他只能将目光聚焦在喻安洲身后的摆件上,单刀直入地切入正题:“刚才陆深打电话,我偷听到了。” “跟项目有关吗?”看来喻安洲也按捺不住想对付陆氏的野心,甚至连“宠溺眼神”都忘了演。 季昕予点点头,稍稍向前倾身,刚要开口又机警地环顾一圈。 “这间房间是专门设置的,反复检查过了,不会有窃听装置。”喻安洲焦急地说明,顺势问道: “他们又调低了价格?” 季昕予还是作出不安的样子,附在喻安洲耳边,开始复述电话内容: “他安排人去收购广宁省所有原材料,还说不能运输,要先存在当地仓库里。” 喻安洲反问道:“全部原材料?” “嗯……”季昕予作出努力回想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啊!他说的是‘这个价位’的所有原材料。” 喻安洲低声呢喃:看来消息是真的。 季昕予没有听清,问:“什么?” 喻安洲抬起头来,又拍了拍季昕予的手背,笑着答:“没什么,你给的信息非常重要。” “还有!”季昕予表现的像只邀功的哈巴狗。 喻安洲倾身向前,好整以暇地鼓励道:“嗯,你说,我在听。” “陆深房间有一份纸质的文件,不过太匆忙了,我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季昕予突然由亢奋转为懊恼,脑袋埋在胸前,像是不敢直视喻安洲的样子。 喻安洲索性揽着他的背,使他额头落在自己肩膀上,鼓励道:“昕予,你提供的每一点信息都至关重要,都能让温氏事半功倍。” “温氏与我无关,你知道的,”季昕予面对着地毯,狠狠翻了个白眼,口中依然含情脉脉,“我只要你好。” 喻安洲拍了拍他的背,贴在他耳边,刻意压低声调说:“傻瓜,你的付出对我来说,是无以为报的。” 哕——季昕予着实受不了这只凤凰男做作的样子,即使他心知肚明,要想最快取得这种人的信任,势必要作出崇拜、迷恋的假象,但喻安洲现在的样子,着实是超过了他的阈值。 季昕予重新坐直了身子,机警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小声说:“我看了好几遍,那份纸质文件上的投标价是200亿。” “200亿?”喻安洲瞳孔骤然增大,不可置信地重复道。 季昕予点点头,说:“确实是200亿,而且文件下标示的时间,是昨天。” “比u盘里的晚了五天?”喻安洲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他求证。 季昕予又点了点头,然后撇撇嘴自责道:“都怪我,今天才看到那份文件,连复印的机会都没有。” 见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喻安洲便放下心里的疑惑,安慰: “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报价提高了将近五个点,我们必须在今晚截止前决定应对策略。” “安洲,你说那份东西会不会是他故意让我看到的,好让咱们涨价,他们中标。” 季昕予吸了吸鼻子,说话声音闷闷的,配上懵懂的表情更显得人畜无害(智商不高)。 喻安洲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还在衡量其中是否有诈。 不过,如果只是发现投标书泄露,想通过季昕予来蒙骗温氏涨价的话,这种局未免太无脑了。 陆深突然改变投标方案,肯定有猫腻! “要是水泥什么的突然涨价了,咱们是不是也有赔钱的可能啊?” 季昕予低声呢喃,像极了只会一加一等于二的小白,努力去理解微积分的样子。 喻安洲顺着他的话茬,边思考边重复着:“成本上涨,利润当然会变薄……” 这么简单的公式还不至于令喻安洲如此苦恼,真正难以分辨的是市场中,来自各方或真或假的消息面。 信息差,才是市场经济下的无冕之王! 最近一段时间,喻安洲总能听到各种有关建筑原料价格上浮的风声,但股市、期货市场却并没有任何波动,因此温氏目前仍然处于观望阶段,并未开始大量囤货。 今天听到季昕予再次提起,他才再次陷入决策困境里。 这次宁市城建项目至关重要,按照温以珏的说法,宁市是广宁省首屈一指的经济支柱,又是人口面积都名列前茅的大型城市,在下一步规划中除了经济□□外,还要通过在文化、政治等各方各面的积极表现,争取规划为直辖市的名额。 本次城市建设项目,正是在为承办文体赛事、重要会议做准备。 第18章 从这个层面来看,或许价格在本次招标中所占比重并并不算太高。 至少,不会是影响决策的唯一决定性因素。 季昕予也懒得再奉承他,便默默坐在一旁扣手,时不时将飞远的思绪拉回来,调整回忧郁的神情。 直到,聒噪的手机铃声打破宁静。 “喂,我是喻安洲,什么事?”思路突然被打断,喻安洲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应声:“嗯。” 接下来又是冗长的等待时间,季昕予眼见着喻安洲的神情渐渐转变为惊讶,又瞬间变为惊喜。 “我知道了,good job!”喻安洲挂断电话,将手机往沙发旁边一丢,猛地凑到季昕予面前来。 他激动地抓着季昕予肩膀,嘴里念念有词:“你真是我的福星,是上天派来帮我的天使!” 说罢,将人拥进怀里紧紧抱住。 季昕予莫名其妙,只能敷衍着拍拍他的背,也佯装激动地问:“我们会中标了是不是,会赚钱的对吗!” 喻安洲用力点头,大笑几声后,又突然站起身,嘱咐道: “昕予,我现在必须紧急修改标书,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接你回家!” 季昕予努力地想挤哪怕一滴眼泪出来,无果,便学着他的样子用力点头,答道: “嗯!我等你!” 话音落下,喻安洲猛力拉开大门,径直离开。 阳台拐角处,陆深与史晨并肩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随着喻安洲雀跃的背影渐行渐远。 陆深取下蓝牙耳机,低声吩咐道: “赛弗做的不错,分个旧村改造的小单子给他。” “顺便,下周把他们家账本交上去。” 第12章 口角 “你先去会场盯着。”陆深手上把玩了几下那只蓝牙耳机,眼神盯在偏厅没有关严的门上,闪过一丝戏谑。 史晨接过陆深随手递回来的耳机,低声应道:“是。”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陆深才将手中剩了半棵的烟熄灭,饶有兴致地走向偏厅。 趁着喻安洲离开的空档,季昕予赶紧把先前留下的甜点扔到垃圾桶,并在上面胡乱扔了些其他东西盖上。 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便听到那扇大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赶忙转过身挡住,并将手里攥着的东西藏进口袋。 “谁!”他机警地惊呼一声,以为是喻安洲去而复返。 看到站在门口的并不是喻安洲后,季昕予的心里先是暗暗松了口气,又在看清对方僵硬的表情后,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陆深走进偏厅,反手将大门锁上,然后面无表情地缓步靠近季昕予。 门锁发出的“咔哒”一声,像是对季昕予的一声警报,提醒他面前这人现在很危险。 季昕予随着他的步伐后退几步,一不小心被沙发边缘磕了小腿,猝不及防摔倒在沙发里,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靠背上缘的红木装饰上。 “啊!”他尖叫一声,剧烈的疼痛瞬间将眼泪逼了出来。 陆深对此却毫不在意,他生硬地将右膝塞进季昕予双tui中央,紧紧抵着沙发边缘,令对方动弹不得。 然后,高大强健的身体裹挟着淡淡烟味和强烈的压迫感,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完全笼罩在阴影当中,瘦小的季昕予。 “没有……”季昕予捂着后脑勺,在满脸红痕中央,一双圆眸噙着泪光,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深。 明明对方什么都还没做,他就已经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陆深俯下身来,一手划过季昕予耳侧碎发,支撑在靠背上缘,一手缓缓略过他布满红痕的额头与脸颊,到下颌时猛然收紧指腹,刹那间便将那张我见犹怜的脸捏变了形。 季昕予吃痛地哼了两声,却丝毫不敢挣扎——陆深的一只手,足以捏碎他脆弱的面部骨骼。 “看来,喻安洲那小子,连你都满足不了。”陆深意有所指地往前挪了挪右膝,言语中满是轻蔑。 季昕予的耳朵立马染上层红晕,极力“呜呜”地出声表示抗yi——在陆深单手的制衡下,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为你的小情人打抱不平?”陆深捏着他脸颊用力,季昕予便被迫坐直了身子,两只胳膊努力撑着,不让脖子承受太大的力气。 陆深一边将人往自己身前扯,一边将膝盖再次往前挪,致使季昕予的耳朵又红了几分,整个人半贴在陆深身shang,像无力的布娃娃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还是说……你已经,很满意了?”陆深靠近季昕予脸侧,凑近那快要滴血的耳朵调笑道。 说话间,不经意地呼气暧昧地打在耳廓,季昕予不禁战栗几下,眼眶里的泪花尽数消失,却氤氲起一圈粉红。 陆深猛然放开挟制住季昕予的手,趁他无力摔进沙发当中时,整个人重心前移,轻而易举地用大tui压制住对方。 “喂!”季昕予才刚出声抗yi,便发现自己被更加屈辱的姿势制住,又气又恼。 陆深眯着眼,居高临下蔑视地看着他,就像看路边瘦骨嶙峋的流浪狗。 “姓陆的,有种你放开我!” 季昕予用力推了几下身上那人,却发现这家伙的肌肉梆硬,别说现在这副身体,就算是用原来世界自己的身体,也很难做出有力的反抗。 第19章 陆深闻言,竟直接放开了他,抱臂站着,看猴一样的眼神望向季昕予,仿佛在说: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季昕予愣了愣,他怎么可能从陆深面前逃走? 于是,季昕予权衡之下,便拖着弱不禁风的身体,奋力跑向门口。 然后,在胡乱拧着门把手上三四个可以旋转的开关时,被陆深后拧手腕,猛地压在门板上。 “嘭”地一声,季昕予的脸紧紧贴上冰凉的门板,后背被陆深死死压住。 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如同恶魔戏耍弱小玩物后的低语:“你该预想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什么?”季昕予下意识呢喃追问,然后奋力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大声道:“我不是给他……唔……” 他就这样被陆深压制着,艰难地侧着头,被卷着烟草味和男性荷尔蒙的陆深攻城略地。 季昕予被吻得猝不及防,而陆深自己也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上头了。 许久,一阵铃声打破了氤氲暧昧的氛围,陆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即放开季昕予,接起电话。 季昕予的大脑一片混沌,哪里还记得刚才要解释的事情,刚一被放开便急促地呼吸起来。 “嗯。”陆深低声示意对方说话。 片刻后,陆深挂断电话,松开对季昕予的压制。 “嘶——”季昕予稍一动作,脖颈处便蹿生一股疼痛,低声呢喃,“扭到脖子了啊。” * 宴会厅内,台上已经换成乐团在现场演奏,而宾客们或举杯交谈,或随音乐起舞。 而顺着旁边廊道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气氛却与宴会厅天差地别。 “今天怎么会有自媒体直播!”季明杰大怒,破天荒地向温昕沅怒吼。 从刚才在镜头前,陆深和季昕予摆明了瞧不起他、嫌弃他开始,季明杰就憋了一肚子火,终于趁温昕沅犯了错发泄出来。 以往在温家,他只能发泄在季昕予身上,可现在看来,连季昕予他也无法任打任骂了。 温昕沅被他吓了一跳,心知自己犯了错误,低声辩解道: “我亲眼看到季昕予脸上的伤痕了,安洲说评标会考虑竞标公司口碑,所以才……” 季明杰暴躁地猛力踢向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嘭”的一声,而后烦躁地打断他的话,说: “你ta妈有没有脑子!什么ta妈的家庭能让生病的孩子住到暴力男家里,脑袋里装的是shi嘛!” 温昕沅被他吼地怔住了,他从小娇生惯养,爸妈、陆深、喻安洲,哪个都把他当宝贝似的供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更何况,季明杰在温家的地位,仅仅高于季昕予一个人而已,连温家的老佣人季明杰都得礼让三分,他怎么敢吼自己! 他瞪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贯懦弱的爸爸。 “你还敢瞪我!”季明杰被温昕沅ci激到,一边怒斥着,一边扬起了手掌。 温昕沅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又羞愧又恼火,梗着脖子回道:“你还想打我!你打啊,你打一下试试啊!” 正当季明杰被气的面红耳赤,下一秒巴掌就要落在温昕沅脸颊的时候,季昕予恰好推门而入。 “爸!你要做什么!”他惊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季明杰的胳膊拦了下来。 季明杰这才稍稍冷静一点,侥幸地想着,幸好季昕予来了,不然这一巴掌打在温昕沅的脸上,任他三寸不烂之舌再厉害,也没办法在温以珏面前全身而退。 他为了背靠这棵大树跃升上流社会,在温家忍辱负重几十年,可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心血。 “拦着他做什么,不是要打我吗!”温昕沅见季明杰认了怂,更不依不饶起来,把季昕予往旁边一拽,指着季明杰的鼻子撒泼,“来啊!别怪我瞧不起你!” 季明杰凭借超强的忍耐力,依然不为所动,但作为长辈的尊严令他同样无法笑脸相对。 尤其是在另一个儿子,季昕予的面前。 季昕予便又拦到两个人中间,苦口婆心地劝解道: “不管因为什么,昕沅,爸爸都是长辈,你不应该这样!” “长辈?”温昕沅收回手,冷笑一声,盛气凌人地对季昕予吼道,“你们两个不过就是温家的两条蛀虫,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季明杰的怒火重新占领了心智,大吼:“我是你爸爸!我就有资格教训你!” “爸爸?”温昕沅轻蔑地冷哼,将从小就埋在心底的真心话说了出来: “大家都知道妈妈以前有个很完美的男朋友,你不过是个趁虚而入的凤凰男!你也不撒泡尿照照,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 确实,在原文设定中,凤凰男季明杰趁温以珏男友意外身亡时,大献殷勤,才得以让温以珏顶着长辈的压力嫁给他。 因此,坊间总有些豪门秘闻,说落落大方的温昕沅跟畏畏缩缩的季明杰一点都不像,应该是温以珏前男友的遗腹子。 而温以珏,却仅仅对外声称父子二人已经做过亲子鉴定,确认了父子关系。 面对季明杰与温昕沅屡次提出的鉴定要求,她从不同意。 因而,温家人都认为温昕沅并不是季明杰亲生儿子,而季明杰在温家的地位,也比温昕沅低了不是一星半点。 第20章 见季昕予与季明杰两人沉默不语,温昕沅便以为他俩忌惮着温以珏,不敢反抗,于是更加咄咄逼人道: “要么你们两个吃软饭的现在跪下给我道歉,要么我现在就去告诉妈妈!” 季明杰心里陈年的伤疤被揭开,血淋淋地反复被刺痛,令他无比羞耻。 他再次扬起巴掌冲上前去,却被温昕沅灵活地躲开。 “哼。”温昕沅站得稍远了些,鼻腔里高傲地冷哼一声。 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一巴掌,骤然落在温昕沅脸侧。 “啪!” 清脆的声音中,温昕沅捂着左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季昕予缓缓下落的手掌。 第13章 报复 “你ta妈竟然敢打我?!”温昕沅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季昕予。 季昕予不置可否,突然扬起左手,公平地在他右脸上打了一巴掌,挑衅道: “还需要我再帮你重复一遍吗?” 温昕沅两只手捂上火辣辣的脸颊,眼睛里很快就蓄起了泪花。 他气的使劲跺了几下脚,举着双手扑上来,要掐季昕予的脖子。 作为唯一长辈的季明杰见温昕沅被打,虽然心里暗爽,但眼看瘦弱的亲儿子要挨打了,却又龟缩在一边不敢说话。 一个是温以珏的亲儿子,一个是陆深的小情人,他心知肚明,自己哪个也惹不起。 季昕予侧身勉强躲过第一下,但身体终究比不过健康的温昕沅,加上刚才在偏厅扭到了脖子动作迟钝,还是很快被他推到在地,死死扼住了喉咙。 “你敢打我,让你ta妈的打我!”温昕沅脸上带着红痕,眼眶也因为情绪激动而充血,呈现出阴狠的红色。 即便是后脑勺再次被撞的疼痛,在濒临窒息的恐惧和折磨下,也无法引起季昕予太多的关注。 他无法出声,只能尽力撕扯温昕沅的手指,却也只是杯水车薪。 就在他感觉眼前世界逐渐开始涣散,甚至清晰地感到眼球慢慢突出眼眶时,“咣当”一声巨响后,温昕沅终于放了手。 看清来人后,季明杰抢先过来,将季昕予从地上扶起,怪责道: “昕沅,怎么能这么对哥哥!” 季昕予闭着眼睛,扯着自己领口的衣服,像重回陆地的溺水者一般大口呼吸。 温昕沅方才突然被人从背后扯开推到旁边,懵了一瞬,看清来人后便心虚地叫他:“陆、陆深哥……” 陆深没有搭理他,而是单膝点地蹲到季昕予的面前,温柔地轻抚单薄的脊背,默默将季明杰的手从季昕予肩头挪开,低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 温昕沅愤恨地站在原地,目眦欲裂。陆深从小便对他唯命是从,即便是他做错了什么,陆深也都会将错就错地拼命维护他。 这个季昕予到底做了什么,居然在短短时间里,轻而易举的替代了他的地位? 不就是装可怜吗,这还不容易! 温昕沅将环抱在胸前的双臂松开,使劲揉揉眼睛令眼圈泛红,然后凑到陆深面前,蹙着眉头撇着嘴,抓住陆深一只胳膊晃了两下,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说: “陆深哥哥,刚才哥哥和爸爸一起打我,我害怕才抓住哥哥的,我不是故意要哥哥受伤的。” 说罢,他还特意抬了抬脑袋,生怕陆深看不清楚自己脸颊上的红印。 陆深沉默着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拨开,然后扶着季昕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拨开发丝察看脑后的伤。 “疼吗?”他轻轻吹了吹,低声问询。 季昕予刚左右摇了一下脑袋,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包明明就是刚才在偏厅,陆深推他才撞到的啊! 这里遍地都有地毯,怎么可能撞出这么大的包! 于是,他摇到半路的脑袋突然刹车,然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委屈道:“疼……脖子也扭到了,好痛。” “我去找医生过来吧。”季明杰心知陆深不悦,便打算溜之大吉。 陆深揉了揉季昕予头顶,突然沉声叫住:“等一下!” 温昕沅偏不信邪,只以为陆深知道了自己与喻安洲的事情,一时赌气才处处维护季昕予。 别人不说,他绝不可能在陆深这里败给任何人! 他再次靠近陆深身边,浅浅扯了西装外套的一角,低着头解释: “陆深哥哥,哥他打得我的脸好疼啊。” 说完,还顶着刚挤出来的泪花抬头看向陆深。 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白皙娇嫩,陆深不禁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温昕沅,粉粉嫩嫩的一小个在草坪上乱跑,时不时就会摔倒在草地里,也不恼,只是叉着腰高傲地让草地道歉,然后又自顾自地原谅它。 温昕沅性格有些小骄傲这点,他再清楚不过。 那些原本在陆深看来,只是小朋友被宠出来的坏脾气。现下想想,无一不在指示着温昕沅刻薄霸道的本性。 “好嘛,我动手是我的不对,哥哥身体不好,打我两下又不会怎么样,我应该让着哥哥的。”温昕沅索性将陆深的胳膊抱在怀中,像以往每一次犯错一样,撒娇求原谅。 他应该像以前一样,宠溺地笑着吧。温昕沅心里想着,毕竟陆深从来都对他的撒娇毫无抵抗力。 “放手。”陆深冷漠的声音像一把冰锥一样,戳破了温昕沅的幻想。 第21章 见他还是不动,陆深便挥手将胳膊抽了出来,拍拍衣袖,俯视着他,沉声问道: “你哥身体这么弱,我倒好奇,他是怎么打到你差点要了他的命的!” 温昕沅梗着脖子,指着早已没什么感觉的脸颊,说:“这就是证据,就是他打的。” 见陆深不信,他又指指季明杰说:“他,爸爸看到的!” “哦?”陆深转眼看了看季明杰,随手指了指温昕沅的方向,缓缓说道:“那就请伯父,重现一下吧。” 话音刚落,季明杰便如触电一样僵直了脊背,怯懦地看看温昕沅怒气冲天的样子,站在原地不做声。 过了一会儿,陆深随手点了根烟,烟草味瞬间充满了整个房间。他斜睨着季明杰,说:“看来季伯父什么都没看到啊。” 温昕沅瞪了瞪坐在一边看戏的季昕予,一时语塞。 要么,再受季明杰两巴掌;要么,承认自己故意想掐死季昕予,等待陆深未知的报复。 陆深吸了一口烟,对着温昕沅缓缓吐出。 烟雾还未散尽,朦胧中,温昕沅的喉咙便被陆深使劲扣住,他不得不随着陆深的手臂慢慢靠近过来。 “那么,昕沅弟弟是不是,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陆深仅有一只手便制住了温昕沅,另一手还悠哉地夹着未燃尽的香烟。 “陆深!不,我是温家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温昕沅两手抓着陆深的手指用力往外掰,嗓音也变得嘶哑凄厉。 陆深将温昕沅扯到自己面前,一只脚横向踩住他的两只脚掌,然后指腹用力,对方便只能涨红着脸发出些含混的“呜呜”声。 温昕沅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球上也蒙起一层暗红血丝,嘴巴大张着却无法吸入一丝空气。 “陆贤侄啊,昕沅肯定知道错了,快,他身体也不算好,伯父求你放过他吧!”季明杰心知肚明,倘若温昕沅真出了事,自己一样吃不了兜着走。 陆深将快要熄灭的烟蒂碾灭在温昕沅昂贵的西装外套上,终于微微松了松手指,然后用力将温昕沅的脑袋摁到墙上。 然后,转身用沁着烟草味的手指蹭了蹭季昕予白嫩的耳朵,低声威慑道:“下不为例。” 温昕沅背靠在墙边缓缓坐在地上,一边急促喘息着,一边捂着后脑勺啜泣。 “叩叩——”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季昕予下意识看向陆深,生怕是温家人过来找麻烦。 见没人应答,外面那人便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说着:“季总、昕沅,我进来咯。” 喻安洲一推门便正面对上了季昕予和陆深,有些意外,便道: “抱歉,我不知道陆总和昕予在,公司有些急事需要跟季总报告一下。” “你们,结束了吗?” 喻安洲不断给季明杰递眼色,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嗯,你们聊。”陆深揽着季昕予的肩膀,缓缓地往门口走。 像商量好似的,在路过温昕沅时,陆深和季昕予同时转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讥讽,一个挑衅。 大门还没关上,便听到温昕沅的啜泣的声音骤然加大。 才走出门口,季昕予便肆无忌惮地倚在陆深身侧,得意洋洋地问: “对你的心尖尖真实的嘴脸,还满意吗?” 陆深冷着脸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明明是你撞了我的头,居然还说什么让别人付出代价,”季昕予心情大好,话也忍不住变多了起来,“真是擅长混淆是非。” 陆深握住他肩头的手收紧了一些,也不顾已经离宴会厅的距离很近了,使力将季昕予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喂,我脑袋后面有包哎!”季昕予不满地低声抗yi,不知道对方突然发的什么疯。 陆深阴沉着脸,俯身凑近些,威胁道:“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温家人!” “呃——”突然,前方突然传来有人倒吸气的声音。 季昕予的方位看过去,能看到不远处的灯光里映着个人影。 他对陆深使了个眼色,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得明白,便自顾自地伸展胳膊圈住他修长的脖颈往下拉。 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人影很快便在短促的脚步声中离开了,陆深随即便将季昕予拉开。 季昕予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暧昧地笑笑,说:“我是在帮你维护名誉哎,态度好一点好不好。” 陆深僵着脸理了理西装,转身便回宴会厅去,季昕予也笑着亦步亦趋地跟上。 回去后不久,温昕沅他们也跟着回到了大厅。 他身上只剩了件白色衬衫,脸上与脖子上微微发红,并没留下太深的痕迹。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旁边有人感叹着,暧昧的目光下意识又往陆深和季昕予身上瞥了瞥。 时间已经不早了,季明杰很快便站到台上,嘴角满溢着笑容,简单说了几句: “多谢各位贵宾莅临,相信在各位朋友的合作中,温氏一定所向披靡,也祝大家财源恒通,咱们下次再会。” 话音落下,陆深便幽幽地在季昕予头顶说: “看来,温氏对宁市城建的项目志在必得啊。” “是吗,亲爱的?” 第14章 转变 离开温氏年会后,陆深竟然带着季昕予回了陆氏集团总部。 第22章 在原书剧情中,他从来都只在必要场合下——温氏主场的场合里,才会带原身出门。季昕予心中纳闷,难道真是因为他与原身截然不同的行为举止,诱发了某种蝴蝶效应吗? 像之前那样,在从酒店到公司的整段路程中,陆深的目光依然稳定在电脑屏幕上,且不说如年会里那样暧昧地互动,他分明眼神都不想从他身上略过。 季昕予望着窗外模糊不清的夜色,不由自主地便回忆起刚才与陆深形影不离的几个小时。 他亲昵地搂着他的肩膀,鼻腔里充斥着霸道的烟草味,修长的手指胡乱揉过他的发梢,强势地将他堵在墙边亲吻,然后邪笑着称呼他为“亲爱的”。 肩头烙着的体温那样灼热,唇齿相依的感觉经久不衰,还有被偏爱的滋味,如同田野里的罂粟花,令他欲罢不能。 这些美好浓烈的感觉,不止原身从未得到,连他自己也是初次体验。 短短几个小时的相处中,陆深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展现对他的关切。季昕予暗自分析着,比照原书对他“年会过半就不告而别”的描述来看,今天陆深的表现总归该有一丝丝是因为自己吧? 季昕予快速在脑子里复盘了自己今天为他澄清丑闻、为他欺骗温家、帮他维护形象的种种行为,默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初冬季节,飞速行驶的汽车将他们从朦胧的灰雾带到了夜幕之中。 panamera的车窗一尘不染,借着浓郁的夜幕背景,陆深流畅的侧脸线条完美的像玻璃上精心镌刻的装饰画。 季昕予小幅挪了挪位置,陆深大半个身子便都被映在了车窗上,几乎与季昕予放大的面部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很快,车子便停在了陆氏办公园区,中央的办公楼前。 几乎在车子挺稳的同时,陆深突然抬头看了过来,刚好对上车窗倒影中季昕予专注的目光。 季昕予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像是被对方的视线烫到一般,迅速低下了头。 不知为何,肩头的余温和唇边的缠绵似乎骤然重现,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对于陆深下一句话的种种猜测如潮水般蜂拥而至,而他悲哀的发现,这所有的问题面前,他连一个体面的回复都想不出来。 为什么看我? 因为你好看。 为什么看窗户里的影子? 因为你太好看。 为什么一直沉默? 因为沉浸在英俊的容貌里无法自拔。 幸好,陆深只是随意抬头看了一眼,便下了车。 也许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被偷看呢?季昕予抱着侥幸心理宽慰自己。 “陆总,季先生……”史晨恭敬地站在陆深身侧,说话音量压的很低,以至于季昕予只听见了个开头。 陆深微微侧头向史晨说了些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办公楼。 季昕予通过刚才陆深那边的窗户向外看着,这回没人过来开车门,他也猜不透陆深的想法,索性坐在车里没有动作。 陆深离开后,史晨先是回头往车里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从车尾绕到季昕予那边,终于开了车门,低头说: “陆总有些事要处理,请季先生到办公室稍候。” 说完,便后退两步让出些空来。 季昕予不置可否,兀自下车环视一圈,不仅在心里暗暗感叹:陆氏不愧为宁市首富啊! 园区内除了稀疏的办公楼外,还做了大面积的绿化和人工湖,遥遥望向四周,便能见到隐没在绿化中的一圈圈光晕——那是精雕细琢的工艺路灯,与四周建筑的风格出奇的一致。 “居然连路灯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季昕予不禁感叹出声,美术出身的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设计难度。 史晨侧头看着他,没有听清他的话,低声问:“什么?” 季昕予收回乱窜的目光,对着他摇摇头表示没说什么。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从酒店出来后,史晨对他的态度便骤降成十足的冷漠,连礼节性的举动都不再有了。 “跟我来。”似乎是为了印证季昕予的想法,史晨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然后便迈着急促的步子往办公楼内走去。 季昕予亦步亦趋地跟在史晨身后,对方一直背对着自己不做声,他便也只站在一边看他与保安交涉、登记,而后才得以进入这栋心脏一样重要的大楼内。 “陆深的办公室在顶层?”季昕予与史晨站在一门干净的足以照出每一根发丝的独立电梯里,指指楼层按钮最上方那空白的按键问道。 史晨并不回答,面无表情地掏出刚才在门口使用过的精致卡片,电梯门感应后“滴”了一声,他才按下那个按键。 “哦。”季昕予哀怨又无奈地沉吟一声,索性也闭上了嘴巴。 也对,他现在还只是个误入陆家的温家人,而陆深一手创建的建筑公司,在广宁省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温氏。 虽然比起陆氏这样多面开花的综合性集团,温氏建筑的市值仅为陆氏的四分之一,但温氏几代人都在建筑行业深耕,其在业内的地位也是其他公司无法轻易撼动的。 从打工人角度出发,温氏阻拦了陆氏建筑业的发展,也算变相阻碍了公司员工的待遇吧。 季昕予感同身受,当初他们的工作室有项目被抢时,他的年终奖也少了一大笔。 第23章 专梯很快便到达了顶层,季昕予特意看了屏幕中蹦出的数字,22层。 电梯门外是一条分别向两边延伸的走廊,与陆家别墅的装修风格出奇的一致,除了灰色地毯外再无任何装饰。 “史秘。”季昕予跟着史晨穿过一道感应门,旁边西装革履的保安恭敬地与他打招呼。 感应门内不远,季昕予终于看到了棕褐色的实木门,上面挂着灰底黑字的铭牌,陆深总裁。 史晨再次用那张精美的卡片开了门,不知在门口处按了什么按钮,偌大的办公室瞬间被灯光照亮,四周灰白的墙面也迅速变得通透,外头的灯火阑珊被轻易收入眼中。 办公室的面积很大,依旧是陆深一贯的简约风。除了必备的办公桌椅,以及会客区的黑色单人沙发外,便只剩了个书柜而已,连盆绿植都没有,空置的面积甚至要比他呆过的工作室面积还大。 “请坐,”史晨顶着一张面瘫脸指指单人沙发,“稍等。” 说罢,他便退了出去。“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自动锁上。 瓮中捉鳖?季昕予好笑地想,把对家锁在满是公司文件的地方,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主意吧。 季昕予本着严于律己的态度,面对陆氏几乎要堆成山的文件岿然不动,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夜景后,索性从桌上拿了纸币,坐在陆深的办公椅上画起画来。 不知过了多久,季昕予笔下的人像已然成形,那道厚实隔音的木门才终于有了响动。 陆深与史晨推门进来时,边看到季昕予头埋得很低,眼神一错不错地随着笔尖运动,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 “你在干什么!”史晨低声呵斥。 季昕予这才猛然抬头,看到陆深与史晨一前一后站在了办公室中央。 “我就随便……”季昕予低头看看纸上的图,猛地用手盖住,“随便画画!” 天晓得,他竟然鬼使神差地画出了陆深的肖像! 不行,这也太像花痴了!季昕予默默地将画像折起来,丢到垃圾桶里,要是被本人发现,也太丢脸了。 幸而,陆深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 他信步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优雅地举过手臂,看了眼时间——这个极简的办公室里,甚至连时钟都没有。 “你先出去。”陆深低声向史晨吩咐道。 后者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季昕予,点头便往门口走去。 “等一下!”季昕予突然叫住了史晨,起身小跑着到他面前,白皙的手掌从兜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玩意,摊开在手掌中央递到史晨面前: “物归原主。” 史晨惊讶地看看那枚本应该用发胶粘在季昕予头发里的□□,又问询版地将目光投向陆深。 “出去吧。”陆深摆摆手,史晨便径直开门走了出去。 从发现这枚窃听器时,季昕予便一直给自己洗脑:这东西一定是史晨怀疑他,才用来监听他的。 他一直强迫自己忽视陆深怀疑他是理所应当的,直到现在,亲眼看到陆深毫不掩饰的反应,他才终于放弃了那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 陆深是陆氏集团的总裁,是温家目前最大的对头,怎么可能会对他——对家养的一条蛀虫,有一丝信任可言呢? 只可惜,往后回忆起那几个小时相处的美好时,都要烙印着一块黑色脏污了。 本来就是,屈指可数的美好时刻啊。 季昕予转而将那枚米粒大小的窃听器放到陆深面前的矮桌上,黑着脸问道: “那么陆总对我的表现,还算满意吗?” 第15章 对峙 “偷我资料的事,”陆深抽出支烟来,叼在嘴里点燃,斜睨着季昕予反问,“还是偷听我电话的事,嗯?” 季昕予被他冷漠的眼神盯着,一时语塞。 他穿过来的时间恰好是原身将u盘里的资料泄露给喻安洲之后,在原文剧情中,那份标书正是陆氏递交的最终版本。 而正是由于原身的暗箱操作,陆氏错过了这样一个大项目,直接导致董事会借题发挥打压陆深在陆氏集团的势力,一步步将陆深逼上绝路。 虽然现在莫名其妙多了份纸质版标书,但新的报价比u盘版本高了不少,季昕予根本无法辨别两份文件,更遑论要说服喻安洲和季明杰涨价了。 原来如此! 季昕予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从一开始,剧情线就发生了变化,那份纸质版的标书摆明是拿来干扰他与喻安洲的判断的。 怪不得,他闹着住进陆深房间时,陆忠并没有多加阻拦,他还傻乎乎的以为是什么温家少爷的牌面,原来他不过是掉进了陆深的算计当中罢了! 亏他还在纸质版180亿报价的基础上,告诉喻安洲陆氏报价加到了200亿!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在我身上放这玩意儿?”季昕予学着陆深的套路,用反问对抗反问。 原剧情中,原身从进陆家别墅开始就不言不语、绝食抗议,一直到那次借家宴之名传递信息,原身甚至从来都没有与温家人联系过。 因此,原书里陆深压根儿没把原身当回事儿,才让温家有了可乘之机。 按照原书描述中陆深的性格,但凡被发现背叛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更不必说是温家派来的人。 陆深吸了一口烟,袅袅烟雾在二人中间散开。 第24章 有那么不真切的一瞬间,季昕予看到陆深眼底闪过一丝千帆过尽后的沧桑感,又立马被掩饰过去。 “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陆深刻意向季昕予吐了一串绵长的烟雾,看宠物一样,满意地欣赏对方被呛得不停咳嗽。 他随手将未燃尽的烟蒂碾灭在那颗□□上,手臂随意搭在沙发靠背,问: “为什么给喻安洲那样的价格?” “哪有什么为什么,好玩儿,不行吗?” 季昕予的心底,没来由的有些别扭。这种异样的感觉若有似无,把他撩拨的毫无耐心。 他不耐烦地应了声,然后转身看向落地窗外。 或许自己是对那枚象征猜疑的窃听器耿耿于怀,或者是对自己被利用这件事有些气恼。 他一门心思想做解救陆深的天使,却被对方圈禁起来当成向恶魔宣战的工具。 陆深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手掌按住季昕予的肩膀使力,将人翻转过来摁在落地窗上,强迫他面对自己。 “啊——”季昕予的后脑勺碰到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那颗还未消肿的大包再次传来阵阵钝痛。 陆深拦住季昕予下意识抬起的手臂,摁着手腕举过头顶,腕骨“咚”地一声砸在玻璃上。 季昕予顾不得吃痛的脑袋和手腕,因为陆深伏在他的耳边,狠厉地说: “在有机会说话的时候,最好老老实实回答。”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刹那间,季昕予突然觉得今天遇见的宠溺的、冷淡的、暴戾的、恶趣味的陆深全部都是他临死前的白日梦,真实的他依然是那日餐厅里的样子,像一只嗜血的恶魔,咬着他脆弱的咽喉宣誓: 无论你们打什么主意,都得死在我手上。 冷光下的陆深面色苍白如纸,衬的眼窝更加深邃,像善于俘获人心的深渊一般,诱惑着每一个到访者吐露真心。 而季昕予便真的受了蛊惑一样,先是微张着嘴巴呆愣几秒,然后真挚又贪婪地盯着那双眸子,低声说道: “我只是想帮陆氏拿到项目……”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那个泄露信息的叛徒也是“自己”,改口道: “哦不是,是我后悔把u盘里的文件泄露给温家,所以想骗他们提价让陆氏拿到项目。” 陆深嘲讽似的冷哼一声,显然半个字都不相信。季昕予对喻安洲的痴心妄想,不亚于以前他对温昕沅的,与其说他想搅黄喻安洲手里的项目,还不如说想把喻安洲和项目一起挖过来有可信度。 当然,后一种同样是痴人说梦。 季昕予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期盼自己穿进的是别人的身体,哪怕只是陆氏一个普通小保安呢,也比现在的境遇要好得多。 “那……要不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讲给你听。” 季昕予放弃挣扎,既然对方不相信实话,那他就只能挑个他想听的谎话了。 而他这样的行径落到陆深眼里,便成了对陆深和陆氏的双重蔑视,更引得陆深怒火中烧。 眼前瘦弱的男人明明是他动动手腕便能轻易碾死的小蚂蚁,但却总是给他背后有千军万马支撑,可以任意放肆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以前那种唯唯诺诺、不堪一击的样子,他如今半分都没有了。 “你的底气,是温家,还是喻安洲?”陆深俯身靠近季昕予的脸,说话间薄唇若有似无的触碰到季昕予的嘴角。 季昕予被他的呼吸撩拨地心跳加速,像擂鼓一样引起阵阵耳鸣,鬼使神差地便想随着那双薄唇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只是,那唇早已顺着下颌线移到脖颈,湿热的气息拂过喉结,那处便被激起一片细密的小疙瘩。 季昕予不自觉地吞咽一下,下一秒便被尖利的牙齿狠狠咬住。 “回答我。”片刻后,陆深稍微离开了些,满意地看着眼前白皙顺直的脖颈中央,留下点点粉红印记。 陆深松口前,季昕予似乎感觉到喉结处拂过几下湿热,便不自觉地开始战栗起来。 “不、不是……”季昕予想回答他,开口却发现自己牙关都在打颤,音调更是不稳。 他感觉到陆深的膝盖轻易闯进自己的腿间,霸道的将自己钉在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上无法动弹。 “那是……”陆深缓缓地,缓缓地继续追问,“温以珏,还是温昕沅呢?” “呃……”季昕予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苦闷的低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场问话已然变了味。 * 第二天一大早,季昕予被刺目的阳光叫醒。 睁开沉重的眼皮后,季昕予先是对着陌生的环境呆愣一瞬,勉强认出这里是陆深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后,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对战也如潮水般涌进脑海,给他的脸颊抹了层浅淡的红晕。 或许对于陆深来说,不仅仅是温家的某个人,整个温家他都不放在眼里。 因此,季昕予自以为是的帮助无论出自何种用意,对陆深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叩叩——”他才刚一坐起身,门板适时被敲响,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当中。 季昕予机警地环视一圈,而门外那人也并不见外,径自推开了门。 “半小时后过来接你。”史晨往门边的矮柜上放了个深蓝的盒子,只抬眼看了季昕予一下,便迅速转身离开了。 第25章 季昕予低头看了看自己,从毛毯里露出来的胳膊上并没有什么痕迹,便也不去细想了。 他下床拉开旁边的衣柜,从里面拿了陆深的浴袍出来,走进盥洗室。 幸好,这次陆深不算太过分,他身上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酸痛感也在忍耐范围之内。 半小时后,史晨准时过来带他离开。 临走时,他默默地环视了一圈,沙发前的矮桌已经被收拾干净,垃圾桶里自己乱涂的画像也无影无踪,还有那一整面冰凉的落地窗上羞耻的印记也同样消失殆尽。 很快,这间办公室里有关他的印记便会全部消除。 季昕予突然心疼起来,或许在原书中,陆深受温氏影响被董事会罢黜之后,他的所有印记也很快就被抹除了吧。 他带着满脸惆怅,随史晨下到一楼时,陆深已经坐在车里了。 才一落座,陆深便掰着他的脑袋,生硬地将他的正脸朝向自己,讥笑道: “见证温氏胜利的时刻到了,干嘛像刚死了爹似的。” 第16章 开标 panamera平稳行驶二十分钟后,稳稳地停在宁市市zf大楼前。 下车后,季昕予面对破旧的办公大楼,不免在心里与原来世界的zf建筑比较。比起发达城市设计精巧的建筑,眼前这栋已经掉了一半墙皮的筒子楼显然更像是在贫困市区。 季昕予走在陆深右后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突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史晨正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他看看自己身上整齐的西装,并没有什么不妥,直到走到了会议厅门口,史晨才终于按捺不住地提醒: “陆总,这种场合是不是该稍微注意一下。” 顺着史晨手指的方向,季昕予摸了摸自己喉结处的皮肤,怪责地瞪了陆深一眼——谁叫他像只大狗一样咬人的! 所幸那处并没有结痂,早上他特意照过镜子,只要他不用力仰头,那浅浅的红痕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而陆深只是顺着史晨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以为然。 史晨只好悻悻地收回手指,转而将视线投向别处。 “陆总,温氏的人来了。”史晨回头时恰好看到喻安洲一行人走了过来,便靠近陆深耳边,低声提醒道。 还不等陆深和季昕予回头的功夫,季明杰已经快步迎了上来:“哟,小陆、昕予你们来的够早啊。” 二人闻声回过头来,便对上了季明杰开花儿似的笑脸,也看到了缩在喻安洲和温以珏身后的温昕沅。 也许是被上次陆深的行为吓到了,只敢埋头在喻安洲身后,正眼都不敢看他。 温昕沅这幅胆小懦弱的模样与原文描写中的“活泼高傲”简直是天差地别,季昕予怎么都想不通,这样一个欺软怕硬又傲慢无礼的小绿茶,到底凭什么能引得喻安洲和陆深为他死心塌地。 正在这时,温昕沅恰好抬头看了季昕予一眼,视线与他重合后又迅速躲开。 季昕予便调侃道:“昕沅弟弟,昨天都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遗憾得我整晚都没有睡好呢。” 他看到温昕沅抓着喻安洲衣袖的手更握紧了一些,心里暗爽,又上前一步,蹙着眉头佯装关切道: “弟弟头还疼吗,有没有看医生,哥哥我心疼的很呢!” “行了昕予,”温以珏微微挪了挪步子,将温昕沅挡在身后,沉声道,“自家人不必着急寒暄,时间紧急,还是先入场吧。” 话音落下,史晨便推开了会议厅的大门,陆深便也不假客套,当仁不让地率先进了门。 这间屋子说是会议厅,其实就是个普通的二三十人大小的会议室,季昕予粗略估算,面积还没有陆深的办公室大。 会议室里的桌椅还是办公室常见的白漆木质,前排的投影幕布和演讲台两侧的扩音喇叭也如古董一般蒙着一层灰尘,黑板上还用写了大大的“宁市城建项目开标会”。 怎么看怎么像小学家长会!季昕予心里默默吐槽。 甫一进门,台前忙碌着的一个中年地中海便迎了过来,笑的十足谄媚: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啊,有失远迎,诸位多多包涵。” 一听就是老油条了,明知陆氏与温氏两家是城建项目最大的竞争对手,先称呼哪家都不合适,索性直接略去称呼,谁都不得罪。 季昕予心里默默地想,但凡他有十分之一的人情世故,也不至于连份工作都保不住。 众人面对着地中海伸过来的右手,陆深与温以珏一点要回握的意思都没有,季明杰看了一眼温以珏后,才亲昵地将手握了上去,同样谄媚地笑着回应道:“今天是陈主任的主场,还要请陈主任多多关照啊。” “那我就不与大家客套了,”地中海陈主任笑着说,然后靠近季明杰低声说道,“我那新到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抽空一起品品。” 季明杰大笑两声,回道:“好,那小弟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话音落下,陈主任便叫了两个年轻些的过来,嘱咐道:“帮诸位签一下到,好生照顾着。” 今天参与竞标的共有四家公司,除了陆氏与温氏外,其余两家人早早便等在了现场。 季昕予跟着陆深经过其中一家时,他们恭敬地向陆深打招呼,陆深也只是淡淡地点了一下头,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减慢。 第26章 不愿意轻易跟人交流这点,陆深与温以珏倒是如出一辙。 而季明杰显然是与他们背道而驰的另一种人,在陈主任离开后,他便分别与两家公司打了招呼,还与其中一家公司聊了起来。 “哈哈哈,李总太客气了,咱们都是同行,良性竞争还是很有必要的嘛!”季明杰的音量不算高,但足以令会议室内每个人都听到。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恭维话,引得他不断大笑,毫不谦虚地说道: “宁市城建的项目审查严、要求高、难度大,对中小公司来说确实是压力太大。” “我们温氏秉持着尽最大努力承担社会责任的传统,当然是义不容辞嘛!” 季明杰被这几顶高帽子戴的飘飘欲仙,俨然一副已经成功中标的样子。 投标区共设置了四组座位,椅子靠背上贴着黄底的公司名称。 而从现场的座位排布也足以看出,无论是招标人还是投标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定是陆氏与温氏的竞争。 陆深与季昕予签到结束时,喻安洲和温昕沅已然坐在了位置上。 一看到温昕沅那张无辜小白花似的脸,季昕予就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原文中,陆深对温昕沅的纵容与偏爱。 于是,在经过他时,不自觉地投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而温昕沅也终于被季昕予挑衅的眼神惹恼,拨开喻安洲拦在胳膊上的手,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季昕予的鼻尖低吼: “你最好搞搞清楚,究竟是谁该趁早回家。” “哦不,应该是,趁早逃命才对。” 温昕沅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陆深独自往前走的背影,瞪了季昕予一眼,低声在他耳边讥讽道: “如果被陆深知道,早有人偷了他的标书给温氏……我的好哥哥,第一个遭殃的会是谁呢?” 说罢,他便冷笑一声,梗着脖子傲慢的坐回了喻安洲身边。 季昕予腹诽道:笑死,已经遭殃结束了。 他走到陆深旁边坐下,恰好季明杰从另外一边经过,见陆深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便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宽慰道: “陆贤侄啊,你还年轻,陆氏建筑也还年轻,以后机会还多得是,犯不着为一个项目愁容满面的不是?” “再说了,你毕竟还年轻,这么复杂的项目,容易把握不住啊。” “要是贤侄真想参与一下,我温氏的项目组随时欢迎嘛!” 季明杰摇头晃脑的样子,像极了宿醉的酒鬼。 话音刚落,旁边坐着的温以珏干咳了两声,季明杰便像只鹌鹑一样噤了声,拍了拍陆深的肩膀离开了。 最前两排的几个中年男人姗姗来迟,等他们落座后,主持人便示意会议开始。 “那些是什么人啊?”季昕予靠在陆深边上,压低声音问道。 对方并不理睬,他便转而去问史晨,后者敷衍地回答了句:“都是大爷。” 陆深侧头瞪了史晨一眼,季昕予无声地笑了笑,便也不再多嘴。 一番老套的开场白后,主持会议的陈主任才逐一介绍了前排主管部门和监管部门的代表们。 虽然衣着样貌其貌不扬,但个顶个的来头不小,怪不得“都是大爷”。 很快便到了激动人心的唱标环节,陈主任让人把密封好的四份标书拿去台上的空档,季昕予下意识地看向了喻安洲和季明杰的方向。 只见两个人隔着温昕沅相视一笑,俨然是成竹在胸,准备发表中标感言的样子。 按照递交标书的时间顺序,陈主任率先将其他两家的标书按照检查密封条、拆封、宣读的流程公布出来。 不出所料,那两家给出的价格毫无竞争力。再看他们云淡风轻的表情便知,他们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过来凑数的。 下一份便是温家的标书了,季昕予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陈主任圆钝的手指头上,恨不能长出双透视眼来,不用受这一分钟的煎熬。 陆深与温以珏维持着一贯的面无表情,反倒是季明杰和喻安洲,按捺不住地站起来等待。 而季昕予迫不及待地想证明自己,也紧紧攥着陆深的衣袖屏住了呼吸。 “……温氏集团,投标价200亿元,”陈主任用手指抬了抬眼镜腿,继续道,“折扣价格180亿。” “yes!”季昕予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几乎同时,喻安洲和季明杰也击掌叫好,见着季昕予如此开心,便更加笃定了陆氏报价高于180亿的真实性。 顺便,在心里祈祷季昕予能从陆深手里活下来。 “接下来,是最后一封,来自陆氏建筑。” 趁着陈主任打开密封袋的间隙,温昕沅已然站起身,快速走到陆深身后,眼神阴狠地对着季昕予,伏在陆深耳侧低声道: “陆深哥哥,这个价格是季昕予告诉爸爸的,我不想温氏用这种肮脏的手段赢得项目……” 话音刚落,陈主任的声音骤然响起: “陆氏建筑,投标价150亿元,折扣价130亿?!” 第17章 自重 “什么?!” 陈主任宣读报价的话音落下后,全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甚至连前排坐着的监管部门人员都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了陆深几眼。 季昕予即便对建筑行业一窍不通,但也能从众人的反应中感觉出来问题。 第27章 尤其是温昕沅,他方才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伏在陆深耳边挑拨,眼底自负又阴狠的态势几乎要溢出眼眶。 而在听到陆氏报价后,他那满脸止不住的优越感在一瞬间便无影无踪。 “陆深哥哥,这价格……咱们何至于自相残杀到这种地步,白白地让别人渔翁得利。”温昕沅半蹲在陆深座位的右后方,一只手拉着陆深的西装袖管,错愕地问。 陆深则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一手把玩着手机,另一手闲散地将温昕沅的手拂开,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深哥哥……”温昕沅还想说什么,便又伸出双手一把抓住陆深的胳膊。 “嘘……”陆深终于侧过脸,对温昕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胳膊上鲜嫩的手指,抬头朝温家所在的方向无奈地看了看。 温昕沅不明就里,也随着他的目光一看,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喻安洲看在了眼里。 现下喻安洲正顶着茫然又受伤的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 温昕沅连忙像触电一般地将手放开,愤恨地瞪了季昕予一眼,便起身要离开。 “等等。”陆深低声叫住他,然后煞有介事地站起身,转而面对着温昕沅所在的方位。 虽然陆深的音量不高,最多只能让身边的季昕予和史晨注意到,但与温昕沅面对面站在会议室中央,实在是惹眼。 不止是另外两家投标公司代表频频侧目,就连台上正在推进流程的陈主任都默默停了下来。 而季昕予,从温昕沅走过来时,注意力便跟着他们,此时更是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陆深。 这家伙,该不会是要当众告白吧! 他已经脑补出了陆深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肉麻的首饰,甚至说出“这个项目送给温氏做聘礼”这样的鬼话了。毕竟在原著里,陆深从温昕沅十六岁开始便频繁地明示暗示自己的心思了。 啊,还以为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已经治好了陆深这颗恋爱脑,没想到啊没想到。 昨晚还在温柔缱绻的对象,居然无脑到要在这样正式的场合求爱,季昕予的内心五味杂陈,索性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温昕沅眼见着季昕予从宣读报价时的神采飞扬,脸色逐渐落寞下来,心里暗爽: 果然,陆深那么多年的迷恋不可能因为与季昕予区区数日的相处而改变。他是温氏的继承人,怎么可能连个私生子都比不过! “陆总,有什么问题吗?”陈主任愣了几秒,见二人沉默不语,前排的领导们又面露不悦,只好开口询问。 温昕沅便也顺着陈主任的话音,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指尖轻轻抓住西装下摆,局促地低声问道: “陆深哥哥,怎么了?” 陆深越过温昕沅的肩膀,看到喻安洲僵硬的表情,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伸出右手拍了拍温昕沅的肩膀,蹙着眉头苦恼的样子说: “虽然哥从小看你长大,但是昕沅,你也已经成年了。” 温昕沅不明就里地点点头,陆深这话说的暧昧不清,让人根本弄不明白其中用意。 “希望我们可以……”陆深故意停顿了片刻,再次越过温昕沅,挑衅的目光对上喻安洲,后者愤恨回瞪,然后气冲冲地起身离开了。 会议室大门“嘭”地一声关上,陆深应声收回落在温昕沅肩上的手,冷着脸继续道:“保持距离,你哥会吃醋的。” “什、什么?!”温昕沅的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反问。 陆深便低下头,轻蔑地目光对上他的眼睛,居高临下地说: “希望你自重,不要把我对你最后的兄弟情都消磨掉。” 他转而将低头不语的季昕予拉起,揽着他站在自己旁边,戏谑道:“你哥会吃醋的,还有刚刚跑出去那个小朋友,还是把心思都放在安慰他上吧。” “是啊,”看到温昕沅又气又恼吃瘪的样子,季昕予也一扫刚才的丧气,憋着笑教导着: “安洲从一个小职员跃升到温氏的经理,工作难免会有不适应,你也不要太嫌弃。” “人,总是会成长的嘛。” 短短数字,陆深和季昕予一唱一和的默契评价中,喻安洲俨然成了幼稚善妒、德不配位的上位凤凰男,而温昕沅,则妥妥是得陇望蜀活该被凤凰男吸血的土大款了。 “你!”温昕沅恶狠狠地指着季昕予的鼻尖,后者则顺势装作害怕的样子,缩在陆深旁边咳了两声,温昕沅视而不见,大声说:“明明是你故意拿了陆氏……” 季明杰猛冲过来,捂住了温昕沅毫无遮拦的嘴,赔笑道:“抱歉诸位,小儿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请见谅,见谅啊。” 然后,他将温昕沅扣在怀里,低声威胁:“跟我出去!你是要拉整个温氏下水嘛!” 也许是被季明杰凌厉的目光吓到,温昕沅乖乖噤了声,低头随着季明杰的脚步离开了会议室。 随着会议室大门“咔哒”一声关上,陆深才放开了季昕予,示意他坐下,然后微微欠身温和地表达歉意: “抱歉诸位,因为一些私事打扰到了会议进程。” “实在是不想让我的爱人,再在这种莫须有的事情上劳神。” 在提起“我的爱人”四个字时,陆深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得的羞赧,要不是季昕予昨天刚刚与他对峙过,还真要以为自己是他什么心尖宠了。 第28章 演技真好! 陈主任很快便将场面重新拉回到了正事上,继续开始接下来的流程。 “喂,你这不会真是在赔本赚吆喝吧?”季昕予突然凑到陆深耳边,用气音问道。 陆深也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做声。 呸,说好的你的爱人呢? 没一会儿,陈主任便代表招标方宣布了开标会的结束: “那么几天的开标会就结束了,评标报告会以书面形式邮寄给各位,请大家有序离场,再次感谢。” 前排的几位重量级嘉宾离场后,陆深周围便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然后又一个一个被他冷漠的外表打发走。 直到最后一个,沉默许久的温以珏在陆深与季昕予经过自己时起身,低声说: “昕沅从小胡闹惯了,今天的事,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陆深客气地点头示意,然后牵着季昕予离开了会议室。 今天的事,到底是在为温昕沅口不择言找补,还是在提醒陆深,季昕予偷标书的事? 温以珏的城府与心思,断然不可能仅仅是道歉这么简单。季昕予边被拉着走,心里默默思索着。 走过某个四周无人的角落时,一声凌厉地怒吼突然将季昕予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你说这下怎么办!” 第18章 交易 “季老弟,你先消消气。” 在季明杰的一声怒吼后,陈主任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在听到陈主任回应后,陆深的脚步顿了顿,连季昕予都伸着脖子想听他们在讲些什么。 停顿了半分钟后,季明杰言语间的情绪突然无奈起来:“陈兄啊,您比我更明白,当下的建筑行业已经不是头几年那鼎盛时期了,这么大的项目,还不是干一个少一个嘛。” “当然,”陈主任低声应和,继而也顺着季明杰的话茬道,“什么叫庙小妖风大啊,现在建筑行情不景气,市场一缩再缩,监管反倒是越来越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抽烟,低低叹了口气,继续道:“有些事儿,老哥我区区一个办公室端茶倒水写文件的,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季明杰的谄媚都快要从言语之间溢出来了:“实不相瞒,这回修改报价没经过我们家那位。” 许是对方做了什么表情,季明杰突然话锋一转,冷冷地威胁道:“您老哥再不给我指条活路,我恐怕只能往绝路上走了……” “你什么意思?!”陈主任也被激起了怒气,低声斥责道,“姓季的,看在温家的面子上我帮你一把,你别不识好歹!” “呵,”季明杰冷笑一声,说,“那要么,陈兄看在别的什么面子上,再捞兄弟一把?” “哐”地一声,陈主任气急败坏地将脚边一个垃圾桶踢远,沉默了许久,才听到陈主任气愤的声音:“你过来……” 再后面的声音十分含混,陆深一手揽着季昕予的细腰,一手让史晨点了根烟,悠然地吸了一口:“走吧。” “喂,干嘛不听一下他们怎么对付你啊?”季昕予抓着陆深西装背面的布料快步跟着,煞有介事地小声问道。 陆深低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做声。 “干嘛跟看傻子一样……”季昕予低声呢喃。 陆深不语,一个眼神抛给史晨,后者只好解释道:“陈主任要敢在公家地盘上说这些,那才真是傻子。” “奥……”季昕予想想也对,难怪方才的对话内容句句点到为止,果然是两条老油条了! 细细咂摸之后,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猛然回头,果然看到史晨在后面偷笑,又气冲冲地抬头,陆深的嘴角也微微扬起。 季昕予内心权衡了一下,越过陆深的臂弯回头,对着史晨疾言厉色道:“说谁傻子呢!” 哪知,却招来了陆深和史晨更大幅度的笑容。 罢了,至少没有笑出声。季昕予自暴自弃地想。 办公楼面积不大,三人很快便走到了门口,温以珏正负手站在门口中央,旁边是低头玩手机的温昕沅,而喻安洲则瑟缩地站在温昕沅的身旁,看来已经被温昕沅哄好了。 “还真是巧,又碰到了。”陆深将手中的烟掐灭,走上前去与温以珏打招呼,全然不把温昕沅和喻安洲放在眼里。 温以珏浅浅笑了一下,当做回应。 尴尬地沉默了几分钟后,史晨已经叫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正当陆深与季昕予准备上车离开时,突然被快步走过来的季明杰叫住:“哎,陆贤侄在呢。” 二人停了脚步,季明杰已然小跑到了他们面前。 “贤侄有时间吗,借一步说话?”季明杰迎上来,从另一边虚虚扶着陆深的腰,脸上的褶子都笑的堆在了一起。 在旁人的视角里,季明杰抬着手臂想扶陆深又不敢碰到他的样子,好像陆深手里握了他的命根子一样。 季昕予见陆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突然玩儿心一起,在某次接收到季明杰的眼神暗示后,微微挣脱陆深的臂膀,率先应道: “那我先去车里等你哦。” 刚要走开,却又被陆深拉住了胳膊,季昕予回头一看,对方正用那副他再熟悉不过的深情演技,低声说了句:“一起。” “啊?”季昕予莫名其妙地被陆深拉回怀里,然后半强迫地被拉到旁边的犄角旮旯里。 第29章 甫一站定,季明杰便贼头贼脑地往门口方向看了两次,确认温以珏等人并没有关注这边后,才拉上陆深的手腕,将人再往面前扯了扯,悲愤至极地打感情牌: “小深啊,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看着你长这么大,真是替他高兴。” “唉,就是不知道还能替他照顾你几天了。” “陆兄,小弟无能啊!” 陆深猝不及防地被这没脸没皮的老家伙抓住,竟然一时没有反应,等季明杰一连串唱戏似的说辞连珠炮一样念出来了,才反应过来。 他黑着脸,双手一起用力,才将手腕和袖口从那老家伙的手心里扯出来,转身便要离开。 “哎哎哎,别走,别走啊。”季明杰急忙再扯住陆深的衣袖把人拦下,奋力地向季昕予使眼色。 季昕予便假装拉了拉陆深的衣袖,陆深便停下了,侧目看向季明杰的手,后者便如被火烫到一样立马松开了手,转而握住季昕予的手臂,蹙眉丧脸道: “昕予,昕予你们帮帮爸爸,好不好!” “您先别着急,”季昕予微微挣脱了下,待季明杰把手放开了,又看看陆深的脸色,感觉还没那么坏,这才明知故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季明杰再次往门口温以珏的方向看了两眼,背身往陆深和季昕予的方向靠了靠,压低声线含混不清地说: “还不是这次竞标……” 也不知道温以珏究竟对季明杰做过什么,仅仅一次还没公布结果的竞标,居然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什么?”季昕予与季明杰的距离撑死也就一米,竟然一个字都听不清,便直接打断了他。 而陆深却冷哼了一声,嘲讽道:“季伯父真不愧于宁市第一‘小男人’的盛名啊。” “呵呵,贤侄过誉了。”季明杰又要提防着温以珏注意过来,又要盘算着与陆深交易,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陆深的嘲笑,反而应承下来了。 咂摸几秒后,他才回味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夸赞,也不生气,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继续道: “贤侄快别取笑我了,实不相瞒,这次竞标项目上,我与你温伯母从一开始就有些分歧。” 说到这里,他莫名其妙地瞪了季昕予一眼,后者一双无辜的眼睛懵懂地忽闪了两下。 季明杰继续低声道:“最后递交标书时,我把你温伯母的标书替换下来了。” “哦?”趁着季明杰朝温以珏那边张望时,陆深故意看着季昕予的脸反问出声。 季昕予颇为自豪地挺了挺脖子,挑了一下眉,心里十足骄傲地感叹:离谱又怎么样,还不是有傻子信。 “季伯父,如此高的报价,我还以为温氏对这种小项目,不屑一顾呢。”陆深低头睥睨着季明杰,字字诛心。 季昕予不禁在内心感叹,怪不得原文中的陆深内敛不爱说话,这张嘴要是话多起来,恐怕故事还没过半,陆深已经被人买凶搞死了! 在原文设定里,全国已经基本完成了城镇化改革,受到房地产交易政策变化的影响,房屋买卖交易量更是降到了历史冰点。广宁省作为排名前几的发达省份,省内更是连城建绿化项目都基本建设完毕,哪还有什么动辄千亿的超大项目可做。 作者设定温氏十几年前借着房地产业的迅猛发展,一度成为宁市首富,近几年才在骤然变化的市场中转型失败,市值一缩再缩,现在也只能靠以前的名头勉强维持着建筑龙头的地位。 陆深这话说出来,不仅仅是在挖苦“富不过三代”的温家,也暗暗讽刺温氏的没落中少不了季明杰的“助力”。 所谓杀人诛心,他算是玩明白了。 而当季昕予以为季明杰会恼羞成怒时,他的反应却令季昕予大跌眼镜。 “是是是,确实这次判断失误,”季明杰腆着笑脸应着,背着陆深瞪了季昕予一眼,“不过咱们好歹也算半个家人不是,咱们肥水不流外人田,万事好商量?” 陆深沉吟了一下,问:“说来听听。” 季明杰故弄玄虚地让陆深靠近些,自己眼睛盯着温以珏的方向,附在陆深耳边小声说: “只要陆氏与温氏合作,共同开发宁市城建项目,成本分摊温氏也可以出把力的嘛!” 说完,他见陆深面露难色,便继续打起感情牌: “我与你父亲也是旧识,又有昕予这层关系在,伯父我坑谁也不会坑你不是?” 他观察着陆深脸上的每一丝表情变化,见他脸色松动了些,便越发觉得有门儿。 对于成本方面,跟郑府打交道的项目本来就不会有多大的油水,关键的是郑府项目背后慕名前来的其他私立项目。经过温氏战略分析团队的测算,这次宁市城建项目的成本比陆氏报价高不少,陆氏摆明了是赔本赚吆喝。 昨天他让喻安洲带人加班加点,从陆氏手里抢下了不少原料供应商的库存,如果陆深答应双方合作,那温氏不仅能hold住成本,还能小赚一笔。 季明杰这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明。 陆深低头思索了片刻,拧紧的眉头缓缓松开,更让季明杰觉得胜利在望,嘴角开始抑制不住地上扬起来。 “抱歉。”陆深脸色舒展,没有任何表情,短短二字已经让季明杰的表情呆滞在脸上。 他甚至没有看季明杰的脸,右臂搭在季昕予的肩上,声线突然上扬: 第30章 “没记错的话,除了嫁进温家那次,你只在葬礼上见过我父亲吧?” 那个浅浅略过的“嫁”字,显然触碰到了季明杰痛处,他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阴狠扭曲起来。 而陆深的声线却更加慵懒,食指蹭了蹭季昕予的脸颊,笑问: “另外……你觉得你有这个价值吗,亲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商业部分纯属虚构哈,大家看个乐呵就好,?( ????` )比心 第19章 道歉 他当然没有这个价值,季昕予心里默默地想。 陆深这种人,无论在人前营造了多么宠他爱他的假象,一逮到机会,立马便会用更加刺骨的冷水把他浇回现实。 比如,像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就差直接把“自以为是”四个大字直接丢他脸上了。 而令人无奈的是,其他人却往往像季明杰一样被陆深精湛的演技迷惑,以为他在陆深面前重要到有充足的话语权。 季明杰甚至没有注意到季昕予的脸色逐渐黑化,仍旧迫不及待地寻求帮助: “昕予,爸爸顶着那么大的压力把你带回温家,你可不能不管爸爸呀!” 季昕予低头不语,经过陆深几次冷热交替的教导,他已经对自己工具人的定位十分清晰。 但这份沉默落在季明杰眼里,却寓意着季昕予已经蜕变成了“攀上高枝后对老父亲不闻不问的白眼狼”。 “季、昕、予!我是你爹,没有我哪来的你,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季明杰恼羞成怒,甚至为了躲过温以珏的关注而刻意压低的音量,都骤然升高。 他那浑浊的老眼瞪着了季昕予几秒,见对方仍然没有反应,便慌不择路,对着季昕予的脸扬起手来,嘴里还恶狠狠地咒骂: “这才几天就跟这个冷血动物蛇鼠一窝了,看我不打死你个白眼狼!” 动作娴熟,断然不是头一次这样了。 季昕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本能地侧头躲避。 “啪”地一声,那双肥得流油的肉手迅速甩了过来,在季昕予的耳边炸起不小的响声。 怎么回事?他的脸颊一点痛觉都没有,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空气波动。 季昕予先是小心翼翼地睁了一只眼,发现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季明杰,此刻面色僵硬呆愣在原处,那只作恶的手掌无措地悬在半空,掌心通红。 该不会…… 季昕予猛然抬起脸来,这才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挡在自己脸前,可想而知,那清脆的巴掌声必然是落在了这只手背上。 “我天!”季昕予倒吸一口凉气,惊呼着小心翼翼地将那手掌翻转过来,果然看到手背上浮现出几乎蔓延整片皮肤的红印子,他心疼地拉过来吹气。 这可是他精心刻画,反复修改过无数次的梦中情手,怎么可以挨打呢! 而季明杰的心里已然警铃大作,虽说陆深目前还不是陆氏集团的直接掌权人,但毕竟身体里流淌着陆家狠厉果决的血液,有朝一日他掌了权,今天自己打的这一巴掌,打散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后半辈子的安定。 “我……”季明杰想开口解释,却又觉得自己身为长辈,大庭广众之下在晚辈面前认怂太丢面子,于是张口不是闭口也不是,便只动了动嘴唇尬在了原地。 陆深从季昕予面前抽回了手,手背摊开在自己眼前看了看,似乎并不介意那块相当显眼的痕迹,而后将手随意搭在季昕予的肩膀上,把人往怀里拉了一下。 季明杰颜面尽失地在两个小辈面前手足无措,而在旁边等待许久,被响声吸引过来的温以珏等人也来到了他们面前。 “怎么回事?”温以珏看到季明杰僵硬的表情,和依然悬在身侧的手掌,低声询问。 季明杰几十年如一日地龟缩在温以珏身后惯了,见她过来反倒安心了些,顺势走到温以珏身旁,颇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样子,低声说道: “我刚才一不小心打到了他。” 温以珏闻言,便以为刚才那清脆的巴掌响是落在季昕予身上,抬头看过去,才注意到搭在季昕予肩头的那只通红的手背。 “爸爸!”温昕沅显然也注意到了陆深的手,惊呼出声道,“这也太……不小心了!” 滚到嘴边的“冲动”二字被喻安洲的示意拦了下来,即使大家都知道一米七不到的季明杰再怎么不小心,也不可能无意中打到身高接近一米九、间隔一米多的陆深身上,他还是转而顺了季明杰的意思。 这是季昕予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观察温以珏,这个在温氏鼎盛时期成长,却在行业没落起点掌权的女人,看起来比其他人都要沉稳内敛的多。 她的脸上交错浮现着出生在罗马的慵懒倦怠,和逆风中颠簸的坚韧不屈,细看之下,竟能品出几分与陆深相似的气度来。 看到陆深手上的痕迹后,温以珏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很快便自然地消解掉了,依旧优雅又疏离地关心道: “陆深,手怎么样,需要冷敷吗?” 季昕予也猜不透陆深的用意,他维持着一贯的面瘫脸,对温以珏的问询不以为然,仍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明杰。 眼看着季明杰庞大的身体不自然地往温以珏身后缩,温昕沅觉得十分丢脸,开口说道: “要不还是叫医生过来看看?” 第31章 说罢,便戳了戳喻安洲示意。 “不必了。”陆深终于开了口,简单的三个字便又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的目光巡视一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温以珏,说:“本来以为,凭温家的家教修养,有些事说得太明白反而不好。” “但说无妨。”温以珏虽然个头比陆深矮了不少,但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与从容却更甚于他。 陆深不置可否,向上扯了一下嘴角,斜睨着季明杰藏不住的大脸,说道: “犯了错要及时道歉的道理,您没听过吗?”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直指季明杰的方向。 季昕予也气不过陆深被打,附和道:“就是,但凡有个幼儿园文凭,也不至于这都没听说过!” “什么?!”季明杰躲在温以珏的背后,惊呼一声。 温以珏回头瞪了他一眼,季明杰转而低眉顺眼地向温以珏嘟哝道: “难不成还让我给他们两个小的道歉?” “传出去还不被别人笑死啊。” 听到这话,季昕予内心的正义感便熊熊燃烧起来,一时上头,上前一步叉着腰说: “动手打人的时候您怎么不顾及到温家的颜面和名声!” “更何况,陆深要是真动起手来,恐怕就不是被笑两句的程度了吧。” 不仅直指季明杰随便打人道德低下,还附带着称赞陆深宽容大度。 季昕予对自己这番上头发言表示十分满意。 季明杰难堪地刚要从温以珏的身后走出来,一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的温昕沅和喻安洲,便又打了退堂鼓。 要是只有陆深在也就罢了,现在还多了温昕沅这个来历不明的儿子,和出身草根的半个徒弟喻安洲。他堂堂温氏总经理,熬了这么多年才将以往不择手段跪舔上位的形象抹去,怎么可能再在这两个人面前丢面子。 他扯了扯温以珏的衣袖,心想着,好歹他也是温氏的总经理,温以珏再瞧不起他,至少也要在外人面前保全温氏的面子。 “道歉。”温以珏对季明杰的明示暗示全然不理,以命令的口吻说道,甚至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季明杰难以置信地看着温以珏,对方却并不打算回头与他有任何交流。他便又转头看向温昕沅,后者更是直接转身背对着他,与喻安洲看向别处。 “道歉。”温以珏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已经可以听出几分不耐烦,显然不想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更何况,每拖延一分钟,温氏就更丢脸一分。 季明杰怨怼的眼神迅速在周围扫视一圈,幸好此时没别人在,他便低头看着前方的水泥地,喃喃自语一样的音调敷衍道: “抱歉,刚才打到你了。” “好了,”温以珏的面子已然挂不住了,急促地对陆深说,“时间不早,咱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说罢,便自顾自地转身要离开,任由季明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不对吧?”陆深上前一步挡在温以珏面前,像一堵高深莫测的铜墙铁壁,不用尝试便知难以翻越。 温以珏抬头看着陆深,脸色铁青,厉声反问:“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管你们温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陆深的表情也变得冷硬,语气骤然降至冰点,即使面对久经战场的温以珏也毫不逊色: “陆氏也还没到要与温氏合作才能运作的程度。” 温以珏似乎对陆深的话不以为然,反问:“你什么意思?” 陆深见她这副反应,心下了然,这温董事长恐怕只知道自家报价被偷梁换柱,对季明杰暗度陈仓的事情还毫无察觉。 于是,他便“好心提醒”道:“区区150亿的生意,哪怕分文不赚,陆氏也赔得起。对于季伯父提出合资施工,来弥补温氏报价失误的一部分损失,陆氏半分兴趣也没有。” 温以珏凌厉的眼神转而指向季明杰,这没出息的老家伙居然紧张到手臂颤抖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况且,昕予从不参与陆氏经营,”陆深抢在季明杰和温以珏说话之前,厉声质问道: “凭什么合作谈不成,就拿我的人出气!” 言外之意很明显,该接受道歉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季明杰巴掌指向的对象——季昕予。 “小珏,他们这是污蔑,妄想挑拨咱们一家人的关系!”季明杰眼看着陆深毫不留情地揭了自己老底,赶忙握着温以珏的手臂解释: “这么多年我在温氏勤勤恳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私自跟陆氏谈什么合作不合作的。” 这老家伙真是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季昕予环顾四周,指着高出突起的摄像头,明知故问道: “这就是市郑府的监控吧?果然是半点死角都没有呢。” 季明杰断然不敢动用监控视频,那样便是直接告诉别人,自己投标不成反倒去给陆氏装孙子。 而温以珏,更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温以珏低头不语,拨开季明杰的手,生硬地低语:“回去再说。” “好好,”季明杰谄媚地站在温以珏身侧,救命稻草一样紧贴着温以珏,好不容易她有反应了,季明杰自然忙不迭应声:“咱们回去说,回去说。” 陆深便又威胁似的上前半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温以珏。 第32章 后者脸色铁青,侧头向季明杰示意,他才不甘不愿地后退了半步,垮着脸朝向季昕予的方向。 他似乎是想保留最后一丝尊严,道歉时目光越过季昕予的脸,紧紧盯着他头顶后的砖纹,敷衍道: “爸爸不该气急了朝你动手。” “都是爸爸不对,你原谅爸爸吧。” 第20章 改变 季明杰、温昕沅、喻安洲三个大男人像鹌鹑似的,垮着脸跟在瘦小的温以珏身后上车,离开了市政府。 panamera停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季昕予恰好看到这样滑稽的一幕。 他正回头要叫陆深一起看,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面对着自己这边了。 “呃……”刚刚自然而然滚到嘴边的话语突然卡壳,季昕予的脑子里突然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想,记不清自己有没有毁形象的举动。 他缓了几秒钟后,才羞赧地低着脑袋说: “温家人,好好笑哦。” 陆深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这次竟然没有忽略他无聊的言语,还“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季昕予再抬头时,陆深已经板正的坐回到座位上,并打开了电脑,回归到像之前一样的坐姿开始处理工作。 但季昕予已经不是昨天那个只知道看着陆深发呆的花痴了,他已经成长为在美色面前还能保留一丝理智的高级花痴。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食指,在陆深大臂上戳了两下,支吾道:“那个……” “嗯?”陆深果然心情很好,竟然回应他了,还非常礼貌地侧头看过来。 这好像是季昕予第一次看到陆深脸上不再紧绷克制的表情,松弛着、自然而然地转过来看着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身穿柔软针织衫,温和沉静的陆深,就是那天餐厅里幻想出来的那件,意外的是这次主人公终于有了清晰地面容。 没来由地,季昕予的心脏漏跳一拍。 比起之前或沉稳、或霸道、或高傲的陆深,眼前这个天然去雕饰的,反倒更让他心动。 季昕予察觉到自己再次落入了美色陷阱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然后正了正神色问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在行驶的车厢里看屏幕,最伤眼睛了。” 闻言,副驾驶座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啊,你们都不知道吗?”季昕予伸着脖子靠近副驾驶,对史晨的笑表示费解。 史晨透过内后视镜看了一下陆深的脸色,然后回过头问季昕予:“最近测过视力吗?” 季昕予点点头,如实回答出了穿书之前的体检结果:“测过,双眼4.5。” 这个结果对于从十几岁就不断练习画画,后来又天天要靠电子屏里的作品吃饭的人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了。 “陆总裸眼5.2,厉害吧。”史晨得意洋洋地向季昕予炫耀道。 季昕予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陆深,他确实维持着非常端正的坐姿,眼睛与屏幕的距离很远,远到低于5.0的视力一定看不清的程度。 季昕予靠史晨近了些,低声反道:“他是很厉害没错,但是请问,你在骄傲什么啊?” 说罢,在史晨看向自己的时候,季昕予食指轻点鼻梁,示意史晨鼻梁上还架着好几百度的近视眼镜。 “说明……说明你刚刚那句话是伪命题呗!”史晨思索了一下,答非所问道。 陆深突然干咳了两声,打断了季昕予和史晨无聊的对话,史晨一秒回归到了专业秘书的角色里,像陆深一样正襟危坐。 “赛弗那边有消息吗?”陆深将电脑合起来放到一边,悠然地翘起一根长腿压到另一边的膝盖上。 即使陆深的方位根本看不到史晨或是他的倒影,史晨依然恭敬地朝向内后视镜里陆深的倒影回答: “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回复说,季明杰那只老狐狸只给了5%定金,还是不肯签合同。” 说罢,还别有深意地看了季昕予一眼,恰好与后视镜中季昕予的目光对上。 “消息面呢?”陆深继续问道,方才令季昕予神魂颠倒的松弛感消散地无影无踪。 史晨迟疑了一下,像是顾虑到季昕予,不知该不该开口。 季昕予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视线便从他们两人中间挪开,转向车窗外周而复始的高楼大厦。 “直说。”陆深直截了当道。 季昕予心知肚明,陆深不是信任他,而是认为他根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史晨点了一下头,面露难色:“消息面目前可控,但最迟明天早上,肯定会露馅了。” “是政府方面的压力?”陆深带着陈述句的语气,问道。 史晨再次点头,蹙起了眉头,回答道:“今天一大早,官号突然辟谣了一则关于提高安全施工标准的新闻。” 在建筑行业里,施工安全标准越高,原材料的准入门槛就越高,材料费也相应的水涨船高。 官号直接辟谣,相当于堂而皇之地告诉建筑公司,质量次一点的钢筋水泥也能凑合用,优质原材料的涨价空间便受到极大的限制,优质原材料价格稳定,劣质材料就更没什么涨价的空间了。 类似的,影响原材料价格的直接或间接因素还有很多很多。 原本陆深借由陆氏控股的几家私媒,放出各种明示暗示原材料价格马上上浮的消息,是为了利用时间差在拿项目时取得更高的利润。 第33章 昨天在年会前,他突然想到,刚好可以利用这层信息差引诱喻安洲提前囤货。这样一来,即便是温氏拿下了这个项目,到时候原料价格不涨反跌,他们照样得吃个大闷亏。 只是计划外多了一个季昕予,竟然能哄骗得喻安洲和季明杰提高报价,陆氏拿到这个城建项目纯属意外之喜。 不过,但凡能让温家多亏损一些的事,陆深还是义不容辞: “今天加大传播面,晚一点直接来个大动作,把三库建材的原料全部吃掉。” 史晨神情亢奋,在陆深吩咐完毕后,高亢地应了一句:“是!” “最好当着温氏员工的面。”陆深勾起嘴角,意味不明地笑着补充道。 季昕予在心里嘟哝:怪不得说话都不避人呢,他听到了,也根本听不懂陆深要做什么。 趁着史晨低头联络时,季昕予才怯生生地问出憋了一早上的问题: “所以,这个项目陆氏投标成功了是吗?” 陆深斜睨着看了他一眼,季昕予怎么都觉得那是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尴尬地吐了吐舌头,低下脑袋保持沉默。 他貌似是被陆深和史晨不避讳的态度带跑偏了,作为已经暴露身份的“间谍”,居然在他们谈工作的时候插话,还是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问题。 对他自己而言,能成功骗温氏修改报价,已经达成目标了不是吗! 季昕予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达成目标后的感受,怎么会含着酸涩的味道呢。 “还没有。”静默了许久,陆深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季昕予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陆深的方向,下意识地发出个疑问词:“啊?” “史晨。”大概是觉得跟小白讲这些东西太麻烦了,陆深便唤了史晨一声,而后自己悠然地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副驾驶上,史晨惊讶的表情同季昕予如出一辙,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老板主动回答这种无脑问题。 被点了名去给无脑问题做注解的时候,史晨才敛去了不合时宜的表情,逐字逐句缓缓解释道: “按照法定流程,接下来的三天里委员会会向每个投标组织,也就是陆氏、温氏和另外两家投标公司,邮寄评标报告书,并在官网上公示中标人。” 季昕予仍然一知半解,追问道:“那要到陆氏的名字出现在政府官网上,才算投标成功咯?” “也不是。”史晨一旦投入到专业秘书的角色中,便总给人踏实靠谱的感觉。 陆深突然张开眼睛望向车顶,借着史晨的话茬补充道: “还可以对结果提出质疑,也就是废标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工程部分有虚构成分哈,大家看个乐呵~ 第21章 争抢 晚上,温氏总部总经理办公室。 季明杰阴沉着脸,沉默着听喻安洲汇报原材料采购的问题。 “季总,刚收到消息,陆氏跟三库已经签约结束,吃掉了他们本省仓库里全部建筑材料。” 喻安洲的嗓音轻颤,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头足以说明他的心情有多么焦急。 办公桌后的季明杰虽然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握在瓷杯上泛白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焦躁不安的心。 建筑材料涨价的消息,纷纷扰扰地传了一个多月。 三库建材是宁市本地最大的原材料供应商,在全省各处,以及其他几个资源大省里都有自建仓库。 季明杰头一次见陆氏这么大手笔的囤货,又恰好在城建项目开标之后立马行动,难免对他下一步的计划产生影响。 以他多年的经验看来,这次原材料价格上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不光会涨,而且涨价幅度也消不了。 他顾虑的点在于,这消息曾与那虚假的200亿报价一同从季昕予的嘴里透露出来。 今天在开标会前后,季昕予的所作所为分明就是已经反水到陆氏,季明杰便无法轻易决断。 他站起身向窗边走了几步,漆黑夜幕下,他仿佛看到几个小时前温以珏铁青的脸。 那双敏捷锐利的丹凤眼带着厌恶与不屑,直勾勾地看着季明杰的脸,在儿子和下属面前,一字一句地称他为成事不足的草包、抱薪救火的废物、越帮越忙的智障。 “给你最后留点面子,主动离开温氏。”在别人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温以珏凑到季明杰的耳边,阴冷地命令。 季明杰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望着外面的灯红酒绿,问道: “这次的货吃不吃下去,你怎么看?” 他这个挂名的总经理几乎没有任何发言权,这次项目里敢擅作主张,也与喻安洲有莫大的关系。 这个季总经理,充其量只是个打着温以珏的旗号,四处混脸熟的公关罢了! 因此,面对如此庞大的项目和成本,季明杰胆怯了。 “季总,我认为昕予那天说的,并非是空穴来风。” 现在的喻安洲就像刚毕业进入温氏的季明杰一样,一有机会便想在温氏和温家人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三十年前,季明杰用一个老城改造项目赌赢了温以珏身边的位置,喻安洲也早就憋着劲儿,想进入温氏核心团队和温家家族呢! 况且,一想到当初开口求季昕予去陆家“卧底”时,对方那股飞蛾扑火的决心,喻安洲便怎么也不相信季昕予会轻易倒戈。 第34章 那时的季昕予已经坚定地拒绝了温家软硬兼施的各种套路,却在喻安洲开口后,闪着晶亮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表白: “我不为温家,只为你。” 当一个情种钻进心上人备好的牛角尖,除非头破血流,不会轻易回头。 “你的意思是,囤?” 季明杰在喻安洲面前向来不会拐弯抹角,他们心里都清楚,作为温家唯二的外姓人,他们两个才是串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喻安洲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说: “先不说咱们给几家大供应商付过5%的定金,从中午开始他们就一个接一个电话地催着签约,可想而知背后一定有其他公司在搞鬼。” “大概是不想撕破脸皮,他们才想在温氏和陆氏中间择一个平衡点,要是咱们答应签约了,就能借着时间差的名义给陆氏一个交代。” 见季明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喻安洲颇受鼓舞,继续分析道: “至于昕予那边,他一个外行人,除了照葫芦画瓢地传递自己看到的信息,根本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季明杰意有所指。 喻安洲默契回应:“嗯,如果昕予反水的话,陆深上交150亿的报价后,大可不必安排他透露第二次报价给我们,头次180亿的消息足以令温氏竞标失败了。” “所以,陆深故意暴露假的报价信息给昕予,又调低了陆氏的报价,只是做了双重保险而已。” “对啊!”季明杰猛地一拍手掌,赞许道,“不愧是温氏的中流砥柱,有你在昕沅身边,伯父我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喻安洲深谙职场之道,低头笑了笑,拍起马屁来:“您是我的师傅,多亏您倾囊相授,我才学到一些皮毛而已啦。” 二人相视一笑,心中已有决断。 还没等商量细节,喻安洲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老付。”喻安洲看了看来电显示,低声向季明杰说,后者点点头示意他可以接通。 喻安洲便向季明杰的方向迈了两步,点开免提说:“喂,什么事?” “哎哟我的喻经理啊!”付永生焦急的声音便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您可终于接电话了!” 喻安洲看了看季明杰的脸色,回应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时间。” “哎哎哎,还不是昨天晚上连夜搜罗的那些原材料啊。”付永生的声音通过电波的扭曲传出来,像是刚被狗撵过一样嘶哑。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烦躁地继续说道:“兄弟们好不容易凑起来的数,你们这横八竖档地就是不签约,定金管个屁用啊!” “咳咳!”喻安洲干咳两声打断他,低声说:“季总在听,嘴巴干净点。” 付永生沉默了几秒,干笑几声解释道:“呵呵呵,季总您别见怪,实在是兄弟们扛不住了。” “嗯。”季明杰应了一声,表示理解。 付永生那头又恢复了火急火燎地语气,音调也升高几度,说: “姓陆的背地里耍阴招,给底下小厂子报的价格比市场价还高,有几家已经在嚷嚷着退定金了!” “什么!”喻安洲惊呼一声,目光正对上季明杰的,安抚道:“付哥受累,再跟兄弟们说说,我待会儿打给你。” 付永生再次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 “实话讲,本来咱们兄弟走后门谈下了三库建材在临市分公司的库存,耽误这大半天,人家总公司先发话把货给了陆氏,定金都给我退回来了!” “唉!喻老弟,人家陆氏家大业大,我可不敢保证能剩下多少给你们。” 说罢,喻安洲敷衍地安抚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季总,咱们再不行动,恐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对付陆氏了!”喻安洲眉头紧锁,急不可耐。 他在温氏蛰伏近一年,好不容易等到与陆氏正面交锋的机会,断断不能轻易放过。 温氏不差这批建材的利润,但他喻安洲差一个扬名立万的敲门砖。 如果能够在涨价前买断市面上低价的材料,再在涨价后转手给陆氏,那么即便是竞标失败了,他喻安洲能从陆氏身上刮油水,名头势必要响亮起来了。 而通过这样一次成功的暗度陈仓,季明杰在温氏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季明杰早应该想到这一点才对。 “叮铃”一声,喻安洲的手机又响了一下,是收到短信的提示音。 季明杰仍然还在犹豫,喻安洲难耐地看了他几秒,无果,便转而点开那条未读消息: 安洲我是昕予,听到陆深他们在书房里说明天之前加价收购原材料! “季总,是昕予的消息。”喻安洲将手机递到季明杰的面前。 季明杰这才终于抬头,伸着脖子看了一眼那条简短的消息,质疑道:“他哪来的手机?” 他们与季昕予为数不多的几次沟通,要么是在宴会,要么是在饭局,季昕予明确说过,他在陆家接触不到任何通讯工具。 喻安洲微微摇头,在接踵而至的信息刺激下,季明杰的脑子更是乱成了一锅粥,索性一把拿过喻安洲的手机拨通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听筒里的等待音响了没几声,电话便接通了。 季明杰如方才喻安洲那样,点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二人中间的桌面上。 第35章 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个稚嫩的女声:“喂,哪位?” “我找季昕予。”接到季明杰的眼神示意,喻安洲对着电话那头缓缓说道。 “啊?”那女声先是下意识叫了一声,然后压低了音量说:“请等一下。” 接着电话那头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足足过了半分钟,他们甚至要挂断电话时,那边才又有了声音。 “喂,安洲?”是季昕予偷偷摸摸的气音,听到喻安洲应声后,他才继续说: “他们还在里面,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地,好像很紧急的样子。” 话音未落,突然“啪”地一声响动,手机那头传来含混不清地人声。 估计是季昕予遇到什么人,慌乱中把手机藏在了衣服里。 又过了一会儿,季昕予再次压低的声音才又传过来:“这是女佣的手机,别再打回来了。” “昕予,万事小心。”喻安洲低声嘱咐、 季昕予应了一身,恳切地说:“安洲,我只信你。” 说罢,便迅速挂断了电话。 “季总,其实昕予他对他母亲的事,还没有完全放下。”喻安洲拿回手机扔到衣服兜里。 季昕予总是跟喻安洲不断强调自己对温家的敌意,因此在他狐假虎威地羞辱季明杰后,喻安洲也没有质疑他的立场。 如此一来,事情便能说得通了。 陆深发现季昕予将投标书泄露给温家后,为了拿下项目,便设计了双重保险,一方面伪造了报价更高的标书故意暴露给季昕予,另一方面自行降低价格,确保万无一失。 而陆深为了挑拨季昕予和温家的关系,故意带着他与温家冲突,又在公众面前刻意营造情投意合的假象,目的是让温家放弃季昕予这颗小地雷。 喻安洲理清思路后,不免在心里感叹,陆深这番滴水不漏的操作,无愧于陆氏唯一继承人的头衔。 怪不得今天季昕予能够拿到通讯工具,估计是陆深自负过头,轻视了喻安洲与季昕予的交情。 “伯父,成败在此一举了!”喻安洲别有深意地看着季明杰。 温以珏的蔑视与羞辱猛然涌进季明杰的脑海里,那里紧绷了无数根纵横交错的线,伴随着记忆里温以珏的声音震动出声,吵的季明杰头疼不已。 还有那句“主动离开温氏”。 “c-ao!”季明杰猛地一拍桌子,脑海里纷乱的细线应声碎裂,他叉着腰大声吩咐道: “给老付打电话!” 第22章 试探 陆家别墅,书房。 季昕予端坐在沙发上,挂断电话后,抬头看了看书桌后全神贯注在电脑屏幕上的陆深,将手机放回到面前的茶几上。 与此同时,他转头看了一眼门边微微颤栗的小女佣,那是上次在客房门口,入职第一天就被陆忠骂哭的小瑾。 这是小瑾到别墅工作后第二次碰到陆深。 刚才季昕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神秘兮兮地说要借她的手机用一下。她当然知道,这个其他人嘴里的“下见坯子”来自主家的对头温家,但回想起初见那次,他生涩又关切地问她“你没事儿吧”,她心头一暖,便将手机交了过去。 不多时,她便被那位面瘫秘书叫进了书房,忐忑地按照指示接了个电话。 要知道,入职第一天,岚姨就再三强调过,主卧和书房是除了忠叔和岚姨外,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的地方。 从进门时,她便不敢抬头看陆深,只能悄咪咪地瞅瞅史晨或季昕予,二人脸上的表情却又都是五味杂陈,她便更加害怕起来。 “你,先出去。”陆深看了一眼小瑾,低头示意,史晨便上前去将手机递还微微颤抖的小女佣。 小瑾怯怯地看了一眼史晨,从他手上接过手机揣进兜里,然后迅速瞄了一眼季昕予,依照方才通话的内容暗自揣测,恐怕他今天难有好果子吃了。 唉,她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女佣,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临关门前,小瑾再次同情地看了一眼季昕予,无可奈何地关上了那扇大门。 随着木门门锁闭合的声音,“啪”地一声,陆深手上使力,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也重重合上。 季昕予的注意力便瞬间被从门口拉回,循着声音下意识地转头面向陆深的方向。 见对方面色铁青,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小巧的喉结轻微颤抖着。 “我我……我、是想帮……帮陆氏……” 陆深黑着脸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过来。季昕予见状,开口想解释自己给喻安洲发信息的初衷,却不想,连声带都不自觉地在颤抖。 “帮?”陆深高大的身体瞬间将季昕予头顶的灯光全部遮了起来,他铁青的脸色在逆光中,显得更加不近人情。 季昕予瑟缩着试图将自己埋进柔软的沙发中,以求离这张冷血的脸再远几分。虽然陆深的眼神仿佛要把他连骨带肉拆吃腹中,但冷漠的表情和逆光中看不出一丝血色的脸,未免也太和谐了一点,这不妥妥的绝美吸血鬼伯爵吗! 救命!这种紧张对峙的时刻也能联想这些有的没的,他果然就是个百分百纯种花痴吧! 季昕予使劲儿往沙发里钻,妄图将自己隐藏在沙发里,不被美色迷惑。哪曾想,这退缩的动作却刚好给了对方把自己禁锢在原处的机会。 第36章 陆深用右臂支撑在沙发靠背一侧,低头俯视着季昕予。 “是、帮啊……”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季昕予有些手足无措,他生硬地低垂视线,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回应道。 这样躲闪的动作落在陆深眼里,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原本经过年会和开标会的种种,他认为季昕予并不如以前那样坚定。于是,他让史晨故意在走廊提起收购原材料的事情,却不想对方很快便想办法通知了喻安洲。 听到那句“我只信你”,陆深才后知后觉,季昕予现在和以前的种种行径,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父母兄弟,一切全在于一个普普通通的喻安洲。 相貌普通、出身普通、能力普通的,喻安洲! 想到这个一切都普通到丢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男人,上辈子却利用温家的两个儿子毁了整个陆家,陆深便更是怒火中烧。 面前这个瘦弱的、因为被迫离开喻安洲而绝食的可怜虫,还在傻了吧唧地告白说什么“我只信你”。 真是可笑至极! 陆深突然玩心四起,挟制着季昕予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眼眸一暗,缓缓问道: “这么喜欢喻安洲吗?” “那不如猜猜,你的安洲和温昕沅……这个时间应该在做什么?” 季昕予瞪大了眼睛,过了几秒咂摸出陆深的言外之意后,又瞬间红了脸。 “看来你对他们的关系,了如指掌嘛。”陆深要遮掩,轻笑道。 明明知道那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还死心塌地地向着喻安洲!季昕予这样的反馈,令陆深莫名地更加气愤。 季昕予张口想解释,却突然感受到一股压迫感落在令人尴尬的部位。 “只是听到喻安洲的名字,”陆深恶意地用膝盖重重蹭了蹭,听到对方难以抑制的一声低吟后,满意地扯了扯嘴角,继续道,“就已经开始亢奋了吗?” 季昕予狠狠颤抖了几下,整个人从脸颊到脖颈,再到攥紧陆深衣袖的手掌都红的像要滴血。他死死咬紧了下唇,在陆深的恶劣挑逗下,尽力维持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突然,又是一阵冷硬的铃声打破了旖旎的氛围。 季昕予猛地回过神来,史晨还在屋里! 他趁陆深不注意挣脱了下巴上的束缚,猛然转头看过去,便见着史晨正面对着深褐色的大门,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下才成功接通了电话。 “嗯,嗯,我知道了。” 简短的应答后,史晨便收了手机,耳廓边还沾染着明显的红晕。 陆深的脸色也由方才的戏谑,重新冷了下来。 他恶意压了压膝盖,听到季昕予痛苦地哼了两声,而后便利落地撤离,缓慢地踱步到落地窗前,点了根烟。 “史晨。”他缓缓吐出烟雾,直到季昕予的样子比烟雾淹没后,才低声叫道。 史晨尴尬地转过身来,刻意避开了季昕予所在的方位,上前两步向陆深眼神示意,来电与温家有关。 陆深右手夹着烟摆了摆,史晨便回答道:“付永生说,温家有动作了。” “哦?”陆深斜睨了季昕予一眼,那人依旧顶着一张潮红的脸,双脚踩在沙发边上,像只被遗弃的小哈巴狗,抱着膝盖缩成了一团。 他像是看不到季昕予的窘态一般,夹着烟慢慢走到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见史晨还愣在原地不动,陆深吩咐道:“身为温家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家的动向呢?史晨,过来说。” “啊……是。”史晨象征性地往沙发这边挪了两步,埋低了脑袋继续道: “温家给付永生的回复是,按预定价格,明早前收购所有原材料。” 陆深掐灭了烟蒂,伸手拍了拍季昕予的脸颊,讥笑般问:“怎么办呢,看来你的小情郎要狠狠敲我一笔了呢?” 季昕予:…… 明知故问,傻子都能猜到你另有计划好吧。 沉默片刻,陆深便低声吩咐史晨:“你先回去,明天不论有任何风声,一律按兵不动。” 史晨颔首示意,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 “啪嗒”一声,屋门再次合上。 季昕予才像送了口气似的,抱膝的双手略微放松了些,斜靠在沙发扶手上。 “时间还早,”陆深的声音幽幽地从旁边传来,吓得季昕予心头一紧,那声音继续道: “我倒突然想听听,你,是怎么通过泄露陆氏机密,来帮助陆氏的。” 温氏如此轻易地进入圈套,是陆深没有想到的,细究下来,这里面也少不了季昕予那封短信的功劳。 与其说陆深想了解季昕予的脑回路,他更想知道那个普通到尘埃的喻安洲,让他死心塌地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真的吗?”季昕予听到陆深的话,突然借力坐直了身体,兴奋地反问道。 陆深无声地点点头,又从烟盒里拿了根烟点上,说:“长话短说,我也不知道我的耐心究竟能坚持几秒。” “咳,”季昕予清了清嗓子,说道,“温氏又没有拿到项目,如果囤了那么多原材料没有项目可用的话,不是就要亏很多钱吗?” 话音落下,又是一阵沉默飘过。 “没了?”陆深半眯着眼睛问道,他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居然真的比他的耐心要短很多。 第37章 季昕予点点头,看着他吐出的烟雾逐渐在空气中消散开,淡淡答道:“嗯,就这样。” “不管你相不相信,”季昕予坐正了身子正对陆深,脸上的绯红还未完全消散,闪着一双晶亮的眸子,字字恳切:“虚报高价也好、引他囤货也好,我从来都只是为了你。” 不知为何,季昕予直觉觉得,对于陆深这样天生多疑的人,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直来直去。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心里话坦诚地说了出来。 陆深夹烟的手顿了顿,本来往嘴边递的香烟,重新落回半空。他抬眼看了看季昕予的眼睛,反问道:“偷我的标书,也是为了我?” 季昕予:…… 该死的原身,他为什么就不能在那次家宴之前穿过来呢! 他正了正神色,突然用双手支在面前的扶手上,上身微微向陆深的方向倾斜,纸老虎般强撑着气势反问: “你还不是故意让史晨在走廊说收购材料给我听?” 鬼才相信,史晨那种恐怖的细节控,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疏漏呢! 第23章 planb【倒v开始】 是时候筹备plan b了! 季昕予抱着腿坐在柔软的地毯里, 一边看着树叶婆娑,一边暗下决心。 前天晚上,在他真挚恳切地对陆深说完“我从来都只为了你”后, 便遭到了那人无情的耻笑和难耐的肢体报复。 非但如此,陆深还在他面前吩咐管家, 把主卧里他碰过的东西全都丢掉。 包括他本人, 也在被连夜摧残过后, 被“丢”回了客房。 哦不,季昕予在内心打了个显眼的红叉, 明明是他在对方下逐客令后,凭借过人的意志力, 拖着酸软的腰腿一瘸一拐挪回去的。 恍惚间, 季昕予仿佛在湛蓝的晴天中央看到了陆深的脸部轮廓,像那天一样, 看猴戏一样懒散的目光直直地打在他身上,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呸呸呸!”季昕予连啐几口, 挥了几下拳头出气,才将眼前的虚像遣散。 幸好,小瑾早就把客房打扫了一遍, 他也只能如原身一样,默默地呆在这里了。 昨天傍晚下了会儿小雨, 他本想去花园坐坐,安静地听会儿雨声。哪曾想,还没下楼就被陆忠拦在楼梯口,美其名曰要他好好“在房间休养身体”, 实则是替陆深将他quan禁在了这间格格不入的鸽子笼里。 季昕予重重叹了口气, 他哪里能想到, 原文里的痴情种陆深,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铁石心肠的冷血动物,真是白白浪费了他费尽心血才设计出的那张脸。 原书中的陆深至少为着他这张与温昕沅相似的脸,还留着他的命在身边;再看如今的陆深,连温昕沅本尊都照打不误,更别提他这个与温昕沅长相相似,又几乎没有任何关注度的小替身了。 如果按照原书剧情,陆氏从城建项目开始一步步被温氏搞垮的话,他的小命怕是要率先交代在这里了。 陆深完美的侧脸,和他自己面黄肌瘦的样子同时浮现在落地窗玻璃上,怎么看来都是他先死吧。 “罢了罢了,还是保命要紧。”季昕予使劲儿摇摇头,喃喃自语道。 那么,总得要做些准备…… 季昕予环顾一圈,想着列个计划出来。不出所料,这屋子里别说通讯工具,连支笔都瞧不见。 陆深这人,甚至连写纸条、折纸飞机这种笨拙的通讯方式都想到了。 没办法了,季昕予眯起眼睛,只能在脑子里硬想了。 “叩叩——”规律地敲门声响了两下,吓了季昕予一跳,猛地坐直了身子面向门口方向。 过了几秒后,那门又响了两声,才缓缓被推开。 不出所料,果然看到小瑾先伸了个脑袋进来,看到季昕予神色平静,才缓缓迈步进来。 “季先生,您好像知道是我?”小瑾见过季昕予在陆忠面前嚣张的样子,也见过他在主家面前拘谨的样子,目前只有在她自己面前,这位客人才会是如此松弛的状态。 出于礼貌,季昕予从地上站了起来,走近两步轻声解释道:“当然,除了你,谁还会把敲响这扇门当成一种礼节呢?” “他们可能……”小瑾本能地想宽慰季昕予几句,话到嘴边,见季昕予一脸豁达,便没有说出来。 他摆摆手,说道:“无所谓,不是什么人的态度都值得在意的。” “嗯,”小瑾轻轻应道,突然想起来意,说,“少爷说让您在客厅等他,晚些一起吃晚餐。” 季昕予点头答应,抬头看向墙上,才想起来这虚有其表的破房间连时钟都没有,便问小瑾:“现在几点钟了?” “四点四十了。”小瑾从胸前的兜里掏出块怀表来看了看,回答道。 季昕予觉得新鲜,盯着那块小东西细看了几眼,小瑾便直接将怀表递到他面前,问: “您,喜欢这个吗?” 季昕予摇摇头,这怀表细看起来做工很粗糙,一看就是廉价货,他好奇的是,小瑾这样一个年轻姑娘,怎么会用怀表这么古早的物件? “是不是拿这个东西看时间还挺奇怪的?”小瑾似乎看出了季昕予的疑惑,不好意思地问道。 见季昕予不说话,她便又将怀表在手里翻了个个儿,说道:“本来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做工发这东西做什么。” “是来别墅工作发的?”季昕予惊讶地问。 第38章 小瑾点点头,继续说道:“前几天还不太习惯,现在觉得还挺方便的。” 她顿了顿,怯怯地看了看季昕予,继续道:“忠叔和岚姨时间观念很强,工作时间又不能带手表,有了怀表就方便太多了。” “确实。”季昕予附和着点点头,转而说道,“时间还早,可以麻烦你晚饭前二十分钟过来叫我一下吗?” 小瑾闻言,边将怀表揣回兜里,边答道:“忠叔说,少爷让您现在就过去。” 而后,突然靠近了些,像特务接头似的小声提示道:“脸色不好看,您当心点。” “放心,”季昕予想想刚才盘旋在脑子里的“plan b”几个字,心里顿时有了底气,笑道,“他那张老脸,什么时候好看过。” “噗嗤。”小瑾在陆忠严谨到严厉的管理下十分难过,被季昕予对陆忠的评价逗笑了一下。 季昕予走到门边胡乱套上双拖鞋,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低声说: “我不习惯他们对我的那些称呼,以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叫季昕予。” “季……”小瑾点点头,而他的名字却陌生的叫不出口。 季昕予晶亮的眸子看向小瑾,顺势接到:“昕予。” 小瑾在心里跟着默念了一句,然后跟在季昕予的身后,一起往客厅走过去。 走了几步,季昕予才发觉自己还有些腿软,走起路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平地上还好,到下楼梯时便只能借着扶手慢吞吞地挪动。 小瑾好心过来要扶,被他摆摆手拒绝了。又不是因为什么光彩的事情负伤,被睡到需要人扶,也太丢人了吧! 为了避免尴尬,他便像个视察工作的领导一般,每挪一步,就抬头故作镇定地随便看上几眼,消化身体上的不适感。 下到楼梯中段时,陆忠突然从侧面走廊冲了出来,在一边抱着胳膊斜睨着季昕予片刻,然后伸直了胳膊指向季昕予的方向,大声呵斥道: “干什么呢!偷懒吃闲饭呢你!” 季昕予被他突如其来的斥责吼得愣了一下,这老头精的跟猴儿似的,还从来没在这样开放的场合吼过他,怎么突然…… “说你呢死小瑾!给我滚去打扫花园!”陆忠的食指一歪,正朝向小瑾的鼻尖。 不知为何,季昕予总觉得陆忠是在骂他。 “我们陆家不养闲人,再被我抓到一次你就死定了!”陆忠恶狠狠地叫骂道。 这次季昕予可以确定了,那个“死”字的的确确是盯着他自己的脸说出来的。 多大仇! 季昕予满头黑线地想,明明是温昕沅自己拒绝了陆深,陆深自己把原身带回的陆家,怎么陆忠的戾气就只可着他一个人撒呢。 “忠叔。”低沉的男声在季昕予头顶响起,轻轻一声,陆忠霎时便收了张牙舞爪的架势,连那张沟壑丛生的脸居然都变得平和了。 季昕予回头,果然看到陆深正站在楼梯最高处,一身灰色家居服,脚上蹬着双与他同款的灰色拖鞋。 他回头时,陆深好似提前有感应似的,也低下头与他对视片刻。 这好像是,那晚之后第一次见面。 没来由地,季昕予心跳加速了。 又不是第一次,又不是两情相悦,有什么好心跳的! 季昕予默默地想,猛地收回了视线。只是,脑袋转的有些用力过猛,居然连带身体都重心不稳,朝楼梯下面摔了过去。 “当心!”身侧的小瑾一声惊呼,及时伸手拉住了季昕予,才没让他狼狈地滚下去。 他站稳后,还是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很好,别说拉一把,连动都没动,不,连看都没看他! 呵,臭男人! 季昕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顾自地往下走去。 才刚走了三阶,陆深便健步如飞地从旁边略过去,头也不回地撇下一句不咸不淡的: “特意叫你下楼验收卧底成果,还不赶紧,趁热乎的。” 话音落下,季昕予便又听到陆忠恢复平稳的声音:“小瑾,跟我走。” 然后,小瑾也健步如飞地从旁边发射出去了。 季昕予:…… 此刻,我平等地怨恨每一个人。 等等!死陆深,骂谁是狗呢! “……针对本轮大幅调价,我们请到了行业专家、温氏集团总裁季明杰先生进行现场解读……” 客厅那面半墙大的电视机突然点亮,里头传来女主持标准清晰的普通话。 “季明杰?”季昕予只好把对陆深愤慨先放一放,听到节目内容后不可置信地问道。 陆深又将电视声音调大了些,在嘈杂的相互恭维声中,他僵着脸,皮笑肉不笑地说: “拜你所赐,季明杰连夜拿下了最后全部的低价货。” “现在已经是,著名行业捕手了。” 第24章 还嘴 “什么?!” 季昕予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深, 怎么可能真让温家掐准了机会呢? 那天史晨堂而皇之地在书房外面与别人谈论收购原材料的事,摆明了是说给他听,想通过他传递给温家的不是吗, 怎么会是确凿的涨价消息! 陆深烦躁地将遥控器随手一扔,从茶几上拿起盒烟来, 点燃吸了一口, 一言不发。 “……对于本轮突然涨价, 季总是您是怎么看的呢?” 第39章 电视里的人们还在热情地侃侃而谈,一半是所谓明知故问的学术探讨, 另一半是嘉宾之间相互恭维。 都不用看,季昕予就能想象得出季明杰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眼下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季昕予也顾不得什么姿势美不美观了, 强忍着不适左摇右晃地冲下了楼梯,一pi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这次的涨价还是有迹可循的, 当然不是说那些三流媒体的炒作,哈哈哈, 什么权威期刊还是第一财经的,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电视里的季明杰说到这里,季昕予便听到陆深重重地踹了一下桌子, 夯实的桌腿带着沉闷的声响推皱了地毯。 看来陆深,真的很生气! 这个季明杰也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儿, 这次项目还远远到不了生死一线的地步,才刚一占上风就飘了,不给自己留一丝后路。 明知道陆氏靠传媒和文娱起家,居然敢明晃晃地在电视节目中内涵。 他真当这点小亏损能扳得倒陆氏不成!真不知道这样的猪脑子, 几十年前是怎么哄得原身母亲死心塌地, 又怎么傍上了温以珏这样的高枝。 到底是同姓亲人, 季昕予心虚地转过身背对陆深,防止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他激怒他,直接被拖去花园当肥料。 “……从政策上来看,进口木材的关税从下季度开始就要提升,这个关税啊……” 季明杰油腻的脸被宽屏拉成了正圆形,挂在面儿上那洋洋自得的笑容被放大数倍后,看上去更加令人作呕。 或许是被现场那些人戴的高帽糊住了心眼,他居然在财经频道里,对政策开始评头论足起来。 “呵呵,”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的一阵干笑,打断了季明杰的高谈阔论,“那么我们广告之后,继续听专家讲解行业趋势,敬请期待。” 趁着中插广告时间,季昕予眼疾手快地从地上捡起刚才被扔掉的遥控器,“啪”地一下关了电视。 “卧薪尝胆、受尽折辱才换来的家族荣耀,不再回味回味?” 陆深朝他吐了口烟雾,朦胧雾气间,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目光却能精准盯在季昕予脸上。 这烂人什么意思! 季昕予瞪大了眼睛,以强烈的目光回瞪回去。 他是好心办了坏事,被温家趁机拿到了机会点没错,但这只是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画手,对商业知识一窍不通造成的误伤而已。 怎么到陆深的嘴里,就变成了他处心积虑想偏帮温家了? 啊,眼睛好酸…… 陆深故意往季昕予的眼前吐了口烟,他那倔强的眼眶刹那间便被熏出了泪花,只能收回自认为凌厉的目光,按揉几下,缓解香烟带来的酸涩感。 “呵,芝麻大点儿利润,至于感动成这样?”陆深恶趣味地明知故问道。 季昕予微微蹙着眉头,顶着双通红的眼眶,倔强地再次瞪着陆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我是好心办坏事,但是报价的事情足以说明我的立场!” 陆深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一样,冷哼一声,讥讽道:“投石问路,是季明杰教的,还是喻安洲?” 季昕予:…… 莫名其妙体验了一把哑巴吃黄连的感觉。 “哟,看来真是小情郎教的。”陆深靠近了些,鄙夷地在季昕予的脸上捏了一把。 季昕予索性往沙发靠背一躺,摆烂地听之任之,既然百口莫辩,那就不要辩了。 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陆深似乎也没了调笑的兴致。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黑了下去,站到季昕予身前,以他再熟悉不过的,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问: “你以为我忌惮温家不敢对你动手?还是认为这一点蝇头小利,就足以让温家人救你离开?” 季昕予使力想起身坐直,却轻易被陆深单手钳制,压着锁骨跌回沙发里。 “反抗?以你?”陆深不屑地冷哼,手下加了一点力气,便能听到季昕予艰难地呼吸声。 他再次轻蔑地说道:“醒醒吧我的小卧底,温家敢把你送进我陆家大门,就没想让你活着出去!” 季昕予根本顾不得听他在说些什么,强烈的压制似乎要将他的锁骨压断、胸腔压垮,他只能下意识地握住陆深的胳膊用力向上抬,却收效甚微。 即使前天夜里没有被折腾那么久,他这株瘦骨嶙峋的病秧子,也根本不是陆深的对手。 “说话啊,现在说,说你喜欢我,我一定相信。” 陆深脸上的鄙夷愈演愈烈,一边用言语刺激季昕予,一边却挟制着不让他发出哪怕简单的单音节。 濒临窒息的紧张感令季昕予拼命挣扎,张开的嘴唇不断翕动,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季昕予停止挣扎,只满面通红地大张着眼睛瞪着他时,陆深才终于高抬贵手,放开了他。 “呃——”骤然涌入咽喉和肺部的空气冰冷刺痛,刺激得季昕予喉咙深处不自觉发出粗重的低吼,全然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题面,只会俯身用力粗chuan。 陆深远远地坐到沙发另一侧,嫌弃地抽了张纸擦擦手,然后把纸巾盒扔到季昕予面前,说:“擦干净。” 季昕予听话的抽了几张纸,擦了擦湿润的嘴角。 大门突然被敲响,陆深下意识循着声音看了一眼。 第40章 正在这时,季昕予突然一个猛子扎过去,扑到陆深面前,铆足了劲张大嘴巴,狠狠咬在那人瘦削的腕骨上。 “嘶——”突如其来的攻击下,陆深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气。 于是,史晨拿着文件推门进来时,便只能隔着个单人沙发分辨出,自己老板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蹙着眉倒吸一口凉气。而在他身上,露出半颗毛绒绒脑袋,大概是个人吧。 已知,老板家里养了个小宠物的前提下…… “我什么都没看见!”史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面壁,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手里的文件盖在脸前。 陆深自由的右手使劲攥了攥拳头,几秒后松开,重复了三遍,才终于拍了拍季昕予柔软的头顶,低声道:“张嘴。” 史晨:…… 卧槽,果然是在……我凉了啊! 季昕予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现在毕竟是当着史晨的面,陆深被自己咬的画面实在是有点丢脸,要是被史晨看到的话,恐怕自己死的会更惨。 堂堂总裁的面子,比这浅浅的一个牙印可重要太多了。 于是,他缓缓放松了牙关,然后趁陆深不注意,迅速躲去了单人沙发上,并做出用抱枕防御的样子。 幸而,与他设想的一样,爱惜脸面的总裁大人并没有深究,只放下了衣袖遮住手腕,便对史晨说:“过来说。” 史晨迅速将脸前的文件拿了下来,转身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才顶着副古怪的表情走了过来。 “陆总,抱歉没得到准许就擅自推门进来了。”他的眼神迅速从陆深某部位划过,自以为毫无痕迹,却被陆深和季昕予看个正着。 季昕予才反应过来,感情史晨以为他们俩在……呢! 他站起身来往史晨的方向走了两步,一脸不满地刚要解释,便被陆深一把拉住,摔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唔……”季昕予软嫩的脸颊再次被挟制,这次的力道倒是轻了不少,但对方手指在脸颊前侧收紧,以致他被迫张开了双唇,扭曲的小脸中央被迫呲起了牙。 “再敢咬我,这口小白牙一颗都不给你留。” 他挟制季昕予用的恰好是那只受伤的左手,抬起的手腕上,衣袖滑落至小臂,刚好露出那枚新鲜的全口牙印。 说完,他便放开了季昕予,转而问史晨:“有动静了?” “嗯,”史晨正了正神色,将手中的文件夹递到陆深面前,神色凝重道: “委员会收到了一份,《废标申请书》。” 第25章 晚餐 傍晚, 温氏总部顶层,某会议室。 宽敞的会议室内只摆放了纯白的桌椅,以及遮盖整面墙壁的投影屏幕。 接近30人的会议里, 体型最为瘦小的温以珏正襟危坐在首位,犀利的目光不时从屏幕上抬起, 利落地略过每一个参会者。 “行了。”温以珏满脸不悦, 厉声打断了正在发言的季明杰, 语气十分不满,冷冷道: “今天到此为止, 明天下班前,把新的战略规划书递交到董事会。” 说罢, 她一眼都不屑看季明杰, 带着秘书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随着玻璃门重重关上,会议室内陡然生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来: “这还是近几年头一回没听完就走了吧。” “这算‘战略’规划, 干脆直接号召集团出去要饭好了。” “行业不景气啊,现在别说百亿, 二三十亿的项目都能抢破头。” “听说打算换人了?” …… “嘭”的一声,季明杰黑着脸将手中的平板电脑重重摔在了桌面上。 嘈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一致抬头, 讶异地看向季明杰。 这个一向以好脾气著称,连下属犯错都从不斥责的季总经理, 此刻居然铁青着脸,当众摔东西了! 季明杰铁青着脸,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几十年前,同样位置自己受到的羞辱。 当初他与温以珏结婚不久, 在公司里的职位一路飙升, 不到两年便接替了温以珏总经理的位置。 在第一次主持年度战略会时, 才刚开了个头,便被当时的董事长,也就是温以珏的父亲打断,当众骂了个狗血喷头。 即便已经是温家的一份子,即便温以珏也是董事会成员之一,也丝毫情面都不留。 他只能默默忍受耻笑,甚至郑重其事地向董事会鞠躬致歉。 那时的感受,或者说进入温家以来每一次被羞辱的感受,季明杰都历历在目。 温以珏一走,其他董事们也纷纷离开了,只剩下坐在角落里,第一次参加战略会的喻安洲默默走到他的身边。 “没事。”季明杰很快便调整好了表情,话锋一转说道:“走吧,喝一杯去,就当迎接即将回归的胜利果实。” 幸好,城建项目还有转机,只要重新抢回这个项目,还管他什么鬼的规划书,保准她温以珏心服口服。 话音刚落,季明杰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陆深?”季明杰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轻蔑一笑,接通了电话: “喂……晚餐?……当然,那就却之不恭了。” 通话时间很短,但已经足以扭转季明杰糟糕的心情。 挂断没多久后,他便收到了一条短信: 赛格餐厅,顶层,随时恭候。 第41章 * “都已经公式中标结果了,居然还能反悔吗?” …… “真的要从温氏高价采购吗?” …… “是不是季明杰他们在背后搞的鬼啊?” …… 二十分钟的车程里,季昕予每隔一段时间便从后座抬起头,心虚地问上一句。 然而,陆深和史晨一个埋头工作,一个专心开车,理都不理他。 短短两天的时间,季昕予便又回到“透明”状态了。 那天自然回应他的陆深,和耐心帮他解释的史晨,都如昙花一现,让季昕予有些恍惚,那短暂的正常交流,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很快,panamera在尴尬的沉默中停在了宁市最高建筑的门口。 史晨从驾驶座下车,制止了门童替陆深开门的动作,将车钥匙递给他后,亲自拉开了陆深那侧的车门。 门童向陆深鞠了个躬,又对史晨点了点头,然后娴熟地坐上了驾驶位。 季昕予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呆了一瞬,然后两人的视线在内后视镜里尴尬地相遇。 “抱歉。”门童立马作势要下车,季昕予便率先推开了车门。 每次都是同一辆车、同样的位置下车,待遇却大相径庭。 年会时,一下车便被陆深亲昵地搂在怀里;市政府前,好歹陆深也在原地等他跟上;而这回,他才刚下车,陆深和史晨已经进到大堂门内了! 这每况愈下的地位,可太刺激了。 季昕予甚至来不及抬头看一眼雄伟的大楼,便抬着酸软的腿,小跑着跟了上去。 万一没跟上进不去了,岂不是更加丢脸! 所幸,陆深的步伐并不算快,季昕予很快便跟上了,甚至微喘着,自然而然地勾上了他的胳膊。 “……”陆深斜睨着那只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十分嫌弃。 季昕予便靠近了些,煞有介事地环顾四周,低声说:“不是要在公共场合演情侣吗?” “不用。”陆深将他的手拨开,目不斜视地往专梯方向走。 季昕予不死心地又贴了过来,小声说:“要的要的,这里人多眼杂,不然以前那些戏码不就白演了!” 陆深在电梯门前站定,看傻子一样五味杂陈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赛格一向以坚守顾客隐私为第一原则,”史晨见陆深再次拨开了季昕予的手,便帮自己老板解释道,“更何况,连服务生都没让跟着,这周围半个人都没有。” 好吧。季昕予扁了扁嘴,他只是觉得原材料的事情有些愧疚,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而已。 “叮——”清脆的提示音后,电梯门应声开启。 透明的箱体内站着个白净的男孩,身穿与餐厅装修如出一辙的墨绿色套装,恭恭敬敬地说: “您好,陆先生。” “我们自己上去就好。”史晨率先说道。 那名侍者便双手将一张方形卡片递给史晨,而后下了电梯。 专业,相当专业。 季昕予全程盯着那名侍者,对方除了最开始看了陆深一眼外,全程都将目光放的很低,一丝丝普通人该有的好奇心都没有流露出来。 电梯门合上时,他听见陆深无语地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因为一点好奇心,就没素质的盯着别人乱看。” 季昕予:…… 这目不斜视的狗男人,到底是怎么注意到他盯着人家看的! 季昕予气愤地哼了一声,转身背对那两个人以示抗议。 然后发现,穿过透明的电梯墙壁,整座城市的夜景正在徐徐展开。恰好是晚高峰的时间,主干道上点满了明红的刹车灯,像一条暗红的银河,将近处纷乱的霓虹和远方稀疏的路灯分割成均匀的两片世界。 如果有现代漫的夜景,那一定要是这样! 季昕予兴奋地想着,然后又突然泄气,现在的他别说手绘屏了,纸笔都很难见到。 电梯越升越高,夜景越飘越远,就像他遥不可及的事业一样。 未几,电梯到顶,缓缓打开门。 季昕予僵在原地,背对着电梯门愣神,史晨只好戳了戳他的肩膀,提醒道:“喂,到了。” 他脸上还挂着失意的表情,猛地转回身来,似乎还没完全回神,就快步冲出了电梯。 “没事儿吧?”史晨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无脑往外冲了几步,就一脑袋撞在了陆深背上,问道。 季昕予这才回过神来,摸着鼻子后退了一步,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 陆深打鼻腔里哼了一声,没理他。 季昕予这才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这里的整层空间都被打通,中央是白色栅栏围起来的空中小花园,四处窗边零星地摆了几处极具设计感的餐桌。 好看,且贵。 “也就几万块。”陆深仿佛听到了季昕予的心声,站在落地窗边幽幽地说。 季昕予讶异地问道:“季明杰而已……至于这么破费?” 陆深冷着脸看过来,笑了一下回道: “拜你所赐。” 第26章 合作(修) 赛格顶层, 少有的寂静。 季昕予坐在与陆深直线距离最远的角落里,一只手肘靠在桌边撑着腮,另一只手正用食指在落地窗上点点画画, 手边仅有小半杯已经凉透的红茶。 第42章 无聊到甚至有点困…… 他歪了歪头看向另一边,陆深维持那标准的办公坐姿已经两个多小时了。 如此富有情调的地方里, 只有他时不时敲击键盘的声音, 实在是过于暴殄天物了! “嗡嗡嗡——”偌大的平层餐厅, 安静的连十米开外的手机震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史晨迅速起身,接通了电话, 捂着嘴巴向季昕予的方向走了过来。 也对,毕竟是离陆深最远的位置。 “嗯, 在赛格。”史晨毫不避讳地直接坐到季昕予对面的座位, 咧嘴笑笑示意了一下。 季昕予精神上清醒了些,但肢体懒洋洋地恢复到刚才那样舒服的姿势, 食指在精巧的鎏金瓷杯里蘸了蘸,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描摹那副半透明的“线稿”。 “什么?”在陆深一阵平稳的打字声中, 史晨突然惊呼了一声。 季昕予被吓了一跳,循着声音转头,却发现史晨惊讶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怎么了?”他喉咙有点干, 连续两个小时没有言语,声音稍微有点变调, 但音量控制的极好。 因为陆深刚才停顿了一下的打字声,与他的疑问一起,又重新“哒哒”地开始了。 史晨不做声,只是看着他的表情耐人寻味起来。 “真的要看?”史晨捂着嘴巴闷闷地问,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 这次音量压低到季昕予都听的不是很真切。 大概是对面回答了什么, 史晨便将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摄像头对准一脸茫然的季昕予。 “我开摄像头了。”他靠近手机话筒出低声说了句,然后屏幕上便映出了季昕予呆萌的样子。 季昕予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脸,问道:“干什么呀你?” “是我……看看……”听筒传出来的声音时高时低,季昕予勉强能听到其中几个没用的字。 他索性站起身,躲到了史晨旁边。 意外的是,史晨的摄像头却没有随他的躲闪大幅移动,只是又往季昕予刚才坐得地方靠近了些。 额……又自作多情了吗? 季昕予尴尬地撇了撇嘴角,那里除了杯冷透了的红茶外,什么都没有,难道是为了拍红茶杯吗? 确实,比起低调奢华的实木桌子,鎏金的红茶杯确实要艳丽的多。 只不过,史晨拍杯子却让让杯子在画面边角处的操作,也确实够迷惑的。 这不能怪他误解! 他后退几步,斜靠在旁边的矮柜上,却又敏锐地发现,按照史晨摄像头的方位,那个杯子应该已经出画了才对。 原来如此!季昕予恍然大悟,难怪对方说什么“看看”,大概是史晨见窗外的夜景太美,想跟对方分享吧。 这样说的话,对方岂不就是…… 季昕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向史晨的背影。 而史晨,也在此时突然转过了身,被季昕予的眼神看的汗毛竖起,低声问:“这什么眼神?” “没什么,史秘,工作这么忙,还有时间……啊?”他故意眨眨眼,八卦之心突然熊熊燃起。 史晨白了他一眼,恰好听到电梯方向有响动传来,便没有理季昕予,低声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挂断了电话。 季昕予回头看去,便见着陆深快速收起电脑,起身迎向电梯口。 “抱歉贤侄,让你久等了。” 是季明杰,季昕予回头看了看挂钟,距离陆深挂断那通电话,已经过了两个半小时。 季昕予跟在史晨身后,默默走了过去,站在陆深身侧。 这才看到,与季明杰一同过来的,还有喻安洲。季明杰的耳朵通红,一靠近季昕予就闻到了酒精的臭味。 难怪在原文中,喻安洲与温昕沅确认关系前就一路扶摇直上,这种私下交易季明杰都带着他一起,肯定不止是原文描述里的“师徒”关系那么简单。 “昕予也在啊,几天不见身体还好吗?”季明杰的语气极其轻快,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与开标会后丧气的样子截然不同。 季昕予敷衍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躲了躲酒气,没有吱声。 他看到喻安洲脸上也挂着难掩的喜悦,心头一紧,难道温氏不仅仅是抢到了低价货这么简单? 很快,季昕予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 季明杰和喻安洲毫不客气地走向方才陆深坐得那张桌子,季明杰一屁股便坐在了视野最好的主位上。 “安洲、昕予,还有陆贤侄,快坐。”季明杰自如的像是自己才是主人,肥胖的身材塞在半圆形的矮木凳里,显得十分局促。 季昕予看了陆深一眼,对方脸上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侧头向史晨吩咐了两句,然后坐到了季明杰的对面。 从季昕予的视角看过去,活像是圆茄子与长茄子的battle现场。 他内心一阵忍俊不禁,但念及场合严肃,便只能压抑着不在面上表现出来。 “稍等片刻,餐食很快就到。”陆深脸上的表情温和了几分,甚至对季明杰笑了笑。 季明杰颇稀罕地感叹道:“想不到,陆贤侄笑起来,长得更帅呢!” 言外之意,想不到你陆深也有谄媚赔笑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季明杰今天的表现与以往唯唯诺诺的样子完全是天差地别。 “谢谢。”陆深竟然不恼,看样子这次的事情真的很棘手。 第43章 一阵轻微的响动从电梯旁边的位置传过来,史晨走了过去,从一个矮平的方形机器上端了四杯热腾腾的红茶过来,分别放在四个人面前。 “机器人运过来就好,”季明杰嘴上客气着,却已经端起红茶杯吹了吹,讥讽道,“人人皆知执行力业内领先,没想到端茶倒水的事也做的这么熟练。” 史晨拿着掌盘站直身子,看了陆深一眼,点头回应道:“多谢季总夸奖。” “要是不想做这种事儿了,也可以找安洲聊聊。”季明杰眼皮都不抬一下,甚至当着陆深的面就开始挖墙脚。 以季昕予这几天的观察来看,虽然穿书这事对这个世界的设定稍有影响,但陆深睚眦必报的性格应该有增无减。 出于对这具身体二分之一血缘的尊重,季昕予只能说: 季老头就,自求多福吧! 沉默片刻,季明杰突然瞄到了旁边位置上熟悉的文件夹封皮,粲然一笑。 “哟,看来陆氏的评标报告书也已经到了呀。”他阴阳怪气的努了努嘴。 季昕予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今天史晨带来的那份文件。 “嗯,”陆深低声回应,却没有随着大家的视线一同看那份文件,只是凝神在茶水袅袅的热气上,缓缓说道: “连同伯父的‘礼物’,一起到了。” 他呷了一口茶水,茶杯放回桌面时,发出一记清脆的响声。 陆深目光灼灼,眼神骤然冷峻,要是目光有温度,那他这眼神肯定已经给季明杰醒了酒,并冻成了冰雕。 喻安洲的脸色随着陆深目光的转变白了白,借着喝茶的动作给季昕予递了个眼神,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季昕予正专注地用眼神描摹陆深的脸,这样的陆深危险又迷人,像峭壁上鲜艳的毒蘑菇,令人欲罢不能。 或许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吗,陷入危险时会心跳加速,陷入爱中也是。 “呵呵呵,”季明杰竟然丝毫没有受到陆深的影响,干笑了两声,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样眯着眼睛,说: “既然贤侄开门见山了,那不如将今天这顿鸿门宴的用意,一并说了吧。” 他也将茶杯放了下去,刻意弄出了比陆深更大的声音。 陆深坐直了身子,与对面歪七扭八的圆茄子根本不在一个画风里。 他幽幽地盯着季明杰浮肿的小眼睛,低声说道:“很简单,陆氏想收购温氏的建筑原料库存。” “哦?”季明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明知顾问道:“市面上原料多得是,贤侄何必纡尊降贵整这么一出?” 陆深又呷了口茶水,缓缓道:“原价,全部。” 季昕予仿佛看到他身后出现了玛丽苏霸总buff,带着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说出,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哈哈哈哈!”季明杰毫不掩饰地嘲弄,转身拍了一下喻安洲的腿,笑问:“安洲啊我没听错吧,刚才陆深是说,原价?” 喻安洲也配合着季明杰,笑着应和道:“是的季总,陆总刚刚确实这么说。” “贤侄啊——”季明杰口中拖长了尾音,脸色骤然突变,厉声讽刺道:“大家都是生意人,你跟我这要起饭来了!” 季昕予心里“咯噔”一下,他看到喻安洲的脸色也僵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季明杰能在酒精刺激下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喻安洲似乎察觉到了季昕予的目光,担忧地递了个眼神过来。 陆深这人,偏执又霸道,从来都只有他羞辱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话。 季昕予甚至已经想好,如果陆深发起疯来要弄死季明杰的话,他从什么路线冲过去拦他了。 法制社会,是要被抓去蹲大狱的! 从季昕予对史晨的了解来看,他默默挪到陆深身后最近的方位,应该跟他抱有相同的想法。 然而,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陆深非但没有暴起,反倒带了几分恳切地重新提议道: “或者想开标会时的提议,原料入股项目如何?” 季明杰又是一脸难以言说的便秘表情,“啧”了两声后,直接站起身来,那只肥厚的胖瘦隔着餐桌按在了陆深光洁的脑门上。 “没发烧啊……”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坐回凳子里,说:“怎么说起胡话来了,‘礼物’不是在你手上吗?” 见陆深不做声,他靠在椅背上半仰着头用鼻孔对着陆深,继续道:“哪还有什么项目,对吧?” 所谓礼物……季昕予转头再看了一眼那份文件,终于确定下来指的就是那份废标申请。 “上浮五个点,连温氏仓库都不用进,直接从供应商运到陆氏仓库。”陆深低着头,从怀里掏了盒烟出来。 季明杰也冷着脸,傲慢地回答:“市场已经涨了近十二个点了,你打发要饭的呢?!” 陆深悠哉地点燃香烟,神态竟比刚才更加平和了一些,一团烟雾缓缓氤氲掉他的轮廓,只剩幽幽的言语:“七个点!” “撒泡尿和泥巴玩儿都不是这个价了,糊弄鬼呢你!” 季明杰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刚挪了半步,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回身来俯视着陆深,问道: “继续加啊,不是财大气粗吗,怎么不加了?” 不只是季明杰,喻安洲的脸上也扬起了胜利者的笑容,看得季昕予一头雾水。 第44章 “法律规定,投标价不能高于成本投入。”史晨罕见地在他身后小声解释道。 显然他还是没能压住音量,旁边的季明杰听到史晨说话,便又凑到季昕予的面前,那双肉手抓着他瘦削的手掌,借着酒劲亢奋地喊道: “还得是我季明杰的儿子,我季明杰的种儿!” “儿子!昕予!你帮了爸爸大忙了,你等爸爸接你回来!” “爸爸马上就接你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政策都是私设,over 第27章 陷害 有你, 可真tm是我的福气! 季昕予在心里默默哀嚎,有了季明杰这番“真情告白”,他在陆深面前就更百口莫辩了。 “话已至此,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季明杰不屑地冲陆深笑了笑,转身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 陆深脸上, 依旧是一贯的面无表情, 性感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却还是压抑着脾气,礼貌地说: “天色不早了, 伯父好好休息,晚安。” “呵, 你也是, ”季明杰转回身来,冷笑了一声, “也希望明天之后,陆贤侄还能睡得着。” 陆深似笑非笑地牵了下嘴角, 神情复杂:“送客。” 话音落下,史晨便上前两步,侧身站在季明杰和喻安洲旁边, 按了电梯钮。 “不必送了,”喻安洲转身拍了拍史晨的胳膊, 冲他笑了一下,刻意说道,“好好干,得空了好好想想我们的提议。” 史晨下意识后退半步隔开距离, 无辜地看了陆深一眼。 “叮”地一声, 电梯门应声开启。 季明杰与喻安洲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转回身来昂着头,带着胜利者的笑容挥了两下手后,便离开了。 “老板,我……”史晨低着头,尴尬地往陆深面前走了几步,一脸贞洁烈女的表情,开口想解释什么。 陆深沉吟一瞬,也上前一步,拍拍史晨的肩膀,打断了他:“我知道。” 史晨在他身边工作多年,不管是对他的崇拜还是忠诚,一贯都是溢于言表的。 陆深当然知道,季明杰和喻安洲只是想借着勾搭史晨来恶心自己而已。 更何况,上辈子他咽气之前,身边也就只剩了他一个人。 笑了??? 季昕予强烈怀疑,陆深是不是被季明杰的给怼傻了,居然面对季明杰如此露骨的挑衅还能笑的出来。 那是不是他主动解释,也能给个机会? 季昕予的眼珠滴溜一转,也顶着一张无辜脸,忸怩地伸出右手拽了拽陆深的衣角,说道: “陆深,我也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 如他所想,陆深也像刚才对史晨那样,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面对他。 伸手了伸手了!季昕予悄m咪地盯着陆深的动作,天真地期待即将到账的谅解。 陆深左手抄着兜,右手如季昕予期待的那样缓缓落在他的肩膀上。 只是,力道大了点儿。 “啊……”季昕予毫无防备地被陆深狠狠捏住左肩,对方的眼神也瞬间凌厉起来。 靠,变脸变得太快了吧! 这是双标狗吧?!是吧! “拿出来。”陆深修长的手臂上青筋鼓起,钳制季昕予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季昕予表情扭曲,听话地伸出了左手,白皙的掌心躺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团。 刚才季明杰作势要走,喻安洲趁陆深和史晨跟着转身背对他们时,强行塞到他裤兜里的。 明明两个人都是背对他们的,是脑袋后面开了眼吗? 陆深的嫌弃地拿开了手,季昕予边揉着吃痛的肩膀,边好奇地盯着陆深和史晨的脑袋想。 陆深一个眼神,史晨便拿过了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后,递到陆深面前。 眼神……闪开了? 史晨的反应很奇怪,季昕予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 甫一看清那字条上的内容,陆深僵硬的表情莫名松动了一下,然后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啧啧啧,”陆深反常的表现更加令季昕予警铃大作,他将那张纸随手向季昕予一扔,讥讽道,“还真是情深义重呢。” 季昕予蹙着眉头蹲下身一看,那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庆功宴后,带你回家。 “看来你的家人,还真是想你呢。”陆深一脚踏在那张纸上,仿佛是将刚才隐忍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纸条上,用力碾了碾。 季昕予木着张小脸,慢慢站起身,低着脑袋沉默片刻,竟然冷笑了一声,说:“是真想要我死才对吧。” 明明早已经对这项目稳操胜券,还要刻意过来羞辱、激怒陆深,故意往季昕予脑袋上安功劳,强行给他塞这种毫无意义的纸条。 笑死,要真想他活着出去,大可以到拿下项目后的宴会里,悄悄找个机会带着他走,犯得着还提前预告嘛! 在原书剧情中,温家拿下项目后,陆深将所有怒气全部撒在了原身身上,把人虐待到只剩一口气吊着,足足在icu住了一个月! 那还只是在常规竞标环节中,温家胜出的情况下。 眼下他身处的是比原书更加糟糕的情况:陆氏成功拿下的项目还没焐热,马上就要被温家搅黄了。 还有什么比到嘴的鸭子飞走了,更令人生气的事儿吗?! 第45章 想到这里,季昕予猛地打了个冷战。 原书里他只能算个炮灰配角,作者对陆深“惩罚”他的招数一笔带过。 而他,即将直面这场更为惨烈的“酷刑”。 季昕予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几口,等待陆深的“宣判”。 沉默片刻之后,身后突然传来史晨平静的声音:“陆总,stephen在楼下,说有急事。” 不愧是在陆深身边工作了那么久的人,面对陆深的暴怒竟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嗯。”陆深低低应了声,眼前那双昂贵的皮鞋便挪开了。 蛤?季昕予疑惑地抬起头,循着脚步声看向陆深,恰好与对方回头看他的目光对上。 一种不可描述的,看智障一样的目光。 史晨对着电梯旁边的设备低声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电梯门便打开了。 stephen顶着一张苦瓜脸出现在里面,一看到愣在原地的季昕予便扑了过去,抱着他激动地叫道: “亲爱的,你在这里可太棒了!” 季昕予打了个趔趄,勉强站稳后,两只手尴尬地平摊在身侧,仿佛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们两个好像……并没有这么熟吧! “咳咳!”史晨干咳了两声提醒stephen老板还在。 stephen终于松开了熊抱季昕予的双臂,转而用两只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 季昕予才发现,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眶也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昕予,你务必要救我狗命啊!!”stephen的目光之殷切,让季昕予觉得下一秒他就要拉着自己痛哭流涕了。 他用力扯了扯右手,无果,只能尬笑着回应:“我能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啊?” 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濒死小替身罢了。 史晨云淡风轻地从电梯门口走了过来,对着stephen的小腿踹了一脚。 “嗷!”stephen夸张地痛呼了一声,这才终于接收到史晨的眼神,放开季昕予的手,朝陆深坐的位置走过去。 季昕予抬起手来察看,果然白皙的皮肤被stephen攥的通红,手背上隐约还能看出根根分明的手指头印儿。 顺着stephen移动的方向看过去,陆深背对季昕予的方位,正低头在看什么东西,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刚刚发生了什么。 啧,不对! 季昕予在脑海里给自己打了个红色的“x”,刚刚已经发现他脑袋后面有眼睛的事实了。 这点必须熟记于心! 果然,stephen刚刚走近陆深背后时,他便低声问道:“什么事?” 后脑勺长眼,再次实锤! stephen快走了两步,直接蹲到了陆深旁边,表情又垮成了电梯里那样。 “我的陆总啊!谁能知道天杀的画师煮个面能把手烫了,先行插画明天就要交稿了,救了个大命!”stephen的语气十分悲切,大有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架势。 陆深嫌弃地往另一边侧了侧,不耐烦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可是s级项目,客户买了几乎所有媒体、自媒体的宣发资源,横不能给开天窗吧!”stephen哭丧着哀嚎,这点小资源对陆氏来说虽然不值一提,但他本人即将从漫画工厂金牌pm沦为全公司,甚至全行业的笑柄。 想想就刺激! “那我去学?”陆深一反常态的耐心,又烦躁又耐心。 stephen急躁地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史晨按着肩膀制止住了。 史晨站到陆深面前,看了季昕予一眼,说道:“他的意思是,想请季先生帮帮忙。” 闻言,季昕予和陆深同时质疑出声: “我?” “他?” 第28章 求助 “就是你啊, 我的小祖宗!” stephen回到刚才熊抱季昕予的地方,拉过那只被他捏得不满红印子的右手说。 季昕予便乖乖地被他拉到了陆深旁边的凳子上坐下,stephen一坐下便像个老嫂子似的用大拇指摩挲他的手背, 搞的他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索性趁其不备将手抽了回来。 “这几天我找人都找疯了, 水平高的人家手上有项目, 要排期, 水平低的我客户又看不上,可愁死我了!”stephen毫不在意季昕予的动作, 依旧唠唠叨叨地诉苦。 陆深依旧在看手机,听到他这话, 抬头斜睨了季昕予一眼, 问:“所以你就摆烂,找个压根没拿过画笔的?” 季昕予:…… 当初没给你脸画成锯齿的, 真是抱歉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给大神看过了, 他对昕予的作品评价很高!”stephen的回答中莫名带了种自豪感,仿佛嘴里夸的是自己家娃。 “大神?”季昕予问。 stephen点点头,上身倾向季昕予的位置, 一只手背挡在嘴边低声答道:“就是泡面烫伤手那位。” 倒是也,没必要捂着嘴吧。 季昕予尴尬地笑笑, 明明说话的声音足以传遍这层的每个角落了。 “是分公司漫画工厂旗下top 1的画师,花麓。”史晨耐心解释道。 “等下,”季昕予还是一头雾水,抬手指了指stephen问道, “他不是化妆师吗?” 第一次见就是在温氏年会休息室, 他叫陆深“臭男人”, 印象深刻。 “nope,那只是斜杠青年的副业,”stephen故作高深地摇摇手指,从口袋掏了张名片出来递给季昕予,自我介绍道: 第46章 “我之前是漫画工厂的项目经理,最近刚刚调任新业务线的合伙人。” “然后马上就要搞砸第一个s级项目。”陆深幽幽地说。 不知为何,季昕予总觉得陆深对stephen的态度有点特别,却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特别。 “花麓是把眼睛也烫了?有这时间,”陆深又瞥了眼季昕予白白嫩嫩的手指,嫌弃道,“不如去大街上看到人就问问会不会画画,说不定还能有惊喜。” 他曾经派人调查过季昕予和他的生母,在辍学进入福利院之前,季昕予连学费都靠助学金才勉强凑齐,怎么可能有闲钱去学美术。 被接到温家以后,他也只读完了普通高中课程,温以珏是断断不可能多浪费一分钱在这么一个私生子身上的。 stephen低头在包里翻找了片刻,拿了个透明文件夹出来,小心翼翼把里面仅有的一张皱巴巴的a4纸递到陆深面前,说: “大神亲口认证的功底!” 又来了,那种慈祥的自豪感又开始了。 季昕予没看清文件内容,穿过来后他能见到纸币的时候屈指可数,唯一一次画画还是在陆深办公室里。 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是那张被丢到垃圾桶的肖像画? stephen似乎能听到季昕予的疑问,对陆深说:“多像你啊,虽然是用普通签字笔画的,但能明显看出有一定功底。” “后半句是大神原话。”stephen突然凑到季昕予面前说。 季昕予的脸颊突然温热起来,微低着头不愿被人发现,转而问道:“我不是,扔了吗!” 那晚办公室和休息室里都只有他和陆深两个人,难不成是…… 他的目光锁定在陆深纤长的手指上,联想到他高大的身子蜷缩在垃圾桶前,把那团纸内起来的样子,居然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我翻的。”史晨的声音在季昕予头顶幽幽飘过,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季昕予抬头看他,史晨又降低了些音调,提醒道:“别再用那种眼神看他,如果不想被扔出去的话。” “什么眼神?”季昕予机敏地控制住五官,他只是联想能力比较强而已,算是职业病吧。 史晨弯下腰靠近了些,捂着嘴回答:“像在看翻垃圾桶的流浪贵妇狗。” 话音刚落,另外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来,一个惊讶,一个同情,一个狠厉。 stephen友好补刀:“吐字,很清晰。” 是没有字幕也可以听清楚的程度。 stephen看了看陆深,并没有什么也别的反应,替史晨送了口气。 大概是想起之前史晨帮自己解围,他又从手机里找了什么东西出来给陆深看: “这张大神也夸了!” 屏幕里一大半都是映着史晨影子的窗户,上面还有些脏兮兮的水渍,左下角有半张人脸,看发型应该是季昕予的。 陆深疑惑地将手机递回去,问:“夸什么,手机像素?” “哝。”stephen翻了一页,那玻璃窗上的水渍被白色弧线连接起来,是张诡异的人脸,像被外力拉长到扭曲的样子。 诡异,又神似陆深。 陆深看过后,神情复杂地看了季昕予一眼,stephen便将那张图片递到史晨和季昕予面前。 “这……有什么好夸的!”季昕予伸手将那张图片点掉,慌忙解释,“那是茶水顺着玻璃淌下来了,不是故意画成那样的!” 原来刚才跟史晨视频聊天的是他啊。 季昕予的眼神在史晨和stephen身上来回打量了几圈,脑内拉郎失败。 stephen将手机揣回兜里,回道:“大神说这次的恐怖漫就是这种扭曲的风格。” “这算什么夸奖。”季昕予低声嘟哝道。 心里想的却是,还有比被正主发现自己是个花痴更丢脸的事儿吗?! 陆深突然起身,示意史晨整理东西准备离开,stephen便也跟着站起身,背起了包。 听到季昕予的小声反驳,stephen依然正直地回应:“大神说,你长得很可爱。” 季昕予:…… 尖嘴猴腮凸眼睛,有什么可爱的。 “没得夸了才会用这种兜底的字眼,别当真。”陆深冷冷地说,然后迈起长腿往电梯门走去。 史晨一手抱着陆深的电脑,一手提着自己的公文包,狗腿地小跑着去摁电梯。 “叮”的一声,史晨谄媚地笑着提醒道:“老板,电梯到了。” “嗯,”陆深应了一声,率先进了电梯,回头面对还没走上来的史晨,笑了笑说道: “这也可以是奖金扣光的声音。” 嗯?陆深是在开玩笑吗?季昕予讶异地想。 明明今晚忍耐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怎么却好像,心情很好? 第29章 刁难 深夜, 陆氏总部。 低调的黑色panamera与stephen那辆骚包的亮红色法拉利一前一后停在门前。 分别将两辆车的钥匙扔给夜班保安后,一行四人便径直上了顶层。 走出总裁专梯,灰色的地毯和西装革履的保安如上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伴着感应门自动关闭的声音, 那保安恭敬地叫了声:“陆总,史秘。” 陆深的脚步并未减慢, 那保安边快步跟着, 边低声道:“陆董来了。” 其余三人的脚步均是一滞, 只有季昕予不明就里地问道:“哪个陆董?” 第47章 “陆庚,陆董。”史晨几乎与保安同时回答道。 陆氏本家的董事有好几位, 但大多是之前受陆深父亲照拂的宗亲,一群只知道领分红的米虫而已。 只单单除了这位。 季昕予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居然是当前陆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 陆深的亲叔叔陆庚! 他还记得在原书剧情里,陆庚联合温氏给了陆深最致命的一击, 最终摧垮了他。而在陆深垮台之后,陆庚很快就在作者的骚操作下, 强行领了盒饭,最终导致陆氏被温氏吞并。 不过那都是中后期,陆深在建筑项目上受挫后, 调转枪头想强行夺回陆氏核心业务决策权时发生的了。 大半夜的,他一个老头怎么突然上这儿来堵人了? “在哪?”昏暗的壁灯下, 陆深抬手看了看时间,季昕予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保安侧了侧身子,往走廊另一边伸手示意了一下,道:“在陆董办公室。” 陆深沉默了一瞬, 还没等做出反应, 便听到走廊另一边传来几不可闻的响动。 是皮鞋落在地染上沉闷的响声! 季昕予循着声音抬头看去, 便见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已经经过了电梯间,正向这边走过来。 电梯间的顶灯比走廊的壁灯更亮一些,他能将那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瘦高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顶着一头渐变绿色卷发,双手插在黑色工装裤的裤兜里,胳膊缝儿里夹着个薄薄的公文包。 与走在他前头那个,一身刻板黑色西装搭配面瘫脸的老头,完全是不同的画风。 季昕予的视线在陆庚和陆深之间来回打量了几次,别说,陆庚那张面瘫脸跟陆深还真有几分神似。 略微再走近了些,陆深便迈开步子迎了过去。 季昕予便与史晨和stephen一起,像三个保镖似的,跟着陆深一起走过去。 “二叔。”陆深恭敬地低头示意道。 “陆董。”史晨和stephen异口同声地打招呼道,季昕予便也随着他们的话音恭顺地点了点头。 陆庚低低应了声,他身后的男人也跟陆深打了声招呼:“陆总好。” “这么晚了,二叔怎么会到公司来?”陆深问道。 陆庚却不回答,锐利的目光越过陆深,毫不避讳地在季昕予脸上打量了一会儿。 不知为何,这眼神看得季昕予一阵心虚,本能地向陆深身后躲了躲,没来由地想: 好家伙,这老头该不会能看出自己不是本人来吧?! “你是,温家的?”陆庚一双眼睛不大,却盛满了比其他人更复杂的东西。 季昕予不得不承认,凭他这点小段位,连对方的情绪是积极还是消极都猜不出来。 他揪了揪陆深的衣袖,低声应道:“是,您好。” “大半夜的,带他来公司做什么!”陆庚厉声质问道。 虽然他的个头比陆深矮了不少,瞪着陆深的时候甚至需要微微仰着脖子,但气势上却死死压制住了陆深。 越过陆深的肩膀,季昕予看到陆庚身后的瘦高个嘴唇动了动,看了一眼陆深后才合上了嘴巴。 “二叔,还是去里面说吧。”陆深侧了侧身子,恰好将季昕予拢在身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庚从善如流,便带头向陆深办公室走去。 那个瘦高个的男人在陆深面前停了停,越过陆深低声对季昕予说:“你真的很可爱。” 可爱个毛线。季昕予腹诽道,不过面儿上还是羞涩地笑了笑,表示感谢。 看来这人就是传说中漫画工厂top 1的大神花麓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白白净净少年感十足的男孩。 季昕予不自觉地便回想起在原来的世界,每个项目周期内,工作室所有人都会一致顶着大大的熊猫眼和蜡黄的脸色,看起来就想聚众干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有次人手不够,大家连续熬了一周通宵,结果出门买饭时遇到邻居,对方反手就是一个报警的大动作,引来了一群缉毒警。 人比人气死人啊。花麓现在的状态,正是他身边每个漫画人的理想啊! 季昕予还是第一次如此接近这种理想的状态,居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退缩欲望。 “走了。”stephen碰了碰季昕予的肩膀,“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他缓过神来时,陆深跟陆庚已经走出去好几米了,花麓也正悠闲地跟在后面,只有stephen还记得叫他一起。 感动! “我想花麓,应该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的画师吧。”那种灵气逼人,举重若轻的天赋选手。 季昕予喃喃道,这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后天再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 像他这种后天努力型,就只能蜷缩在工作室的流水线上,做个兢兢业业随时可能猝死的小螺丝钉。 “昕予,你好像有点失落。”stephen拍了拍季昕予的肩膀,以示鼓励。 虽然他也猜不出,季昕予这莫名其妙的失落感从何而来。 “你刚才的问题,不是哦。”stephen拉着季昕予慢慢走着,低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季昕予诧异的看着他,怎么可能靠后天努力登顶top 1 ! stephen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前几年花麓还在做外包的工作室里赚点血汗钱,被发掘到了漫画工厂以后才走上神坛的。” 第48章 “怎么会?他才那么年轻。”季昕予不可置信地看着stephen。 “可能是从童工开始的吧,”stephen侧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听说没怎么读过书,进社会比较早。” 奥……听起来花麓的经历比自己还要坎坷得多。 季昕予默默地想,突然对花麓肃然起敬,这种成长环境下,居然还保持着如此自信的精神状态,意志力惊人啊! “年纪也不小了,”stephen沉吟一声,问道,“你多大了?” 季昕予的脑袋空白了一瞬,原书里并没有交代他的具体出生时间,约莫应该比温昕沅大一两岁吧。 “25岁吧。”温昕沅大学毕业一年,也就是23岁,合理。 stephen惊讶道:“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你只有20岁!” 当然没有原来世界看起来那么大年纪,这幅身体虽然备受苛待,但却没有经受过职场的拷打,自然显小。 话音落下,前方办公室门口突然投出束亮光,史晨从光晕里走出来,向着他俩招了招手,低声催促道: “别磨叽了,快进来!” stephen回以更加热情的挥手,朗声道:“来了!” 他一边拉着季昕予加快步伐,一边神秘兮兮地说: “花麓最讨厌别人提起年纪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其实他都三十了,这小子的脸是真抗造,出生技能点全点脸上了!” 季昕予惊讶地动了动嘴唇,没等发出声音便被stephen拉进了总裁办公室里。 他想说的是,这也是一种天赋异禀啊! 办公室内还是原先那些简约冷淡的设施,只是多了陆庚与陆深两个面瘫脸之间的暗流涌动,令空气逐渐凝固起来。 时至半夜,来者不善。 季昕予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敲了敲警钟,往阴影笼罩的墙角挪了挪。他一个在场唯一的外人,还是尽量隐身比较好。 “不行。”陆庚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吓得季昕予心里“咯噔”一下。 他顿了顿,斜睨了季昕予一眼,继续说:“这个ip的运营权和改编权是花了大价钱才拿到的,怎么可能用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好像是在说插画的事?季昕予缩在墙角默默听着。 “我看过他的手稿,基本功比绝大多数签约画师都要扎实。”花麓面对两个老板并不怯场,直愣愣地输出自己的想法。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陆庚从鼻腔里冷哼一声,脸色铁青道。 季昕予怯怯地观察着,在听到这露骨的对抗后,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跟着冷了下来,连商业假笑都没有了。 陆深一言不发,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陆庚环视一圈,看着他们泄了气的样子,乘胜追击道:“无论是内容营销,画报,还是漫画什么的,都是些无所谓的东西。” 毕竟那些东西对陆氏来说,只是些可有可无的小业务。 其他人心知肚明,现在陆深能插手的业务,除了建筑公司,就只有剩下的这些“小业务”了。 “但、是,”陆庚突然放缓了语速,语气却更加阴冷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陆深,恶狠狠道: “这个ip的影视化项目在集团层面也是s级,今年最有希望冲奖的作品,你们最好不要打它的主意!” “多一条负面评价,都是集团的罪人!” 季昕予有些疑惑,既然是内部项目,stephen之前说的“客户”又是怎么回事? 他悄悄挪到stephen旁边,低声问:“不是说,客户吗?” “你懂什么,这就叫亲兄弟明算账!”面对陆庚的怒气,stephen也怂了,说话都用上了气音。 季昕予点点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兄弟,比外面的客户更难缠。 “别忘了,你跟集团的对赌协议刚刚开始,影响到这么大的项目,对你我都没有好处。”陆庚继续道。 沉默片刻,陆庚或许是认为陆深屈服了,沉声安排道:“我会让秘书协调容夙的时间。” “你,”陆庚食指毫不客气地指着花麓的鼻尖,“把资料都……” “昕予,过来。”陆深突然出声打断了陆庚的话,对着季昕予招招手。 陆庚的脸色刹那间又阴沉下来,刚要开口,又被陆深堵了回去:“花麓,设备。” 沐浴着陆庚狠厉的目光,季昕予如芒刺背,低着脑袋走到陆深旁边。 陆深拍了拍旁边的沙发垫,示意季昕予坐到自己身边。 季昕予不明就里地坐下,感觉到陆庚的目光还钉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抬头直视,便只是接过花麓递来的手绘屏,紧张地摩挲边缘。 “既然二叔不相信,那亲爱的,就来证明一下吧。”陆深目光灼灼,回视陆庚。 这眼神的尺度把握的非常精准,季昕予在心里称其为,礼貌的对抗。 “额,画什么?”季昕予熟练的打开阔别已久的吃饭家伙(别人的),久违的感觉令他有点兴奋。 陆庚黑着脸靠在沙发背上,冷笑一下,眼里满是讥讽:“呵,居然指望季明杰那个窝囊废的私生子能作出什么妖。” 这一点倒是难得的,全场能达成一致的观点: 季明杰个窝囊废! 陆深回答:“翻垃圾桶的流浪贵妇狗。” 第30章 笔试(修) 第49章 “这是什么诡异的特殊癖好?”陆深的话音刚落, 花麓便立马吐槽道。 陆深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见史晨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花麓又道:“瞧瞧, 连史晨都替你尴尬。” “不是不是,”史晨连连摆手否认, “我只是天生长得丑!” 说话间, 季昕予已经熟练的打开了手绘屏, 习惯性的拿起画笔,让它在指尖上下翻飞。 垃圾桶, 他倒是会画; 贵妇犬,也没什么难度; 问题是……季昕予边想着边看了一眼陆深, 这人的脾气远远不如原著中的容易琢磨, 就最近短暂的相处来看,对方的情绪完全就是随机的。 现在像逗史晨似的让自己画贵妇犬, 或许几分钟后就会找别的由头欺负回来。 季昕予细细盘算着,面前这个陆深显然也不会像原作中对温氏忌惮一二, 万一自己真的触碰到什么雷点,铁定就凉了啊! “不行就不行,装什么样子!”陆庚见季昕予面露难色, 画笔转的飞起,却不敢落笔, 不耐烦道。 在场人的目光都朝着季昕予投了过去,他“啪”地一声将画笔扣在桌上,神色平静地回道: “我只是在想,给外行人证明的话, 是不是画人像更直观一点。” 陆庚闻言, 瞪了瞪眼睛,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又快速放松下来。 外行人?这三个字根本连评价都算不上,虽然语气很像诚挚地骂他“毫无欣赏能力”,但毕竟人家嘴里不是这么说的,他自然不能借题发挥。 “随你,”陆深亲昵地摸了摸他头顶柔软的发丝,轻声软语道,“有专家在,画个锤子也能看出来能力。” 专家,当然指的是杀马特少年花麓。 花麓闻言,配合着点点头。 季昕予回头看了一眼陆深,将他的手从自己头顶拿开,然后抱着手绘屏站起身,指着那张宽大的办公桌问: “我能去那儿画吗?” 会客区的矮桌也就能用来做个装饰,或者放套茶具,真要在上面工作的话,不出半天,从颈椎到腰椎肯定全都出问题。 久违了,职业病。 季昕予眼神一错不错地看向花麓,他相信虽然在场的都是职场人,但只有同行能懂他。 “嗯,去吧。”陆深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腰。 季昕予便用两手将手绘屏抱在胸前,像上课迟到的小学生,低着头抱着书乖乖地往教室里面去。 “矫情。”作为在场唯一的长辈,完全被忽略的陆庚冷哼一声,低低说道。 嗯,先画个圈儿。 许久没有那笔拿笔,季昕予又亢奋又紧张,第一笔下去,正圆画成了椭圆。 没关系,擦掉重来。 他无比庆幸其他几个人没有跟着过来,单是重新拿起画笔已经很局促了,要是再被那好几双眼睛盯着,恐怕连笔都拿不稳了。 画个圈儿,很好,这次的圆圈很完美,基本是季昕予想要的形状和大小。 那动作呢? 他下意识地瞟向陆深,那人正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与陆庚低声交谈。 季昕予暗自感叹:不愧是他呕心沥血创造出来的形象,举手投足间的魅力根本藏不住。 就他了! 季昕予咬了咬嘴唇,片刻之后,他的脑海里便逐渐浮现出画面来。 而就在笔尖刚要触碰到屏幕的时候,季昕予突然僵直了脊背,在心里迅速打了个红x。 “怎么?”或许是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引得会客区的人们往这边看来。 季昕予尴尬地笑笑:“没、没事。” 他只是突然想到,之前两次无聊画出来的陆深画像已经够花痴的了。 这次怎么也算是场严肃而认真的考核,要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画出来的还是陆深,那他还做什么画师,直接改成陆深专职画像师得了。 达咩!季昕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眼尾余光突然瞄到旁边昏昏欲睡的花麓,他脑子里的小灯泡“噌”地一下点亮,多好的一个“森林精灵”啊! 大约一分钟的时间,季昕予都在借由花麓半梦半醒地样子发散构图。 他将画布清空,然后,画个圈儿。 另一边,花麓困到眼睛都睁不开,只由完好的左手支着脸颊,不住地点头打瞌睡,对季昕予投射过来细细描摹的目光毫无察觉。 “听说,城建项目出问题了?”陆庚突然问。 一句话出来,史晨和陆深的脸色同时僵了僵。 在集团给建筑公司的年度规划里,其业绩目标几乎与行业第一的温氏持平。这次的城建项目规模不算太大,但胜在关注度高,要是成功拿下,不止业绩上精进一步,其后续带来的边际利润也十分可观。 但是,建筑公司现在的业绩,放在总公司的账本上根本排不上号,陆庚怎么突然好奇起来了? 毕竟从竞标开始,陆深还从未向董事会汇报过项目进展,更遑论这些小插曲了。 当然,如果是对方在自己身边安插个眼线什么的,也不算稀罕。 “嗯,有点小麻烦。”陆深低着头,看不出表情来,只声音压的低低的,像含了什么难言之隐一样。 陆庚沉吟了一声,慈祥地笑了笑,一双精明的小眼睛看着陆深,安慰道: “像这样的大型to g 项目,本身就基本不会与太小的公司合作,这次呢就算是涨涨经验,你也别太气馁。” 第50章 言外之意,陆氏旗下根本排不上号的一个建筑分公司,居然胆敢竞标政府项目,本来就是自不量力。 这下竞标失败了,你陆深有什么资格在这唉声叹气! “嗯,二叔说的对。”陆深点头附和道。 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子,陆庚见惯了他平时冷若冰霜的样子,突然因为工作上的挫折变得温顺起来,倒叫他这个老头子生出些怜爱来。 陆庚挪了挪位置,离陆深更近了些,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吃亏是福,更何况建筑业本来就已经在往夕阳行业的方向走了,你能在这上头得些经验,足够了。” 好家伙,这是直接把他公司都要给咒没了。 陆深不着痕迹地躲开陆庚的触碰,低声道:“以目前分公司的规模来看,还轮不到能得二叔指点的地步。” “哈哈哈,那是二叔我多事了。”陆庚听了他别别扭扭的话,只当是自己在下属面前拂了他的面子,陆深不高兴了,便大笑了几声说道。 这个陆深跟他爹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反应越大,说明问题越大。 陆庚巴不得陆深把所有精力,乃至所有可支配资金全投到建筑公司去,还省得他费心费力去提防了。 “叩叩——”木门突然被敲响,stephen恰好靠在门边愣神儿,这穿透门板的敲门声一响,吓得他一个激灵摊开了两米远。 这大半夜的……还能有谁到总裁室来? 十二点半!stephen的心跳霎时重的像鼓点一样,问出口的话都变了调: “谁谁……谁啊?!” 手往门把手方向伸了好几次都没拧开门,对方似乎有些急躁,索性自己把门打开了。 原来是值班保安。 “是你啊,吓死我了。”stephen一手给自己顺气,一边说道。 保安被他责怪得一头雾水,屋子里人这么多,有什么可怕的? “什么事?”这毕竟是陆深的主场,代言人史晨走过去问。 保安这才回归到正事上,问道:“容夙先生来了。” 史晨转身看了看自己老板,对方还来不及回应,陆庚便率先吩咐:“叫他过来。” 保安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陆深,又抬头向史晨递了个眼神,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后,才退了出去。 董事长和总裁虽然是血亲,但他俩之间面和心不合是陆氏集团公开的秘密,但凡涉及到这两位的事情,都得多加小心才行。 而且,他听前辈说过,以前老陆董在的时候,他们兄弟两个也是如此。 幸好,成功过关! 保安快步走回岗哨,对落地窗前的男人说道:“容夙先生,请跟我来。”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行。”被称作容夙的男人浅笑一下,便顺着昏暗的走廊往总裁办公室走了过去。 这条路他以前经常走,装饰有些许变化,并不妨碍他感觉到熟悉。 走到办公室门前,容夙看着门上的铭牌顿了顿,然后轻轻敲了三下,不等回应便兀自推开了门。 “陆董,阿深。”容夙对陆深的称呼很亲昵,勾得沉溺在创作里的季昕予也忍不住伸着脖子看他。 来人驻足在玄关处,与旁边一脸愤懑的stephen差不多高,但清瘦很多,身上的衣裤显得十分宽大。 但最令人注目的,还是他那随意卷曲的黑色中长发。 季昕予的第一反应,他一定是个艺术家。 “哟,这不是我们‘走不开’的容夙大神吗?”stephen叉着手揶揄道,“怎么短短半天过去,就从项目里抽身了?” 花麓手伤之后,他第一个联系的画师就是容夙,结果对方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他找了大半天,他才让个助理回复,说项目走不开,而且是所有画师和助理全都走不开。 容夙似乎并不屑于与stephen辩论,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季昕予抬头看花麓时,他像是睡蒙了一般,左手不堪负重,整个人往左侧倒了过去。 远在几米外的季昕予看着,不由得站起身来想过去扶住他。 “当心!”容夙恰好走到矮桌旁,眼疾手快地上前托住他绿油油的脑袋,将人扶正。 花麓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时,表情僵硬了一瞬,没头没脑的转身看了陆庚一眼。 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花麓收回视线,站起身打招呼:“容夙老师,您坐。” 后者只是莞尔一笑,转而坐到最角落的沙发上。 没人问他为什么半夜到这里来,除了季昕予外,大家心知肚明。 “既然容夙到了,那咱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陆庚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 说罢,他看向季昕予的方向,后者还埋低了脑袋在画,他便朗声叫道:“别装了,拿着东西过来!” “嗯?”季昕予懵然抬头,无辜的大眼睛仿佛在问,叫我? 陆深向他招了招手,季昕予才放下画笔,抱着手绘屏颠颠地快步走回来。 依旧是坐回陆深旁边。 “画好了?”陆深凑在季昕予耳边低声问,语气戏谑,根本不像在关心他或是关心画。 摆明了想看他笑话! “当然!”季昕予往旁边挪了挪,自豪地昂着头将手绘屏朝向容夙的方向,放置在他面前的矮桌上。 那屏幕上铺了不少碎杂的线条,已经被调低了透明度隐在黑线之后,而黑色线条才刚画了四分之一的篇幅,因而看起来十分抽象。 第51章 “画、好了?”陆深再次低声问他,重音变化,语气无限趋近于嘲讽。 显然,他已经放弃让季昕予代笔的想法,甚至开始打花麓那只全面烫伤的右手的主意。 “时间太赶了,刚画完草稿。”季昕予诚实道,其实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太多天没有碰笔,熟练度大不如前。 又想到在场掌握话语权的两个人都很外行,补充道:“但是构图什么的没问题!” “呵。”外行陆庚冷笑了一声。 容夙拿起平板看了看,突然抬起头轻声问他:“很久没画了?” 第31章 夸奖(修) 果然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能看出来适应的很快啊, 到这里的部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杂乱了。”花麓悄悄走到了容夙那边,居然亲昵地坐到了他的沙发扶手上,替季昕予辩解道。 容夙赞成地点点头, 依旧是轻声细语地说:“确实,虽然控笔生疏了一些, 但基本功很扎实, 头发和衣服的部分能明显看出以前的功底很强。” “谢、谢谢。”季昕予的脸颊莫名其妙地红了红, 他都忘记上一次在现实里被夸奖是什么时候了。 职场潜规则里,画差了要挨骂, 画好了是应该,根本不存在夸奖一说。 “作为临摹作品来说, 它很不错。”容夙轻轻将手绘屏放回到矮桌上, 浅笑嫣然,对陆庚说。 陆庚的脸色揉眼可见的黑了几分, 上下打量了季昕予一遍,问:“难道要让我陆氏的s级项目用抄袭来的东西?” 他早就看出, 季昕予一直缩在办公桌后面四处乱瞟,显然是脑袋空空没有想法,只能照着别人来画。 “你能看的出来这临摹谁吗?”花麓梗着脖子反问陆庚道。 乱糟糟的一团, 他哪里能看得出来? 陆庚狠厉地瞪了花麓一眼,站起身来说道:“无论如何, 我也不可能让这么大的ip沾上抄袭的丑闻!” 说罢,又转而面向季昕予厉声呵斥:“别忘了你姓季不姓温,陆氏还轮不到你和你那个窝囊废爹来插手!” “喂,你骂归骂, ”季昕予“噌”地一下站起来, 同样黑着脸, 吼道,“骂他就骂他非扯到我身上干什么!” 本来被这小老头质疑专业能力就够窝火的了,这人还非一次次把他和季明杰扯在一起,这哪能忍! 陆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含义,反倒是陆深先一步“噗嗤”笑出了声。 “二叔,先别着急嘛,”陆深也随着站起身,仗着身高优势接受陆庚的仰视,打了个响指吩咐道,“史晨,再给二叔倒杯水。” 陆深嘴角带着笑,等史晨的水杯落在矮桌上了,他才别有深意地说道:“花麓又不是那种deadline当天才开始动手的拖延症。” 他刻意抬眼瞥了瞥花麓和stephen,画师和项目负责人全都在接触到陆深视线的同时低下了头。 是的,他们就是那种人。 陆深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而沉声问道:“花麓之前到什么进度了?” 花麓和stephen对视一眼,他才尴尬地回答:“草稿。” 陆深:…… 很好,进度很快,毫不拖延。 见陆深沉默不语,脸色铁青,花麓赶忙解释道:“草稿是插画的灵魂,有了灵魂,其他步骤就算换人来做也没问题!” “对吧,老师?”花麓见陆庚和陆深均露出怀疑的神色,便抢先一步问了容夙。 容夙闻言也点了点头,面向陆庚轻声解释道:“以他的功底,线稿肯定没问题。上色的话,花麓在旁边看着,应该也没问题。” 花麓坐在容夙旁边,一手搭在后者纤细的手腕上,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佛在说:看吧,你们还不信! 陆庚又沉默了片刻,脸上已经从对项目的担心转为找茬失败后的不甘心。 “老师,正好您帮我看一下草稿吧。”花麓眼睛滴溜一转,怕陆庚再继续刁难下去,便用左手笨拙地找出草稿来,递给容夙。 这张图的线条比季昕予刚才那那幅多了很多,但看起来却并不杂乱,也没有过多碎杂的笔触溢出来。 “哇。”季昕予不免感叹出声,这哪里是草稿,已经基本算是终版线稿了! 想起stephen口中花麓勤能补拙、夜以继日的经历,季昕予心底里油然生出一份敬意。 果然,付出就有回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一个出身于外包流水线上的小画手,居然能练就如此功底,实在是吾辈楷模! 花麓原本随着容夙的视线一起检阅自己的稿件,突然感觉到一股黏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循着目光发出的方向一看,竟然是季昕予,满脸爱慕的神色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尴尬地在季昕予脸前挥了挥手,说道:“额,你努力练习也可以的。” “嗯!”季昕予像被抽走脑干一样,热血又虔诚地大声应下。 见他那憧憬的目光依旧钉死在花麓身上,陆深突然将人往自己这边扯了一下,趁季昕予身体不稳,伏在自己面前时,凑近到他耳边,低声提醒道:“亲爱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擦擦口水,嗯?” “哪有!”季昕予慌乱地支起身子,摸了摸嘴角,就知道他憋着坏,哪有什么口水。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专注的容夙和花麓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陆深和季昕予小小的互动。 第52章 未几,容夙摁熄了屏幕,还给花麓。 “怎么样?”陆庚瞪了花麓一眼,低声问道。 虽然花麓是签约画师里最受欢迎,能力最强的一个,但陆庚就是看不惯他这幅样子。 “嗯?”容夙鼻腔里冒出一声疑问,而后又露出个标志般地浅笑,回答道:“花麓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画师,能有什么问题?” “又不是他主笔。”陆庚低声反驳道。 是错觉吗,季昕予瞄了他一眼,怎么语气听起来像闹情绪似的? “放心,有了这份骨架加上花麓的指导,就算换个初中生也绰绰有余。”容夙说话总是和风细雨,清甜悦耳。 就是内容嘛,有待商榷。 季昕予暗自想到,看在这位哥哥仙气飘飘的份上,忽略掉言语里对他的鄙视。 容夙似乎看穿了季昕予的想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没有别的意思哦,通常有你这种水平的功底,应该完全不会局限在临摹画中的。” 他拢了拢头发,又俯下身子面对季昕予,郑重其事地问:“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好像没有在漫画工厂见过呢。” “当然。”被那双含笑地桃花眼一看,季昕予突然羞涩起来。 陆庚伸手扯了扯容夙的胳膊,迫使他站到自己身侧,不屑地打断季昕予:“季明杰的儿子。” “哦?”容夙好像很惊讶。 仙子哥哥想成温昕沅了吧?季昕予刚要开口解释,便又被陆庚没好气的声音打断。 “不是温以珏的儿子,季明杰那个私生子。”十几年前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对于温氏这桩丑闻,年龄稍大些的都印象深刻。 季昕予尴尬地笑了笑,难堪地低下了头。 容夙却像没听到陆庚的嘲讽似的,语调轻快地问:“那可以告诉我你的笔名吗?” 季昕予:…… 原身根本连画笔都没碰过,哪里会有笔名。 见季昕予不言语,容夙便又从兜里掏了个精致的小本出来,写了串数字随手撕下来递给季昕予: “如果有兴趣,或者偶尔手痒的话,我的工作室随时欢迎哦。” 季昕予像被蛊惑一样,虔诚地将那张纸条折好,攥在手里。 “小朋友,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哦。”容夙挑了下眉,凑近他耳边说。 天赋吗? 无论是在原来的世界,还是穿书后,这个遥远又熟悉的词语从来没有出现在季昕予的身上过。 “嗯!”季昕予重重地应下,恨不得马上钻进容夙的裤兜跟他离开。 容夙敛起和风细雨的笑容,低声说:“我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我送你回去。”陆庚跟着他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回身来厉声警告:“无论谁搞砸这个ip的任何环节,陆氏必定会让他付出惨痛千百倍的代价!” 说罢,陆庚与容夙便离开了。 灯光拉扯下,影子的边缘融合在了一起。 怪怪的,季昕予捏紧了手里的纸条。 “那我们也走咯!”花麓和stephen不知何时挪到了门口,故作轻松地招呼一声,便开门想要离开。 陆深自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二人便不敢再有动作,他厉声吩咐:“明早七点,过来开工。” “老板,我家到这单程一个半小时哎!”花麓哀嚎,现在已经两点钟了,他岂不是只能睡两个小时?! stephen谄媚道:“我不会画画,不用来哈?” “一样。”陆深铁面无私。 史晨适时补刀:“楼下有行军床,或者安保宿舍还有两个床位。” “都是上铺。” 花麓和stephen苦着脸,含泪选择去楼下休息区睡长条沙发。 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陆深和季昕予两个人。 “我呢?”季昕予怯怯地问,生怕他硬拉自己进去做些体力运动。 他今天突然不太馋陆深的身子了,毕竟明天有大项目要做。 陆深拧着眉毛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许久,才理所当然地回答:“沙发。” 也许是因为久违的画笔,也许是因为得到了以前梦寐以求的机会,季昕予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清早,天还未大亮时,他便被一阵细微的响动吵醒。 睁眼,发现史晨正在站在门口,讶异地瞪着他。 “早……”季昕予尴尬地坐起身子,睡意消散了大半。 史晨也尴尬地回了个“早安”,然后将手里提的两个纸袋放在矮桌上,问道:“要先吃早餐吗?” 季昕予看了看史晨的手机屏幕,6:30。 休息室里几不可闻的水声戛然而止,未几,陆深穿着深灰色浴袍走了出来,头发还在滴水,沾湿了领口处的一圈。 “陆总,好消息!”看到陆深出来,史晨刚才脸上的尴尬神色一扫而光,亢奋地从公文包里取了份文件出来。 陆深并不似他一样兴奋,反倒是胜券在握的样子,反问:“成了?” 史晨打开文件夹,指尖微微颤抖着往后翻了几页,指着某处说:“成了!这是最终的评标报告书!” “做得好!”陆深欣赏地拍拍史晨的肩膀。 然后,他转而对上季昕予略微水肿的眼睛,笑笑说: “好好搬砖,晚上奖励你回娘家一次!” 第32章 造假 第53章 季昕予敷衍地笑了笑, 波澜不惊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脑袋里的剧情线却变得繁杂起来。 在原书剧情中,从原身被送到陆家开始, 陆深的事业和生活便一路下滑,直至被温家推下深渊。 而现在, 作为一切的起点的城建项目, 被陆深成功拿下了, 是不是说明整个世界线即将被颠覆呢? 季昕予有点亢奋,又隐隐不安。 他期待能与陆深并肩而战, 又惶恐于失去上帝视角buff的自己只能拖后腿。 陆深和史晨并没有注意到季昕予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在简单看过评标书后, 二人便一前一后地走到了门口。 史晨的右手还未握到门把手时,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史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那扇门便被缓缓拉开。 悄无声息地, stephen抬头恰好对上了刚要外出开会的陆深,惊叫一声, 愣在原处。 “六点五十八分,果然不多给资本家打一分钟的工。”陆深挑了挑眉,语气情况, 似乎心情不错。 在史晨的眼神示意下,stephen才后知后觉地道歉鞠躬, 送走了这尊大佛。 嗯,至少现在还能帮他完成项目。 季昕予一扫刚才莫名其妙的彷徨,站起身来,热切地看着stephen和花麓, 直到他们在自己身旁落座。 stephen和花麓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季昕予两侧, 将纸质资料和电脑分别放在矮桌两边。 “哝。”花麓依然穿着昨天那套工装, 只是那头渐变绿毛变得乱七八糟,整个人从艺术大神直接降级成了精神小伙。 连带着被他递过来的手绘屏,都看着像路边摊上二十几块的写字板了。 “拿着呀!”花麓顶着一对快要掉到下巴上的眼袋,不耐烦地催促道。 “哦。”季昕予答应一声,从他前后乱晃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快脆弱的屏幕来。 stephen越过季昕予瞪了花麓一眼,打哈哈道:“别跟他一般见识,小狗闹觉就是烦人。” “你说谁是狗呢!”花麓“噌”地一下站起身来,直指stephen鼻尖。 季昕予:…… 说好的赶项目呢,说好的deadline呢,说好的成年人呢! 他无奈起身,将花麓直挺挺横在他前头的胳膊掰了回去,轻声提醒道: “咱们是不是,先开始讲一下背景故事?” 花麓狠狠瞪了stephen一眼,气鼓鼓地坐了回去。 stephen便将手中的纸质资料递给季昕予一份,讲道: “这个故事梗概是这样的,从前有个……” 季昕予听得很认真,stephen娓娓道来的讲述令他有充足的思考时间,线条、色彩、光影不断在脑海中迸发。 “这部作品的核心角色其实就只有一个,我们这次的推广里也只有他一个形象。”stephen将文件放回到桌子上,一秒切换到严肃认真的工作状态。 或许是季昕予看着他眼睛,认真听讲的样子太过恳切,他别了别脸,继续说:“因为是概念图的定位,甚至会影响到影版的选角。” “昨天你也听到了,这是陆氏集团s级的项目。”花麓插嘴道。 季昕予呆呆地点了点头。 之前他接过最大的单,也不过是某绿色网文平台金榜的人设,而且还是在那本书刚起步的时候画的,收了两千块。 “把你的小心脏放回肚子里,乖乖,”花麓像逗宠物一样拍了拍季昕予蓬松的头顶,宽慰道:“就算不相信自己的水平,总该相信我和容夙老师的眼光啊!” 季昕予:倒也没有…… 他并不怀疑自己的水准,画师对自己笔下的形象总是带着浓厚的亲妈滤清的。 只是以前梦寐以求的top项目摆在面前,他一时间有点恍惚。 老话说的,近乡情更怯。 “来吧,昨晚你看过的,结合故事梗概来看,符合你的设想吗?”花麓将昨晚那近乎完美的草稿点了出来。 季昕予方才脑子里模糊的图画与这份草稿相差不大,只是细节处稍有出入。 简单沟通过后,季昕予便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工作当中。 看着笔下的形象愈加完整、饱满、生动,季昕予的内心充斥着一股强势的满足感。 好像,是自穿书过来,不,自他学画开始,就一直追寻又求而不得的一种满足。 以至于,听到中午要与陆深共进午餐时,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 直到夕阳西下,在落地窗外漫天火红的映照下,季昕予才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跳脱出来。 “好了!”他将屏幕举起,在晚霞的背景里看了又看。 一道高大的身影停在季昕予的视线中央,把火红的晚霞遮了个严严实实,修长的手指突然舒展在视野里,从他手里抽走那块微凉的屏幕。 季昕予顺着屏幕挪动的方向抬头,便看到陆深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结束了?” 季昕予眨了眨眼睛,点点头:“算是吧。” 陆深便将手绘屏往旁边一递,stephen双手稳稳接住,识趣儿地向花麓使了个眼色,简单告别后便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怎么了吗?”季昕予见陆深和史晨一脸高深莫测,茫然地问道。 陆深抬手看了看时间,低头靠近季昕予的耳畔,低声说:“你亲爱的爸爸等不及晚上了呢。” “嗯?”季昕予疑惑出声,不太明白陆深的用意。 第54章 对方却已站直了身子,对史晨说道:“走吧,听说带了不少人来。” 刚刚从沉浸式工作中剥离出来,季昕予的脑袋还有些混乱,直到陆深停在门口回头看他时,才猛然起身跟了过去。 “这次季明杰带了委员会的人,温董事长也来了。”三人缓步往会议室走着,史晨低声在陆深身侧汇报。 提到季明杰时,他皱着眉头别有用意地看了季昕予一眼。 而陆深却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左手插兜,右手随意搭在季昕予肩膀上,仿佛史晨在讲的不是至关重要的自家项目,而是八百里开外的八卦新闻。 季明杰等人所在的会议室在22层的另一侧,与上次陆庚过来的方向一致。 过了一个转角,远远地便能看到突出的标识牌。 只是,季昕予突然感觉到扣在右肩上的力道隐隐加重了些。 他在紧张吗? 在原书剧情中,城建项目是主角攻事业起飞的起点,更是陆深一败涂地的开端。季昕予垂在身侧的双手也不禁攥成了拳头。 趁史晨上前拉开磨砂玻璃门时,他偷摸抬头看了一眼。 陆深的脸上依旧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一双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尖利的喉结小幅度地上下滑动了两下,被近在咫尺的季昕予尽收眼底。 他在紧张! 尽管面对董事会和外界压力时,陆深总是一副尽在掌控的态势,但他毕竟根基不稳,如若温氏联合委员会、甚至提前联合陆庚对付他,陆深根本招架不住。 磨砂门呈直角立在一侧,会议室内所有的视线像被程序操控一般,齐刷刷地打了过来。 季昕予感觉到肩头的力道更加重了一些,隐隐传出点痛觉。 陆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慌乱,然后飞速被强大的情绪管理能力压了下去。 就是这些眼神! 这些笼罩在陆深脑海深处的梦魇,曾在上一世讥笑着将他分食殆尽,贪婪地瓜分他的每一丝骨血。 这一世,他即便不能反败为胜,也至少要拼个鱼死网破才行! 肩膀的不适迫使季昕予小幅挣扎了几下,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提醒:“进去吧。” 陆深这才收了力道,随意地将右手垂到自己身侧,而后昂首阔步迈了进去。 会议室内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长桌两侧首位分别坐得是温以珏,和评标委员会的一个中年男人,上次在开标会上,这人坐在正中央。 他们旁边的,则是狐假虎威的季明杰,和那个油腻的陈主任。再旁边的,就是喻安洲、温昕沅和两个没见过的小年轻。 而唯一空出来的座位,正是位于长桌正中央的中心位。 “抱歉,手头事情比较多,大家久等了。”陆深一边踱步,一边波澜不惊地说着客套话。 季明杰靠在椅背上,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却仰视着陆深,言语中全是按捺不住的亢奋: “陆贤侄自然是贵人事忙,所以有些事做的,连表面功夫都忘记了。” 陆深居高临下地斜睨他一眼,并不搭茬,反倒停了脚步,浅笑一声说: “难得今天温董和李院莅临,我怎么能坐这个位置呢?” 温以珏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而被称作“李院”的中年人则抬头笑道:“既然是陆氏的主场,陆总就不要推辞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深声线轻快,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活泼。 他利落地坐下,浅浅环视一圈后,笑问:“劳驾各位前辈大张旗鼓地过来,不知有何指教呢?” 季昕予则默默找了个靠墙的凳子,坐在了一边的角落里,不自觉地将双手紧紧扣在了一起。 面对两边相互勾结的势力,这个在往日里象征权力的中心位骤然跌落,自云端掌握生杀大权的决策者,变成了泥淖中人人觊觎的脆弱美食。 而陆深,正孤身一人直面虎视眈眈的敌群。 “陆贤侄一向爽快,就麻烦陈主任直接开门见山吧!”季明杰又抢先于众人,神采飞扬地安排道。 作为发起人,他认为自己拥有超越温以珏和在场任何一人的发言权。 而那位陈主任则圆滑的多,分别与李院和温以珏示意过后,才站起身来开口。 “想必在场诸位都曾听闻,在城建项目公示期内,我们收到了一份《废标申请书》。”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分别看了季明杰和陆深一眼。 季昕予便也顺着他的动作,看到的是陆深依旧波澜不惊地侧脸,和季明杰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陈主任并未看到什么特殊之处,便继续道: “经过新一轮的举证的评估,委员会最终认定陆氏中标有效。” 陆深适时对李院和陈主任点头微笑,以示感谢。 “李院、陈主任,今天季某贸然请各位过来,是这项目上有些问题点,不得不提出来。”季明杰按捺不住,接过陈主任的话音,起身说道。 平日里其他人好歹顾忌着他温氏总经理的身份以礼相待,单单这个陆深,从来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几次三番地在别人面前令他难堪,他等待这个报复的机会已经等的太久了! 季明杰正了正神色,添油加醋道:“也是为了方便日后审查,要是有什么不合规的地方,不仅仅是您二位的过失,也怪我们做前辈的没好好引导不是。” 第55章 果然,听到这话,李院的脸色迅速黑了下来。 陈主任见此,朝着季明杰小幅摆了摆手,又使了个眼色,问道: “既然是探讨,季总就请直说。这次招标所有流程文档均有存档,到底发现了什么问题?” 季明杰撤出座位,伸手招呼史晨过来帮喻安洲连接了屏幕,间隙中嘲讽似的对陆深说: “流程当然不会出错,只是如果有人报价造假,想瞒天过海拉委员会下水呢?” 李院和陈主任的脸色变得十分僵硬,大抵是没想到唯唯诺诺的季明杰会如此犀利。 而从季昕予的角度看来,陆深的脸色却丝毫未变,甚至在进门时抿紧了的嘴唇都放松下来。 沉稳如陆深,一定早有防备吧!季昕予在心里默默宽慰自己,绞紧了的双手却丝毫没有放松。 一声几不可闻的提示音后,会议室前后两面墙上同时出现了影像,是一张整齐干净的报表,条目罗列的十分清晰,连季昕予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个大概。 “这份是不同时间节点下,各项建筑成本的市场报价表,相信在座各位都能很快发现问题。”季明杰傲慢地叉着手,挑衅地看着陆深。 喻安洲默契地顺着季明杰的话音,解释道: “通过对施工条件、工期等各项进行专业评估,我们按照近期价格分别做了几套成本测算,无一例外,所有节点报价下的施工成本,均高于陆氏竞标价150亿。” “除非……”喻安洲面露难色,似乎不太敢说出后面的话。 季明杰便又瞪着陆深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除非,用建筑废料、过期建材、三无从业者,造一堆豆腐渣工程!” 闻言,不仅那几个年轻的文员讶异抬头,就连心不在焉地温以珏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仔细察看那张报表。 对于建筑项目来说,首当其冲的重点就是安全。 而过期废料,和三无从业者两项,正是精准踩到了使用安全和施工安全的两大隐患,是近几年上面再三严控的敏感话题。 万一发生事故,不仅仅陆氏建筑毁于一旦,恐怕文娱行业起家的陆氏集团,都要元气大伤。 季昕予的心里“咯噔”一下,原书中的陆深从来都惯用极端方式处理事情。 难道这次,他真要用这样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对付温家?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勿当真~~ 第33章 奸商 “哈哈!被我说中了, 不敢吭声了吧!”季明杰见陆深没有吭声,激动地大喝两声,指着陆深的鼻子质问。 同时,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了陆深脸上。 季明杰内心积怨已久,逮到陆深回应的间隙里, 恶狠狠地继续质问: “你小子竟然敢在政府项目上做手脚, 可想而知, 其他项目质量只会更差!” 那位陈主任贼眉鼠眼地看了看李院的脸色,见对方铁青着脸, 也像得了鼓舞一样,猛地一拍桌子, 斥责道: “建筑项目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陆氏能有今天的规模, 都是人民和社会在背后支持,你陆深竟敢站在人命上吃人血馒头, 党和政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在季明杰和陈主任的推波助澜下,那一句浅淡的欲加之罪, 俨然上升到了社会责任、甚至是法制层面。 季昕予当然不认为陆深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经营公司,原著里连陆氏集团的董事长都得要联合温家才能彻底把陆深扳倒,可想而知, 在公司经营层面,陆深肯定是合理合法的。 “各位, 我们陆氏一向秉持正道经营的理念,请各位领导前辈稍安勿躁,陆氏肯定……”史晨皱着一张脸,急忙解释, 话还没说完, 便被人打断。 温以珏用纤白的指节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 冷淡低沉的女声缓缓流出: “怎么,陆氏建筑现在改姓了吗?” “还是说,凭李院和我的薄面,还够不上陆总给句回复?” 一个一个冰冷的音节打在耳膜上,像深入耳道的冰凌,激得人浑身打颤。 季昕予分明看到,温以珏话音刚落,史晨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像被泼了猪血一样通红。还有季明杰,那张肥脸上自然而然地透出狐假虎威的得意。 就像…… 就像幼儿园小朋友打架后,家长先到达现场的那一个。 “温姨这话言重了,”陆深眼神安抚了一下史晨,笑着说,“我手下的人一向没有建立过什么阶级意识,同事们自发帮公司澄清一下,哪有那么严重。” 言外之意,史晨的一番解释,不过是作为打工人被公司折服,自发行为而已。 也是,作为一个建筑从业者,史晨怎么可能对罔顾人命的公司,如此维护呢? “那么,”李院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问道,“针对这份资料,陆总还有什么话说?” 显然,即使是季昕予这样从未涉足过商圈的小白,也能看出这个李院并不倾向于双方任何一个。 这让季昕予稍稍安心了些,他在原来的世界早就见识过很多黑白颠倒的利益关系,倘若李院跟那个陈胖子的立场相同,那陆深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当然,季伯父和……”陆深意有所指的瞥了喻安洲一眼,轻蔑一笑,继续道,“和喻先生的指控虽然滑稽了一些,但出于对委员会的尊重,陆氏当然要以最浅显易懂的方式,回应给二位。” 第56章 “噗嗤。”季昕予没忍住笑出了声,同时遭到了温氏三人的眼刀,和史晨的一个瞪眼。 陆深虽然没有看他,但却温和地解释道:“抱歉,家属没见过世面,过于紧张了。” 季昕予:…… 又要耍什么花招,谁在这种场合下,会紧张的笑出声啊喂! 季昕予正了正神色,木着脸端坐好。 “史晨。”简短的插曲过后,陆深向史晨示意了一下,对方便娴熟地断了喻安洲电脑与屏幕的链接,不一会儿,屏幕上便出现了一份截然不同的表单。 复杂的条目和数字看得季昕予头晕,但是季明杰的反应却给了他很好的指向。 “这不可能!”季明杰隔着好几米的距离指向屏幕中的某处,惊呼着。 闻言,尚未抬头看屏幕的温以珏和李院,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很快,在场众人,除了陆深、史晨和李院外,全都挂上了震惊的模样。 尤其是那个陈主任,他那张五官挤在一起的脸与季明杰扭曲的表情如出一辙。 他不可置信地弯下身子,低声问了句什么,在对方点了头后,表情变得更加耐人寻味起来。 陆深手上不知从哪拿了只黑色钢笔,在众人表达完惊讶之后,“哒”地一声将笔帽合上,似笑非笑地看向温家人一列,说: “没错,这份正是陆氏提交给委员会的详细报价单。” 季昕予才发觉,刚才陈主任那神神秘秘地,应该就是这个问题了。 对了,他是项目方的代理人,提交给委员会的资料,他并不能第一时间拿到。 “这么低的人工成本,连租证书都不止这个价!”见陈主任蔫头巴脑的样子,季明杰气急败坏地指责道。 史晨站在季明杰后方,礼貌又故作惊讶地说:“季总该不会不知道,这个月起已经允许专业技工机器人投入项目了吧。” 闻言,温以珏突然抬头看着陆深问道:“你们采购了a校研发的机器人?” 喻安洲也适时补刀,只是语气没有季明杰那么尖锐:“不对啊,设备采购费用里并没有这一项。” “准确来说,是赠与。”陆深淡淡回应。 “什么?!”温以珏和季明杰竟同时发出了惊呼声。 “这不可能!造假上千万的机器人,怎么可能直接送给你?!”季明杰厉声质问道。 季昕予正对着季明杰,眼看着这个肥硕的小老头表情越来越扭曲,心里忍俊不禁。 这时,坐在喻安洲旁边,西装革履的青年突然抬头问:“陆先生是a校荣誉校友,在科研方面,是否早有合作?” 嗯?季昕予的目光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那人好像有几分眼熟? “算不上合作,这与今天的项目无关。”陆深回答的很认真很友好。 青年儒雅地笑笑,低声应道:“当然。” 季昕予一时间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人,看座次大抵是温氏的员工,那么大概率是在温氏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吧。 这人短短的一句话,倒算是帮陆深解决了机器人的问题。 下一秒,季明杰又拖着肥胖的身躯,矫健地冲到了屏幕前头,手指来来回回指点着,厉声质问: “那这里呢!陆氏哪里来的这么多低价货,这几项价格,都快要低于市场价40个点了!” 然后,坐在李院那列的年轻人低声附和:“是啊,这报价看起来,比成本要低太多了吧!” 闻言,季明杰目光中的挑衅更加浓烈起来: “姓陆的,这下你跑不掉了吧,草菅人命的奸商!毛都没长齐呢,就学别人吃人血馒头!” 顿了几秒,看陆深还不开口,季明杰甚至朗声吩咐道:“报警!人命关天的大事,可不能放过他!” 言毕,季昕予便看到喻安洲旁边那名青年拿着手机走了出去。 靠,还以为是个中立的普通打工人,居然跟喻安洲那玩意儿是一样的货!季昕予默默在心里吐槽。 “季总,稍安勿躁。”许是看他实在太过激动,李院出声安抚道,“听听他们怎么说。” 陆深这才幽幽地起身,不咸不淡地说:“市场经济,大家各凭本事。不过既然季伯父有如此浓烈的好奇心,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史晨,”陆深再次示意,史晨便将另一份单据展示出来,只是在价格栏做了些许模糊,“这份便是建材报价单,我想仅靠露出的几位数字,在场各位应该能判断出竞标报价是多么的合理合法。”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又都锁定在了新的单据上,从表情看来,这份单据较之喻安洲展示那份,一定是天差地别的。 全场静默了一分钟,李院喝了口水,沉声提醒道:“这两份价格,没有公开的必要。” 老狐狸现在才提醒,显然是想避免以后陆氏倒打一耙。 陆深微微点头对他的提醒表示感谢,然后意有所指地回应:“当然,只不过作为受人民和社会庇护才得以生存的公司,陆氏有必要向一些同行做做表率。” 这话的对象虽然不是陈主任,但却借了他刚才指摘陆深的话,足以臊得他低头沉默。 季明杰又气又急,嗓子都破音似的低吼:“这种价格就是恶意竞争!是违反市场法的!” “呵,”陆深冷笑一声,正面朝向季明杰,低头对上那双丑陋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第57章 “自家的生意,怎么能算恶意竞争呢?”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稳定在同一个时间点更新哈 第34章 反击 “什么意思?!” 季明杰显然对陆深的“自家生意”四个字很是不满, 质问道:“不论那家供应商以这么离谱的价格供货,都是在恶意挑衅市场规范,是违法的!” “老季!”陈胖子突然低声制止季明杰越来越高亢的喊叫声。 陆深反而并不在意季明杰的态度, 对方越炸毛,他的态度反倒愈发平静, 淡淡道:“诚如李院所说, 陆氏内部事宜, 甚至于陆氏递交的报价单,完全没有向各位展示的必要。” “嗯。”季昕予虽然坐在角落里, 但也隐约听到一声低沉的应和声,来源应该是李院。 “当然了, ”陆深话锋一转, 意味深长地斜睨着季明杰说,“作为在社会支持与监督下快速成长的青年企业, 陆氏建筑有义务,也有必要帮助大家明确一些事情。” 季明杰梗着粗肥的脖子, 抬头恶狠狠地瞪着陆深,反问道:“什么事情?!” 陆深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钢笔,突然“啪嗒”一声将笔盖用力合上, 脸色也随之阴冷下来,冷笑着回答: “比如, 建筑这行,不靠偷工减料、不靠上下打点、不靠克扣工资,也能赚到钱。” 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他季明杰摆明了就是靠这些灰色手段才爬上高位。 “你!”季明杰仿佛被踩了七寸的赖皮蛇, 突然向着陆深猛扑过去。 季昕予一声惊呼, 下意识地便起身要往陆深前头挡, 却见对方矫捷地侧了侧身子便躲了过去。 眼看着季昕予来不及刹车,即将撞上季明杰那颗滚圆的肉球时,突然被人往旁边拽了一把,才堪堪躲开了。 “咣”地一声,季明杰整个人撞在了会议桌上,厚重的实木桌子被推歪了几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季昕予抓住陆深的衣袖才勉强站稳,便听到陆深用缥缈的气音,幽幽地在头顶问道: “是怕你亲爱的爸爸摔到,所以迫不及待地过来当肉垫吗?” 闻言,季昕予自下而上仰起头瞪他,然后双手使力想脱离出去,却不想陆深直接用手掌捏住了他后颈的皮肤,他根本动弹不得。 “乖,”季昕予感觉到陆深的指腹在后颈摩挲了两下,两只耳朵便灼热起来,陆深却以开会时同等的音量“安抚”他道: “放心,这种情况,还不至于让你来保护我。” 话音落下,他便又揉了揉季昕予后脑勺的软发。 而季明杰袭击不成,扶着桌面站直了身子,恶狠狠地瞪着陆深不言语。 “哎哟,这让季伯父误会了不是,”陆深嫌弃似的后退半步,佯装懊恼地嘲讽道,“怎么可能是在说季伯父和温氏呢,咱们宁市发展至今,温氏可是功不可没啊。” 这一解释,倒更加让季明杰那满肚子的怒气憋在心里不敢发出来。 毕竟,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再刁难陆深,便是相当于默认了他的指责。 一出闹剧过后,温以珏总算开口帮自家解围了。她的目光从不停留在季明杰身上,径直看着陆深问道: “话已至此,不如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 “当然。”陆深不置可否。 季明杰还是气不过,逮到机会便见缝插针似的说一句:“我倒要看看,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圆的了这么大的窟窿!” 不等旁人反驳,温以珏的一记目光投射过去,季明杰便像个庞大的老鹌鹑一样,气愤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陆深示意史晨将屏幕关闭,伴随着机器运行时轻微的“嗡嗡”声,陆深云淡风轻地宣布了一项重大变动: “从昨天开始,陆氏集团对三库建材的收购合同,正、式、生、效。” 淡淡的一句话引得在场所有人惊呼出声,甚至连温以珏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 三库建材是广宁省内数一数二的建材商,陆氏收购三库之后,不仅相当于把陆氏建筑的上游供应攥在了手里,还顺带攥紧了不少其他建筑公司的命脉。 这其中,也包括温氏的部分供应链。 以三库建材的规模和议价能力,150亿的报价,甚至还能有几分薄利。 “我想,以季总的专业水平,就不需要我再多解释下去了吧?”陆深关切似的看着季明杰。 季昕予眼看着季明杰的表情从阴狠、惊诧,再到呆滞,心里别提多爽了。 他就知道,陆深这坏东西肯定留了后手,居然还在他面前演什么失败什么低谷,害得他实打实地懊悔了很久。 可恶,臭男人! “这不可能,不可能!”季明杰的表情已然扭曲地看不出半分正常神色,嘴里不断喃喃自语。 温以珏也想不可思议一般,强行稳定声线问道:“三库……李院,这不算垄断吗?” 李院一直沉默不语,看样子早就知道这事,听到温以珏的问题,摇了两下脑袋,回答道:“陆氏集团与三库建材在经营上并无重合的业务,因此并不属于反垄断法范畴。”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并且,此项业务全程报备,材料明确。流程清晰。” 听完李院的话,温以珏那张时刻保持冷静的面容突然生了几条裂缝,惶恐、焦躁又无措的神色轻易从裂隙中流露出来。 第58章 片刻后,她才终于恢复了神色,用一贯冷淡的声线维持风度:“那恭喜了。” “谢谢。”陆深破天荒的颔首表示谢意,然后体贴地再次提醒道: “不过,与其一直盯着陆氏等着找纰漏,不如……” 他意有所指地扬了扬眉:“好好关心一下自家生意。” 陆深一提醒,温以珏便顺着他的目光,凌厉地看向季明杰。那窝囊废瑟缩地低了低头,压根儿不敢与她对视。 突然,坐在喻安洲旁边的青年,对着屏幕的表情变得有些慌乱。 季昕予看到他手忙脚乱地将电脑屏幕推到喻安洲面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喻安洲的眉头霎时也皱成了一团。 陆深随意地看了看手表,轻佻地打了个响指,唤道:“史晨。” “是。”无需多言,史晨便带着满脸克制的兴奋,重新将电脑连接上了投屏。 映入眼帘的是几张曲线图和柱状图的结合,左上角黑字写着“水泥”、“木材”、“钢筋”等建筑原材料,曲线虽然分布在不同的坐标轴里,趋势却是惊人的相似。 陆深指指屏幕,低头问季昕予:“看得懂这个吗?” 季昕予:…… 这狗男人是想当众证明姓季的都是蠢货吗? 他很想点头,但万一这狗再追问什么岂不还是要露怯。 不等季昕予内心挣扎完,那厢陆深已经“好心”地帮他解释起来:“这条柱子是交易量,说明市场普遍大量售出。这条是价格,向下,也就是说今天开市之后,一直在降价。” “啊?”这个解释与他心里的猜测不谋而合,而季昕予也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陆深的用意。 他忽闪着两只大眼,无辜地看向季明杰,浮夸地关切道:“爸爸,那您囤好的建材,是不是也要赔钱了呀!” “噗。”陆深突然别过头去,轻微地笑出了声。 幸好,音量很低,仅供季昕予听到。 他暗暗地捏了捏陆深的胳膊,以示抗议,对方便敛了笑意,转回脸问:“是啊,当初陆氏开价太低没能交易成功,温姨,恐怕要尽快找人接盘了!” “怎么回事!”温以珏这人,越生气的时候语气越平静,或者说是,冷漠。 短短四个字,像冬天的冰凌直扎进季明杰和喻安洲炽热的心脏,又痛又冰,激得他们蜷缩着根本发不出声音。 无人应答,温以珏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同列的那个青年问道:“元泓,你说!” 相较于季明杰和喻安洲的窘相,青年的神色如常,闻言站起身来回道:“项目中标公示期内,总裁曾签发特别采购书,采购了当时价值五十亿的建材。” “昨天估值六十五亿,现在大概还值五十五亿了。”史晨贴心将近期涨跌帮忙换算了一番,目前建材价格已经全线暴跌近15个点了。 “嘭”地一声巨响,吓得在场诸人心头一紧,季昕予不自觉地向陆深的方向靠了靠。 而这狗男人,竟然破天荒地轻轻拍了他的背作安抚。 响声平息之后,季昕予才发现,那是温昕沅将办公的平板电脑摔在了桌面上。 “温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陆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突然出声装和事佬, “今天已经跌停了,不会比十一亿再低。” “要是今天之内能找到买家的话,也不算亏。” 傻子都知道现在价高货足,还有充分的下跌空间,谁会笨到这种时候大肆采购啊! 喻安洲缩在季明杰的身后,像寄生在海龟身后的藤壶一样,偷偷地怒视陆深。 而季明杰,则像是被巨大的变故影响,失了智一般只会盯着陆深喃喃自语。 陆深却还像不解气似的,拢了拢季昕予的肩膀问道: “亲爱的,如果市面上有报价单里相同价格的货源,咱们是不是该给个机会呢?” “就是那个,‘恶意竞争’的价格。” 第35章 丑态 陆狗, 不愧是你! 季昕予不禁低笑,前脚季明杰才说别人靠低价,恶意竞争搅乱市场, 后脚就被陆深逼到了必须要做自己口中那个搅屎棍的地步。 笑死,傻子都知道只要三库继续放货, 温氏的那堆货就势必会烂在库里。 浅浅的“机会”二字仿佛点中了季明杰某处的开关, 他突然像一只濒临溺亡的动物一样, 扑上前去想抓住陆深这块最后的浮漂。 甚至于,完全忽略了正是对方将他踹入深水。 “陆深, 陆贤侄!”陆深稍稍侧身,他便又扑了个空, 扭曲的表情之下, 如临大敌似地不断偷看温以珏,口中的称呼却是越来越急躁。 “不要利润, 不、认亏五个点,只要陆氏肯收下这批货!”季明杰贼眉鼠眼地看向温以珏, 在对上她意味不明地视线后,便更加慌乱无措,甚至于言语间都带上了破烂的哭腔: “五个点, 不不不,七个点, 只要陆氏肯,只有陆氏能……” 他多次尝试去抓陆深的胳膊或是衣袖,全被对方灵活地躲了过去。 陆深一言不发,任凭季明杰丧家犬一样地丑态百出。 于是, 季明杰便又调转目标, 两只油手紧紧抓住季昕予的左手, 像是放弃了遥不可及地浮漂,就近握住了块单薄的木板: “昕予,昕予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第59章 多年来风光的上流生活并没有改变季明杰的本质,脸面、尊严在他眼里,依然是随时可以丢弃的东西。 因此,他可以丑态尽显地去求一个晚辈,也可以谄媚巴结地去求那个温家最底层的私生子。 对于近十几年光鲜的季总来说,这场景不亚于去街上当众亲吻一个流浪汉。 季昕予挣脱了几下,季明杰的手却越来越紧,根本挣脱不开。 反倒是,陆深握在他肩头的手掌放松了一些。 季昕予抬头看他,精致的薄唇已然被主人放松下来,一扫方才的紧张与警惕,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也是,对于季明杰这种凤凰男来说,还有什么比将他努力了几十年,好不容易建造出的上层阶级假面打破,更令他崩溃的呢? “亲爱的,既然事关你的亲人,那不如由你来抉择如何?”陆深的手从季昕予肩头挪开,特意让了让位置,使季明杰与温以珏可以毫无阻碍地相互观察。 季昕予的脑子懵了一瞬,很快便理清了陆深的用意。 从季明杰对温以珏的恐惧看来,后者手里肯定对前者来说生死攸关的把柄,以至于他可以向任何人,甚至于面前这个比马桶地位更低的私生子求情。 听到陆深的话,季明杰那双死鱼眼突然灵活地颤动了一下,察觉到季昕予的不适,又缓缓地松开了双手。 是了,他依然是二十多年前那个擅长察言观色的凤凰男。 季昕予不禁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谁能想到温家的私生子竟也享受到了温以珏才有的恭敬呢? 他收回手,微微后撤了些,回答:“我没有亲人。” 季明杰闻言脸色骤变,直接破口大骂道:“季昕予!我他妈是你亲爹!” 紧接着换回哀怨的模样,带着哭腔:“就算你不想承认,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呀。” 季昕予冷眼看着季明杰来回切换的嘴脸,心想,温以珏手上到底留了季明杰什么罪证,居然轻而易举便将他逼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季昕予!你他妈想想你妈是怎么对我的,你个烂货白眼狼,没有我你能爬的上他陆深的床?!”面对季昕予和陆深不动声色的凝视,季明杰愈发混乱与暴躁,指着季昕予的鼻尖破口大骂。 而后,陆深突然幽幽地说:“会。” 季昕予:…… 他很想告诉季明杰,自从被赶出主卧,他连陆深房间的地毯都没碰到过,但是这样好像更丢脸的是他自己。 罢了,还是自己的面子更重要一点。 季昕予看了陆深一眼,清清嗓子继续道:“出于对温家多年养育的感恩,我很想建议陆氏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收购温氏库存。” 他看到温以珏的眼神闪了闪,似是有话要说,便抢先继续道:“毕竟,上流社会的低等佣人,也能负担得起学费。” “昕予,不要妄自菲薄。”温以珏尽力克制着表情,比起安抚,压低的声线更像是威胁。 季昕予则选择回应那其中千分之一的安抚,微笑点头道:“当然,我也认为连续十年刷马桶的工作,是因为我刷的最干净。” 他看到温家以外的人们,都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在这个私生子少的可怜的公开信息里,描述最多的一直是温家的宠爱。 季昕予继续说道:“出于一个‘间谍’的自我修养,我理应更想建议陆氏高价收购。” “你给我闭嘴!”季明杰下意识看向李院,然后扑上前去捂季昕予的嘴。 那双油腻污浊的手停在了季昕予面前十几公分的距离,季明杰整个人撞在了陆深伸脚勾过来的椅子上。 “谢谢。”季昕予由衷地感谢,并强忍住后退十米的欲望。 那双手上沾满了季明杰崩溃时的眼泪、鼻涕,甚至口水,要是被碰到了,他怕是只能选择植皮了。 陆深的右腿稍稍使力,便将椅子连同季明杰蹬远了些。 但没有太远,季明杰扭曲着姿势缩在凳子上,大大增加了滑轮的阻力。 季昕予并不在意,看季明杰那痛到扭曲的样子,大抵是被撞到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继续说:“作为季昕予,我认为陆氏没有任何理由收购那些垃圾。” “昕予,你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不要意气用事。”喻安洲站起身劝说道。 他一直在观察,站在陆深旁边的季昕予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喻安洲一直试图从他身上找寻点点以往的痕迹。 很遗憾,半点都没有。 不久前还忧心又坚定地对喻安洲许诺“我只为你”的男孩,此刻昂首挺胸,目光灼灼地反问: “想想你给我洗脑要远走高飞的幻想,还是想想窃取陆氏信息的任务?” 陆深顺势问:“那么亲爱的,你的结论呢?” 季昕予轻蔑地环视温家诸人,浅笑道:“当然,是最后一个。” 他看到温以珏和喻安洲的脸色臭的像刚吃了十斤有毒的牛粪,内心暗爽。 这种程度的损失对于温氏来说,并不算是生死攸关。 对温以珏来说,更难以接受的是丈夫的丑态,和被季昕予拿捏嘲讽的屈辱; 而对喻安洲来说,更难接受的则是被唯一对他死心塌地的季昕予当众背叛。 “我们走。”强烈的屈辱感席卷而来,温以珏甚至忘记与李院道别,制止了喻安洲和被称作“元泓”的青年想要带季明杰一起的企图,起身便要离开。 第60章 走到门口时,史晨突然推门进来,身后是一众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为首那个挡住了门口,右手利落地出示证件,朗声说:“宁市经侦大队,接到一起经济犯罪报案,请相关人员配合调查。” 红外线一般穿透性极强的目光环视一圈,率先对温以珏道:“温女士,请跟我走一趟吧。” 同样被点名的,还有季明杰和喻安洲,以及季昕予。 被点到名字的瞬间,他的手指冰凉,错愕地看向陆深平静的面容。 对方宽大的手掌在身后悄悄握住他的拳头,带了些许温热的潮湿,适时缓解了季昕予指尖的寒意,低声在他耳边说: “放心,等我。” 第36章 保释 一段还算平和的问询之后, 季昕予被单独留在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灯光像是进入苟延残喘的暮年,苍白又微弱,时不时还像病发似的闪烁几下, 让整间四方盒子一样的屋子更加阴森骇人。 季昕予对面的两个座位已经空了有段时间了,所以, 他一抬头看到的便是嵌在墙面里的整块单向玻璃——如果跟电视剧里配置一样的话。 不过, 如果是一个人呆在这样可怖的空间里, 他倒觉得玻璃后头有人的话更好些。 昏暗的灯光下,漆黑的玻璃和深蓝的墙面浑然一体, 只有挂在顶端的两个摄像头还闪烁着红色的指示灯,而那两个红点之间是“严格执法, 文明办案”的标语。 他有好多年没有认真看过电视剧了, 也不知道记忆中“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是早被淘汰了, 还是这算是书中世界与原来世界的差异。 季昕予不断观察着审讯室各处细枝末节,试图用天马行空的思维掩盖住内心的忐忑。 是的, 他在焦虑,非常焦虑。 在刚刚在审讯中,季昕予将温家如何教唆他潜伏在陆深身边, 如何将陆深的资料拷贝下来,又如何将信息传递回温家, 所有所有的经过全部复述了一遍。 他是整个计划唯一的执行者,是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那个环节。这点在他踏上警车的时刻,便已经有了觉悟。 真正让季昕予如此焦虑的,也并不只是即将面对的牢狱之灾, 还有另一种审判。 陆深对他的审判, 对他们之间关系的审判。 左右手指尖胡乱纠缠, 指尖不自觉地使力。 “嘶——”季昕予下意识倒吸了口凉气,抬手一看,左手拇指关节处的皮肤被抠掉了一块,正往外渗着血丝。 突然,门口传来“咔哒”一声,随着铁门开启,走廊上的亮光也照了进来,从窄小的扇形,逐渐扩散到整个审讯室。 “季昕予,你可以走了。”语速很快,但听声音并不是刚才审问他的其中一个。 季昕予将双手放回桌面,茫然地“啊?”了一声。 “叩叩。”男人敲了两下门,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帮季昕予唤回神志,再次说道:“保释手续已经办好了。” 这种时候,还有谁会记得他啊? 温家人巴不得他自己承担所有罪责牢底坐穿呢,那就只可能是陆深了。 季昕予的心头一暖,这是不是说明,在另一张审判桌上,他已经开始有哪怕万分之一的胜算了? “叩叩。”这次敲响门板的声音更大,且间隔更短,大抵是有些不耐烦了。 季昕予猛地站起身,就着对面玻璃墙里模糊到轮廓都看不清的影子,理了理糟乱的头发,顾不上拇指上渗血的伤口,来回拍了几下褶皱的衣服,脚步轻快地往门口走。 心跳,莫名加快。 临近门口时,那名黑制服便又开口,有些不耐烦道:“近期不能离开宁市,有问题会随时联系你们配合调查。” “嗯。”季昕予放慢了步伐,点头答应。 黑制服侧了侧身子,让出路来。 季昕予便一个箭步迈出门口,期待地叫了声:“陆……” “走吧。”史晨顶着一张棺材脸站在门外,将季昕予的呼唤噎在了嘴里。 季昕予喜悦的表情瞬间凉了大半,低头应道:“哦。” “剩下的事情律师会处理。”史晨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等季昕予回应,转身就走。 季昕予只能低头默默跟着,大厅里人声嘈杂,他挂在嘴边的询问便被咽了下去。 突然,他的胳膊被人猛地拉住,随着歇斯底里地吼叫,一只手直直地落了下来:“是你!都是你这个野种害的!” “靠!”季昕予尽力侧身,堪堪躲过那一巴掌,却因为动作太快而眼前一黑。 幸好,史晨及时发现了异样,回身过来拦住了对方的下一番动作。 “季昕予!你个烂货,不得好死!”温昕沅被史晨钳制着双手,挣脱不开,只能破口大骂。 季昕予扶着史晨的胳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便见到温昕沅歇斯底里的模样,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温昕沅被他的态度激怒,更加用力挣扎了一阵,无果,眼神便更加恶毒地看向季昕予,一字一顿地威胁,“我会杀了你,我他妈一定会杀了你!” “当然是笑,温家独子、温氏未来的继承人,像个神经病一样骂街。”有史晨在中间拦着,季昕予便有恃无恐了。 温昕沅越疯,他就越要保持风度。 对方又咒骂起来,还伴随着强烈的挣扎,拦在当中的史晨也怨怼地瞪了他一眼。 第61章 真可惜,陆深竟然错过了温昕沅如此精彩的画面。 不对,白月光发疯场面,怎么能让陆深错过呢? 季昕予灵机一动,靠近史晨问道:“手机带了没?” “?”史晨疑惑地回头看他一眼,迟疑一瞬,回答:“左边口袋。” 季昕予将手机拿了出来,用史晨的面容id解锁后,娴熟地点开聊天软件,意料之中地看到唯一置顶的“老板”。 点开聊天框,后退半步,将摄像头对准温昕沅。 季昕予含着笑意说道:“也好,杀了我你们一家人正好在牢里团聚。” 手指上还带着不知在哪里沾上的灰尘,摁上拍摄键时,蹭花了屏幕。 果不其然,温昕沅一点就着,奋力反抗着史晨的钳制,口中的咒骂声也愈演愈烈,丝毫没有顾忌到季昕予直冲向他的摄像头,甚至不顾形象地妄图伸脚踹他。 这可难坏了史晨,一边顾念着老板的吩咐,怕季昕予挨打,又怕一个扶不住,把老板爱护这么多年的温昕沅给摔了,没一会儿便满头大汗。 “车在门口!”史晨背对着季昕予,吼了一声。 季昕予这才注意到史晨额角的汗,识相地收起手机,转身要走。 “你们在做什么?”他身侧略过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径直走向了史晨和温昕沅的位置。 季昕予转身看了一眼,才认出来,这是坐在喻安洲旁边的青年,叫做“元泓”。 他看到史晨迅速放开了手,结实地挨了温昕沅一拳,然后温昕沅便被“元泓”拦住说了句什么,才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史晨这也才转身跟了过来,看到站在半道的季昕予,脸色一沉。 季昕予才反应过来,自己看热闹看上头,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脚步。 “走吧。”史晨也不着急要回手机,黑着脸径直略过季昕予,压抑着情绪低声说道。 季昕予只能再次低着头默默跟上,注意着两边的动向,怕再被温家人捉住。 同时,暗自腹诽: 难怪史晨能在陆深身边待那么久,连黑脸都神似陆深! 上车后,史晨依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季昕予独自坐在宽敞的后排。 “你……”史晨突然抬头,隔着中央后视镜看向季昕予,却没有说下去。 季昕予也从镜片里回看过去,反应过来什么,前倾着身子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说:“奥对,手机还你。” “嗯。”史晨接过来,并没有立马检查他动了什么手脚,而是沉默着看向季昕予。 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季昕予大抵能猜到,无非是想问自己在警局说了些什么罢了。 沉默一会儿,史晨突然低了头,问:“我是想说,虽然法治社会几乎没有暴力审讯出现,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通知家庭医生。” “不用,我很好。”季昕予回答。 于是,剩下几十分钟的路程里,车厢内便一直保持沉默。 季昕予私心地不想通过史晨告知陆深什么,如果他想知道的话,尽管亲自来问。 回到熟悉的陆氏别墅,季昕予头一次感觉到了轻松,进门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一推门,他便正对上管家陆忠苍老的脸。 “忠叔,陆深呢?”季昕予迅速换好鞋,语调活泼地问道。 而陆忠看他的表情比之前更加厌恶,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史晨上前,低声在陆忠耳边嘱咐了什么,陆忠像看怪物一样瞪了季昕予一眼,没好气地说:“在天台。” 说罢转身要走,季昕予立马跟上,指指他手上的托盘和酒瓶,问:“这是给他送去的吗?” 陆忠停了脚步,不做声。 “我去送吧。”不等陆忠反应,季昕予便拿过托盘上楼去了。 原本在刚穿过来那几天,他是不能上天台的,只要接近入口,便总有人从角落里窜出来拦住他。 大概是陆深怕他跳楼自杀? 还是从上次在书房里忽悠季明杰收购建材后,他接近天台这事突然被默许了,虽然小瑾那丫头总会生硬地找借口跟着上来。 他一手托着托盘,另一手轻轻扣了两下门。 无人应答。 于是他便直接使力推了推,那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男人颀长的背影恰好出现在门框中央,像刻意装裱过的摄影作品,简约、优雅。 听到声音,陆深转过身来,几缕黑发柔柔地贴在额前,间或被微风吹起。身上穿着深灰色家居服,一手拿着矮胖的啤酒瓶,一手夹着半棵燃烧的香烟。 看到是季昕予上来,他平淡的面容突然荡起了柔柔的涟漪,如月光般温润无害地笑了,柔声道:“回来啦。” 就像是,像是寻常工作日,对加班晚归的亲人那样说。 第37章 醉酒 空旷的天台上零星设了几个花坛, 里面是季昕予闲来无事拖着小瑾从花园角落里移栽过来的太阳花。 这花又土又廉价,在花园里也只是个镶边的陪衬,陆忠便没有阻拦。 此刻, 红黄相间的小花朵已经尽数开放,随着陆深额前柔柔的碎发一起, 左右摇晃。 明明才在警局遭过审讯的是季昕予自己, 但他却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比自己更加落寞。 偌大的天台上, 高大强悍的野兽只有在空旷的夜幕里,才得以把锋利的刺变回柔软的发, 才敢于流露活人的情绪和情感。 第62章 此刻的陆深,便给了他这样的感觉。 是在阅读原文时, 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 原文里的陆深乖张暴戾, 像个恣意妄为的魔王,毫无保留地表露所有情绪;而身边这个, 即便同样阴晴不定,但多数时候是克制收敛的。 是蝴蝶效应改变了他吗? 季昕予把托盘往矮桌上一放, 才看到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摆了各种酒水的空瓶子。 他便也同样拎了瓶啤酒走到陆深旁边,长臂一伸凑近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叮”地一声脆响后,季昕予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瓶。 连续的吞咽动作让他呼吸有些急促, 猛喘几口后,被液体裹挟着流入胃里的二氧化碳突然翻滚着抗议起来。 “呕——”季昕予反射性地捂住嘴巴, 弯腰尽力压制即将冲口而出的东西。 太丢脸了!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这么喝啤酒的,可乐也不带一口气炫半瓶的呀! 翻滚在咽喉的不适感愈演愈烈,他焦躁地来回巡视着,想着至少不能吐到地上。 然后, 两只修长的手指推了个黑色垃圾桶出现在他的视野之内, 紧接着耳边若有似无地出现了声轻笑, 他拱起的后背被轻拍了两下。 他姿势怪异地歪头看了眼,恰好对上陆深含笑的眸子。 “唔呕——”反胃感更加猛烈袭来,季昕予便什么都顾不得了,两手拎起那只干净的垃圾桶,小跑了几步去到墙根处,背对着陆深蹲下。 然后…… “呕哇——”季昕予已经在努力克制咽喉的声音,但呕吐毕竟不是常规动作,依然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动静。 季昕予腹诽:再好的气氛也拯救不了呕吐的声音啊!! 呕—— 幸好他中午吃的不多,晚餐又还没来得及吃,吐出来的大多是才刚入肚的啤酒。 耳边似有鞋底撞击底板的细微声音,季昕予机警地回头,原来是陆深蹙着眉头跟过来了。 “你别过来!”季昕予低着头,将那只装了污秽的垃圾桶往身后挪了挪,焦急地制止。 然后又干呕了几下,那股冲劲十足的反胃感才终于悻悻退却。 庆幸的是,陆深靠近过来的脚步也停在了原处。 恰巧小瑾敲门,推开天台门便看到季昕予满脸通红,抱着个垃圾桶缩在墙根底下,懵然问道: “您这是怎么了?” 季昕予低着头,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而陆深重又迈开步子走了过来,将手里的矿泉水向下递了递道:“漱口。” 小瑾见季昕予没有动作,便先一步接过来,蹲在季昕予对面,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谢谢。”季昕予低低地呢喃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对小瑾说的。 很快,小瑾收拾好残局便离开了。 天台上清风拂过的人影又只剩了他们两个,隔着半只胳膊的距离分别靠在围栏旁边。 季昕予的脸颊到脖颈依然很红,红得发烫。贪恋被风拂过时的清凉,他便顺手将领口的两颗纽扣解开了些,袖口也被挽到了小臂中央。 目之所及,连手指都是红红的。 “谢谢。”他偏头看了陆深一眼,对方只是目视远方,呷了一口酒。 过了好一会儿,陆深才动了动,转身朝着季昕予的方向,用那只夹着香烟的手靠近他通红的脸颊。 突然,脑海中闪现出一副灰白的画面,一具瘦弱的身体上,零星分布了几个圆形烫伤,其中一个里,还残留了点点烟灰。 那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情境,耳边甚至还有凄厉的惨叫声回荡。 陆深的手骤然停在半空,转而将香烟碾灭收回了手,又仰头将剩余的半瓶酒一饮而尽。 季昕予察觉到了他迟疑的动作,心里一凉。 果然,那堆难堪的呕吐物一定在陆深的眼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这一眼难尽的复杂眼神,难免不是把自己也看成一堆垃圾了。 想到这里,季昕予的表情瞬间崩塌,一言不发埋低了脑袋。 又沉默了许久,微风撩拨地人心猿意马。 季昕予悄悄抬头看向陆深,却恰好对上了对方的目光。 像触电一样,季昕予慌忙回头看向别处,又按捺不住地回想那道瞬间撞上的眼神。 他很肯定,那是无论原文还是过往,陆深从未有过的温柔探询。 下一秒,那人便像是听到他脑海中的声音一样,低声问道:“难道,温家对你也不好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谁家疼爱的小孩会被送给对家当间谍啊! 好听点叫商业联姻,不好听的,他不整个就是一卖pi股的吗。 “如果给个刷马桶换饭吃的机会就能算好的话,呵呵,那还挺好的。”季昕予垮着张脸,悻悻地回答。 陆深又仰头喝了口酒,剩余不多的瓶底子撞击在玻璃瓶上,在恬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他又没头没脑地轻笑一声,低低地呢喃:“他说爸爸只疼哥哥,妈妈只顾工作,又打不过哥哥,所以最喜欢跟我在一起玩。” “谁?”季昕予下意识问,然后便反应过来,是温昕沅。 原文对他与陆深的描写大多着重在陆深对他的偏执,却从来没有提过来由。 现在看来,八成是那货小时候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勾起了小陆深内心里的共情点,以至于往后的许多年里,陆深看他一直带着某种滤镜。 第63章 对于上市企业继承人、尤其是富二、三代来说,首当其冲缺失的就是家人的关注。 “跟小时候的你很像?”季昕予问。 陆深迟疑了一些,手中的酒瓶晃了晃,还是浅浅地点了下头: “陪我长大的,只有忠叔和岚姨。” “至少,我还有母亲去世前几年的回忆,那个小朋友比我更惨一些。” 难怪,他被温昕沅骗了那么久,与其说是想弥补温昕沅缺失的宠爱,那更像是在弥补童年的他自己。 于是,才能对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视若无睹。 季昕予转头面向陆深,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涣散,对上季昕予的眼睛后,又迅速恢复清明。 “醒醒吧,温昕沅从来都是温家所有人心尖尖上的宝贝,季明杰连他夏令营都抢着去接,疼个屁的哥哥!” 他的话在嘴边滚了两圈,才将里头呼之欲出的脏话吞了回去。 陆深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想转身拿酒,却被季昕予按住了双颊。 “嘭”地一声,季昕予的酒瓶没有放稳,结结实实砸在了地板上。 而他本人却像没听见似的,对上陆深蒙着醉意的双眸,义愤填膺地说: “那货奸懒馋滑又婊又茶,凭什么替你小时候唔……” 季昕予那满肚子的不忿被陆深突如其来的亲吻尽数堵在喉头,然后在唇齿相依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陆深身上的酒味太浓,他的酒量又那么差,只片刻间便醉得脑袋空空。 【作者有话要说】 亲测,千万不要口嗨,不要挑战奥密克戎的威严(哭) 第38章 情侣 “这里, 才刚刚解除误会,直接一个法式热吻未免太快了吧!” “还有后面这段,肢体接触也太多了些。” “这是暧昧期不是求偶期……就算是, 两只孔雀一起开屏咱们不就直接大结局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花麓和季昕予两个人,他们便直接用覆盖整面墙的投屏当做超大号显示器, 上头赫然出现了一幅幅简约的分镜画面。 不用亲自动手搬砖的喜悦, 令花麓情绪高涨, 连带着嗓音都高亢起来。 “啊?”季昕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唇角,质疑道, “可是开头明明都……” 睡过了哎…… 他在手边的打印稿里翻找了一会儿,将第一话稿子举到胸前作证。 花麓敷衍地摆摆手, 恨铁不成钢道:“这本漫画的核心梗就是阴差阳错419的两个主人公恋爱的故事, 最吸引人的是暧昧拉扯、情感拉扯啊!” 他顿了顿,见季昕予抚着嘴唇若有所思的样子, 眼神变了变,俯身靠近季昕予的耳边, 意有所指地说: “咱们这是青少年纯爱故事,主角虽然成年了,但可不是成人漫画, 请不要用一个热恋中的成年男性视角规划剧情,ok?” 季昕予像被点中了心事一样, 伸手将花麓瘦削的脸颊推开,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说:“什么鬼成年男性视角……这里我标注好了,晚点改好!” 花麓顺势直起身子来, 环抱手臂靠在桌边, 说:“要是实在找不到感觉, 建议你回看一下十五六岁比较喜欢的漫画或者小说试试。” 额……季昕予不动声色地摸了摸鼻尖,脑袋里走马灯似的回想原书中的各种情节。 圈禁、强迫、虐待…… 哪个字单拎出来都跟“纯爱”俩字儿半点边儿都不沾。 花麓眼看着季昕予的表情逐渐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便用一声清脆的响指把人从无限畅想中拉了回来。 季昕予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花麓,喃喃问道:“啊?你说啥?” 花麓:…… “罢了罢了,”他摆摆手,看了看时间回答道,“我说,时间不早了,帮工小弟又要变回老板娘了。” 季昕予“嘿嘿”一乐,呲着牙活像个路边捡到钱的小傻子。 而在某处屏幕之后,同样有人扯了扯嘴角。 一个月前,那次天台上坦诚布公的聊天以后,季昕予好像冥冥中被赋予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以至于在花麓提出想让季昕予到工作室帮忙的时候,陆深很快便点了头,还叫史晨送了新的平板电脑给他。 这间会议室也是陆深专门叫史晨腾出来的,与总裁办公室隔得很近,平日里只有季昕予和花麓会在这里工作。 花麓曾经提出让季昕予直接去工作室所在楼层办公,但被陆深一个问题堵了回来: 他能以什么身份,不突兀的加入工作室呢? 想想也是,原身在这个世界一没学历二没经验,甚至连正儿八经的漫画书都没看过。 而花麓工作室作为国内顶尖的团队,突然进了这么一个人,任谁都好奇这人的底细吧。 介绍他时,要么说这货上头有人,要么说老板脑子有泡。 比起面对复杂的人情世故,和旁人打量的目光,季昕予还是选择清清静静地躲在顶层画画。 ——毕竟,他也不想刻意跟陆深保持距离。 “叩叩——”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门被敲响,紧接着被推开,一袭黑色西装的陆深长腿一迈走了进来。 花麓又看了看时间,不满道:“又提前了五分钟啊!” “你表慢了。”陆深言之凿凿,甚至没有抬手看一眼时间。 花麓从善如流,迅速收拾好东西开溜。 第64章 这世道,发工资的最大嘛! 季昕予也很快便将资料整理好,小心翼翼将平板电脑放进收纳包,然后将电脑和资料一道放进黑色的双肩包里,然后乖巧地走到陆深面前,满脸写着“我乖不乖”的表情等夸奖。 陆深一个眼神,门口的史晨便快步走过来,将背包接了过去。 然后,一只大手揉了揉季昕予的头顶,低声说:“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深在私底下对季昕予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过往那些刻意亲昵的恋爱表演,已然一丝一丝渗透进了日常,再也不需要什么观众了。 所以说,哪有情侣之间,回避肢体接触的呢? 季昕予心情大好,脸上笑开了花,听到陆深的话后,更是用力点了点头。 大概是会议桌的高度不够,才一动作,脖子里便传出一阵闷痛,他便又顺势活动了几圈。 “不然……”机敏如史晨,立马联想到了桌椅的问题。 这里毕竟只是临时开会用的会议室,舒适程度连楼下的普通工位都不如。 他的提议才刚开了头,恰好被陆深的话盖了过去:“走吧,该饿了。” “好!”季昕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顺势被陆深揽在怀里,像过去的很多天一样,一气呵成。 黑色的迈巴赫已然等在楼下,一看到三人出来,司机便恭敬地将钥匙递给了陆深。 季昕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者只是长腿一迈,帮他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 “哦。”他没多问,低头钻了进去。 而后,陆深回头看了史晨一眼,绕过车头坐上了驾驶座。 “你开车?”季昕予往外看了看立在路边的司机和史晨,问。 陆深不置可否,一边娴熟地发动车子,一边含笑调侃道:“如果你有驾照的话,也可以试试。” 季昕予摆摆手,他和原身当然不会有这项技能。 “我是说,司机和史晨……” 陆深斜睨了他一眼,松开握紧方向盘的手,突然转身靠近季昕予。 他缩了缩脖子,低声咕哝着解释:“我不是质疑你的车技……” 然后,陆深的俊脸停在他脸前几公分的距离,盯着他委屈巴巴的眼睛看了几秒,“噗嗤”笑了出来。 “放心,”他轻吻了一下那双开开合合的唇瓣,然后扯过安全带利落地卡住,“我开车很稳。” 最近陆深总喜欢这样蜻蜓点水地亲他,总是撩拨地人意犹未尽。 季昕予嘟着嘴巴追过去,又狼狈地被安全带拽回到座位里,只能气愤地朝空气挥了两拳。 陆深一回头便看到季昕予毫无来由的怨怼的眼神,轻笑了一声,将手边自己的安全带一松。 就着安全带收束时“唰”地一声,陆深重新倾身过去,轻轻扭过季昕予的脑袋吻了上去。 季昕予不自觉地揪紧了陆深的衣领,脑袋里炸开漫天烟花,骤然点亮了灰扑扑的暮色。 不多时,陆深便放开了他,食指关节蹭了蹭泛红的脸颊,笑道:“满意了?” 季昕予低头不言。 陆深便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继续道:“快要变成现场直播了。” 季昕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一看,才发觉道路两边已然站了不少人,正伸长了脖子往车里瞅,而司机和史晨两个人早就没了踪影。 车门玻璃防窥他是知道的,只是这备受关注的前挡风玻璃…… “应该看的蛮清楚的。”陆深像是能听到季昕予内心的声音一般,适时回答。 季昕予:…… 长时间不做社畜,居然忘了还有下班这回事。 陆氏园区的位置恰好位于闹市与郊区的分界,得益于迈巴赫的优越性能,很快他们便把如潮的下班族甩在了身后,季昕予这才意识到,道路两边已然从高楼林立过渡过中层建筑,变成了幽暗的建筑工地。 这是在往郊区开? 迈巴赫如鱼得水地超越了路上本就不多的车子,加速到飞起,直到遇上个红灯,季昕予才堪堪松了松全身绷紧的肌肉,脸色铁青地问:“开车,很稳?” 陆深表情严肃,目视前方,好似没有听到季昕予的话一样。 季昕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这人不会还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赛车梦想吧,就凭原身这副身子骨,非得给弄散架了不可。 “我说……”季昕予伸手想拍陆深的胳膊提醒一下,却又赶上绿灯亮起,陆深一脚油门车子便又冲了出去。 他便只能在骤然加重的推背感中回身朝前,下一秒,紧缩的瞳孔中央突然蹿出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 “喂!——” “吱—— 嘭!——” 季昕予的提醒声被轮胎摩擦公路的声音吞没,然后在猛烈的撞击中戛然而止。 刹那间,他慌乱地看向陆深,只一眼便又被骤然地翻天覆地吞噬。 失去意识前,季昕予顶着模糊的视线,茫然地看向右手边,却什么都看不真切。 天旋地转之间,陆深好像,在笑? 第39章 绑架 “这人什么来头?” 陌生粗哑的嗓音从远处飘来, 带着浓厚的外地口音,虚虚地落进季昕予的耳廓。 随着难听的嗓音由远及近,他的意识逐渐回拢, 胸口传来气闷地不适感。 第65章 “咳咳——”季昕予难耐地咳了两声,才发觉口中被缠了东西, 闷闷地发不出声。 紧接着, 全身关节像是联合抗议一样, 一齐疼痛起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胸口又是一阵猝不及防地刺痛, 引得他更加难耐地干咳,却因口中的异物咳不痛快。 “嘘——”有人在他耳边低声示意, 接着手指被捏了捏。 季昕予努力想回头看看, 无奈身体被捆了个结实,动弹不得, 眼前也被布条蒙住,一片漆黑。 “陆深……”他含混不清地叫了声, 眼前的漆黑和全身各处的疼痛令他焦躁不安,“是你吗?” 简单的五个字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力气, 季昕予闷闷地虚咳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尽数吐出一样。 “嗯。”对方应道, 听起来也像是被缠了嘴巴,醇厚的嗓音闷闷地徘徊在喉咙里。 季昕予用力挣扎了两下,被牢牢束缚在背后的手便突然被人用极大的力气攥住,温热的掌心令他稍稍心安了些, 随即便明白了对方的示意: 安静, 不要招人过来。 他用另一只手胡乱摸索了几下, 也如对方那样用力握了握他的手,颤动的喉咙里发出“呜呜”声,似乎也在安抚他。 那道粗哑的嗓音放低了些,季昕予已经听不清谈话内容,只能分辩出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在急切交流什么。 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遭遇了车祸……为什么会被人绑在这里? 他的脸颊边轻飘飘地划过了什么,带着一路的皮肤微微发痒,又像是打开痛觉的标识一样,脑袋、胸口、四肢、脸颊……身体各处截然不同的疼痛犹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既清晰又繁杂,仿佛每条神经都在遭受猛烈地冲击。 季昕予本能地缩紧了身体,额头上很快便积聚了厚厚一层汗液。 看来那场车祸还挺严重。 突然,身后奚奚索索动了几下,然后泄气似的沉了沉身子。 安静十几秒后,突然听到“咣当”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什么声音?!”门外粗粝的大嗓门喝了一声,而后凌乱地脚步声由远及近。 啪嗒一声,挡在眼前的黑布条上下透出些微弱的黄光,季昕予心里“咯噔”一下,身子缩得更紧了些。 “给老子安静点儿!”一声闷响后,头顶骤然炸开粗哑的咒骂。 接着,季昕予身上也猝不及防地钝痛一下,整个人差点歪倒在地上,吃痛地呻yin了几下。 “想活命就tm老实点儿!”那人语气非常不耐烦。 绑架? 他们被撞的车一看就值不少钱,要说是被路过的亡命徒盯上,也还算合理。只是,人都醒了,这两个劫匪却并不急于让他们联系家属要钱。 “军哥,消消气,给踹死了不好交代。” 陆深突然使力挣扎了两下,带的季昕予也晃了晃。 “军哥,你看这个……” “草!你这逼再不老实,老子先tm扔你出去喂狗!”被称作“军哥”的大嗓门又是一声呵斥,照着陆深的腿侧猛踢一脚。 陆深却充耳不闻,喉咙里不断“呜呜”地示意,那两个蠢绑匪才终于明白。 “军哥,他好像是要说话。”另一个拍了拍军哥,提醒道。 几秒后,军哥鼻腔里哼了一声,他小弟便蹲下去,将陆深口里的布条拆了去。 “谁派你们来的?”陆深的嗓音有些嘶哑,语气却一如既往地沉稳,仿佛这并不是荒郊野岭的绑架现场,而在陆氏的会议桌前。 军哥不耐烦地“嘁”了一声。 “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出双倍。”陆深言简意赅,直接将军哥将要出口的话给堵在了嗓子眼。 “军、军哥……”那小弟的声音亢奋地颤抖着。 军哥却并没有反应,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陆深沾满脏污的西装,狐疑地眨着眼。 “拿走的那块表,市价虽然只有八十万,但足以用来佐证。”陆深淡淡地说,“或者,你们可以搜索一下财经新闻配图,确认我的身份。” 那两人对视了一下,似乎很难抉择。 未几,那个被称为“军哥”的一拍桌子,低吼着:“老实点!”拔腿想离开这间屋子。 “等等。”陆深不疾不徐地叫住了他们,“想要钱的话,把绳子解了。” 如果不是狼狈地被绑在地上,季昕予觉得这句话比他平时对史晨的语气还像命令。 不过,那两个人只犹疑了片刻,军哥便更加不耐烦地说:“解解、解了。” “嘭”地一声,大门关上。 粗哑的声音越来越远:“撞成那样还想跑,站得起来都tm是奇迹……” 陆深动了动僵直地胳膊,先是将自己眼前的黑布条扯了下来,昏暗的灯光对被蒙了好几个小时的眼睛来说,还是有些刺目,缓了一会儿眼前才恢复清明。 “别怕,先闭上眼睛。”他安抚似的拂过季昕予地头顶,然后将他脑后的死结慢慢打开。 季昕予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还沾着点点干涸氧化后暗红的血渍。 嘴里的布条被拿走后,季昕予终于沉沉地舒了口气,而后却又猛烈地咳嗽起来。 陆深便先轻柔地替他顺了顺气儿,让他战栗不已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才又去解剩下的绳结。 幸好,这两个只是胡乱绑了几个死结,很快便被尽数解开了。 第66章 季昕予的情况比陆深要糟糕地多,白皙的额头上沾满血污,不同氧化程度的血液叠加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来源在哪。衣服被割破了好几道,乍一看便能看到四肢上触目惊心的伤口。 更严重的是,他的呼吸又急又重,恐怕在剧烈的撞击中伤及肺腑。 “陆……陆深……”季昕予喃喃道,嘴唇的翕动牵扯到脱水的皮肤,嘴唇上霎时多了两道伤口,血珠争相往外冒出来。 “我在。”陆深将他抱在怀里,不敢用力碰他,只是紧紧抓住看上去没什么问题的手。 这房间高处有个小小的窗口,透过脏兮兮的玻璃能看到外头灰蒙蒙的天空。 季昕予的身体逐渐变得滚烫,颤抖的幅度也愈演愈烈,双眼逐渐失神,喉咙里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声。 陆深心下警铃大作,对方的伤势似乎比他判断地更加严重。 他不敢晃动怀里的身体,只能捏紧了手,一遍遍地叫他:“别睡,季昕予!” 开始时,季昕予喉咙里还能发出些变调的声音回应,但很快连这点回应都没有了。 陆深轻轻将人放倒在墙边靠着,撑着墙站起身来,将手边一个快要散架的木头凳子用力一踢,“桄榔”一声碎在门后。 两名绑匪闻声赶来,军哥将一地木头踢了踢,率先钻了进来。 陆深阴沉着脸,根本不给两个绑匪开口的机会,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如果他死了,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军哥脸上一僵,后头那个小弟更是被吓得直接躲在了军哥身后。看样子,他们在外头已经了解了不少陆深的背景。 “好!两百万,钱一到立马放人!”军哥说道,“兄弟,我们也不想闹出人命,你出点儿血我们丢点信誉,咱们也算两清了。” 说罢,他从兜里将陆深的手机掏出来,拨通了快捷列表中的第一个号码。 “喂,老板。”史晨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里放了出来。 军哥眼神示意一下,陆深便对着手机指示道:“马上准备两百万,卡号。” “哎,6209……”那名小弟刚开口,便被军哥一巴掌拍在肩膀上制止住,随即将电话挂断。 “你他妈傻杯啊,报警一查不就查到谁的卡了,草!”军哥说完,抬脚对着陆深的腿猛地一踹,将人踹倒在了一边,脑袋磕到凹凸不平的墙壁上,额角流下鲜红的血液。 陆深扶着墙壁站稳,面色依旧阴沉着,冷笑一声:“这种心理素质还学别人绑架。” “wo草!”军哥又要扑上来,被身后那人拉住,小声提醒:“人死了事儿就大了哥。” 他这才作罢,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对陆深说:“两百万现金,送到5号垃圾填埋场门口的回收箱里!” 陆深不置可否,轻蔑道:“我从来不信什么警察,什么政府。” 军哥再次拨通了那个置顶的号码,这次对面不光有人声,还夹杂着急促的脚步声。 “两百万现金,5号垃圾填埋场门口的回收箱里,”陆深按照军哥的指示传达给史晨,然后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缩在旁边昏睡过去的季昕予,补充道,“尽快。” 那头史晨似乎有难言之隐,回道:“老板,现在这个时间,恐怕弄不到这么多现金。” 陆深不说话,目光冷冷地盯着军哥的脸。 军哥一个示意,身后的小弟便凑到季昕予旁边,颤抖着手指靠近鼻下,几秒钟过后,眼睛倏然瞪大。 陆深见此,上前一把推开了那人,然后将季昕予抱在怀里,大声吼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半小时内把钱送到!” 话音刚落,军哥便掐断了电话,狐疑地看向陆深。 “半小时后去拿钱。”陆深已然恢复了平静的样子,重复道。 军哥将手机往怀里一揣,恶狠狠地瞅了一眼,然后带着小弟退出了屋子。 季昕予的眼睫细微地动了动,却并没有张开,胸口间或传出像旧机器重新运作时那样的摩擦声。 陆深轻轻拂过他的背,亲了亲沾着血渍的额头,低声说: “再坚持一下,史晨很快就能来了。” 第40章 脱轨 嗬——嗬—— 粗重的喘息声幽幽地回荡在静谧的破屋里, 苟延残喘,像一台锈迹斑斑的老织布机。 季昕予的眼睫紧闭,纤长的睫毛被血污混乱地粘在灰白的皮肤上, 像横跨面部的两条缝针。 他痛苦地大张着嘴巴,竭尽全力地将整张脸皱作一团, 却徒劳地几乎连半口气都吸不进去。 陆深半跪在季昕予身侧, 眉头紧锁成一团, 顾不得身上来源不明的疼痛,张着手想碰碰眼前的人, 想抬手将他沾满脏污的刘海拨到一边,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刹住车。 无从下手, 这样的季昕予, 太脆弱了。 像悬在绳索上玉雕粉琢的白瓷娃娃,都不用触碰, 风一吹就摇摇欲坠。 陆深悻悻地收回手,恍惚间, 手指间仿佛划过了更加柔软的东西。他将右手举到眼前,眼神错过手指聚焦在季昕予乌黑的发丝上。 以往他总时不时揉几下季昕予的头发,只当是迷惑这小工具人的手段。 那股顺滑的发丝流淌过手心的感觉触手可及, 陆深却不敢贸然伸手,平日里最寻常的接触都可能给他带来成倍的伤害。 第67章 毕竟, 最简单的一呼一吸之于季昕予,已经成了最艰难的动作。 他的胸腔起伏越来越明显,喉咙深处的声音越来越浑浊,随之进出的气息便也更加微弱。 史晨动作怎么这么慢! 陆深抬头看着天窗外泛白的天空, 烦躁地砸了下破烂的墙面。 他与史晨早就定好, 那边一抓到绑匪, 就立马带人过来救援。 凭陆家保镖的素质,对付那两个碎催应该用不了半分钟。 那两个人走的时候叮叮咣咣响了好几声,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靠!一群吃干饭的! 陆深心里竟然升起一丝陌生的、手足无措的感觉,对于习惯了运筹帷幄的人来说,这种感觉就像是被扒光了放在人堆里一样难受。 他烦躁地踹碎了最后一个木凳子,又慌忙蹲下身去轻声安抚季昕予,生怕吓到他。 季昕予的脸颊、胳膊、脖颈,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见不到半分血色,大起大合的胸腔像使用过度的机器一样,每一次起伏都在倒计时。 陆深轻轻托了托季昕予的侧脸,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轻声唤他:“别睡季昕予,睁眼看看,看看我是谁。” 往日里总是随着季昕予的动作来回蹦跳的发丝,此刻暗淡的贴在苍白的脸侧,似乎也在预警主人极差的身体状态。 陆深将那绺难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不住地叫着季昕予的名字。 “老板!”史晨的嗓音被夹杂在急促的脚步声中,停在几米外的门口。 下一秒,“嘭”地一声,木门应声倒地,史晨快步走了进来:“老板,人抓到了!” 待他看清半跪在地上的陆深,和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季昕予后,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 事情好像并没有按照他们预想的那么顺利。 “救人!”陆深大声咆哮。 两个穿着天蓝色工作服的人抬着担架小跑进来,将地上四溅的朽木碎往旁边踢了踢,才把担架放在了比较平整的地方。 “老板……”史晨上前,将陆深扶起,撤了两步,那两个医务人员才小心翼翼地将人抬上了担架。 * 陆氏私立医院,手术室外。 整层走廊寂静一片,唯有陆深仰头半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灰白的门。 该死!一起小小的车祸而已,季昕予的身体怎么会差到这个地步! 他厌恶这种事物逃离掌控的感觉,明明…… 陆深紧蹙着眉,用力闭上了眼睛。 他悲哀地发现,原本的计划里,季昕予就该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可以责骂史晨办事不力,可以指控绑匪故意伤人,可以报复得温家家破人亡。 但是,把季昕予算计到奄奄一息的人,始终都是他自己。 他猜到了温家人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深居简出了许多天,特地选在签约前一天大摇大摆地出门,就是为了逼温家人动手。 甚至连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也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判责标准。 陆深的心脏狠狠揪了一下,律师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开:司法鉴定重伤,能打到无期。 他……心动了,即使中途后悔,挨下了本应落在季昕予身上的殴打,最终也还是害得季昕予变成了预想中血肉模糊的样子。 即便手术室里那个季昕予,当真就是季明杰的私生子,就是温以珏安在他身边的一颗钉子,扪心自问,他真的能选择牺牲掉对方吗? 史晨自走廊尽头快步走了过来,手上拿了几张纸,身后还跟了个戴着眼镜的白大褂。 在看到陆深紧促的眉头和不耐烦的表情后,史晨迟疑地停在了五六米远处,同时示意身后人停下脚步。 获救以后,季昕予立刻被推进了手术室,而陆深则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痕沉默着守在门口。 “老板。”史晨轻轻叫了一声。 陆深烦躁地张开眼睛,眼球蒙着一层血红,回应一声上扬的“嗯?” 史晨上前迈了几步,低声报告:“那两个人进了警局一个小时就招了。” “哼。”陆深冷哼一声。显然是意料之内。 史晨停顿两秒,见陆深并不打算说什么,便继续汇报:“那边的消息,说是只交代了听起来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没见过人,号码也是境外加密的。” “追不到?”陆深的嗓音干哑,从获救到现在,他也不过只喝了两口水而已。 史晨已经悄然走到了他身侧,微微俯身低声说:“需要些时间,那辆车也是,做的很隐蔽。” “嗯。”陆深重又闭起了眼睛,似乎不太有精神。 见陆深满脸疲惫,史晨捏了几下手里的资料,没递过去也没再言语,而是回头示意了一下,示意停在走廊中央的白大褂跟上来。 才刚走了两步,手术室门框上方的红灯“啪嗒”一声灭了。 几乎在红光消失的瞬间,陆深敏捷地站起来,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精明强悍的陆总。 大门打开,医生面露难色,先是站在门口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陆深,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才摘了口罩走过来。 “情况不好?”陆深清了清嗓子问。 医生半低着头,又叹了叹气,回答:“全身多处骨折,伴有内脏出血,抢救是抢救回来了,但是目前的生命指征仍然处于危险范围。” 第68章 “能做鉴定吗?”史晨问。 医生摇了摇头,回答:“医院只能出具验伤报告,不能判定来源。”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以我私人的经验看来,基本都是车祸造成的撞击伤,鉴定意义不大。” “知道了。”陆深应道,眼神一直盯在那道空旷的门里。 这时,史晨背后的白大褂突然上前说:“陆总,您这腿至少是个轻伤,看起来不像车祸造成的。” 陆深并不回答,反而不耐烦地问:“人怎么还没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几个护士推着转运车走得很急,看到陆深站在门口均是惊讶了一瞬,默契地将转运车停在了他面前。 季昕予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拭干净,整个人毫无血色,苍白得几乎与白床单浑然一体。从头顶到眉骨都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戴了硬挺的颈托,只剩瘦削的下颌骨露在外头,十分不协调。 “头部受到了硬物撞击,发现有几处血块,伴有中度脑震荡,颈椎错位已经复原,目前看来情况还不算太坏。”医生说。 陆深斜睨了医生一眼,似乎对他口中的“不太坏”很不满意。 医生摊了摊手,继续说:“头部血块目前影响不大,以他的身体状况来看,保守治疗更好一些。” “目前?”陆深反问。 医生点点头:“头部血块可能造成神经压迫,具体症状只能等他醒过来。” “什么时候能醒?”陆深的眉头皱的死紧。 医生回:“不出意外的话,72小时内可以醒过来。” 陆深一手撑着转运床的栏杆,另一手的手指轻轻蹭了蹭季昕予的下颌,却不敢贸然触碰其他地方。 片刻之后,陆深收了手指,低声吩咐:“史晨,送他回病房,带……小瑾过来守着。” “是。”史晨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白大褂,离开了。 手上那份对季昕予的调查报告被史晨折巴折巴,随手揣到了兜里。 他原本是想找机会递给老板的,但又突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了。 走廊重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了陆深和白大褂两个人站在原地。 “陆总,您的腿需要尽快复位固定,”白大褂幽幽地说,“比起季先生,您这伤更具有鉴定意义。” 作为陆深的私人医生,他对陆深的了解并不比史晨差多少,也能精准把握到老板的当下的需求。 陆深收回目送转运床离开的视线,低声应了下。 走廊尽头便有人小跑着,带着橡胶摩擦瓷砖的声音,推来辆轮椅。 “您这腿要再硬撑着,以后肯定留后遗症。”白大褂不正经地说。 陆深从善如流地坐上,不耐烦道:“别废话,赶紧弄完,我还有事!” 天已经大亮,距离签约仪式只有两个小时,不能白白让季昕予在鬼门关走一遭。 无论是那个季昕予,还是哪个季昕予。 【作者有话要说】 复更,这把有存稿! 第41章 醒来 视野范围内满目灰白, 季昕予非常不适。他想回头看看身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这样的感受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差点以为这种像天压在身上的感觉才是常态。 咔哒—— 清脆的门锁咬合声清晰地在耳边炸开, 引得季昕予一阵头皮发麻——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了,甚至被吓了一跳。 嗒、嗒嗒嗒—— 是谁的脚步由远及近?ta为什么越来越着急? “嘟—嘟嘟——” 好难听的喇叭, 声音又沉又黏糊, 除了老式电动三轮车用了十年以上的喇叭外, 他完全想象不出其他东西能发出这样难听的响声。 “能听见吗?”这次是醇厚清冽的男声,语调带了点急促, 还挺性感。 “季昕予,你能听见对不对?”音色有点熟悉, 但语调却很陌生。 等等! 这种一听就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为什么会跟十年驾龄的老电动车出现在一起? 季昕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悻悻地想着: 或许他现在身处的死后世界, 或是其他的什么时空,就是这么有个性吧! “心电图大幅波动, 心率和血压也是。”陆深挪了挪位置,好让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看清监护仪。 打头的医生正是季昕予的主治医生,这家医院的外科一把刀。 他简单看了看监护仪界面, 俯身刚要察看季昕予眼球的状况时,恰好他的眼睫颤动了几下。 见医生的动作顿了顿, 陆深道:“刚刚还皱眉头了。” “嗯,”医生应了一声,然后简单给他检查了会儿,站直了身子缓缓吐出一口气, 说: “虽然周期拉长了不少, 但病人恢复的还不错, 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正准备给季昕予更换电极片的护士突然指着床边道:“动了,手指头动了!” 陆深便顾不得医生只说了一半的话,弯腰对着季昕予惨白的小脸唤道: “醒醒,季昕予!” 帅哥好像真的很想跟我见面的样子,季昕予迷迷糊糊地想。 可是眼皮跟眼睛中间干涩的要命,费了半天劲连个缝儿都没张开。 废物!活该你没对象! 第69章 医生拍了拍陆深肩膀,宽慰道: “别急,这次车祸造成病人身体严重过载,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要恢复肯定比一般人要久一些。” 陆深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敛起满脸焦急的样子,轻声对季昕予说: “太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儿。” 然后,他站直了身子,面向医生问道:“如果要恢复到正常成年人的身体状态呢?” “如果是他自己车祸前的身体状态,至少要调养半年,”医生推了推滑落鼻尖的眼睛,“如果是成年男性该有的状态,那就得下点功夫了。” 陆深看了一眼季昕予几乎透出骨骼走向的脸,和那双几乎皮包骨的手掌,心里突然泛起一股陌生的酸味。 他从来都不知道,季昕予的清瘦其实是从内到外透出来的虚弱。 送别医生和护士后,病房里还残留着消毒用的酒精味儿,衬着季昕予惨白的小脸,着实有点骇人。 幸好,医生的反馈还算不错。 陆深几乎无声地长舒了一口气,弯腰将他露出被子边儿的手指塞回去。 还没等他坐下,那只夹了传感器的手指头又露了出来。 陆深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季昕予的眼睛,果然,两道浓密的睫毛带着映在脸上的阴影正不断抖动着。 有光! 季昕予费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在满目灰白中央扯开了一道白光。 即便是转瞬即逝的一秒钟,即便是轻易被忽略的细小一道,他还是敏感地发现了那道光。 原来,他不是一定会无休无止地被压在这里呀! 他突然被逃脱的欲望注满了力量,然后,猛地一用力! “你醒了!”那道清冽的男声比什么声音都清晰。 有那么几秒,季昕予眼前的灰白完全被光亮打散了。 是光!他动了动眼球,终于有泪液浸润了干涩的眼球。 再一用力,那灰白便彻彻底底消散了,白光中,余下一道泛着光晕的模糊的人影。 这道连轮廓都不怎么清晰的影子,季昕予却莫名觉得性感。 “晒……哥……”声如蚊呐,含混不清。 陆深凑近了些,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他的嘴巴,却怎么也没了动静。 再然后,一阵均匀拉长的呼吸声吐在耳侧,季昕予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陆深直起身子来,看到季昕予微微皱了一下鼻子,哑然一笑。 一回头,小瑾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正贴着门边站着。 见陆深看她,小瑾迅速低下了头,用气音磕绊着问:“要、要找找找找医生过、过过来吗?” 季昕予整个人都像是陆深的某种开关一样,视线才一离开他,陆深就又变成了那个鬼见愁的样子。 也难怪,小瑾上工这么久了,还是一见他就哆嗦。 陆深说:“不用,出去。” 小瑾敏捷而熟练的开门、出门、关门——打从季昕予住院开始,陆深几乎天天都会过来待一段时间,这套程序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季昕予这一觉睡得不算太久,大概是太阳从正中央落到地平线的时间。 陆深接了个电话回到病房时,橘红色的晚霞恰好透过窗户投在季昕予的脸上,连脑袋上包扎的纱布都泛着红润。 在那中间,一双黝黑的眸子睁得溜圆,正斜着眼睛往窗户外头看。 陆深轻手轻脚地走到病床边,那双黑眸便从眼眶的另一侧滑到了靠近他的这边。 “吵醒你了?”陆深用食指点了点季昕予的鼻头,语气是他并不算熟悉的宠溺。 他抿了抿嘴唇,也不做声,只是弯着眼睫冲陆深笑。 盯着看了几秒,陆深便也没绷住,笑了一声。 季昕予的嘴唇开开合合好几次都没发出声来,虽然脸上带着笑,眉头却也皱的很紧。 身上很疼,但却又说不上来具体来源在哪,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也包括嘴巴和喉咙。 “别说话,躺了一周没喝水,嗓子会难受。”陆深说。 季昕予瘪着嘴眨巴眨巴眼睛,又小幅动了动四肢。 “别乱动,”陆深制止道,“骨头还没长好。” 季昕予尝试左右晃了晃脖子,能动的幅度依旧很小,他便铆足了劲儿说了声:“疼……” 这一说话,原本只是不适的喉咙立马变成了小刀剌嗓子,疼得他五官皱成了一团。 可怜又好笑。 “好了,”陆深安抚似的轻拂了下纱布包裹的头顶,宽慰道,“医生说很快就能恢复了。” 季昕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敢再开口说话。 这时,敲门声响了两下,主治医生和护士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端了满满一托盘食物的小瑾。 进门看到季昕予醒了,惶恐的脸上也挂了欣喜,托盘一放便站在床脚处,隔着吊起来的右腿盯着季昕予看。 “醒了?”医生查看着监护仪的情况问。 季昕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沉闷的“嗯”。 “不开心?”医生笑的很慈祥,边在查房记录上写字边说道,“恢复的很不错,明天拍个片子看看,颈托差不多能摘了。” 他“啪”地一声将合上笔盖,看着季昕予说:“现阶段创口痛痒是正常的,目前你的身体状态还无法代谢足量的止疼药剂,如果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按铃叫我,好吗?” 第70章 是季昕予从来没有拥有过的,像长辈一样理智又慈爱的嘱咐。 他像一个懵懂的小孩儿一样,瞪圆了眼睛认真听讲,听完了,笑着大声回应:“好!” 嘶哑,却亢奋。 屋里几个人都莫名地被他这一声应答逗笑了,笑过之后,医生又说:“除了营养液,饮食也要逐渐恢复,最好是把营养不良的毛病也给掰过来。” 小瑾在床脚处听得无比认真,顺着医生的话茬重重点头。 医生转身正要走,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低声嘱咐陆深:“明天一起去拍个片子看看。”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陆深的腿,虽然陆深努力控制站姿,但还是轻易就能看出重心偏移——那条伤腿根本承受不了一点重量。 陆深点点头,医生和护士便一同离开了。 “水……”季昕予眼睛瞧着陆深,还没等动弹,小瑾便已经小跑着去倒了水递过来了。 陆深叫她拿了把小勺子,舀了些水递到季昕予嘴边,对方却只是抿着嘴,亮晶晶的双眸对着陆深。 “张嘴,小花痴。”陆深轻笑道。 季昕予这才乖乖地张嘴接了,温凉的水流划过胀痛的咽喉非常舒服,像加了止疼药一样舒服。 他才不是什么花痴,他只是惊讶于醒来之后陆深那种近乎宠溺的态度。 小花痴……怎么都不像是从陆深嘴里蹦出来的词儿,稍微有点上头。 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喂了小半杯水,陆深看了看桌上,从那五种不同的粥碗里挑了份瘦肉粥,勺子盛了往季昕予嘴边送。 吃完了粥,陆深又叫小瑾拧了热毛巾,亲手给季昕予擦了擦脸。 “公司有点事,”他俯身亲了亲季昕予的脸颊,“一小时后回来,不舒服的话就让小瑾叫医生。” 季昕予眨眨眼睛,表示听到了,陆深便离开了。 小瑾这才从床脚凑到床头去,憋着眼泪带着哭腔说:“可吓死我了……” 季昕予“噗嗤”笑了一声,忍不住打趣道:“被你老板吗?” 他几乎每个关节、每块骨头都在持续不断地钝痛,相比之下,经过食物和水浸润的嗓子倒不算什么了。 与小瑾打趣几句,正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季先……昕予,你足足昏迷了一星期,史秘带我来医院的时候你全身都是管子和仪器,吓得我腿软地站不住。”小瑾嘴角瞥了瞥,像是要哭出来。 季昕予赶忙转移话题,神神秘秘地问:“我问你啊,这几天还有其他人来看我吗?” 他突然想到朦胧中那道轮廓,只可惜他醒来之后便只记得“好看”两个字,连嗓音都记不住了。 “没有,每天门口都有保镖看着,其他人进不来。”小瑾不明所以。 季昕予沉吟了片刻,追问:“那医生呢,其他年轻点的医生呢?” 小瑾摇摇头,说:“除了主治医生和护士长,其他人都不让进,怎么了?” “偷偷进也进不来?”季昕予不死心。 他倒不是真有什么想法,就是脑子里有这么个模糊的影子在那挂着,总让人心痒痒地想看清楚点。 小瑾又点点头:“陆先生每天都来,他们不敢懈怠。” “哦……”季昕予应着,突然意识到什么,又反问,“每天都来?” 他还以为是见自己醒了陆深才表现得那样温柔,毕竟车祸前…… “那我看到的不会是……”季昕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努力回想,脑袋里却一片混沌。 小瑾没听清他嘟哝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季昕予便将自己醒来前的那片刻记忆说给他听,语气里全是不忿:“……那么大一个帅哥,你说要是你的话好不好奇?” “哈哈,”小瑾听完便笑了起来,“帅哥啊,我知道啊!” 季昕予眼睛一亮,他就说嘛,哪有不透风的墙,哪有进不来病房的帅哥。 “快说快说,到底是谁,是值班医生吗?” 小瑾笑着反问:“你确定要知道啊?” “当然。”季昕予只当他是忌惮陆深。 小瑾止了笑,缓缓说道:“中午你睁了次眼,盯着人家叫了声变调的‘帅哥’。” “小丫头,我都这样了还跟我卖关子!”季昕予瞪眼。 小瑾便又笑了起来,说:“当时陆先生一个人在床边,还能有谁?” 季昕予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陆深?!” 下一秒,又问:“我叫出声了?!” 那辆车一定是撞到他脑干了! 第42章 探病 说是一小时回医院, 但陆深轻手轻脚走进病房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他一推门,正坐在床边打瞌睡的小瑾便立刻清醒过来, 像上课被抓包的初中生一样,噌地一下站起来, 然后在“老师”的示意下, 灰溜溜地离开了病房。 像前几天一样熟练。 房门一关, 室内一片昏暗,监护仪那微弱的亮光杯水车薪, 还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陆深弯腰,嘴唇若有似无地蹭了蹭他白皙的脸颊。凑近了才注意到对方眼睫无规律地颤动着, 呼吸也刻意放得很轻。 “醒了?”陆深低声问, 然后响亮地对方脸颊印上一吻。 季昕予不为所动,陆深便维持着几公分的距离, 动也不动地盯着他。 第71章 湿热的气息在脸上撩拨着,沉默十几秒后, 季昕予终于耐不住地睁开了眼。 醒来以后他喝了不少水,又一直平躺着没法动弹,现下眼睛周围水肿起来, 在皮包骨一样的脸上更显得无比可怜。 那双臃肿的眸子一下便对上陆深的眼睛,监护仪幽幽的冷光从眼眸中折射出来, 咫尺之间,季昕予像是看到了银河中最亮的一颗星。 想到下午小瑾描述的,自己刚转醒时当众调戏陆深的样子,季昕予只觉得脸颊一阵烧热,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 恨不能再多昏迷几天! 天知道他这一身的石膏和纱布里头, 时时处处都受着断骨重接的胀痛和皮肉愈合的瘙痒,重重折磨之下别说睡觉了,现在来个人打他一闷棍都不一定能昏的过去。 他原本是为了能让小瑾休息会儿才闭眼假寐,一听到陆深推门,他便反射性地往反方向侧头,哪知道还是逃不过陆深眼睛。 “想什么呢?”陆深站直了身子,指尖亲昵地刮了下他的鼻尖。 季昕予半眯着眼睛,余光瞄到了窗帘,便问:“天黑了,今晚有月亮吗?” “嗯,上弦月。”陆深回答。 见他一直侧头朝着窗户的方向,陆深便拿了遥控器要将窗帘开开。 “等等,”季昕予回过脸来,抿了抿唇,小声要求,“你能过去拉开吗?” 陆深疑惑地看了他几秒,还是将手中的遥控器放了回去,走到窗前一把将窗帘拉开。 “哗啦”一声,像是砸碎了包裹在病房周围的黑色玻璃,银白的月光带着响儿洒进来,洒了满地,也洒了满身。 月光下的陆深就像洒了银粉的老照片,带着夜晚独有的朦胧。 没来由地,季昕予脑海中突然响起那无边灰白里,最先证明他还活着的清冽男声。 季昕予的嘴角微微翘起,心中不住地感叹,帅哥,确实是帅哥! 他原本是怕陆深借着月光看到自己烧红的脸颊,却不想月光下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他,更让自己心猿意马。 银白的月光仿佛大自然的镇定剂,季昕予眯着眼睛一会儿看看月光,一会儿看看陆深,脑子里闪过不少混乱又暧昧的片段,公司顶层的休息室、天台微风里的酒香、卧室落地窗前柔软的地毯…… 原来他们在月亮面前,做过那么多不正经的事。 季昕予很快便将藏匿了整个晚上的羞赧抛到脑后,全然沉浸在良辰美人的暧昧中,没多久便睡着了。 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天上午,要不是医生过来查房,估摸着就奔着睡到下午去了。 送走了医生护士后,小瑾便严格遵循医嘱,开了窗帘好让季昕予能更大程度晒到阳光。 而季昕予活像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阳光一洒进来,他那张皮包骨头的脸便皱成了一团,要不是动弹不了,恐怕就要钻床底下去了。 他昨晚总是半梦半醒的浅睡,又因为代谢慢的缘故,眼眶四周水肿起来,因此即使躺了近十个小时,眼睛仍旧处于疲惫不堪的状态。 小瑾端了水盆过来,一边拧热毛巾一边说:“医生说多晒太阳、作息规律对骨头有好处的。” 季昕予歪着脑袋朝向里侧,闭上眼睛无声抗议。 小瑾凑过去,柔柔地用毛巾擦拭几下,哄小孩儿似地说:“医生说本来三个月就能出院,晒晒太阳只需要两个半月哦。” 季昕予不耐烦道:“你猜这样的晒法,是我先出院还是被子先出院?” “啊……”小瑾一时语塞,思考了一会儿,关心地问:“那要不,我把被子掀了?” 季昕予眯起眼睛皱着眉,问:“改先送石膏出院了?” “那……”季昕予这话顺利让小瑾闭了嘴,这姑娘看起来是真的开始思考医嘱的可行性了。 罢了罢了,季昕予也不再多说。 他倒不是刻意刁难小瑾,只是身上几个大伤口,连带着手术缝针的地方都痒得不行,大概是在长新肉吧。纱布包着的地方还能让别人帮忙蹭一蹭止痒,石膏底下的四肢却只能咬牙忍着。 咬个蚊子包都属手脚关节最痒,更别说这混着骨头胀痛的抓心挠肝了,还不如一刀砍掉,痛痛快快地疼一回。 在这样的折磨之下,他也就只能逞逞口舌之快来转移注意力。 话音才落,病房门便被推开,来人还没进门便已经开口调侃:“哟,脑子这么活泛,是不是快出院了呀?” 季昕予一侧头,率先看到的还是西装革履的陆深,他已经换下了昨晚那套西装,从头到脚看不出丝毫夜不归宿的痕迹。 就这一眼,刚才那句调侃便已从他耳朵里略过去了。 他看到对方手上提了个不符合气质的东西,一个黑色保温桶。 “那是什么?”季昕予问。 陆深将保温桶交给小瑾,答:“骨头汤,岚姨亲手炖的。” “喂喂喂!”跟着进来的人很是不满,“重色轻友的东西,我特意挑的这么大束花,你看都不看一眼?” 花麓抱了束紫红色的花,与一身绿色调的穿搭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哝,这花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有个绝好的名字。”花麓将花束递到季昕予面前嘚瑟了一下,然后放到了柜子上。 季昕予看着跟陆家天台上一模一样的太阳花,投向花麓的眼神有些复杂。 第72章 这家伙该不会蹦出来类似“你就是我们的小太阳”这样的肉麻语录吧。 “这花叫金丝杜鹃。”一抹温润的嗓音打断了季昕予内心的吐槽,抬眼一看,容夙也跟着走了过来,“昕予,希望你早日康复。” 季昕予应道:“谢谢。” “哦对,”小瑾边挪凳子过来边嘴快道,“这在我们老家叫死不了,厉害得很,有土就能活。” 花麓得意满满地打了个响指,全然没发觉季昕予脸上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季昕予木着脸说。 陆深无声地笑了笑,低声问:“有没有不舒服?” “嗯……”他应了声,全然不顾在场其他人,压着嗓子只对陆深说,“哪儿哪儿都不舒服,跟刚组装起来似的。” 可不是吗,那么多处骨折接起来,跟刚从流水线上下来一个样儿。 陆深安抚似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又问小瑾:“颈椎x光做过了吗?” “还没。”小瑾又习惯性地低下了头,怯懦地答道。 季昕予便接了话茬解释道:“我才刚睡醒,查房的时候跟医生说改约在下午了。” “嗯,颈托拆掉的话,会舒服一些。”陆深说。 趁着陆深从小瑾手里接汤的空档,花麓凑到床边,指指季昕予被架起来的腿,小声问:“新闻上说车祸超级严重,你这个架势,脑袋没问题吧?” 季昕予的脸色沉了沉,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回答:“嗯,死不了。” 第43章 邀请 在及季昕予被陆深一口一口喂汤的时间里, 花麓和容夙也说明了来意。 除了担心季昕予的身体以外,两个人居然都是奔着把季昕予招揽进自己工作室的目的来的。 用花麓的话说,漫画这行本来就是燃烧灵感, 现在还要被黑心老板剥削去兼顾新业务板块,实在是忙不过来。与其劳心费力找个别人, 还不如让老板家里人顶上, 连考察的精力都省了。 吐槽得起劲, 被陆深一句“明天起让你体验一下真正的剥削”给吓得噤了声。 而容夙那边只是简单邀请两句,没再费力游说什么。 只是在离开前, 他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工作室那边除了你, 我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人选。” 明明是毫无情绪波澜的一句话, 季昕予却听出几分无奈来。 没来得及细问,容夙便小跑两步跟上花麓, 一起离开了。 他问陆深:“出什么事儿了吗?” 陆深指着他的腿说:“这就是最大的事。” “哦,”季昕予瘪着嘴应道,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那两个人抓到了吗?” 陆深点头, 答道:“放心,该解决的都已经解决掉了。” “什……”季昕予还想追问, 便被电话铃声给噎了回去。 他想问一下什么是“该解决的”,还想问那场车祸和绑架里陆深自己有没有受伤,那辆突然蹿出来的车是怎么回事。 还有……撞车前陆深上扬的嘴角,绑架时蓄意挑衅的言语, 和昏迷前的那句奇奇怪怪的话。 他说的是, 史晨很快就“能”来了。 沉默两分钟后, 陆深低声回了句“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不等季昕予再次开口,对方率先说道:“公司有点事,我晚点再过来。” “嗯。”季昕予乖乖地应声,瞪着双圆溜溜还带着点浮肿的眼睛看他。 陆深弯腰亲了亲他的鼻尖,继续道:“恢复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慢慢想,想累了就以后再想。” 季昕予笑起来,选花麓还是选容夙这件事足够他纠结好一阵子,陆深适时的安抚让他瞬间心花怒放。 陆深起身急着要走,步子还没落下,便又被季昕予柔柔地叫住。 一回头,对方还是像刚才那样又软又乖地看他,只是眼神腻腻乎乎,像攥了无数条蛛丝把他往回拉。 陆深心头一动,折回来凑到床头,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就着越来越黏糊的眼神吻上那双浅笑的唇。 唇舌交缠间,季昕予兴奋地回应着,下意识便想伸手抱人,胳膊一使劲,便不知牵动到了哪处还没完全愈合的伤口,疼得牙关一紧,不小心咬到了陆深的舌头。 “对不起哦……”季昕予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歉。 陆深又啄吻一口,嘱咐道:“骨折不是小事,你自己的时候更要小心点。” 季昕予眨眼应下,也关心道:“明天再来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陆深已经站起身,听他委委屈屈地装贴心,笑了一声:“知道了。” 陆深走后,季昕予脸上的笑容很快就一点一点冷下去了。 同时能得到花麓和容夙的认可他非常开心,甚至想立马从病床上起来,奔到公司里上班去。 不管是去花麓的工作室代笔,还是直接代管容夙的整个工作室,都是季昕予曾经求之不得的梦想。 如今两个机会同时落下来,拒绝哪个他都觉得难受。 还有就是,关于车祸和绑架的种种疑问,他根本无法忽视。这几天里,除了身体上的病痛外,盘旋在他脑子里的就是整个事件中陆深种种非常规的操作。 要说这件事完完全全是被人设计,傻子都不会相信。 季昕予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危险本身,而是把他推下悬崖的很多双手里,有没有一只是属于陆深的。 第73章 当然,他也心知肚明,有些话一旦问出口,连日来悉心维护的亲昵也会被打破。 要不是今天花麓提起了车祸,他大概还是不会主动提起任何有关这次事件的话题。 人,最难打破的就是舒适区。而陆深的宠溺和体贴,正是他目前最离不开的情感舒适区。 陆深说得对,恢复期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反正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即便确认了心里最抵触的那个设想,他也没什么反抗的空间。 嗯,没错,逻辑满分!绝不是他贪恋美色,更不是什么恋爱脑! 下午才做了颈部x光,晚上医生查过房之后便将颈托取了下来,医嘱说只要不大幅度摇头晃脑,应该问题不大。 季昕予乖乖听着,默默腹诽:就他现在平躺在床上近乎瘫痪的模样,连维持基本的肌肉活力都只能靠按/摩师定时按/摩,根本没有大幅度动作的条件啊! 虽然在他违心地让陆深回家休息时,对方满口答应,但到了晚上昏昏欲睡的时候,陆深还是回来了。 季昕予心里短暂地想过,现在这比车祸前更加黏糊的劲头,莫不是对这次事件的补偿? 来不及细想,他便又用理智将它消灭掉了——这种不开心的事情,只会拖慢恢复健康的脚步。 小瑾曾说,在季昕予昏迷的时候,陆深总是在白天挤出时间过来,晚上只是偶尔。而在季昕予醒过来后,他却像是在医院安了家一样,几乎每晚都要过来。 陆深大多数时候都是早出晚归,季昕予睡醒的时候,人早已经离开了。 这样的日子足足过了两个月,一开始花麓和stephen隔天就要过来一次,妄图用以量取胜,用见面次数来说服他选择自己,吵的季昕予头疼,很快便被陆深下了“禁令”,直到胳膊拆石膏那天才又见面。 好消息是,胳膊终于能动了,坏消息是,胳膊根本没力气动。 于是,在花麓指着他葱段儿一样又白又细的小臂惊呼“这还能拿得动画笔吗”时,季昕予抬手想给他一巴掌,然后惊讶地发现不光拿画笔费劲,他连抬次手都要用光整条胳膊的力气。 医生说:“这是长时间无法运动造成的肌肉退化,需要配合康复训练。” 这话对季昕予的冲击,不亚于早上被告知腿伤未愈,石膏还不能拆的程度。 一直到陆深跟医生确认完康复训练的细节回到病房时,季昕予都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全然没了拆石膏那会儿的喜悦。 “怎么了?”他将手中资料一放,走到病床边轻声问。 季昕予苦着脸摇了摇头。 陆深便探询地看向花麓和stephen,stephen率先举起手来澄清:“我可什么都没说!” 花麓嫌弃地瞪了瞪怂包队友,昂首挺胸地否认:“我也没说。” 季昕予这才幽幽地抬起来头来看向陆深:“我是不是废了?” “怎么会呢,”陆深狠厉地瞪了站着的那两个人一眼,嘴上却是极尽宠溺的语气,“医生刚定好复建计划,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花麓和stephen同时打了个寒战,俩人对视一下,默契地找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借口便往外溜。 陆深不管他们,只是轻轻揉捏着季昕予无力的手掌,拿起来亲了亲,然后轻声说:“早上容夙过来,说想让你帮忙审阅一部分稿件。” 话音刚落,已经走到门口的花麓突然忿忿不平地折返,叉着腰站在床脚处喊道:“凭什么帮他!他自己天天跟着那个陆董事长喝酒应酬,活跃地跟交际花似的,正事儿一点都不干!” “走了。”stephen跟回来拉了拉花麓。 季昕予没想到花麓反应这么大,呆愣着看他。 花麓还像没解气似的,继续说:“要我说他那心思早就飞远了,还非装出一副伯乐的样子,就是想骗你去给他打黑工!” “行了。”陆深出言制止。 花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叉腰的手立马温顺地贴到身体两侧,音量降了一些,对季昕予说:“你可长点心,我这儿随时欢迎你。” 然后,跟stephen两个人溜之大吉。 初见那时,季昕予便能看出容夙与陆庚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专门带来对付陆深。只是与容夙几次相处下来,季昕予能轻易感受到他身上萦绕着浓浓的孤独感,那是艺术家独有的一种缺乏灵魂共鸣的痛苦。 身为同行,他同样也能感觉到容夙对作品的沉浸和用心,与他自己、与花麓都是一样的热爱这个行业。 直到一个月前容夙最后一次探病,季昕予都是这样认为的。 一声低低地嗤笑打断了季昕予的思绪,他一转头,陆深刚好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然后带着类似慈爱的表情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季昕予疑惑。 陆深又亲了一口,说:“我的建议是,如果闲得无聊,可以看看打发一下时间,不想看就算了。” 他指的是容夙那些稿件。 季昕予点点头,回道:“嗯,拿给我吧。” “明天让史晨带来,”停顿了几秒后,陆深继续道,“至于容夙,成年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干预,所以也不用劳心费神地惋惜。” 季昕予惊讶地看向陆深,他完全没想到陆深能看透他的想法,好像突然有了些情人间该有的默契,思维同频的愉悦完全不亚于肢体接触。 第74章 季昕予微红了脸,乖巧点头。 过了一会儿,陆深准备回公司开会时,感觉到了衣角被轻微扯了一下,回头一看,便看到季昕予瘦弱的胳膊无力地搭在床边。 而季昕予本人则又换上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咬了咬下唇,低声说:“我想到天台看星星。” 当然不会是医院的天台,在这儿呆的久了,季昕予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想“家”。平日里除了陆深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只能见到小瑾一个人,搞的他濒临变态,都有些怀念陆忠对他的刁难了。 他把这种情感归咎为,长时间缺乏社交导致的情感变态反应。 陆深摸了摸他的额角,那里的伤口愈合后,还剩了浅浅的一道疤痕。 “今天就想看。”季昕予皱眉垂眼,更进一步,甚至撅起嘴巴求吻。 陆深笑了一声,凑上去亲他,一吻过后才蹭着鼻尖回应:“还以为你能憋到什么时候才提呢。” “那可以吗?”季昕予眯着眼睛,懒懒地像只猫咪。 陆深站起身把小瑾唤了进来,说道:“待会儿康复师会过来,记得把桌上的资料给他。” “喂!”季昕予不满。 陆深转回身说:“如果你满意这个康复师的话,晚上可以直接带回家。” “嘿嘿。”季昕予傻笑着,目送陆深离开了病房。 一想到陆深安排地如此周全,季昕予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止不住。 他就说嘛,思维同频,真的很带感。 第44章 依赖 想到要回家了, 季昕予内心止不住地雀跃,从中午就瞪着窗外,盼着太阳落得快一些。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渴望, 明明继续呆在医院就能躲过陆忠和所有陆家佣人的鄙视,但他就是莫名地很想回到那里。 或者说, 很想回到属于陆深的那个地方。 季昕予恍然发现, 他以为自己只是个颜狗, 却没想到是个美色当前连脸都能不要的大shai迷! 于是整个复检训练中,他便把握力器当成了不争气的自己, 狠狠攥了个够。 努力到连康复师都拦着他,一直强调“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头天的训练算是比较简单, 不过长久得不到活动的手掌和手臂几乎一点力气都没有, 季昕予必须全身绷紧才能传递一小股力气过去。整场训练下来,整个人跟热水洗过一样。 等他过速的心跳慢慢平复以后, 窗外的景象已然披上了橙红的晚霞,比之前几天都要好看得多。 大抵是因为心情好了, 看什么都带着点惊艳。 不一会儿,小瑾便捏了一堆单子回来,身后还跟了个黑衣男人, 推着辆轮椅。 那男人他经常见,是陆深吩咐守在门口的其中一个保镖。 小瑾仔细地将单子叠好放进背包里, 说:“手续办好了,医生另外开了一些营养剂,拿了就能回去了。” “现在吗?”季昕予的眼神在小瑾和保镖身上转了一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瞥了眼空荡荡的门口。 小瑾顺着他的动作也看向了门口, 空空荡荡没什么特别的, 便又疑惑地看向他。 想想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依赖别人, 季昕予也后知后觉地有点儿难为情,便故作兴奋地干笑着喊道:“太棒啦哈哈!这四四方方的盒子屋,我老早就呆腻了!” “您……管这儿叫……盒子屋?”小瑾环视一圈这堪比五星级套房的vvip病房套间,难以置信。 话赶话的,确实是有些歪曲现实了,季昕予默默在心里想。 他生硬地催促道:“撤撤撤,再不撤天都黑了。” 陆家别墅在城郊,他不知道医院回去的车程多远,能不能赶得上与陆深一起吃晚饭。 虽然,大概率他这个累赘还需要别人来喂。 “快点儿,动手啊!”季昕予见那保镖怎么也不上前挪他,催促道,“难道还指望我自己走出去啊?” 他用力抬了一下胳膊,向黑衣保镖示意。 “急着上哪儿去?”陆深一进门,就见着季昕予一脸火烧眉毛的样子,笑道。 病房门没关,在走廊上时,陆深就清楚听到了季昕予催促的声音。 季昕予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惊讶瞬间转为惊喜,眼睛都变得炯炯有神,闪着亮光朝向陆深的方向。 他不回答,陆深便走近了些,再次问道:“嗯?一个人着急去哪?” “回家呀,想跟你一起吃饭。”季昕予柔声回答,朝着他抬了抬手臂。 陆深娴熟地弯腰,胳膊穿过腿弯,轻易便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季昕予顺势侧靠在他胸前,胳膊环住脖颈,舒适又惬意的姿势。 陆深一个眼神制止了将轮椅往自己面前挪的黑衣保镖,低头看了眼季昕予埋在西装领旁的柔软发丝,似乎听到他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嘤咛。 像刚刚找到家的流浪小奶猫,脆弱又粘人。 季昕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故之后就莫名地很想黏在陆深身边,虽然他日日都来,但季昕予就是不满足地想往他身上蹭。 或许是那场劫后余生让他患得患失,亦或许是那些他刻意避开的细节,令他格外眷恋当下易碎的缱绻。 季昕予的心脏没来由地跳乱了节拍,突如其来的心悸让他有些焦虑不安。 陆深醇厚的嗓音从耳畔划过:“走啦。” 第75章 季昕予尽力缩了缩手臂,让自己与陆深更近了些,好像只有外力才能平复擂鼓一样的心跳。 他们到停车场时,史晨也刚好提着半大的纸袋子下来,边走边在陆深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低头看了季昕予一眼,只点了点头。 车子开的很稳,比以前都要慢些,当然也比那天报废了一台迈巴赫的速度慢得多。 陆深大概是怕他有什么阴影,一路上都拥着他靠在自己怀里,另一手攥着他无力的手掌。 阴影啊,可能有吧。 季昕予从侧窗看着外面景物快速略过,用心平复着微微急促的呼吸,不过好像并不难克服。 到了别墅后,季昕予看了看那张宽敞舒适的轮椅,还是选择了陆深的怀抱。 陆深抱着人才走了没几步,管家陆忠和岚姨便迎了出来。 意外的是,陆忠并没有对季昕予表现出惯有的厌恶,而是跟在陆深后头,简洁地交代了些别墅的重点事项。 而岚姨则表现得比陆忠还要反常,等陆忠汇报完了,她便在后面报起了今晚的菜名,念叨着“补钙”、“补血气”、“降肝火”。 进了门后,陆深低声问他:“去看看训练室吗?” 季昕予点点头,他才顾不得管是训练室还是什么室的,现在被陆深抱着去哪儿都成。 陆深便抱着他上了楼,走到健身房门口,陆忠适时开了门。 季昕予抬头一看,原本摆放得宜的健身器材几乎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乍一看相似,但又有些细微不同的新器材。 “忠叔专门改造的。”陆深说。 季昕予回头看向陆忠,后知后觉地发现,那人脸上沟壑一样的皱纹都因为松弛的表情而柔和了许多。 “谢谢。”季昕予低声说。 里头小到握力器,大到踏步机,摆了不下二十种器材。他猜不到陆忠的用意,但却无法否认这样一间训练室的作用。 陆忠也不看他,盯着某个器材的边角回道:“早点康复。” 不仅仅是陆忠和岚姨,季昕予很快便发觉,整个别墅的佣人对他的态度都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他曾经习以为常的无视、诋毁和讥笑好像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非但如此,就连往日里陪着他一起被孤立的小瑾,也突然变成了被慰问的香饽饽。 小姑娘没见过这架势,站在原地直发愣。 晚饭还算愉快,陆深并没有因为回到家而松懈,仍然一口一口把季昕予喂饱,然后在后者花痴般的视线中兀自吃完跟病号一模一样的营养餐。 季昕予腻着陆深,非让人抱着去天台,隔着透明玻璃门,他便看到原来那空旷简陋的天台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几个月前,上头只有他从花园边角挖来人家不要了的太阳花,即便是车祸前他与陆深感情正浓的时候,他也只是让人把原来放在那里的桌凳挪了挪位置而已。 现在恰好是秋日里繁花正盛的时候,隔着老远他就看到几个花坛里簇拥着大团大团的秋海棠和三色堇,周边零星点缀着些绿色枝叶,他认不出品种,但能看得出来绝对是精心设计过得。 “外面凉。”陆深把季昕予放到门口的轮椅上,扯过椅背上的羊毛毯子,把人整个围成个大茧蛹的样子,连后脑勺都神奇地被围了个严实。 “唔,嘴巴。”季昕予动了几下下巴,还是没能撼动毛毯边半分。 陆深看着他自己努力了半天,最后还是仁慈地伸手帮他把毛毯压到了下巴后头。 “花,真好看。”季昕予每经过一个花坛,都要拧着头多看几眼。 陆深低声应了下:“嗯,不如那天的太阳花。” “哪天?”季昕予下意识反问,然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陆深说的是他们第一次在这里喝酒那次,也是他一开始就先吐了一回那次。 恰好经过天台中央,面前的花坛是与众不同的明红色,季昕予立马机智地转移话题:“中央这个是凤尾鸡冠花呀,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陆深这种人,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其实,季昕予并不期望陆深回答,他只是想在陆深回忆起他的呕吐物之前把他思路打断。 但是,陆深却意外地停下,把着轮椅转了个角度,面向这唯一一个艳红的花坛,回答:“知道。” “啊?”季昕予意外道。 陆深反问:“你呢?” 季昕予当然知道,对一个优秀的漫画人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杂七杂八、没什么用的知识。 凤尾鸡冠,真挚的爱情。 他的心头随着脸侧拂过的风动了动,侧头时恰好对上陆深的脸,心跳便更加快了。 “我也,喜欢你。”季昕予垂着眼睫,低声呢喃。 明明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更亲密的也做过了,反倒是这简简单单、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迅速羞红了他的整张脸。 一声轻笑,迅速靠近,然后意料之中地掰着他的下巴亲上来。 简单的双唇相贴,轻柔又亲密。 陆深离开时,听到季昕予轻声笑了一下。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通红的脸,把不安分的毛毯边掖了掖。 季昕予配合地抬了抬下巴,说:“刚才就是怕你想亲亲不到。” 陆深闻言,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第76章 第45章 选择 天台上不止是种了应季绽放的花, 夏天的竹凳也被换成了暖色软凳。 秋日的夜里,风已经凉了不少,星星也不像夏日里那么密集, 但胜在个顶个的明亮。 陆深把季昕予从轮椅中抱起来,一起落座在软凳上, 用那床宽大厚实的羊毛毯重新把人裹好, 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一通操作下来, 季昕予活像个等待破茧成蝶的大茧蛹子,连唯一能动利索的脖子, 活动范围也大幅缩小。 当然,他本人乐在其中。 “你冷不冷啊?”季昕予仰着头看天, 月色皎洁, 清冷的光洒在身上,他倒觉得羊毛毯也没那么闷了。 陆深回答:“不冷。” “哦, ”季昕予眨了眨眼,说, “看来真的是我体质太弱了。” 陆深紧了紧环抱的手臂,问:“冷了?” “还好,”季昕予回答, 脑袋在陆深颈窝蹭了蹭,又加了一句, “这样暖和多了。” 陆深低着头,在季昕予看不到角度,看他的眼神闪了闪。 “哎,对了, ”季昕予眯着眼睛看月亮, 仿佛这样能看到上头玩儿兔子的美女, 漫不经心地问道,“容夙老师,出什么事儿了?” 上次一提到容夙,花麓就跟炸了毛一样,他早就想找个机会问问了。 不然平白无故地在人家工作室里插一脚,也不是个事儿啊。 陆深收回视线,看向远处黝黑的山峦,沉默了一瞬。 “很严重吗?”季昕予问。 陆深的拇指在他胳膊上蹭了蹭,回答:“他有他自己要追求的东西。” “嗯?”季昕予疑惑,对他来说,作品就是他的追求。 对于他认识的很多同行来说,都是这样。 陆深似乎听懂了他的疑问,低声说:“他做了那么多年漫画家,也许突然想作为一个单纯的人来选择以后的方向。” 季昕予好像听懂了点儿,好像又没理解到位。 “那是他的选择,我们只能尊重他的选择。”陆深说。 季昕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那么,车祸、绑架、殴打,你面临的选择题,又是什么呢? 盘旋在心里的疑问再次逼近,季昕予木然地瞪着那轮月亮,嘴唇上下翕动着,然后下唇被牙齿咬住。 陆深说:“半个月后去复查腿骨,如果恢复好的话也可以拆石膏了。” 季昕予愣了一下,然后将心里的纠结抛诸脑后,兴奋道:“太棒了!我都快要躺退化了!” 陆深又笑了一声,说:“复建可能会很累,或者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是啊,他现在的这幅身体底子那么差,复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即便他想做什么也都是力不从心的。 所以,不如糊里糊涂地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嗯,这才不是沉迷美色,是大局观! 两个人在萧瑟的夜风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大部分时间都是季昕予在讲医院里听来的趣事。直到季昕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被陆深强行抱回了屋里。 第二天,史晨带着容夙未完成的工作,和战战兢兢的助手一道来了别墅。 季昕予也不过是在两个工作室帮过忙而已,要直接接手容夙的工作,本来还有些忐忑,但一见到哆哆嗦嗦的小助理,反倒是不是安慰他两句才行。 他的上肢还没有力气,听完小助理的项目介绍后,也只能边审阅边口述建议,由小助理一一记录下来。 等熟悉了项目,他便放了小助理一马,改成了线上办公。 有了康复师和营养师的助力,半个月后,季昕予也成功脱离了腿上的石膏,迈入新一阶段的康复训练。 腿部的肌肉流失比胳膊还要严重些,但季昕予却并不像上肢训练那样刻苦,没有加练不说,连正常训练计划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有时间就扑在工作室的项目上。 对此,季昕予给出的官方解释是,身体底子太差适应不了那么高的训练强度。 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不过是为自己留在情感舒适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这次的作品很顺利,工作室成员非常专业,很多时候季昕予只需要稍加提醒便能得到出乎意料的成果。 同样的,预售成绩也非常不错。 一次周末,陆深陪季昕予做完当天的训练后,窝在一起看新项目的梗概。 容夙仍旧没有回归的打算,甚至已经快一个月没有露过面了,所以这次是季昕予带着工作室真正地从零开始创作。 史晨敲门走进书房时,手里还拿了本精装的样书,跟之前季昕予留作纪念的普通版不太一样。 陆深笑着说:“限量精装版,只此一本。” 季昕予根本连包装都舍不得打开,只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外皮就足够骄傲了。 在他忘我地兴奋时,史晨突然压着嗓子叫了声:“老板。” 陆深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在避讳季昕予,便道:“直说。” “内部消息,大康村改造的项目预审通过了。”史晨汇报。 陆深只点了点头,反倒是季昕予一听到“大康村”三个字,脊背立马变得僵硬。 “大、大康村?”陌生又熟悉的地名在季昕予的耳膜上“轰”地炸开,连表情都迅速冷了下去。 第77章 史晨被季昕予的一连串反应搞的一头雾水,见陆深不做声,便应道:“是。” “听说过?”陆深问。 季昕予抬了抬下巴,却又转了方向摇了摇头。 连史晨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虽说季昕予不是从小在本市长大,但也在这里生活了十好几年,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全市出了名的贫困村呢? 他探询地看向陆深,后者摆了摆手,含糊地吩咐:“按计划准备资金。” “是。”史晨回答,而后便离开了。 季昕予若有所思地看着史晨的背影发愣,他怎么会没听说过大康村呢? 在原文剧情里,温氏利用原身撬走了城建项目风头无两,陆深便又瞄准了大康村改造的项目,农村改造是宁市竞争直辖市的重点工作之一,虽然利润不高,但影响力上不输城建,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坏就坏在,温氏找了个地痞四处散播这次改造项目的重要性,煽动村民抬高补助金。大康村的留守村民大多是老弱病残,或是好吃懒做的街溜子,这次赶上个天上下金子的机会,铆足了劲儿想从政府身上撕块肉下来。 村子里消息传得快,这头好不容易有答应的,那头就有人过来传谁谁谁家给的更多,没等签字画押就反悔了。 然后,施工队和村民发生冲突,两个老人当场去世,陆氏建筑莫名其妙背上了草菅人命的罪责,沦落到人人喊打。 而陆深,也很快被陆庚踢出了陆氏集团,最后郁郁而终。 陆深见季昕予盯着木门发愣,嘴角弯了弯,环抱着他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季昕予猛然抬头,差点撞到陆深的鼻梁,抬眼看向陆深时眼眶都洇着粉红。 他转过身紧紧抓着陆深的胳膊,急得带了哭腔说道:“别,别沾那个项目!” 第46章 阻拦 “你是说, 大康村?”陆深疑惑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季昕予,问道。 季昕予用力点了点头,急的眼眶更红了, 摇晃着陆深的胳膊说:“嗯,那不是个好地方, 千万不要!” 陆深沉默地盯着季昕予看了一会儿, 眼神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也品不出是意外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看得季昕予直缩脖子。 不, 他不能怂! 想到陆深被陆庚那头老狐狸踢出局,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谩骂, 他再次挺直了腰板, 坚毅决绝的眼神回瞪回去。 “你……”陆深拖长了尾音,看他的眼神更加捉摸不透。 季昕予梗着脖子, 眼神在他的眉心和鼻尖来回切换,粗着嗓子说道:“我什么我, 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你不是……” 短短三个字引得季昕予心里“咯噔”一声,坏了坏了,他一定是生病以后沉溺男色太忘我, 被男色发现端倪了! “我是!”季昕予抢在他后半句话之前,接住了话茬说, “所以你最好识相点,直接把这项目让给温氏!” 除了咬紧后槽牙的威胁外,季昕予还附赠一抹油腻的邪笑。 陆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明明几分钟前还说没听过大康村, 这会儿连地方好不好都知道了。 他食指戳了下季昕予的眉心说:“是什么是。” “双面间谍啊!”季昕予面向陆深, 叉着腰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上次坑了温氏,这次该轮到陆氏了。” 陆深抓着他的手腕,一个用力将人拽到怀里扣住,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先想个办法,规避一下风险?” 季昕予挣扎了几下,分毫未动,反而将自己衣服蹭得皱皱巴巴,领口袖口全都扯变了形,大片白皙的皮肤从领口露了出来。 陆深的眼神赤裸裸地打在季昕予的心口,那不正经的样子一瞧就根本没把季昕予的话放在眼里。 季昕予连忙放软了语气,讨好似的用唯一能活动的脑袋瓜蹭蹭陆深的肩膀,说:“说正事儿呢,先说正事儿。” 陆深乐了:“怎么季少爷现在,居然也有正事儿可说了?” “那当然,”季昕予趁他手松了些,坐直了身子,义正辞严地板着脸说,“季少爷自己不学无术,单就陆先生的事儿是季少爷顶天的正事儿。” 陆深笑着点了下头:“那你说。” “呃……”季昕予光顾着阻拦,脑子里全是原书的剧情飘来飘去,这一让他发言了,反倒是没了词儿。 他总不能说,这段儿我上辈子见过,项目黄了、钱打水漂了,你人都跟着噶了,不想噶就别去沾包! 这话就算他能说得出口,正常人听了也只会觉得这人失心疯了,搞不好就直接迁居精神病院了。 陆深挺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哼了声:“嗯?” “咳咳,”季昕予拉回扯远了的内心戏,话在嘴边滚了滚,便硬着头皮说,“这种改造项目又不赚钱,大康村又是在山里,保不齐什么时候一场泥石流就什么都没了,这不是白白搭钱、费力不讨好嘛。” “哟,我们季少爷还知道什么项目赚钱呐?”陆深那副正经的样子也就维持了半分钟,调侃起人来语调轻快。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那次事故以后,陆深身上有了些变化。 潜移默化的变化,要真细问的话,季昕予自己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真要说的话,大概是松弛感。譬如现在这样,时不时还会蹦出几声调侃。 第78章 原书中对陆深并没有类似的描写,为了保持神秘感和病娇人设,甚至连语言描写和心里活动都字数寥寥。 真要较真对比起来,那妥妥是人设崩塌。 可季昕予这小脑残粉非但没有注意到自己家房塌了,反而十分受用,美滋滋地咧着嘴笑。 “那当然,怎么也是在温家活了这么些年的!”他回答。 屁,都是瞎掰的。 陆深耐心解释:“放心,虽然利润空间有限,但还不至于赔本。” “那万一山里有灾害呢?”季昕予急道。 陆深拍了拍他的头顶,笑着说:“宁山上花岗岩居多,土地上也种满了树,发生泥石流的几率跟小行星撞地球差不多。” “那万一……”季昕予还想说什么,被陆深的一个拥抱堵在了喉咙里。 季昕予感觉到背后被人轻轻拍了几下,耳边是陆深低沉的嗓音:“公司专业的风控团队已经做了全面的评估,至于温氏,上次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了,我保证。” 陆深当然知道,前世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改造项目打得他身败名裂、含恨而终。正因如此,他必须好好利用这个机会一举击垮温氏才行。 那时温氏手握市政大楼的项目,并没有参与大康村的招标,这种项目对温氏的吸引力并不大。 因此,他必须尽早布局,让温氏拿到这个项目才行。 至于季昕予,陆深对他的身份有些模糊的猜测,但那跟他自己的重生一样,是玄而又玄的东西,很难真正确认。 或许等温氏这仇报了,生活安定下来的时候,他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回。 不仅仅是身份的问题,还有还有上次的车祸和绑架。 “可是……”季昕予急的眼睛通红,又被陆深温柔的安抚刺激得鼻头发酸,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 陆深捋了捋他脖颈,亲了亲他的耳侧,说:“好了,这项目不算太大,即便真出了什么事儿也动摇不了陆氏。” “公司还有事,我晚点回来,别等我。”嘱咐完,陆深将人放开,站起身便要出去。 “等等!”季昕予拉住他的手腕,仰着脸对上陆深的视线,严肃地说:“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这好像是陆深头一次见到季昕予这样的表情,深沉又严肃,两种跟他完全不搭边的气质。 陆深一下子便想到了上次的事件,那里头埋着他的报复和算计,也埋着算计以外带给季昕予的伤害。 他早就知道面前这人并不好糊弄,早打好了一肚子草稿应对对方的质问。 但本能还是告诉他,他不想那么快打破跟季昕予之间的关系,肚子里那好几个版本的废稿也糊弄不了对方,最好还是能拖就拖。 “明天吧,有急事。”陆深说。 季昕予还是没松手,他手上的力气还没完全恢复,陆深一挣便脱离了。 算了,精神病院就精神病院吧,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深送死! 季昕予一着急,站起身来冲着陆深的背影喊道:“我不是季昕予!” 第47章 自白 季昕予冲动下的一声自白, 成功拦住了陆深的脚步。他就那样沉默着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作也没有言语。 季昕予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放软了不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 但是……我确实不是那个季昕予。” 陆深转回身来时,脸上并没有季昕予设想的惊讶, 甚至比平时的表情还要冷淡一些。 只是, 眼神里充满了季昕予读不懂的东西。 季昕予被他看得脊背发凉, 低下头默默在心里预演对方可能问出的问题,然后悲哀的发现, 没有哪个正常的问题是他能妥善应付过去的。 ——不是季昕予那你是谁? ——平行时空的天外来客。 ——季昕予去哪里了? ——或许,到我的世界当社畜去了? ——为什么不早坦白, 是不是还有别的企图? ——因为垂涎陆总的身子, 色胆包了天了。 ——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 这些看起来就很像闲扯淡的事实,是放到傻子耳朵里, 都能被骂一句“傻子”的程度。 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陆深只是那样盯着他, 也看不出情绪,就只是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季昕予的反常状况并不是无迹可寻,相反地, 当陆深发觉这人不太对劲的时候,立马就定位到了最初反常的时间点。 从第一次他受了温昕沅和喻安洲的刺激, 回到家用季昕予泄愤之后,他就已经察觉到这人的异样。 与刚来陆家不言不语的季昕予,和他前世记忆里的那具行尸走肉都不一样,眼前这个分明就是积极努力、鲜活纯真的男孩。 他有他自己的思维逻辑, 所以会冒险在温氏的陷阱中做手脚, 所以会言辞激烈的护着陆深, 所以会全身心投入创作、会带着醉意告白、会在劫后余生以后像受了惊的小兽蜷缩在陆深脚边蹭蹭。 虽然长相一模一样,血型一模一样,连指纹都一模一样,可陆深仍旧对眼前这人的身份存疑。 那些生动可爱的神情,不该属于那只温家的提线木偶。 所以,在史晨递过来那份写明了“从未接触绘画”的调查报告时,陆深心里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第79章 毕竟,他自己就经历了违背常理的一次“重生”,对怎样离谱的答案都有了一定的接受度。 季昕予在长久的沉默当中更加无措,膝盖屈起抱在怀中,灌满浆糊的脑壳深深埋到那处小空间里。 假装是原身重生比较好,还是直接坦白比较好? 要是假装重生的话…… 因为上辈子被陆深弄死,所以这辈子过来跪舔求留条狗命? 嘶,原身一直都是一心求死的,这根本说不通啊! 那是因为上辈子被陆深弄死,所以爱上了陆深这辈子过来贴贴? 靠,这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晚期! 再比如,因为使用了跟书中角色相同的名字而触发了某些玄学开关,导致灵魂顶替了原书角色? 唉,明明是事实,听起来却是病得最严重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 季昕予在心里无声地呐喊,色字头上一把刀,终究还是要砍到自己身上啊! 季昕予的肩颈随着纷乱的思绪起起伏伏、左摇右晃,他自己没怎么注意,反倒是陆深看了以为他又不舒服,走近些察看他的情况。 “怎么,不舒服吗?”陆深轻声问。 季昕予被突然落在背上的手吓了一跳,浑身一抖,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印在皮肤上,他下意识地抬头,刚好对上陆深探询的目光。 对了,这才是陆深该有的眼神,刚才那股冰冷的视线不该是出现在他们之间的! 季昕予只是急得眼眶泛了红,好在没有泪痕。 陆深伸手按了按他的头顶,又用拇指在额头那团红色压痕上蹭蹭,无奈笑笑:“改天再说。” 他转身要走,手掌离开头顶的刹那,小臂给季昕予猛然抓住: “等等。” 陆深扯了扯胳膊,差点把季昕予扯下沙发,对方仍旧没有松手的意思。 “好,”陆深一扭身,坐到季昕予旁边,任由他拉着胳膊,说,“想说什么,我听。” 既然本能地把人留下来了,季昕予心里也没了那些乱七八糟假设和借口,他向陆深的方向靠了靠,抱住他的胳膊。 季昕予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快速地说道:“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曾经看过这个世界每个人的结局也包括你的,我觉得温家太狗了你太惨了,所以想跟你一起对付温家,但是不知道为啥好像都是你自己在努力我也没发挥出多大作用……” 后半句话声音越来越低,语速越来越快,季昕予竟然有一丝丝对于自己上帝视角的羞愧。 他所做出那点杯水车薪的努力,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嗯。”陆深靠坐在旁边,低声回应。 嗯…… 嗯? 这么荒诞的一段话,就淡淡回答一个“嗯”? 季昕予瞪大了眼睛看向陆深,对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一只胳膊被自己紧紧抱在怀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连半分惊讶的样子都没有。 什么情况?这是在思考送他去哪个精神病院吗? “喂,我精神很正常,你尝试着理解一下,其实还是有点子逻辑在的。”季昕予放软了语气,握着手腕晃了晃陆深的胳膊。 陆深呼吸声略重,平淡地回复道:“我知道了。” 他轻轻将手腕抽离,边站起身边说:“公司还有急事,你早点休息,不要等我。” 季昕予愣了愣,对陆深平淡的态度十分不解。 一般人听到这种鬼话,接受度低的会认为讲话这人脑子坏掉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怎么也会给叫个救护车送精神病院;接受度高的怎么也得追问几句“怎么来的”、“原来叫啥”、“之前做啥的”之类的话,情绪再稳定的人也总该惊讶一会儿吧? 嗯?我知道了? 这什么鬼的回答? 除非…… 季昕予的脑袋飞速运转,排除掉一些常规的可能性之后,就只剩了最荒谬的一种。 他连拖鞋都顾不上踩,光脚踏在地毯上,带起一串“咚咚咚”的闷响。 等他追出来时,陆深已经换好了皮鞋,准备出门了。 他连台阶都来不及下,赶在陆忠推开大门的前一秒,带着焦急的喘气声喊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门刚被敞开了个缝儿,管家陆忠看看季昕予又看看陆深,然后在自家少爷的眼神示意下,自己从门缝钻了出去,那扇厚重的门便又严丝合缝地合了起来。 其他佣人见陆忠离开了,也纷纷退了下去。 眨眼间,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季昕予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右手扶着楼梯扶手一阶一阶地慢慢往下走,空荡荡的客厅里只剩下缓慢又有力的脚步声。 许久,陆深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回身来时,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他说:“本来计划等事情结束再告诉你的,我不想再让你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 第48章 身份 果然!陆深的话等于明晃晃地承认了, 他对季昕予的身份早有怀疑。 只不过,他一个普通都市小说里面的人物,怎么可能猜得出这种“离谱”的身份呢? 在季昕予走下楼梯的时间里, 陆深重新换上了拖鞋,缓步走到沙发前, 与他面对面坐下。 “你真的, 早就猜到了?”季昕予问。 第80章 陆深点点头, 视线一直下垂着,也不看他。 “怎么会……你怎么会知道我不是他?”季昕予的身体微微前倾, 眉头中间皱了不小的隆起。 明明他是穿书那个人,但好像最离谱的并不是他的身份, 反而是面前这个土著的思维。 陆深回答:“他阴郁又厌世, 偏执地认为喻安洲是他唯一的救世主,怎么可能会帮着我对付他们?” “为什么不可能是反间计?”季昕予又问。 陆深想拿桌面上的烟盒, 手伸到一半,斜睨了季昕予一眼, 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他抿了抿嘴,回答:“从进了陆家开始,他除了想捅死我就是想饿死自己, 根本没那个心眼和脑子。” “那你是说我心眼子多啊?”季昕予下意识跟了句,然后反应过来不太合时宜, 提高音量继续说:“那关于……我和我来自的那个世界,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陆深抬眼看着他,答:“不知道。” “啊?”突然得了这么句回应,季昕予下意识地重复:“不知道?” 像是怕他没听清, 陆深又确认了一遍:“嗯, 不知道。”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季昕予问。 也没把他送精神病院去…… 陆深依旧维持着淡然的样子, 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回答:“猜错了。” “那你的猜测是什么?”季昕予丝毫不觉得这种挤牙膏式的问答有什么问题,依旧孜孜不倦地提问。 陆深与他对视半分钟后,回答:“我猜,你跟我是一样的。” 他顺了顺季昕予后脑勺的头发,收回手淡淡地说:“我,死过一次了。” “什么?!”季昕予猛地抬头,放大的瞳孔对上陆深深不见底的眼眸。 死过……一次了…… 原书剧情中那些对陆深如何身败名裂、人人喊打、不得善终的描述,一时间全都展开在季昕予的眼前。 他那颗擅长将脚本具象化为画面的脑袋,已然下意识地完成了文字到画面的转换,他满心满眼被陆深面容枯槁、浑身血污的样子迅速填满了。 经历过那样惨烈的结局之后,这人到底要经历怎样强大的心理建设,才能毫无表情地、云淡风轻地提起沁满血污的往事。 日落比日出变化地更为迅速,短短几句话的功夫,明亮的客厅里已经披满了橘红的霞光。 季昕予呆愣愣地盯着陆深黝黑深邃的眸子,那里面一如既往地看不到边际也看不到波澜,就好像那“死过一次”的经历如睡了一觉一样简单。 只是那眸子表面附着一层艳丽的色彩,他分不清那是血花还是晚霞。 季昕予觉得心脏被猛然揪了一下,像是触碰到了开关,将脑袋里纷杂的画面和思绪尽数清除干净了。 他空白的大脑里只剩下简单的三个字:抱抱他。 而季昕予也早就遵循本能,虔诚地将陆深的下巴放置在自己肩头,然后双手环过他的身体,将那具比他更壮硕些的身躯紧紧圈在了怀里。 隔着硬挺的西装外套,季昕予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出陆深全身绷紧的肌肉。 就算对于陆深这样的人来说,云淡风轻地说出前世遭受的一切,也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行啊。 “那得多疼啊……”季昕予喃喃自语道。 他小幅度地在他背后摩挲着,时不时侧头在他脸颊、耳侧落下几个轻吻,呢喃着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们在夕阳下拥抱了很久,久到最后一丝阳光也落入地平线之后,陆深才渐渐放松下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有那么个人的安抚,对他也能奏效。 室内一片粘稠的昏暗,落地窗外稀疏的路灯仅仅只能照亮窗边一个斜角的面积。 季昕予连沙发的轮廓都分辨不清,却被陆深准确地钳住了下巴,轻柔地落下一吻。 简简单单地唇齿相贴,然后下巴被松开,整个身子落入对方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陆深把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深呼吸了几下,突然低笑了一声。 “怎……么了?”静谧的环境里,季昕予已经刻意放低了的嗓音,依然显得有些突兀。 陆深轻轻抬了抬头,贴着他的耳廓回答:“现在,不疼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侧,季昕予敏感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反应过来陆深在回答之前他的那句喃喃自语,心底忽然流过一阵暖意,也跟着傻笑了两声。 旖旎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史晨的一通电话将飘飘然的季昕予打回了现实。 陆深简单确认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笑着说:“史晨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风,忍不住催我了。” “啊……下午不是躲我啊……”季昕予吐了吐舌头。 他还以为陆深所谓的“急事”,只是用来摆脱他的借口,才贸然把人喊住了。 陆深就近拿遥控器开了灯,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的季昕予眯起了眼睛,陆深倾身亲了他的脸颊一口,响亮的一声“啵”引得对方羞赧地笑起来。 他回应道:“躲你做什么,我知道你的用意。” “那你干嘛不明说。”季昕予仰着头看他,唇角亮晶晶地泛着光。 陆深回答:“有些事,说来话长。” 季昕予点点头,然后想起自己拦下他的用意,再次确认道:“大康村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吧?” 第81章 “嗯,所以在招标之前,必须要把温氏拉进来。”陆深答。 原来如此,季昕予这才恍然大悟,陆深所谓的资金也好关系也罢,不过是想着办法把温家对改造项目的兴趣拉到最大,然后利用同样的手法击垮温家。 好一个师夷长技以制夷! 对了,他一个出身于温氏的“商业间谍”,岂不是正有用武之地。 “我可以……”季昕予的话才开了个头,便被陆深堵了回去。 他摇了一下头,毋庸置疑地说:“不,你不可以。” “对以往的温氏来说,即便是失去了城建项目,山村改造这种规模的项目也绝不在考虑范围之内。”陆深耐心地解释,再次把风雨飘摇中的史晨忘在了脑后。 “但是,目前兼任总裁特助的喻安洲被行政拘留,总裁季明杰多次以嫌疑人的身份出入警局,舆论对温氏的企业形象已经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只要他们两个定了罪,温氏的企业形象就只能靠这些费力不讨好的项目来弥补。” 季昕予虽然不懂商场,但脑子机灵的很,陆深讲到一半时他便猜到了用意。 之所以没有打断他,是因为刚才隐忍痛苦的陆深给了他不小的触动,他要多看几眼这意气风发的样子稳稳心态。 套用一句很俗的话,刚才的陆深眼里闪着光。 “所以只需要等警察那边的消息,然后等温氏上钩吗?”季昕予借着话茬儿问道。 陆深点点头:“只是时间问题,我会想办法拖延大康村立项的时间。” 季昕予也跟着他点了点头,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他愣了两秒,然后仰起头来冲陆深笑弯了眼睛。 他朗声说:“那我就放心啦。” “你的任务是好好复建,容夙那边的事情尽力就好,别太累。”陆深伸手揉了揉季昕予软软的头发。 季昕予眯着眼睛,露出猫咪一样享受的模样,等陆深的手拿开了点,他便率先说:“看你衣服都皱了,快点换一套去吧。” “最近会很忙,可能有几天回不来,你好好照顾自己。”陆深嘱咐几句,又亲了他额头一口,快步上楼换衣服去了。 季昕予脸上惬意的表情在陆深走过楼梯转角的时候,瞬间冷了下来。 总觉得不太对劲,明明是那个温柔宠溺的陆深,明明是这间奢华内敛的别墅,明明是一对互交老底的情侣……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49章 笑话 陆深离开之后这一天里, 季昕予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怎么都想不明白。 他一遍遍回忆昨天那场平静的谈话,回忆那个绵长的拥抱、纯净的亲吻, 甚至让陆忠拷了监控视频来看。 普普通通的情侣坦白局,寻常得好像每对恋人之间都会发生的一样。 虽然话题关系到了生死, 关系到了灵魂, 关系到了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元素, 但他们的沟通过程依然默契十足。 可是季昕予就是心神不宁,总觉得陆深话里有话, 又总因为自己怀疑陆深而自责想得太多。 以至于,在康复训练中走了神, 差点从器械上摔下去。 “好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康复师关闭电源,将季昕予扶了起来。 季昕予看了看时间, 今天结束的比以往都要早得多。等双脚踏上地面时他才发觉,今天腿软的比之前任何一天都要严重, 右腿膝盖甚至传来若有似无的痛感。 他扶着墙壁用力喘气,右脚抬离地面用力甩了两下,膝盖处那丝丝点点的酸痛还是没有缓解。 他便也不再理睬, 只低下头看着脸上挂不住的汗水一颗颗地上砸,再无声地淹没在地毯里。 很明显, 今天季昕予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康复师有他自己的职业操守,除了身体状况外,对客户的隐私并不多问,只是上前拍了拍他汗湿的肩膀, 嘱咐道: “昕予, 把负面情绪带到康复训练当中是相当危险的, 你现在的肌肉状态恢复良好,但骨骼仍然没有完全复原,是最容易受伤的阶段。” 季昕予平复了一下呼吸,由衷说了声:“抱歉。” 康复师摇摇头,体谅地说:“如果不能做到专注,我们就把训练计划延后,不要受伤,好吗?” “谢谢。”季昕予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冲康复师笑了笑。 即便康复师是出于专业性的考量才这么为他着想,季昕予仍旧心怀感恩。 他自己的成长经历里,得到过的帮助实在太少了。 充分拉伸过后,季昕予的体力终于恢复了一些,便打算亲自送康复师出门——以往送客这事总是陆忠的工作。 才刚从楼梯口拐出来,便听到从客厅传来一句中气十足的男声: “你好,季昕予先生是吗?我们是宁市公安总局刑侦大队,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一起车祸绑架案。” 骤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吓了季昕予一跳,他猛然抬头,便见着楼梯正下方站着三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身后是面无表情的陆忠,手里还端着半壶茶水。 这样的场景,季昕予已经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上次指控温氏窃取商业机密的时候,也是几名警察闯进会议室里,把他连同温氏一行人都带了回去。 那次季昕予被警察点到名字的时候紧张得手心冰凉,即便知道只是协助调查,那一整个下午也一直都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中。 第82章 遗憾的是,那回因为证据不足没能让季明杰和喻安洲落罪。 季昕予只惊讶了一瞬,然后站直身子冲楼下笑了笑,礼貌地说:“抱歉,刚运动完浑身都是汗,可以给我几分钟简单收拾一下吗?” 站在正中央的那名警察想了想,回答:“尽快。” “那请各位稍等片刻,”他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又对陆忠说,“忠叔,帮我送教练出去,谢谢。” 走回到浴室的时候,季昕予的表情已经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镜子里那张脸时,他甚至笑出了声。 “呵……”他抬手碰了碰镜中人的脸颊,瘦削、惨白、死气沉沉。 炮灰终究是炮灰,即便内里换了人,终究也只有当炮灰的命。 那些被陆深刻意避讳的疑惑,那些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问句,那些郁结在心头莫名的情绪,在见到警察上门的那一刻,好像一下子统统豁然开朗了。 上次经侦大队找上门来,他在警局耗了大半天,一个人在审讯室呆了许久才被史晨捞出来。 那会儿他还以为是警局的流程繁杂耽误了时间,现在想想,这应该是刻意为他保留的“招供”时间吧? 毕竟一个污点证人的证词,比任何证据都更有说服力。 因为有了“季昕予重生”的猜测,所以陆深才精心策划了那场从警局回到家的苦肉计,亲自出演了天台上那幕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专场演出,无非也是想利用他缺失的情感刺激他,引导他主动检举温家。 他还傻逼呵呵地心疼陆深、拥抱陆深,一遍遍亲吻陆深,自以为陆深终于动了心。 还有他一直埋在心里,被陆深一次次躲过去的那场绑架,也全然不用找别人再讨要结果了。 他觉得奇怪的那抹笑,对绑匪居高临下的斥责,甚至于最初开往城郊的意图,无外乎是想尽了办法给幕后指使者创造犯罪的条件罢了。 用对方已经反水的卧底换对手几年牢狱,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交易了。 可笑的是,他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还试图挡在陆深前面保护他,在获救之后像个负智商的傻子一样依赖他。 于陆深……不,于陆氏和陆家的每个人来说,“季昕予”三个字无论带有怎样的灵魂,本质上都只是对付温家的工具罢了。 陆深猜测里“重生”的季昕予,理应同样背负着对温氏的仇恨,所以只需要通过感情和示弱避免工具人反水攻击主人,这把工具用起来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不对,这智障工具一早便表明了对陆深的迷恋,根本连情感拉拢都用不上。 好一个演技卓绝的陆总,好一出真挚甜腻的剧集! 季昕予站在细密的冷水下,任凭冷水从头到脚把自己浇透,薄薄的布料黏腻地贴在身上,然后闭着眼睛大笑起来。 多好笑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笑的笑话了。 他一个无名无姓的外来人员,居然觉得自己能比得过陆深前世的深仇大恨! 十分钟后,季昕予收拾妥帖,缓步走下了楼梯。 他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黑发服帖地垂在额头,手上多了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就像以前每一次大强度训练之后一样,但神色平静如常,甚至在走到警察面前的时候礼貌地颔首笑了笑。 跟着警察一同出门的时候,陆忠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已经给史秘打过电话了。” 季昕予的脚步没有半分停顿,只低头扯了下嘴角,从昨天陆深离开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 不过没关系,作为资深脑残粉,占了陆深这么久便宜,他当然也会帮他完成心愿。 季昕予从鞋柜最上层拿出双锃亮的皮鞋穿上,那是温氏年会时陆深送的。 他在大门口站定,等待警车过来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生活了很多个月的别墅,还有堪堪露出一条栏杆的那个天台。 “走吧。”警车停在面前,旁边的警察叫他。 季昕予收回视线,冲那警官笑了笑,跟着钻进了后排座位。 再次看到那面乌黑的单向玻璃和分列两边的“严格执法,文明办案”时,季昕予竟然有种久违的感觉。 这次的审讯是针对那次车祸和绑架案的,他作为受害者之一,住院时就已经被简单问过话了。 那时,陆深专门留在医院陪了他一夜。 绑架案的细节他知道的并不算多,那会儿他已经因为车祸和高烧意识模糊了,所以这次的证词与上次相差不大。 之所以专门带他过来问话,还因为车祸案的肇事司机被抓到了。 问询过后,季昕予叫住了警官,问:“如果有人在幕后指使的话,会被判刑吗?” 两个问话的警官互相对视一眼,其中年龄稍大些那个回答:“之前医院已经提交了验伤报告,判定为轻伤一级,司机判刑是跑不了的,至于幕后指使……目前还在侦查阶段,无可奉告。” “哦,谢谢。”季昕予微笑着答谢,没露出半分不满来。 以他对季明杰的了解,这种事情一定不会亲自安排,就算警方查出幕后主使,大概率也只会落罪在喻安洲身上。 他的手在牛皮纸袋的边缘上攥了攥,在两名警察开门的同时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 第83章 “我要检举温氏总裁季明杰、温氏总裁特助喻安洲,窃取商业机密,行贿受贿!” 第50章 检举【倒v结束】 季昕予将牛皮纸袋交给警察以后, 审讯室内便又只剩了他一个人。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他不仅不再奢望陆深来接他,甚至都没有期待能有人过来。 他已经按照陆深的思路, 将带有指纹的纸质标书、接头录音和在陆家书房发现的几张照片交给了警方。 季昕予不知道陆深从哪里弄来了季明杰和招标委员会的陈主任私下聚会的照片,之前跟容夙工作室成员开会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照片的存在, 当时不以为然, 还沾沾自喜觉得陆深终于信任自己了。 殊不知, 这几张照片也是分毫不差地算在陆总计划之内的一环。 算上在以前世界的二十几年,这次检举也是他人生当中最重大的一个决定。 他特意从衣柜里挑了这套看起来最庄重的黑色西装, 对着镜子仔细刮了胡子、抓了头发,庄重面对。 从进到审讯室开始, 他连脊背都挺得直直的。 无论如何, 他总算是完成了自己的flag,帮陆深报复了温家, 也算是没白白占用原身的身体,帮他报了仇。 唯一遗憾的, 大概就是没办法亲手孵化容夙工作室的新项目了,那是个很有趣也很有挑战的故事,他很喜欢。 现下也只能盼着花麓那货来探监, 到时候拜托给他了。 还有人…… “咔嚓”一声,两名警官推门而入, 打断了季昕予乱七八糟的思绪。 其中一个将手里的资料随手往桌子上一扔,说:“又见面了,季先生。” 季昕予抬头看了眼,来人正是上次的主审、也是把他和温家一众人带回警局的经侦队长。他礼貌地回应:“您好, 警官。” 这么看来, 时间过得倒也不算太快, 毕竟这位阅人无数的警察还记得他。 季昕予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拇指关节,那里应该有处小小的疤痕,是上次在审讯室太过紧张自己抠出来的。 没摸到。他低头看了看,那处伤口早就愈合好了,薄薄的皮肉上只剩了一点黄褐色的小印记,难怪怎么都摸不到。 就像季昕予的心境一样,上回是头一遭进局子,满心都在忐忑自己能不能逃过牢狱之灾;而这回却是做了心理准备之后主动自爆,内心平静到连细小的癫痕都摸不到。 这次审讯只是围绕着新收到的证物问了些细节,季昕予一五一十照实回答了,但就照片的事,他并不怎么清楚。 警察将照片再往季昕予面前推了推,重复着刚才没有得到回答的提问: “季先生,这些照片牵扯的不仅仅是经济犯罪,我们需要知道详细的时间和地点,以及两人交谈的内容。” 季昕予咬了咬下唇,他怎么知道这照片是陆深从哪里弄来的,但看场景也不像是他去过的地方,总不能信口胡诌吧。 “到这儿了还不赶紧交代!”旁边负责记录的年轻警察不耐烦地催促道。 另一位先朝同事摆了摆手,然后亲和地对季昕予说:“季先生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好,剩下的,我们自然会去查。” 季昕予点点头,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招标会期间确实撞见过陈主任和季明杰暗中沟通,但照片不是那个时候拍的,是在陆家发现的。” “也就是说,这照片是陆先生拍的?”警官追问道。 季昕予摇了一下头:“不知道,我只是在柜子里发现了这几张照片,就一起带来了。” 言毕,那名年长的警官接过年轻警官的记录本,大致扫了一遍后,将那页笔录递到季昕予面前,说: “如果记录没有问题,在页尾签个名,然后等取保候审就行了。” 取保候审……他哪儿还有能做担保的人呢? “不用了……”季昕予轻声回绝,从带上牛皮纸袋过来那刻,他就已经做好了入狱的准备。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赔本又不算完全赔本。 话没说完,虚掩着的门被敲了两下,警官走到门边去听信儿,季昕予便也住了口,直接在那页纸最下头签上了名字。 对于他来说,在审讯室呆一晚或是在拘留室呆一晚都是一样的。 警官回来后,他便把签好字的供词递还回去,然后绷直了肩背等待下一步指令。 对方迅速确认了一下签字,边收拾证物边说:“等会儿手续办好会有人来带你出去。” “什么……手续?”跟上回一模一样的话让季昕予蒙了一瞬,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取保候审,然后才又反应过来拘留也是要走流程的,便迅速又改口道:“好的,谢谢。” 沉默地放空了五分钟后,那道淹没在昏暗中的门边才逐渐渗进来些光线。 “季昕予,可以走了。”陌生的声音,一刹那好像与上次重合在了一起,恍惚着有点听不清。 只是,那种雀跃又紧张的心情,荡然无存了。 季昕予闻声起身,走到门口,低声说:“走吧。” 迈步出去时,他才惊讶地发现,这次竟也有人等在那里。 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没见过。 季昕予看看他,又看看门口的警察,低声问:“找我的?” “季先生,请先跟我来吧。”那男人颔首说了声,季昕予见警察没拦,便跟着往外走。 第84章 那男人走得不算快,走到处不起眼的角落时停了脚步,从怀里拿了张名片双手递过来。 他自我介绍道:“初次见面,我姓何,是陆先生的私人律师。” “季昕予。”他把名片揣进兜里,给自己做了个极简风的介绍。 何律师笑着点了下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说道:“久闻大名。今天事发突然,陆先生和史秘脱不开身,委托我先过来尽快把手续办好。” “谢谢。”季昕予微笑着回答。 这位何律师大概从前就经手过与他有关的事务,闲聊几句中完全没有初次见面的尴尬。 直到,季昕予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些资料,有希望把季明杰送进去吗?” 这位一直没让话掉在地上的律师突然沉默了几秒,季昕予便善解人意地接过自己的话茬,说:“抱歉,不用回答。” 何律笑笑,边打方向盘边问他:“听说最近新上市的漫画《兰伯特》,是季先生和工作室共同完成的作品?” “算是吧。”季昕予回答,这也是他从容夙手里接盘的项目之一,优先级并不高。 何律打趣道:“竟然没有添加署名,如果有意向维权的话,知识产权纠纷我也很擅长。” 季昕予摇了摇头,也跟着笑了几声。 回到别墅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何律师把季昕予送到了门口,叮嘱道:“取保候审阶段要离开本市会很麻烦,如果有需要的话,打给我我来走申请。” 季昕予道了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把这处细细端详了个遍。 陆深一向不喜欢太明亮,所以别墅周边的路灯每晚只亮三分之一,在这样没有满月的夜里,堪堪只能分辨出建筑的轮廓和粗线条。 这就够了,季昕予最擅长的就是将线和面描摹成生动烂漫的画面。 比如出院时陆深抱着个人穿过花园走进别墅,比如天台栏杆上垂下来的手臂和啤酒瓶。 打理花园的男佣率先看到了人影,走近了些才认出是季昕予,朗声招呼道:“季先生回来啦,夜里风凉,怎么不进来?” 季昕予冲他笑笑,没说话,径直走了进去。 一旦将陆深的步步为营融入记忆里,他好像就没办法像之前一样自如地与陆家人相处了。就好像回到了最初,那个被所有人唾弃的状态。 是了,他在这栋别墅里所获得的尊重也好、友善也罢,全都来源于陆深的态度,对复仇工具的态度。 现在他的利用价值已经榨干,陆深也没有任何善待他的必要了。 解决掉温氏以后,他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陆深旁边呢? 仇人的私生子,卧底失败的商业间谍,还是前世递刀的帮凶? 无论哪种,都没有理由得到陆深的善待。 他甚至开始庆幸陆深不在,他不用直接面对天差地别的态度。 对啊,温氏崩溃之前的现在,已经是比以后任何时刻都好的状态了。 就停在这里,也挺好。 第51章 跑路(三合一) 烦躁! 季昕予躺在床上, 黑暗中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瞅着窗帘缝隙透出来的那一小条缝隙就来气! 他利落地翻了个身,把自己平躺着, 重重砸进柔软的床垫里。 眨眨眼睛,还是精神得像一口气喝了二斤咖啡一样。 “啊!!”他猛然一掀被子, 低吼着坐起身来。 烦死了烦死了!这房间里明明东西那么少、那么空旷, 桌面地毯被打理得跟新的一样, 但他就觉得哪儿哪儿都是陆深的痕迹。 哪儿哪儿都在提醒他,自己已经是个没用的工具人, 是被嚼干了水分的甘蔗渣,只要陆深回来, 就会被陆家人集体扔进垃圾桶。 即便是闭上眼、蒙上脑袋、捏住鼻子, 都特么会有陆深就身边的幻觉。 这是病吧!这是病啊!! 他开灯看了看时间,都已经半夜三点多了。他已经这么辗转反侧了整整五个小时, 怪不得脑袋一阵一阵钝痛,换谁这么颠来倒去地折腾, 脑浆子都能被晃稠。 环视一圈,这间黑色为主的冷色调卧室越来越像个豪华棺材,而他就是这口棺材的现役主人。 眼睛接触到了灯光, 他才发觉除了后脑勺的钝痛外,眼眶一圈也胀痛不已, 太阳穴突突跳得比心脏都欢。 距离以前那种日夜颠倒的生活才区区几个月而已,季昕予差点就忘了这些症状才是自己的常态。 看来还是得借助其他方式入睡。以前他发现别墅里也常备安眠药,家庭医生说陆深睡眠质量太差,只能以药物辅助休息。 不过, 那些都被他给丢掉了。 那会儿他还沉浸在陆深的虚情假意里, 幻想着玛丽苏剧情里才有的“爱治百病”。 季昕予掀了被子下床, 光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被柔软的毯毛紧紧包裹着,脚一点都不冷。 深夜的陆家别墅并不算可怕,每个转角处都专门留了柔和的夜灯。 季昕予轻车熟路地下楼,在厨房酒柜前转悠了一下,嫌弃地转身离开,这儿连一瓶顺眼的酒都没有。 他走到另一扇不起眼的木门前,推开走了进去。 这是别墅里专门建造的酒窖,恒温恒氧、封闭潮湿,存里头的每一滴酒都是收藏级别。 以前陆深带他来过,一通介绍下来,除了个“贵”字儿其他什么都没记住。 第85章 季昕予在酒窖门口环视了一圈,这破地儿连标签都是用的原产地的文字,他除了包装颜色以外什么都看不懂,便就近拿了瓶红酒离开了。 为数不多的醉酒经验告诉他,今晚的睡眠质量都在酒里了! “啵”地一声后,红酒独有的香气氤氲开来。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小瑾正睡眼惺忪地站在厨房门口。 “大半夜的饿了吗,我给你……哈啊……煮个面吧?”小姑娘白天总是被指使着跑腿,累的眼睛都睁不太开。 季昕予拿着酒瓶晃了晃说:“只是睡不着而已,你休息去吧。” 小瑾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勉强把眼皮中央那条缝儿撑大了点儿,人也精神了些,才说:“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季昕予笑着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出入警局心情不好,便宽慰说:“只是错过了生物钟而已。” 然而,这点理由并不足以说服执拗的小瑾姑娘,她还是裹着睡衣,一路跟着季昕予上了天台。 伴着熹微的星光喝了小半杯之后,季昕予才后知后觉,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要轻生吧? 他招呼小瑾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也给她倒了一些。 浓郁的暗红色即便是在夜幕之下也足够艳丽,映衬着季昕予纤细的手指,显得更加白净。 “放心,就说是我喝的。”季昕予笑着朝她眨了眨眼睛。 虽然来别墅时间并不算长,但小瑾对这间酒窖早有耳闻。 这里头除了陆先生的私藏之外,有些甚至是老陆先生的珍藏,即便是最便宜的品种,这么一小杯也足够她奋斗很多很多很多年了。 不过季昕予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推辞,只好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小半杯酒。 “叮”的一声,季昕予用酒杯与小瑾手上那个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将手里的半杯酒灌了下去。 小瑾哪里敢这么挥霍,便只小小地抿了一口。 跟喝金子似的,剌嗓子! 季昕予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感慨道: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跟你呆在一块儿,最开心。” “也只有你面前的我,是真真正正的我……” 他憨笑着冲小瑾举起酒杯:“来,敬你!” 又是半杯下肚,小瑾也不知道该怎么拦着点,苦着脸犹豫了半天,还是跟着抿了一口。 “我就是个破画漫画的,是个屁的少爷!” “姓陆的利用完人连面都不露,我都他妈进了两回局子了!怎么不得说句‘辛苦了’?!” “这破地儿有什么好的,全是狗仗人势的小人!小人!” “老子早晚……早晚得离、离开这破地儿!” …… 季昕予像脱离了枷锁的小兽一样,拉着小瑾喋喋不休,足足灌了大半瓶之后,才察觉到自己浑身烧热、头晕目眩,连看对面的小瑾都变成了两个。 在他拿起红酒瓶准备对瓶吹的时候,小瑾终于一把夺了下来,劝道: “红酒后劲儿大,哪有这么喝的!” 季昕予早就从头到脚红了个透,尤其是眼睛,红到像要渗血的程度。 被小瑾这么一拦,他便也就不再去夺酒瓶,靠坐在沙发上发愣。 “温度越来越低了,还是回卧室去睡会儿吧?”小瑾问。 季昕予只觉着脑袋、眼球、耳膜、四肢,自己身上所有部位都在燥热中无限膨胀,小瑾的话落在耳膜上变成了难以理解的怪声,根本听不懂。 小瑾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推半抗地把季昕予架了起来,往楼下卧室里送。 好在季昕予只是反应迟钝,酒品还算不赖,乖乖被小瑾扶了回去。 他呆愣愣地盯着屋顶中央那盏浮夸的金丝水晶灯,直到窗帘缝隙开始泛白了,才在持续不断地晕眩中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季昕予第一眼看到的还是昏暗环境中的那盏灯,朦朦胧胧间折射点橘红色光晕。 天还没亮? 他拍了拍钝痛的脑瓜,足足懵了有一分多钟,才反应过来是厚重的窗帘把亮光挡在外面了。 又瞪着头顶浅金色的玻璃彩绘看了许久,他脑袋里的一些画面才终于与眼前的场景关联上。 他猜测自己应该是昨天醉酒之后,被小瑾扶到这间与陆家格格不入的客卧来的——陆深的房间只允许特定的几个人出入。 几个月前,他猝不及防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被陆深绑在了这张床上。 估计那会儿陆深也才刚重生回来,把所有的怒气一股脑儿全发泄在了这具身体上,连陆家的佣人们也把他当成阶级斗争的对象一样冷眼相待。 那时的他只顾着窃喜与陆深的肌肤之亲,丝毫没有注意到陆深的凌虐比原书描写中的,严重了那么多。 真是奇怪,他才在陆深的房间住了个把月而已,居然差点把这间象征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第一印象的屋子给忘了。 季昕予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又揉按了会儿酸疼的太阳穴,听到几声刻意放轻的敲门声后,才坐起身来。 “进来吧。”季昕予低声应答。 不用想都知道,来的除了小瑾不会有别人。 她先探了探头,见季昕予起来了,才敞开门走进来,顺手摁开了窗帘的开关。 第86章 季昕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来的倒是挺巧,早两分钟都是白来一趟。” “不白来,”小瑾将托盘上的一大杯茶放在床头桌上说,“你昨晚太吓人了,头回见把红酒当啤酒灌的。” 日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刺激得季昕予眼周酸疼不已。他侧头躲了躲,苦笑着说:“是啊,报应这不立马就来了吗。” “这茶是解酒的,快喝点儿,不管用的话我再去拿解酒药。”小瑾把茶杯端到季昕予面前,“温的,不烫。” 季昕予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吞咽时才感觉到喉咙一阵刀割似的剧痛,喝了两口便把茶杯放回了桌子上。 “哝,体温也量一下。”说话间,小瑾手上的电子体温计“滴”了一声,“三十六度八,退烧了。” 季昕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哪发烧了?” “还说呢,大半夜的发着烧还往天台跑、还喝酒,我连退烧药都不敢给你喂。”小瑾说。 两个月前,也有人用这种半责怪半关心的语气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才刚刚开始复建训练,他生怕再也拿不了画笔,没日没夜地加练,连康复师的劝诫都听不进去。 在某次偷偷加练被发现之后,陆深便风风火火地从公司赶到医院,拧着眉从他手里夺走了握力器,冷冰冰地说: “骨头不要了?明天起终止康复训练。” 他还记得,那晚他特别没出息地哭了半小时,眼泪鼻涕混一块儿,蹭了陆深一肩膀,狼狈的不行。 到最后,脸还是那位“受害者”黑着脸帮他擦干净的。 季昕予一个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见小瑾莫名其妙地看他,便又转了话题:“那就喝酒喝猛了,不是发烧。” “三十九度哎,早知道应该拍个视频给你瞧瞧,看看你自己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小瑾说。 这话题还是不对,季昕予便又掉转话锋问:“几点了,感觉睡了好久啊。” “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该饿了吧,我去拿晚餐过来?”小瑾说。 好家伙,整整十二个小时,怪不得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变成一张饼了。 “待会儿我自己下去……”话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陆深,季昕予又改口问道:“陆深他……回来过吗?” 小瑾摇头,回答:“没呢,好像有什么重要的考察项目,忠叔说去山里了。” 季昕予这才点点头,说完刚才那半句话:“待会儿我自己去餐厅吃吧。” 把小瑾打发走之后,季昕予顶着感觉有两个大的脑袋冲了个澡。 身上黏腻得很,大概是真发过烧吧。 别墅的佣人们找规律、掐时间都很有一套,等他收拾好自己下楼吃完饭时,恰好看到最后一道菜落桌。 陆家很注重时间观念,也许这就是给他们分发怀表的用意吧。 从上次车祸之后,别墅里的晚餐便全部换成了营养师定制的中式营养餐。 一来照顾季昕予的口味,二来帮助身体恢复。 陆深每次用餐的时候很安静,除了刀叉碰撞的声音再没有别的动静。 而季昕予却刚好相反,他喜欢在餐桌上分享,有时是听来的新鲜事儿,大多时候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以往就算陆深不在家,季昕予也会跟小瑾或是其他相熟的佣人说上几句,好像没有对话下饭,就怎么都吃得不香。 今天他却安静得有些反常,低着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着吃光了每一道菜,然后规整地将餐具放回桌上,轻声说了句“我吃好了”,便离开了餐厅。 非常不对劲! 小瑾一路跟着季昕予上楼,他本来打算回客卧的,见小瑾跟着,便在主卧门口停了脚步。 “还要跟着进去吗?”季昕予回头问。 小瑾摇了摇头,又咬着嘴唇点了两下头。 季昕予被她那副慷慨就义的模样逗笑了,无奈道:“我真没事儿了,你不是量过体温了吗?” “不是这个……”小瑾低下头轻声呢喃。 季昕予转身正对着她,环抱着手臂斜靠在墙边,吊儿郎当地说: “有话直说,我这还没醒酒呢,困死了。” “实在不行,你给我找两粒退烧药吃了得了。” 小瑾机警地前后看了看,见空荡荡的走廊上没别人在,才上前两步拽着他袖口往客卧方向扯:“你来。” 神秘兮兮的,好像真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季昕予顺着她的力道跟着走,这小姑娘从他下楼开始就心事重重地偷偷瞥他,还当他没注意到呢。 不过小丫头虽然心思单纯,却也轴得很,不找个机会让她把话说出来,非憋坏了不可。 小瑾把人带回了那间富丽堂皇的客卧,谨慎地关好门后,指了指衣柜最上层附近,低声问季昕予:“这儿,是你藏得吧?” 乖乖,还真让她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从那回季昕予真情告白被陆深耻笑、又在帮他引温氏入局后,直接被丢出主卧开始,他心里便有了点儿其他的想法。 就像容夙撂挑子之后,帮工作室找了他这么个plan b一样,他的心里也慢慢浮现出了一个没有陆深的设想。 换句话说,季昕予曾经有过逃跑的想法,不止一次。 第87章 每次被陆深的态度刺激到时,这样的想法就会冒泡。 尤其是出院后的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东西。 比如与陆深的关系,他无法否认对陆深的脸和身体有近乎偏执的喜欢,这毕竟是他一点一点用画笔刻画出来的理想型。 但是,与陆深关系越近,他就越来越觉得自己对原身那样,一个时时贴在陆深身边、私有物一样的角色,并没有少年时候那么执着的向往了。 穿书之前,他曾经常在超话口出狂言:“好想做陆深的狗”、“好想给陆深当腰带”、甚至是“想做陆深的小玩具”等等。 而现在,他却连陆深的虚与委蛇都忍不下去,短短两天时间就准备好了独自生活所需要的重要物资。 没错,衣柜最上层放着的正是他准备好的物资们。 除了跟容夙工作室日常对接要用的电脑和平板没在里面之外,随身wifi、作品集、现金……还有昨天刚从书房拿来的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那里放着了。 这间客卧算是独属于他的空间,除了小瑾会来打扫卫生之外,平常根本没人过来。 哦对,要不是昨晚喝醉了,他自己平常也不会进来。 季昕予一屁股坐到床脚凳上,后仰着身子用胳膊撑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盯在小瑾脸上,说:“没打算瞒你,放这儿就是等你发现的。” “昕予,你真打算走啊?”小瑾不可置信地问。 季昕予单手拨了拨浏海,反问一句:“那你觉着,我跟陆深……真是一路人吗?” 小瑾低下头,没有言语。 季昕予笑了一声:“看,连你都能感觉得出来。” 小瑾攥着自己的衣角,还是没有回应,季昕予便继续说: “你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所以我不瞒你,也不要求你保密。” “好啦,出去吧。” 季昕予的手拍在小瑾肩膀上的同时,他听到小瑾既坚定又认真的回应:“我支持你。” 陆氏别墅安保设施非常完善,或许季昕予这次的逃跑计划最终会以失败告终,她自己也会因为包庇对方失去这份高薪的工作,但这么好的季昕予不应该永远作为另一个男人的附属品存在。 所以,她无条件支持他。 季昕予又笑了一下,真挚的笑脸比任何时间都要好看,他说:“谢谢你。” 小瑾也被感染,苦大仇深的脸上漾出一抹浅笑,在夕阳余晖的映衬下同样好看。 把小瑾支走以后,季昕予从衣柜上层的隐形夹层里把那盒东西拿出来重新检查了一遍,意外发现里面多了张没拆封的手机卡。 他在客卧的床上躺了很久,在心里跟自己打赌,要是凌晨还睡不着的话,就算是老天爷给的指示,就找机会离开这里。 在黑暗中,在百无聊赖的时间里,季昕予想了很多。 想史晨,想他对工作细节的极致把控;想陆忠,想他从厌恶到善待的巨大转变;想小瑾,想她唯唯诺诺工作却坚定地支持自己…… 也想陆深,想他轻而易举地钳制住自己,想他咬牙切齿的威胁,想他在天台微风里表演的脆弱,想他在医院病房刻意营造的宠爱…… 细数下来才发现,将陆深处心积虑的算计剔除以后,他唯一能得到的善待就只有小瑾。 凌晨三点一到,外头的路灯又熄灭了一半。这是老陆总延续下来的时刻表,他跟陆深一样讨厌明亮。 季昕予一直闭着眼保持平躺的姿势,足有七八个小时了。没了视觉的干扰,从脑袋传播至全身的闷痛就更加清晰。 还好他从大学时期就习惯了这种感觉,不过是作息不规律、睡眠不足引起的不良反应,不值一提。 外头灯光一变,他原本紧闭的双眼立马瞪了起来。 看来老天也看不过眼,用自己的方式督促他抓好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陆深失联、史晨出差,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行吧,说走就走! 他把那张电话卡单独拿出来扔去角落,再次检查好盒子里的东西后,把盒子扣好塞到包里。 陆深睡眠轻,所以这层夜里向来不准任何人走动,倒是给季昕予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他轻手轻脚钻进书房,矮桌上的资料、电脑和平板摊开着,占满了整个桌面,还是上次他们一起讨论容夙工作室那个刚具雏形的新项目时的样子。 在他跟陆深两个人都有工作的时候,他更喜欢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在正对着陆深办公桌的位置处理。 虽然很多时候两个人都分别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但时不时默契地一个对视就能让他满足。 季昕予坐在之前办公的位置,给电脑开机的时间里,盯着正前方空空荡荡的办公椅想: 就算每次抬头都能对上视线,陆深也好像从来没有过哪怕一丝丝情绪波动。 这样配合着演出心有灵犀的戏码,想想也挺烦的。 他利落地把定位关掉,把电脑和平板装进背包里,收拾资料的手怔了怔,还是规规整整地留在了桌面一角。 既然决定了离开,还是断的越干净越好。 他背上包,像在原来世界日复一日出门上班那样,沉默又快速地走出了书房。 这别墅的安保倒也没有太特殊的地方,除了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之外,只在外头设立了零星的几个安保点儿。 第88章 想想也是,在宁市范围内还真找不出敢惹陆氏的小毛贼;敢惹陆氏的仇家,也不屑于潜伏进家里这样低劣的手段。 原身之所以一直留在这里,说白了就是被喻安洲那个凤凰男洗脑太深,帮着对付陆家而已。 前段时间骨伤还没好全,季昕予夜里总是疼的睡不着,就会裹着毯子在天台上看星星、看路灯、也看若隐若现的人影。 也许从那会儿开始,他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在准备离开了。 他就在那个时候发现了花园背阴面有一处空地,据说是从前专门给老陆总夫妇的宠物狗留的地方,如今狗和主人都不在了,就只剩了些玩乐设施的框架还留在那里。 他大概目测过,爬上去再努力踮踮脚,应该能翻得过墙面。 住家佣人们的房间分列在一层大厅的不同位置,从二楼到门口的这段路是最容易惊动人的。 季昕予在二楼走廊边脱了拖鞋,袜子与地毯接触的声音比穿着鞋要轻很多。他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摁着背包,慢动作似的一阶一阶走到了底。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肩膀突然被人戳了戳。 “卧……”他瞪大了眼睛,险些惊呼出口。 “嘘——”小瑾做出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朝着厨房的位置使了个眼色。 季昕予便在身后跟着她,一道去了厨房,然后开门进了酒窖。 “干嘛呢你?吓我一跳。”季昕予关上门,问道。 小瑾指指他的背包,说:“应该我问你才对吧?” “呵,我就知道那张电话卡是你放的,”季昕予笑了声,还有心思调侃,“放个卡有什么用,怎么不直接留手机呢?” 然后,小瑾就真从睡衣兜里拿了个手机,递了过来。 “我……开玩笑的。”季昕予没接。 小瑾说:“这是新买的,什么都没设置,里面我新塞了个卡还没开过机,手机壳里写了个电话,是我乡下的发小,能先帮你安顿一下。” 季昕予瞪着眼睛看看一尘不染的手机,又看看真挚动人的小瑾,没有动作。 如果接受这份好意的话,很有可能会连累小瑾,甚至她的朋友和家人。 同时得罪温氏和陆氏两大集团的后果,不是寻常人家能承担得起的。 见他不动,小瑾急切地把手机硬往他手里塞,说:“没事儿的,我们那荒郊野岭的连个信号基站都没有,查不到!” 季昕予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把那手机收进了包里。 用不用的先不说,他要是不收下的话,恐怕这倔驴似的小姑娘没法放心让他一个人走。 “那我就先收着,要是被发现了你就直接报地址,他也不敢……不敢拿我怎么样。” 小瑾又说:“别墅后面的空地上有些废弃的设施,下午我放了些没用的架子过去,踩着好翻墙。” 季昕予一阵感动,心里的酸气儿还没冲上鼻尖的时候,小瑾又着急忙慌掏了两板东西出来: “退烧药!你脸这么红肯定没好透,不舒服了记得吃。” 季昕予别开脑袋揉了揉眼睛,笑出了声:“怎么跟老妈子似的……” 然后飞快地又抱了小瑾一下,说:“谢谢你,朋友。” 不放心的小瑾还想一路把季昕予送出别墅,被他以“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被发现”为由制止了。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在墙角的阴影里猫了会儿,等人走远了,才贴着墙根儿慢慢挪到那块空地去。 这地方不如前院空旷,比其他地方都更暗一些,天生就适合做些鬼鬼祟祟的勾当。 他靠近那处最高的水泥台,那上头放了个半米多高的四方架子,摆在上头跟台阶似的。 这太明显了点儿吧……季昕予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然后手脚并用着爬了上去。 围墙是用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石头砌成,不算太高,踩着那两个“台阶”往上爬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他特意用脚推了那架子几下,有点用力过猛了,架子直接“哐”地一声滑到了地上。 “靠!”季昕予用气音咒骂了一声,慌忙收了腿。 陆家的安保员反应十分迅速,几道强光手电上下晃动着照了过来,应该是有人正往这边跑。 季昕予吓坏了,循着手电光看了两秒后,已经能看清跑过来的人影了。 妈呀,陆家的安保员可都是退伍军人,随手一下就能把他胳膊掰折那种。 来不及多想了,他也顾不上看一下墙外的情况,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直接跳了下去。 只要不是脑袋着地,两米下去他顶多就是崴个脚,值了! “咚”地一声闷响,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摔个狗吃屎,反倒被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着,往前冲了好几步才稳住。 然后,他听到头顶上一声短促的闷哼。 几乎在他落地的同一时间,训练有素的安保员们已经跑了过来。 在这样昏暗不明的环境里,突然亮起的强光手电,照得季昕予短暂失明了一瞬间。 视力恢复之后,眼前出现的便是面面相觑的安保员、乌黑的车顶,和一截修长的脖颈。 这人的气息他可太熟悉了,熟悉到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胳膊已经在人家背后紧紧环住了。 陆深一直胳膊揽着季昕予的腰,另一手上还夹着燃烧了一半的香烟,举在车顶生怕烫到他。 第89章 感觉到怀中人轻轻战栗着收紧胳膊,陆深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了一声。 “是我。”简短的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安抚季昕予,还是暗示安保员们。 或许二者都有吧,所以安保员们小跑着离开时,季昕予也渐渐平稳了心神。 该……放开吗? 意识到自己逃跑被逮,季昕予只觉得大难临头。 面前这个陆深只是城府比原剧情更深了一些,掌控欲却并没有削弱。 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得了几天好脸儿,居然胆子大到敢逃跑,放在哪个陆深面前都是很难被原谅的事情! 想想原书剧情中,只是温家做出些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原身都要被凌虐一番,更何况是逃跑了。 季昕予狠狠打了个冷战,把头埋到陆深的肩窝里,像只鸵鸟一样等待宣判。 他太有自知之明了,一颗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棋子,做出比原剧情更离谱的事儿,只会遭受比原身更残酷的惩罚。 “这是急着去哪儿?”陆深却不急着追究,反而揉了揉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问。 他一说话,季昕予心里就“咯噔”一下,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却不敢贸然回答。 这意味不明的动作,这含混不清的情绪,可太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陆深刚才的动作是拽住他的头发,那样至少对今天将要遭受的对待有个底儿。 “嗯?”陆深动了下肩膀,甚至还笑了下,继续问,“去哪儿,我送你?” 陆深正在山里考察呢,一听说季昕予拿了书房里的证件,又在天台宿醉了一夜,便连夜紧赶慢赶地开车回来。 在上次与季昕予互相确认过身份之后,他也借着在山里断联的机会,重新、认真地审视了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审视了他自己的感情。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也从来没人教他怎么去爱。他只知道,如果与季昕予之间的感情就叫爱情的话,爱情实在是美好。 所以,他不放心把季昕予交给任何人。 季昕予感觉到自己后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袋里浮现出电视剧里看过的场景:食人魔一边对着照片深情告白,一边从爱人的头颅上切下几片肉送到嘴里。 现在的陆深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一边关心的你的心事,一边吐槽你的肉质。 季昕予哪敢说话,他只觉得周身发冷,环抱陆深的姿势也变成了紧紧攥住后背的布料。 陆深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到一边,然后把人从怀里拽出来,皱着眉问:“摔到腿了?” 季昕予摇摇头,低声回答:“没……” “又不想走了?”陆深又问。 季昕予还是摇头,离开这件事算是他脑子里面,极少数已经想的非常清楚的事情。 不管处境如何,他都无法忍受作为一个没用的附属品待在陆深身边。 陆深叹了口气,对他说了句“上车”,人没动,他便自己上手把人塞进了后排座位,说了声:“去咏冬。” 季昕予这才发觉驾驶座上还有个人在,从后视镜里能看到小半张脸,是史晨。 夜黑的很,车里没了说话的声音后,被衬的针落可闻。 季昕予一直低着头看自己脚尖,左边是陆深本体,右边是乌黑一片只能瞧清楚陆深影子的车窗,他哪个都不想看。 从他想明白自己和陆深关系的本质之后,他就只觉得以前沉溺在这段关系中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智障! 他当然不想面对自己是个智障的事实,所以也不想面对陆深。 或许陆深也从他骤变的态度上看出了什么,所以也没有吭声。 等到史晨把车开进某个小区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转亮了。 “车里等我。”陆深对史晨说,然后示意季昕予下车。 从停车场的整洁程度看来,这应该是个相当不错的小区,等电梯的时候季昕予还看到了上早班的保洁阿姨。 但是,危险不在于环境,而在于人。 尤其是像陆深这种最擅长装大尾巴狼的人,保不齐什么时候突然冲过来就把喉咙给要断了,之前对付温家就是这样。 季昕予把背包放在胸前双手抱着,尽量保持平和。 电梯一路上到顶层,也没人开口说第一句话,最终打破僵局的还是电子指纹锁解锁的提示音。 陆深在屏幕上点了两下,然后叫他:“过来。” 季昕予原本与他隔了快一米的距离,迟疑着走上前,却被对方抓着右手摁在了屏幕上。 门都关上了,他才后知后觉刚才陆深给他录了指纹。 “既然你没地方去,就先在这里住着,什么时候有地儿了再说。”陆深踩着拖鞋往客厅走,鞋底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比别墅要响亮的多。 他还不知道季昕予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但他可以无条件地提供支持。 季昕予从来都是憋不住话的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等着就好。 季昕予有点意外,他以为陆深来这儿是为了单独跟他算账,现在看来怎么像是自己从乡下来投奔他了? 陆深回头,见季昕予没动作,说:“换鞋。” 季昕予还一头雾水着,便只能跟着对方的话换了拖鞋,抱着背包拘谨地坐到沙发上。 第90章 半分钟之后,陆深从厨房端了杯水放在他的面前,跟水杯一起的,还有透明容器里的两颗药。 “吃了。”陆深说。 季昕予迟疑地看着他,哪有人给别人下药是走这种风格的? 见他不动,陆深补充道:“你发烧了。” 第52章 离开(修) 闻言, 季昕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明明比手心还凉点儿,哪里发烧了? 陆深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 伸手附住他的手背,轻笑了一声说:“发烧不是只烧脑袋的。” 哦…… 温凉的手心贴住手背的感觉很舒服, 几乎在陆深触碰到季昕予的时刻, 他立马就对比出了自己手心的燥热。 这下没话说了, 他乖乖吃了药,把水喝光, 然后跟着陆深进了卧室。 挨上枕头以后,季昕予觉得自己的脑袋瞬间摊成了一张薄饼, 然后不停地向四面八方延伸。 窗帘关得严丝合缝, 陆深把大灯也都关了,只留了盏鹅黄色的小夜灯。 再走到床边时, 季昕予已经闭上了眼睛。朦胧中,他看了那张脸几秒, 最终还是只掖了掖被角,转身要离开。 步子还没落地,手腕突然被人抓了一下。 只一秒, 就松开了。 陆深还记得以前在医院的时候,季昕予也是这样, 前一秒还闭着眼睛装睡,却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用没什么力气的手掌抓住他。 他一回头,月光下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含着笑看他,羞涩又热烈地向他索吻。 “谢谢。”季昕予低哑的嗓音将陆深的思绪拉回现实。 陆深回头时, 对方已经把手缩进了被窝, 翻身朝向了背对他的方向。 大概季昕予也没想到两人的情况, 他想,穿书和重生,遇上哪个都值得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陆深在客厅落地窗前坐了一阵,看着懵懵懂懂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大半。 昨天傍晚,陆忠向他报告了季昕予的异常,询问他该怎样处理时,他默许了季昕予的做法。 非但如此,原本他计划在山里多待几天,给温氏多放一些迷雾弹的,却在看过别墅的监控视频以后,拉着史晨连夜开车回了别墅。 他是个计划性非常强的人,却一次次莫名其妙地为季昕予打破计划。 城建招标项目里,他计划中的季昕予就该带着他设置好的证据,跟喻安洲一起把牢底坐穿;但他却没让史晨递交那份完美的“证物”,甚至还让他把人保释了出来。 还有那起绑架,计划里的季昕予就该死在绑匪的手里,这样温氏就能像前世的他一样声名狼藉;但他却没像计划里那样去激怒绑匪,甚至还在绑匪动手的时候挡在了他面前。 很奇怪,他活了两世,对自己的认知和思考比任何人都要深刻,却一次次地做出出乎意料的选择。 比如现在,他明明应该把大门锁死…… 不,应该把卧室门锁死,把他的所有物季昕予绑在身边才对! 怎么刚刚一进门就先录了季昕予的指纹呢? 还…… “滴——删除成功。” 陆深拎着个满满当当的垃圾袋,莫名其妙地在门口鼓捣了几分钟门锁,然后关上了门。 他是完完全全的结果导向,然后刚刚把进自己房子的方法,一一关闭了。 等陆深下到地库,打开车门的时候,史晨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突然响起的车门声着实给他吓了一跳。 “老板。”史晨抬头看向陆深,额头上还带着压痕,但声音已然十分清醒。 陆深一手放在车门边,一手扶着车顶,低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下车: “今天放你一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史晨懵着脑袋下车,猜不透老板的意图,回道:“我还行。” 以前连续通宵三天老板连问都不问一句,昨天只不过是开了几小时车而已,从来没有感受过上司体恤的史晨,觉得现在情况非常诡异。 “还是我送您回去吧。”他恭敬道。 陆深瞥了他一眼,下巴一抬示意道:“你开那辆回去。” 作为陆深身边唯一资深秘书,史晨立马就领悟了陆深话里的深意。 他们老板在昨天傍晚临时决定开车几个小时回家,然后大半夜带着小情人回市中心安顿好之后,现在打算在全公司员工之前做第一个到公司上班的楷模。 之所以让他回家,是对于他热血打工人形象坍塌的嘲讽。 史晨刚想表态,自己还能继续工作,但话还没说,就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打完带着满眼水汽弯下腰时,正对上老板冰冷的目光。 好吧,老板心情不佳,他还是不要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了。 把史晨打发走以后,陆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楼上,也发动车子离开了。 季昕予再次醒来时,外头阳光正盛,连窗帘都遮挡不住。经过这漫长又安稳的一觉之后,他才终于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力气。 前两天可能病得确实还蛮重的,他想。 起身打开窗帘,倾泻而入的日光让他有一瞬错觉,好像自己是一块太阳能电池板,这一瞬间就被充满了能量。 如果这就是自由的开端,那也太美好了些! 身上肌肉有些疲软,但精神上的热烈足以掩盖这样的小瑕疵。 第91章 季昕予简单冲了个澡,然后饥肠辘辘、又不抱什么希望地去厨房觅食。 总裁嘛,厨房哪会有什么食材。 刚走到客厅时,他便闻到了扑鼻的粥香,余光发现茶几上放了张卡,底下压着张字条,笔锋遒劲,一看便知是陆深的字迹。 ——厨房有粥记得吃,卡里是容夙给的项目分成,钟点工每周三、周六过来打扫,其他时间不会有人来。 ——陆深。 如果仅仅是闹脾气躲着他的话,陆深的这番安排确实很妥帖,季昕予也相信他肯定不会过来打扰。 陆深这人虽然控制欲强,但向来言出必行。 可惜对于季昕予来说,从陆深的所属范围里划出一部分给自己,这样的安排仍然只适用于附属品。 被主人承认有思想的附属品仍然只是附属品,仍然不是季昕予想要的。 他拿起签字笔,笑着写下两个字:谢谢。 保温柜里的粥和小菜味道还不错,比起别墅里厨师的手艺差得多,但他吃得很满足。 这样的味道才应该是他生活里的常态。 他收拾干净碗筷,又回房间把床单被套换下洗好晾好,把桌上那张银行卡放到抽屉里用其他东西盖好,然后背着被遗落在沙发上的背包准备离开这里。 临关门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智能门锁的小屏幕上点了几下。 未几,一声提示音过后,机械女声提示:“删除失败,请至少保留一组指纹信息。” 然后,季昕予又发现,这东西上的开锁信息,除了他自己的一组指纹和被禁用的密码之外,全部都被删除掉了。 也就是说,如果季昕予不启用密码的话,这门就只有他的右手食指能开。 然后他果断地启用了密码,删除了指纹。 不可否认,陆深确实做出了对附属品最充足的尊重,这样的改变已经让季昕予十分意外。 出门时已经过了正午,外面还有些闷热。 季昕予环顾一圈,抬头便能看到陆氏园区的大楼。 看来这里靠近市中心,是他一个无业青年生活不起的地方。 他就近找了个通信营业厅办了张手机卡,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小瑾给的手机,把卡装了进去。 经过一分多钟的设置,终于进入了主界面,然后优先下载了个地图app。 就像在原世界毕业离校时那样,他的首要任务是先找个地方落脚。 那会儿他已经找了个市中心的工作,但兜里没钱,只能住城中村的群租房。 现在揣着之前容夙工作室给的报酬,倒是可以先找个偏远些的房子住好点儿。 大不了找到工作之后再搬家嘛。 他好像又回到了原世界的状态,自由、独立、还算洒脱。 虽然时不时会想起陆深,虽然拮据的生活总是杂乱又不如意。 他先找了附近几个租房公司问了问价格,然后挑了个报价中等但规模比较大的开始看房。 中介效率很高,骑小电驴载着他一路从三环看房,看到了四环以外。 季昕予不知道这里的价格定位如何,只在心里默默计算存款和成本,嘴上倒是一直嫌贵。 这也是在原世界的经验,中介的报价总是虚高,那是他们的提成。 “这房子左临菜市场,右靠地铁站,坐北朝南还带个小阳台,四千五一个月的一居室放哪儿都找不到,这要是还嫌贵,你直接找合租去吧!”从四环外的第三套一居室单元门出来时,中介已经很不耐烦了。 季昕予回头看了眼楼上,这小区的安保、绿化都很不错,楼下随处可见老人小孩晒太阳,一看就知道居住起来应该很舒适。 刚才下楼时,他在电梯旁边的墙上看见张手写的白纸,模模糊糊看着个数字“3000”,对比之下这中介的价格实在给的太高了。 “三千七。”季昕予说,这个价钱留给中介的提成空间不算低。 那名中介跟看傻子一样盯着他,然后黑着脸摆摆手,说:“今儿就算我白耗半天电。” 说罢,跨坐上电驴要走。 “不行我找别家了。”季昕予冲他背影喊道。 看中介拐弯之后,季昕予小跑着回去,仔细看了看那张纸,上面出租的是个开间,比一居室差了点,但是是房东直租。 他揭了那张纸,按照上面的号码拨过去。房东听着是个大姐,说是亲戚的房子正空着,十五分钟就能看房。 季昕予将那张纸折了折拿在手里,打算去那栋楼下等着。 可一出单元门,那明明离开了的中介却阴冷着脸堵在门口。 看到季昕予开门,挥着拳头冲了上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你/他/妈的遛老子玩儿呐!” 季昕予忙一撤身,堪堪躲过,然后趁那中介身形不稳,推门跑了出去。 “操/你/大爷,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那人更被激怒,一路骂骂咧咧地追他。 季昕予铆足了劲儿往大门方向跑,今天工作日,小区里大多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只能指望门卫救他。 他那还没恢复完全的腿骨使足了吃奶的力气,还是被人给追上了。 幸好,在中介扑过来要抓他脖子的时候,被个浑身运动装的男人拦住了。 “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看把老人家们都吓坏了。”那人握住中介的手,淡淡地说道。 第92章 季昕予弯腰扶着膝盖,粗喘着回头一看,中介的胳膊被人死死地扭在背后,疼的整张脸都扭曲着,张着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而那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又无奈地问他:“你也是这小区的?能不能别把这种人带进来?” 季昕予气还没喘匀,朝旁边窃窃私语的爷爷奶奶们扬了扬下巴说:“好像你也挺吓人的。” 那人松了手,见中介还瞪着眼想往前扑,便上前一步挡在季昕予面前。 那中介扶着胳膊,恶狠狠地留了句“算你走运”,然后转身找回自己的小电驴,单手骑着离开了。 季昕予这才笑着跟人道了谢,对方没来得及回应就接了个电话,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这点小插曲并不足以破坏季昕予的好心情,他生怕跟房东大姐错过去,气都还没喘匀,便顺着楼标往小区里头去了。 当然季昕予也就没看到,刚才救了他的男人径直出了小区,走到拐角处某辆豪车前头,停在正在抽烟的男人面前,笑着说: “哟,陆总怎么这么明目张胆的联系我了?” “刚才都没认出来救的是你家的小朋友。” 第53章 熟人 不怨费元泓大惊小怪, 连陆深自己都挺意外的。 下午一听说季昕予离开了咏冬,他便暂停会议,自己一路开车跟着他四处走走停停。 明明知道那种不起眼的小混混, 根本不是跟着季昕予那俩保镖的对手,他还是跟了一路。 刚才见季昕予被人追, 他开了车门就往里冲, 不过隔得远了点儿, 还没进小区呢,人就被费元泓给解决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巧, 跑你这儿来了。”陆深掏出烟盒示意对方。 费元泓摆摆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沾烟酒。” “还是这么乖, ”陆深收回烟盒, “上车。” “嗐,这不是爸妈管得严嘛。”费元泓笑着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装扮, 想着今天这跑步算泡汤了,然后跟着上了副驾驶。 陆深绕到驾驶座那侧, 开了车门没等钻进去,被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叫住了。 “老板,人抓到了。”那人低低地说。 陆深瞅了瞅他身后被横着捆在电动车上, 还在扭动的男人,不耐烦地说:“就这么个人还需要两个人抓?” 黑衣男人低下了头, 说:“抱歉。” 听那语气,好像并没有听懂。 “如果现在他出事,你们俩谁来得及赶过去?谁负责?”陆深懒得再说,钻进了车子里。 费元泓笑眯眯地打趣:“今天多大事儿, 怎么亲自开车啊?” 陆深看了他一眼, 拨通了史晨的号码, 烦躁地说:“换几个长脑子的保镖来!” 然后挂断了电话。 “放心,这小区安保还不错,我爸妈都住这儿呢,”费元泓还是笑着,指指正往小区里跑的保镖说,“那不过去一个了?” 陆深沉默着点了点头,再抬头时,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面瘫脸。 费元泓是他在商学院时的同学,现任温氏集团战略部顾问。 前世费元泓为了给母亲治病,向温氏的员工基金借了不少钱,也给温氏规划了不少收益长远的项目,宁市城建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重生后陆深率先一步联系上他,帮他解决了家里的问题,也不提让他进陆氏帮忙,费元泓便再次被重金聘请到了温氏的战略部。 这次大康村项目温氏打一开头就不感兴趣,陆深怎么放消息都不成,多亏了费元泓的努力才撬动了一点点希望。 不过,这回遇到费元泓,真的只是个意外。 陆深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问了很多温氏的近况,扯了半天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 “这小区里出租屋很多?” 虽然跟陆深是同学,但费元泓没他那么沉闷,打趣道:“哟,兜了半天圈子,终于问到正题上啦?” 陆深瞪了瞪眼,却构不成任何威慑,费元泓依旧吐槽:“你这胡扯的功力太差了,刚那些问题都不用调研,百度上一搜一个准儿。” “不说下车。”陆深发动了车子。 “哎呀你可是我的金主,”费元泓惬意地靠着靠背,了然道,“放心放心,这我地盘儿,住的大多都是我爸妈单位的退休职工,租金也是这一片儿最高的,安全得很。” 陆深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说:“如果房子不成的话……” “包我身上了!”费元泓一拍胸脯抢话说道。 陆深立马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他只是想说自己可以买一套低价租给季昕予。 费元泓突然想起什么来,又开口道:“对了,温氏那边已经松口开始调研了,陆氏这边的风还得再多吹吹。” “嗯。”陆深点头,视线却越过费元泓看向了小区里头。 费元泓顺着回头一看,乐了:“你看看,人家自己就能搞定。” 小区里,季昕予正和个慈眉善目的大姐并肩往外走,脸上带着温和又得意的笑,大概是谈成了。 好像在看清季昕予同时,陆深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是啊,他比我想的厉害。” 季昕予自己也没想到,他顺着楼标找到12号楼的时候,恰好在楼下遇到了房东大姐。 那间房子在中层,虽然不是朝着正南方向,但胜在窗外没什么遮挡,采光很是不错。 第93章 比原世界他住的那间北向卧室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大姐说那是自家妹妹的房子,害怕中介乱搭乱建,所以才自己招租。从她贴字条到接到电话,前后只隔了不到半个小时。 “那还真是有缘呐。”季昕予笑着说。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乖,白白净净的跟刚毕业的学生一样,怪招人稀罕的。 房东大姐显然也这样想,带着他走到小区门口后,指了指斜前方的路口说:“那边有个超市,价格很公道,日用品啥的都能买到。” 刚好跟陆深的车是相反方向,季昕予道过谢后,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看起来,比在你那儿状态好多了啊。”费元泓嘴欠道。 陆深从后视镜里盯着他的背影,没说话。 超市不算难找,走到路口往右一拐就是。说是超市,其实就是个还算规整的大型杂货店,比一般的连锁超市要拥挤些。 季昕予才一走进去,门口就有声奶声奶气的“欢迎光临”。 他往收银台一看,那孩子在写作业,头都没抬一下。 大学的时候,学校里的小超市也有个小孩儿,正在学说话的时候,很长时间都只会一句含含混混的“微信吗?”。 想到这里,季昕予弯起了嘴角,走进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他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 “谢谢。”他轻轻地回。 那小孩儿似乎从来没有收到过回答,抬头看了季昕予的背影很久。 他要准备的东西有点多,租的那房子干净是真的干净,连个扫帚拖把都没给留。 环顾一圈,一层全是食物,季昕予便径直上了二楼,从锅碗瓢盆到床单被套拿了满满一大筐,把东西运下去之后还又折返回去拎了大件儿的扫帚拖把。 再下楼时,一层多了个人。 “哈喽,又见面了。”费元泓气儿还没太喘稳,举着瓶汽水冲他打招呼。 季昕予举着两只手,冲他笑笑。 “怎么,不记得我啦?”费元泓放下汽水,从季昕予手里接下了东西。 季昕予说:“哪儿能,刚还救我来着,忘不了。” “那你请我吃饭呗?”费元泓没再继续刚才的问句,而是冲他眨了下眼。 “好啊,”季昕予满口应下,又看了看满满当当的东西,说,“不过可能得等我把东西放回去。” 费元泓问:“你自己拿得了?” “差不多吧……应该。”季昕予回。 费元泓指了指汽水瓶说:“这个也你请,我帮你弄回去。” 没等季昕予说话,费元泓已经走了出去。那小孩利落地拿扫码枪扫了一遍面前的东西,然后举着扫码枪看他。 季昕予刚想习惯性地来一句“微信”,才反应过来微信刚申请还没绑卡,转而问:“刷卡可以吗?” 小孩儿娴熟地接过卡,在pos机上一划,递给季昕予输密码。 摁完最后一位时,费元泓刚好回来,身后是超市老板,面前这孩子开口响亮地喊了声“爸”。 “这孩子可真聪明。”季昕予感叹。 为人父母的最爱听这话,老板当即笑开了花,指着他面前的东西问:“是这些吗?” “对,”费元泓应道,然后抬头问季昕予,“几号楼?” 季昕予乖乖回答:“12号。” 说完,超市老板开始往外搬东西,季昕予一脸懵逼的看看费元泓,对方已经优哉游哉地去旁边喝汽水了。 季昕予只好跟着拿东西,出了门才发现外头停了辆三轮车,应该就是超市老板的。 “愣着干嘛,都是邻居,老板亲情赠送送货□□。”费元泓也走了出来。 老板憨厚地笑着说:“就是,别客气。你们先走着,我骑车快。” 季昕予听话地跟费元泓一块儿走,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周围的建筑设施,聊经常掉进去小孩的浅水湖,聊十块钱能买一堆早餐的早市,聊一到点就堵车的学校门口。 渐渐地,季昕予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有了些烟火气十足的印象。 有了超市老板的助力,季昕予新家的布置便省力得多,费元泓在楼下看着东西堆儿,他用电梯运了三趟就都拿了上去。 最后一趟下来时,费元泓手上的汽水瓶子已经扔掉了。 “走吧,请我吃晚饭。”他倒是相当自来熟。 季昕予点头:“我不太熟,你带路吧。” 费元泓带着他走了两个路口,拐过弯去是一整条的步行街,两边开的全是餐馆。 他们来的这家费元泓很熟,一进门就有服务员跟他打招呼,叫他“小费”。 “老地方。”费元泓跟服务员说了声,然后带着季昕予径直去了靠窗的位置。 费元泓很有趣也很健谈,一顿饭下来几乎没有冷场。 吃过晚饭后,他又把季昕予送回了楼下。 “怎么,还没认出我来吗?”费元泓突然问了一句。 季昕予茫然的看着他,是很面善的长相,下午也才刚救过自己。 等等,他叫什么来着? 费元泓……费……元泓…… “你是——”难怪看着那么眼熟,季昕予才想起来,分明是因为以前就见过他几次。 那两回他都穿得西装笔挺,利落的背头将整张脸都露出来,跟现在刘海遮住额头的模样差别挺大。 第94章 费元泓笑了两声,说:“终于记起来了啊,反差这么大吗?” “不对不对!”季昕予有点混乱,他是在陆家别墅和陆氏都见过他没错,但是在陆氏那次,他分明是代表温以珏公司啊! 费元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太晚了,想知道内幕的话,下次再请我吃饭,我可以考虑出卖我老板。今天到此为止,上去吧。” 季昕予便不再多问,冲他点头示意一下,便转身进了单元门。 那道门合起来之前,费元泓举起手机偷拍了几张照片,用小号发给了微信角落某个不起眼的账号。 狒狒:晚餐很愉快,情绪正常,安全送到家。 l:嗯。 l:微信转账5000元,待接收 第54章 独立 规整加打扫整个房子的工作量, 对于半康复选手小季同学来说并不容易。 吃过晚饭后他开始收拾,做做停停,一直弄到大半夜才弄完。 不过找到房子的时间比他自己预计的要早了一天, 所以时间很充分,第二天早上连闹钟都没定。 季昕予一直睡到快中午才起床, 天色很暗, 室内不开灯都看不清楚, 窗外树叶上下晃动着。 下雨了。 他又是一阵庆幸,要不是昨天遇上这房子, 今天他还得冒着雨四处看房。 厨房里只有昨天买的几桶速食,自热米饭的味道当然比不上别墅的私厨, 几个月下来季昕予的嘴巴早被养刁了, 吃到一半他就把盒一推,不吃了。 晚饭就用剩下半盒对付一口好了, 他在原来世界就是这样糊弄自己的。 一顿饭的功夫,外头天阴的更厉害了, 雨点儿也比刚起那会儿大了很多,完全不适合出门。 季昕予拿了沙发上一个坐垫坐在了地上,这样电脑放在茶几上的高度刚刚好, 他打算再买块儿小地毯铺地上。 他从网上找了几个综合类的招聘网站,填简历的时候顺手就将在原来世界的工作室名称和作品填了上去, 到填教育经历的时候才发觉,这里并不是自己生长的世界,也没有那几间工作室和自己的大学。 这房子太贴近那个久违的世界,他差点被迷惑住了。 原身的所有经历都与美术类专业毫不相干, 陆深也是凭着他的一手画工辨认出他的身份, 他倒差点忘了。 找工作这事儿他还算有点经验, 教育经历那栏先空着,还好他手上还有作品集,美术岗更注重这个。 提交简历以后,他开始检索岗位和公司,漫编、主笔一类专业岗位,首当其冲的还是容夙和花麓的工作室,还有其他几家陆氏旗下的工作室排名也很靠前,这些得避开。 他投了几家规模大一些的,想想又觉得不够稳妥,索性将岗位职责写的不算特别糊弄的公司都投了个遍。 简历里面例图的完成度很高,他相信内行人肯定一眼就看得出来功底。 接下来,他只要等待就好了。 从陆家离开的时候,季昕予只带了套换洗的休闲装,要是面试的话显得不怎么稳重。 等待雨停的时间,他在地图app上搜了搜,附近就有个小型商场,在学校旁边,评价还不错。 雨一停他便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过去。 要不是昨天忘了买雨伞,他连十块钱的起步价都不想付。 在广场逛了两个小时,挑了套浅色工装加小白鞋面试用,做美术的要是穿沉闷了,很容易被怀疑创造力。 又添了件厚一些的外套和昨天漏买的东西。 出去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抬头能看见道不太明显的彩虹。 季昕予提着满手的购物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回家,他有点嫌弃地上积攒的脏水。 比起出门那会儿,小区里头多了不少出来透气儿的老人小孩儿。 路过小广场的时候,有几个大爷正在闲聊,季昕予无心听了一嘴,好像提到了陆深的名字。 他下意识放慢了步子,然后不自觉地停下了。 那大爷的语言代入感很强,言之凿凿地说陆氏的少东家脑子进了水,为了跟温氏抢项目把出版社的股份和漫画工厂都抵押了出去。 “一个不赚钱的山村改造,搞的比城市建设还隆重,陆氏迟早得完。” “也就是陆庚还活着,要不整个陆氏集团都得给造进去!” “说是为了跟温氏斗,把温家那个便宜儿子都给赶出去了……哎,这小孩儿看着眼熟。” 大爷突然抬头指了指,把偷听的季昕予吓了一跳:“这不就是温家那个……便宜儿子?” 他说后四个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八卦之魂在眼睛里熊熊燃烧。 “哎哟呵,我就说我儿子消息没错,赶出来了吧!”他旁边的另一个大爷骄傲地搭茬。 季昕予尴尬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跑。 好不容易拐了个弯儿躲过那几道目光,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巧的是,对面单元门里恰好有人推门出来,看到他在门口脸色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运动服,笑了。 “找我?”费元泓笑问,又想起来自己压根儿没告诉过季昕予自己家在哪,又问,“负重训练?” 季昕予摇了摇头,说:“刚在马路边听八卦听入迷了,刚讲到我被扫地出门,被人给认出来了。” “哈哈哈,听过巴鲁克的故事吗,如果街上擦皮鞋的男孩都知道买股票赚钱,那就是时候抛售了。”费元泓说。 第95章 季昕予试探着说:“所以刚才老大爷说陆深会搞垮陆家,其实是温家钻进圈套了?” 费元泓笑着点头。 季昕予觉得不对劲,怎么他明说那是个圈套了,对方还笑嘻嘻的:“你不是温氏的员工吗,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你老板?” “请我吃饭?”费元泓挑眉。 季昕予想了想还算宽裕的余额,点头:“我回去放一下东西。” “正好,我上去换套衣服,”费元泓打趣道,“每次打算运动的时候都碰上你,也算挺有缘。” 两人约定在小区门口见面,季昕予估摸着费元泓换衣服要用几分钟,他把东西往玄关一放,鞋也没换,踩着袜子“咚咚咚”地小跑到电脑前,把几个招聘网站的后台刷新了一遍。 简历打开率倒是百分之百,但大多数没有回复,小部分点了pass,原因都是学历不符,面试邀约更是一条都没有。 他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学历这块敲门砖到哪儿都少不了。 罢了,晚上还约了恩人吃饭,不能这么垂头丧气的。 他把那半盒自热米饭往垃圾袋里一放,提着出了门。 幸亏里头的肉沫中午吃光了,不然还真挺可惜的。 季昕予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只在小区门口等了不到一分钟,费元泓便过来了。 今天费元泓带他去的是另一个方向,走的时间比昨天稍微久一点,抬头就能看到学校的教学楼。 “这边的饭馆儿味道没昨天那家好,但是离那个高中学校很近,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校园里转转,基础设施算很不错的了。”费元泓介绍。 季昕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应该是快到放学时间了,学生们都结伴聊着天在校园里走动。 确实跟他那集训营一样的高中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季昕予小声问:“你也是这里毕业的吗?” “对,我的母校。”费元泓答。 那你还挺幸福的。季昕予默默想。 趁着高中生们还没出校,费元泓带季昕予进了其中一家,争分夺秒地点好了菜。 果然,服务员刚把菜单收走,门口便陆续进来了不少人,共同点是都至少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孩子。 瞧着季昕予在看人,费元泓很是得意:“五点二十,时间刚好,再晚一点儿就得排队等着人给做了。” 然后,他们便在周围人艳羡的目光中迅速集齐了一桌子菜。 费元泓边吃边跟季昕予讲了跟陆深的同学关系,说自己因为没等到陆氏的offer才选择了温氏。 其他的没有细说,那是陆深自己该坦白的,费元泓就只宽慰他“一切都在陆深的计划当中”。 晚餐很愉快,季昕予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费元泓已经付过钱了。 他也没有过多客气,一直走回到了楼下,才不好意思地说:“说好我请客的,让你破费了。” 费元泓也不藏着掖着,说:“放心,有人赞助。” 用脚指头想想,也能知道那人是谁。 季昕予低头笑了一下,说:“猜到了,这两天你快把这方圆十公里的设施讲遍了,谢谢。” “哎哎哎,”费元泓忙不迭地解释,“饭钱是拿你照片换来的,别的可是我真心想教你这个朋友,休假在家无聊的很。” 季昕予抬眼看他:“休假?” 他还以为陆深把自己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特意找个人来盯着自己。 “你不会以为我专门来看着你的吧?”费元泓笑着问。 季昕予默认了。 费元泓指了指自己住的那栋楼,说:“改天来我家,尝尝我妈的手艺。本来昨天救你的时候,我也没认出你来呢。” “这样啊。”季昕予脸小声应道。 费元泓上前拍了拍季昕予的肩膀,一扫方才不太正经的脸色,说: “作为他的朋友,我要告诉你,以前上学的时候,这控制狂在温昕沅身边放了无数个追踪器、窃听器。但是,昨天找你的时候靠的是保镖报位置。那几个保镖也是倒霉,老板说只让远远跟着,出事儿了又怪能力不足。” 季昕予察觉到了有人跟着自己,不过远远的没妨碍到他,也没跟上楼,就随他们去了。 费元泓继续说:“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想说,去他大爷的改变,他压根还没想透自己问题在哪呢,现在也还是法律边缘徘徊的行径,等他啥时候变成正常人了再说!” 季昕予没忍住,被他突然拔高的音调逗得笑出了声。 “我认真的,”费元泓严肃脸,“社畜跟老板是天生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季昕予:我好像知道在两个公司之间游刃有余的秘诀了。 往后的几天里,季昕予不断刷新后台网页和简历,把应聘范围一再扩大,仍旧连一个面试邀请都没收到。 以他的水平怎么可能连助理岗都应聘不上? 他任意点开了几个hr的对话框,礼貌地发了句:方便问一下为什么不适合这个岗位吗? 又过了大半天,其中才终于收到了一封回复:您的临摹作品不符合本司要求。 临摹?!他这才想起来,漫画出版的时候没署名,他又把当初画的稿子放进了作品集,也难怪人家都误会了。 对方委婉地说是临摹,其实就是认为他盗用作品,说不准已经把他拉进黑名单了。 第96章 无奈,季昕予翻了翻电脑文件,除了容夙工作室的稿子外,就只有几张陆深的肖像画。 他试着把简历中作品集的内容替换下来,倒是很快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花棠工作室向您发起岗位投递邀约:漫画主笔。 点开消息的一瞬间,季昕予就乐开了花。虽然没听过这么个名儿,但是看了看岗位简介之类的,非常对口。 投递成功! 半小时后,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过来。 对方很含蓄地表示工作室规模不大、业务方向比较小众,虽然办公地点离季昕予住的地方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但他们接受远程办公。 对此,季昕予表示完全能接受。想当年吃不饱饭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干过给灰产供稿的事情,区别不过就是正职要求署名,灰产拒绝署名罢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的后台收到了一条笔试信息,一周内发送到指定邮箱即可。 这电话听起来不算靠谱,但季昕予还是把这条信息置了顶,毕竟现在还没有收到其他的邀约,总不能真弄到揭不开锅的地步。 又等了三天,该被查看的简历已经都被看过了,他上赶着追问的信息也都显示“hr已查看”。 罢了罢了,他关掉了多余的页面,只留了花棠工作室的那道,令人脸红心跳的笔试题在屏幕上。 黄漫罢了,季昕予面无表情的表示,他在《天作之合》超话产粮的时候,这个世界还都不知道在哪呢! 简单的一个画面而已,季昕予没多久就完成了,只不过初版成品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主角的五官改了好几回才把稿件提交。 画画的时候,眼睛里的淫词艳曲自动在脑子里成像,自动带入的都是陆深的脸,搞的最初那张成品上一看就能认出是他。 不过他挺满意,修改前还是单独存了一版在平板里。 后几天又是重复的刷新、投递、被查看,季昕予每天早起都先勤勤恳恳地更新几张新画的图,然后把没投递的新岗位都投一遍。 一通操作下来大概花个一个半小时左右,然后打开电视看财经新闻。 他能看懂的内容有限,也根本不操心别的,每天就是看看大康村项目的近况,以及在冗杂的信息当中快速捕捉“陆深”、“陆氏”、“温氏”这样的关键词。 今天的内容倒是有些不太一样,结尾时的赞助商滚动页面换成了黑底烫金的文字版面。 季昕予粗粗扫了一眼,那是张邀请函,大概意思就是温以珏的生日宴会在某某地方举办,邀请哪些哪些人士参加之类的。 电话响了,所以没来得及细看。 又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以为是面试邀约,便直接关了电视,正襟危坐着接了起来:“喂,你好。” “昕予吗,我是容夙。”对面的背景音有些嘈杂,但是那把清冷的嗓音还是很有辨识度。 季昕予松了劲,回答:“我是。” 容夙好像很急,旁边总有时近时远的男声出现打断,朦朦胧胧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季昕予等了一会儿,容夙的声音才又变清晰:“抱歉临时联系你,实在是有事拜托。” 容夙颠三倒四说了将近十分钟,期间不断有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他也不恼,只是清冷平淡的声线越来越急促。 季昕予是不打算与陆氏再有利益瓜葛的,在容夙不间断的邀约中间婉拒了许多次,直到他听见容夙声音变了调。 像是微凉的秋风吹散了枯叶,原本淡雅的意境平添许多荒凉。 他苦笑着说:“昕予,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也没有人能供我选择了。” “我问了陆深很多次他都不说,”季昕予没憋住,直接问出了口,“您到底出了什么事,连工作室都顾不上了?” 在他眼里,一家以自己命名的工作室和一个相知相许的爱人,分量是一样的。 他想不出什么事情能紧迫成这样。 容夙沉默了半分钟,直到电话那头的男人又不耐烦地出声了,他才无奈又悲凉地说: “我,以前做了错事,现在想要尽力弥补。如果是因为陆深,我可以安排一个虚拟账户给你。” “要是……你不肯的话,可能工作室只能解散了。” 这话说得太重,但季昕予知道,事实就是如此。 宁市的漫画业比他原来世界发展得更好,稍有些名气的漫画都会选择成立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工作室,没人愿意替别人打工。 即便找到代笔的人选,也会因为水平比容夙差太多而声名狼藉。 这样温水煮青蛙式的败落,还不如在最鼎盛的时候激流勇退,至少能留个美名。 只是…… 容夙见季昕予没有回应,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 话音未落,季昕予便开口打断了他:“虚拟账户,麻烦直接短信发到我手机上。” 他还是心软了,那个顶尖的团队跟他只磨合了一个月就已经非常默契。 经验告诉他,这太难得了。 “谢谢。”容夙低声呢喃,带了丝若有似无得哭腔。 季昕予觉得他状态非常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对面却挂断了电话,连声道别的时间都没留。 后来,他又在不同的时间里给容夙的号码打过几次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短信也只回了一次,简单的两个字“在忙”。 第97章 五天后,他收到了工作室发来的虚拟账户,户名叫“容昱”。 “昱”字意为新的一天,看起来意向非常好,但与“容夙”二字联系起来,就有点微妙了。 季昕予回拨给工作室后,首先就问了容夙的去向,那边也只知道是出国了,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哎这菜你要不要了?”身后的摊主见他挂了电话,忙问道。 季昕予嘴上说着“要”,手上已经娴熟地扫好了码,他对这个世界和这小区周围的设施已经游刃有余。 上次碰到的几个大爷似乎每次都在相同的位置聊天,季昕予买完菜回家时又碰到了。 这次议论的主题还是温氏,温以珏的生日宴就在今天。 “听说温氏最先给陆家发的邀请函,陆庚出国了,还不是得陆深去吃瘪。” “这小子不也是温家的吗,还傻不呵呵的买菜呢你看。” 以往季昕予从来都当耳旁风一样直接忽略,今天却停下了脚步,对着那几位说:“我这不是被赶出来了吗,不买菜去您家吃也行!” 出乎意料,那几个大爷居然面面相觑着不说话了。 季昕予笑了下,提着菜继续往回走。 听他们提到陆深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短短十几天的时间,耳膜传递这两个字的速度好像都生疏了。 财经新闻每天都报道大康村项目的进展,陆氏和温氏势成水火,甚至连表面和平都快崩不住了。 现在的陆深,应该在宴会现场觥筹交错,适度表现一下“友好竞争”策略中的“友好”二字吧。 不管是原文的陆深还是现在的陆深,无论生意场上跟别人闹得多难看,这样的社交场合总会友好一下。 对了,容夙的事情,或许陆深是知道最多的,应该问他才对。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季昕予走过最后一个路口,再一拐弯就是他住的12号楼。 然后,他一拐弯,刚刚还只出现在记忆里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靠在老旧的墙边,手上夹着烟,嘴角上扬:“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夙:早晨 第55章 示好 “我这儿比较小, 将就一下吧。”季昕予把没新拖鞋拆了,放在陆深的面前。 那是前两天刚买的,上次费元泓给他指了自己家的位置, 他也想着邀请对方过来坐坐。 心跳有些超速,季昕予低着头, 从柜子上提起菜去了厨房:“你随便坐。” 他自己都忘了, 这间小房子除了那个双人沙发以外, 唯一能坐的就只剩下他放在地上的那块坐垫。 季昕予自己喜欢坐在地上办公,但陆深肯定不会那样坐。 厨房是窄长的布局, 季昕予把菜兜挂在一边,然后从速食柜子最里头找了个玻璃杯出来。 这是本来打算熬夜赶稿子的时候泡咖啡用的, 哪想到工作那么难找, 就一直没用上。 纯净水缓缓倒入水壶,摁了开关以后, 廉价热水壶很快就发出了杂乱的“嗡嗡”声。 季昕予盯着水壶定定地出神,在他的预想当中, 现在陆深应当在为大康村项目和陆氏集团声誉周旋。 再怎么都不可能在晚饭这样的黄金时段,在温以珏举办生日宴的时候,出现在四环外的老旧小区中, 进到一间整个小区最小的户型里。 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短暂且忙碌的独立生活中, 他能想到陆深的机会并不算多。 除了每天看看财经新闻,出门的时候碰到路边唠嗑的大爷,手痒又没什么灵感时画画肖像外,其他时间基本不会想到陆深。 即便之前与陆深朝夕相处了好几个月, 季昕予也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小说情节中那种“睹物思人”的感觉。 倒不是他薄情寡义, 实在是他这小开间的设施用品,连小瑾在别墅里用的都不如。 况且,他租房之后所做的采买、打扫、烹饪等等,在别墅里也从来不用自己动手。 他热爱他的生活,这样的烟火气让他觉得生命都鲜活起来了。 可是陆深的突然造访,也提醒着季昕予,自己也同样热爱着他。 爱是种抑制不住的情愫,一旦从千丝万缕的情绪被被勾起来,就会迅速燃起熊熊烈火。 “叮”地一声,水壶的沸腾声逐渐平息。 季昕予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想借此把自己过速的心跳也平复下去。 往玻璃杯倒水的时候,他那游离的小脑瓜里还在想,待会儿该说“喝点水吧”,还是直接问“有事儿吗”。 以至于,玻璃杯里最初两下清脆的异响都被他忽略掉了。 “小心!”季昕予只听见这么一声,然后被一只手拽着挪了好几步,手上的热水壶也被人拿了过去。 即便陆深看到裂痕的瞬间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季昕予的脚背上还是被烫红了一块。 “嘶——”他低头看了看,左脚的袜子湿了一大半。 陆深把水壶往旁边一放,拦腰把人抱起放在桌面上,一手握着他左脚的脚腕。 坐上桌面后,季昕予反倒比陆深更高了一点,陆深弓着腰微微仰视着,哄着他说:“先把袜子脱掉,可能会疼。” 跟住院时如出一辙的语气,跟陆深整个人气质都不搭的宠溺感,让季昕予觉得灼烫感从脚面一直升上了脸颊。 第98章 他的手还搭在陆深的肩上,看他小心翼翼地褪下白袜吹了吹,然后挪去水龙头下面:“开凉水了。” 冷水直接打在伤处的感觉很舒服,季昕予任他握着脚腕,低头看他修长的手指、规整的发丝、修长的脖颈,还有弯腰后绷紧的后背。 才刚平复不久的心跳,被热水烫到都没怎么过速的心跳,突然又开始加速了。 脚上的灼热渐渐消退下去,季昕予不自然的动了下,陆深抬头看他,轻声问:“怎么,疼吗?” “腿麻了……”他尴尬地说,然后又补充,“我觉得不太疼了。” 陆深垂眸笑了下,季昕予还是头一回用这个角度看他,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心脏猛地抽了一下。 “那……”陆深抬眸,似乎有提议要说。 刚开了个头,季昕予一低头,柔软的唇便覆了上来,把他后头的话都闷了回去,好像把这些天掩藏在日常杂事里的思念都融进了唇舌之间。 陆深微微后撤了点,哑着嗓子问他:“脚,还疼吗?” 他贴着陆深的唇,微喘着说:“不疼了,没那么烫。” 然后,双臂用力圈住陆深的脖子,再次追着亲了上去。 以他们现在这关系,好像不太适合做这些,但是热血上头的季昕予好像也没什么空间思考了。 等这个念头冲进他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两小时以后了,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肚子唱起来的“空城计”。 “饿了?”陆深伸手摸了两把季昕予软软的肚子,“我叫人送餐过来。” 季昕予看了看时间,沮丧地说: “现在是那边高中晚自习下课的时间,附近店都爆满,等送来我都饿成纸了。” “家里还有泡面,待会儿我自己对付一口好了。” 陆深闻言起身,边套衣服边问:“家里有米吗?” “嗯?陆总竟然还有隐藏的煮饭技能?”季昕予扑闪着眼睛问。 陆深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朗声回答:“只会煮粥和青菜,如果保温柜里的不是被扔掉的话。” 那天的粥居然是陆深做的?! 季昕予裹了条毯子下了床,光脚小跑到厨房门口确认:“当然是吃掉了,不过那真的是你做的?” “第一次做,没把握。”陆深已经舀了米出来洗。 季昕予由衷夸赞:“味道还成,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 陆深只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味道还可以,毕竟是按照不同的调料剂量做了好几份,最后留了份尝起来最好的。 不过,他不打算告诉季昕予这些。 “地上凉,”陆深把自己的拖鞋踢给他,“很快就好。” 季昕予也不推脱,蹬上带着陆深体温的拖鞋,踢踢踏踏地走到沙发边窝进去,百无聊赖地开了电视。 一打开就是财经频道,刚巧在转播温氏今天的晚宴,主持人旁边的显示屏上放了大大的一张温以珏盛装的照片。 “……温董表示,大康村项目势在必得,希望借这样一个项目鼓动更多企业家反哺社会,拉动乡村振兴……” 千篇一律的稿件,季昕予更多是在看显示屏上滚动的现场照片,看起来这场生日宴的规格比之前温氏年会那次更加隆重。 那些照片主要还是围绕温以珏拍摄,张张都是春风得意、游刃有余的样子,丝毫看不出老公和心腹正在警局接受调查的样子。 当然,主持人的文本里也没提到。 “……温氏集团此番为宁市发展添上了最重要的一块砖,扛起了民族企业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陆深端着食物出来的时候,电视节目里还在猛吹温氏的彩虹屁,他顺手从季昕予面前拿遥控器给关上了。 “吃饭不准看。”他说。 季昕予点点头,陆家的规矩,餐桌上不能玩手机、不能讲话、不能看视频……他还都没忘呢。 陆深把粥也端出来,给季昕予盛出来放在面前:“吃吧,别太急。” 难得又被陆深这样照顾,季昕予安心享受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然跟那天在公寓里的味道一样。 “那天我还以为是外面早餐店买的,还在想,那家店生意肯定不怎么样。”季昕予还是没有戒掉边吃边聊天的习惯。 陆深“嗯”了声,在墙边的简易书架旁停下,随手翻了翻最上层的速写本。 有点眼熟…… 季昕予突然冲过来把速写本抢了过去,嘴里还叼着勺子,含糊地说:“个人隐私,谢绝参观!” “我啊?”陆深笑着问。 季昕予不理,回到沙发上,把速写本坐在屁/股下面,继续吃他的粥。 陆深便也坐到他旁边,一手托着下巴看他吃得正香。 “你也尝尝,”季昕予舀了满满的粥,用小碗接着运到陆深嘴边,“啊——” 陆深张嘴接着,然后季昕予一个人的晚餐就逐渐演变成了两个人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过得很苦啊?”季昕予边吃边问。 陆深没有回答。 季昕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其实以前,我是说在我们那个世界的时候,比现在惨多了。” “嗯。”陆深敷衍地应答,他还是不习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能给个单音节的回应也算有进步,季昕予早就习惯了自说自话,况且每次他说的话陆深也不是听不到。 第99章 他继续说:“那时候每天对着画板十个小时,回家住的也就……这儿一半那么大吧,还是合租房,什么人都有那种。” 那会儿年纪多小啊,把工作室的项目当成自己的事业一样拼,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也不觉得又小又破的群租房有多么简陋。 所以对于现在的生活,他没那么多抱怨。 “多大年纪?”陆深突然问。 季昕予歪头想了想回答:“二十二岁吧,刚毕业。住进去头一天室友就说我那屋死过人,所以比他们都便宜。” “你不怕吗?”陆深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跟一个进食过程中的人聊了起来。 季昕予点头:“怎么不怕?不过那时候交了房租身上就二百块钱了,不住那儿就只能睡大街,更吓人!” 陆深许久没有再说话,久到季昕予快要以为他被疑似杀人事件给吓到了。 当然事实并非如此,吓到陆深的其实是季昕予。他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具有迷惑性,让陆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原来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爷,怎么也没想过他原来过得有那么苦。 “对了,”季昕予咽下最后一口粥,突然想起来,“喝了你大半瓶酒……看不懂,不知道是什么酒……” 陆深帮他擦了擦嘴角的水迹,笑着说:“我知道。” “很贵吗?”这问的当然是废话,酒窖里哪瓶对他来说都是天价。 陆深把他拉近了些,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反问:“你确定要听吗?那瓶是老陆……” “算了,反正赔不起,还是不听了。”季昕予捂着耳朵,着急地打断他的话。 陆深紧了紧胳膊,把他的手从耳朵上挪开,拿到嘴边亲了一下,说:“当然赔得起,用你自己,绰绰有余。” 季昕予调笑的脸色僵了僵,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了下去。 人这东西就是这么奇怪,可以逃避问题的存在,在焦虑中卿卿我我,既巴不得问题赶紧解决,又害怕直面问题打破短暂的暧昧。 他就是这样,喜欢缩在龟壳中的性格。 季昕予没有应答,陆深便继续说: “我承认,某些时候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的决定会伤害到你。现在的我,比你还痛恨那时候的我自己。” “温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把你放在危险的环境里,那不是几个保镖能应对的了的。” “跟我回家,就算为了你自己。” 第56章 变故 “那你呢, 你是为了什么?”季昕予没有回应回不回去的事儿,而是反问了一句。 陆深被问得懵了一下,低头看了他一眼才回答:“你。” 季昕予从他怀里起身, 像是没听到回复一样,盯紧了他的双眼, 问:“是为了指控喻安洲的污点证人, 还是为了放在家里等待临幸的小宠物?” 陆深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依照他惯有的思维逻辑, 遇到意料之外的问题,该先揣摩对方提问的意图。 然后, 他花了一分钟时间想明白了季昕予的弦外之音,却没能想明白他自己的心思。 不可否认两种都有, 也不能忽略这两种又远远不够。 相顾无言的时间里, 陆深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立马拿起来看了。 反应非常迅速, 就好像脑子里根本没有思考任何东西,方才的沉默只是单纯的放空。 “我累了, 要休息了。”季昕予对这样的的迟疑非常不满。 他光着脚快步走到门口,开门对着屋里的人说:“请便吧,陆总。” 这恐怕是陆深头一回被扫地出门, 他根本没有被主人嫌弃了的自觉,跟着走到门口, 还是把拖鞋踢给季昕予,嘱咐: “一个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天凉了注意身体。” 怎么搞的好像这家里只能有一双拖鞋穿在脚上存在似的? 季昕予冷着张脸在心里暗暗吐槽,完全忽略掉他自己在家也经常不穿拖鞋乱走的事实。 陆深不疾不徐地穿好鞋, 临出门前又叮嘱了一次:“注意安全。” 然后, 被季昕予推着胳膊请了出去。 “哐”地一声, 门板合起来的声音震亮了走廊的声控灯,陆深似乎才对自己刚才增加的新体验有了些认知。 他回头看着闭合的门板笑了一下,拿出手机给刚才发来信息的号码拨了回去,等待电话接通的时候又对着门板笑了笑。 史晨接的很快:“老板。” “嗯?”陆深回应的声音还含着笑,察觉到表现的有点反常了,才清了清嗓子问,“人抓到了?” 两个保镖发现最近有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季昕予,他便趁着今天过来,让史晨把人给处理掉。 史晨回答:“嗯,没几分钟就招了,是温家。” “知道了,”陆深按了向下的电梯,“找个地方关几天,送警局的时候就别麻烦人民公仆费劲儿调查了。” 史晨答:“是。” “还有,这边加几个人手,机灵点儿的。”电梯里有人,陆深吩咐的声音压的很低。 史晨还是迅速应了下来。 出了单元门之后,一阵凉风吹过陆深的脸颊,那点抓到尾随季昕予的人所带来的一点点宽慰,好像随着秋风一起消散了。 冷风本该令人清醒,可到他这儿,只让他更清晰地想起季昕予的那个问题,心里瞬间变得混沌起来。 第100章 季昕予对问题描述的很到位,缺了他的陆家别墅,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勾陆深回去的东西。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给费元泓发了条微信。 ——l:下楼。 狒狒给他回了条语音,陆深点开,是费元泓暴躁地声音:“万恶的资本家!老子还在另一个资本家这儿端盘子!下个屁的楼,你怎么不让我跳海呢!!” 背景音很嘈杂,陆深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温以珏生日会的日子。 这场宴会算是直接向全行业声明,温氏没了季明杰也完全不受影响,甚至能拿下更重点的大项目。所以,他们提前大造声势,还招摇地把场地选在了游艇上。 陆深特意挑在今天过来见季昕予,就是怕万一温家出事以后报复陆氏牵连到他。 要是被人报告他专程过来见季昕予一面,大概所有仇家都会用伤害季昕予来报复他了。 除了公司和温昕沅,他以前好像真没对什么人或者什么事特别上心过。 八点半,正是温家宴会的高/潮期。费元泓是温以珏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该是最忙的。 不过,他在背景音中听到了皮鞋快速敲击地面的声音,费元泓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应该是安全的。 于是,他直接点了语音通话。 “喂!万恶的资本家!”费元泓先骂一步。 陆深也不恼,也根本不用操心费元泓露馅的风险,这人心思缜密的很,不会让自己承担收入以外的风险。 “刚从昕予那儿出来,想去你家喝两杯。”陆深缓缓吐着烟圈。 费元泓幸灾乐祸道:“被扫地出门了吧?嘿嘿,你!活!该!” “你怎么知道?”陆深反问。 费元泓依旧笑意满满:“你们这些从小被当成宇宙中心培养起来的二世祖啊,很难理解的。” “再给你次不扣工资的机会。”陆深冷冷地说。 费元泓想了想说:“有些东西需要你自己去悟,要是我跟你说了,那他干脆跟我在一块儿不就得了。” “啧,”陆深不满地出声,却又想不出任何能反驳的话,于是转了话茬,“今天抓了几个尾随他的人,往后你也注意点儿。” 费元泓笑着说:“哟,陆总居然还有闲心关心我,那我可真是感恩戴德啊!” “我是说,注意点儿他周围的人。”陆深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抬头看着被云彩遮了一半的月亮。 费元泓说他是“被当成宇宙中心的二世祖”啊…… 楼上,一道目光穿过遮遮掩掩的窗帘布,牢牢投射在陆深身上,随着那点明明灭灭的火星眨动。 季昕予斜靠在窗台边,随着楼下人的动作也跟着抬起了头。 明明人是他亲手赶出去的,却还在想,对着这样不够明亮的月亮,就算在天台上依偎着小酌,氛围也没多么好。 再低头时,小火星儿已经不见了,楼下那道身影也已经走到了拐角处,然后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第二天季昕予睡到十点半多才起,就只吃了两片面包垫垫肚子,打算早午饭合一起吃一顿就行。 刷微博的时候,开屏就是张大康村风貌的公益广告,左上角清晰地标注了“温氏地产赞助”的字样。 很明显,温氏在宣告自己的成功。 先是前一晚大张旗鼓的晚宴,紧接着是中标后铺天盖地广而告之,任竞争对手是谁,都能给气个半死。 季昕予直接从后台退出了软件,没有什么比在最高点把仇家碾进尘埃更爽的事情了,现在的温家越张扬,破败的时候就会越痛快。 就像前世的陆深,一样。 下午出门取快递的时候,又遇到了三位大爷,那三位看到他经过时,眼神都变成了明晃晃的讥讽。 “看见了吗,温氏股票都涨停了,我儿子说这才刚开头,还能继续涨挺长时间,我让他帮我也买了点儿。” “你们说,昨天看见姓陆的来,该不会是想通过这么个弃子跟温家示好吧?哈哈哈。” “难说,陆家股票跌了七八个点呢!” 季昕予从旁边过的时候连个眼神都没有看过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反倒是那三位没再刻意说这事儿。 也是,话都是说给季昕予听得,正主都不理,他们那些酸话说了也是白说。 如那几位大爷所言,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四处都是温氏股票大涨的消息,也处处都是骂陆氏股票赔本的声音。 陆氏倒也没干什么,就只是顶着个“温氏宿敌”的名号,夹着尾巴做人了而已。 容夙工作室的项目终于开始启动了,他没办法与大家一起坐班,只能像之前那样远程指导。 幸好他手臂恢复得很好,看不过眼的地方,现在可以直接标注和修改。 工作室的成员们年龄也都不算大,大概是听说了季昕予和陆深的某些八卦,现在跟他相处起来也没有了对领导的敬畏,有时还会讲些无伤大雅的小八卦。 这天下午,约定的项目例会时间都过了五分钟,办公室那边还是没有上线,他便直接给项目经理打了电话。 对面叽叽喳喳的,好像开了外放,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昕予,容夙老师的新闻你看到了吗?” “这下陆氏集团要乱套了吧!” 第101章 “头回见小陆总那么风风火火的样子,全体董事会哎,真吓人。”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季昕予听得云里雾里,对着话筒说:“刚才说陆……出什么事儿了?” 项目经理出了会议室,找了个犄角旮旯、稍微安静了点儿的地方,说: “新闻爆出来,陆庚陆董事长在欧洲过世了,容夙老师在陆董旁边,已经被警方拘留了。” “什么!”季昕予大吃一惊,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项目经理叹了口气说:“公司现在一团乱,小陆总被董事会叫走好久了,看起来脸色差的一批。” 社畜八卦起来,就很容易口无遮拦。 项目经理反应过来季昕予与陆深的关系后,心里拿不准对方的想法,转而说:“现在这种状况……要不会议延后一天吧?” “嗯,知道了。”季昕予尽力维持平稳的声线,说完挂断了电话。 陆庚和容夙……天,他怎么忘了头一回见容夙那晚,他就是跟在陆庚身边的! 那又为什么,他要去害自己的靠山呢? “他做了那么多年漫画家,也许突然想作为一个单纯的人来选择以后的方向……” 季昕予记得,住院时陆深曾经这样评价过容夙。那时容夙恳切地邀请他接管自己的工作室,他就觉得容夙的情绪非常不对劲,却又怎么都问不出内幕。 陆深!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季昕予不确定陆深会议有没有结束,于是小步跑着下楼,揪了其中一个保镖要了史晨的号码。 拨通之后,他讲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单刀直入地问:“容夙和陆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总交代,已经为容夙老师请了最好的律师,结合他本人的状况来看,预计能打到十五年左右。”史晨有条不紊地回答。 季昕予想知道的远远不止这些,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抱歉,我知道的内容有限,其他的无可奉告。”史晨依旧镇定自若。 季昕予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假,不过对于容夙那边的答复非常精准,他能稍稍沉得下心来。 “那公司呢,听说陆深被董事会叫走了,情况如何?”季昕予低声问。 史晨没有做声,显然是陆深没有交代过,或者是……情况不好。 季昕予皱紧了眉头,换了只手拿手机,顺便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汗,换了个问法:“你们……有准备吗?” 史晨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了一个字:“有。” “那不管多晚,让陆深给我回个电话。”季昕予叮嘱。 史晨应了声。 挂断之前,季昕予轻声说了句:“谢谢,辛苦你了。” 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想到,冲口而出的这句话里,已经把陆深当成了比他以为的更加亲密的人。 那天他等了很久,从下午的阳光刺目等到漫天晚霞,再等到洒满月光,电话始终都没有响。 开始他还尝试着切换电视节目、画几张静物,或是看看项目方案,奈何心里藏着那么大的担忧,什么都看不进去。 到最后,就任由电视放着,自己坐在窗边出神。 门板被敲响的时候吓了季昕予一跳,看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多了。 或许是因为他的迟疑,敲门声停了,接着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天的铃声充斥着整间屋子——他怕自己错过陆深的电话,所以把铃声调到了最大音量。 “喂?”长时间没喝水,他的声音有点哑,也有点颤。 陆深的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还带着点回声:“开门。” 季昕予举着手机小跑着到门口,打开门的瞬间,被人抱了满怀。 陆深紧紧圈着他的腰背,脑袋埋在肩窝上,口鼻吐出的热气氤氲在他敏感的颈侧。 季昕予呆愣愣地任他抱着,猜不出那冗长的董事会最终是好是坏,便只能回以贴紧、再贴紧的拥抱。 足足抱了有十分钟,陆深突然笑了一声,又连续笑了好几声。 “你笑什么啊?”季昕予被他突然喷出的气息弄得有点痒,耳根通红。 陆深仍然把脸埋在他的颈侧,笑着说:“我这么幸福,当然会笑出声。” 没头没尾的,季昕予一头雾水。 陆深又说:“不单单是我的人在担心我,而是我爱的人在担心我。” 第57章 和好 陆深大概是一结束会议就往这儿来了, 身上还带着点公司会议室里香薰的味道。 “饿不饿,吃晚饭了吗?”季昕予帮他把西装外套挂好,问道。 陆深摇头:“对着那帮凶神恶煞的老头子, 吃不下。” “那……你等一下。”季昕予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柜子里有买好的面条,台面上还有三棵青菜, 冰箱里应该还剩两枚鸡蛋。最近有点忙, 他有几天没去买菜了。 他麻利地摘菜、清洗、切开, 动作非常利落,陆深懒懒地靠在门边看他, 温馨又治愈。 “看来长时间的会议也非常消耗体力啊,”季昕予手上忙碌着, 回头看了陆深一眼, “饿到追进厨房来了?” 陆深说:“很晚了,我猜你有满肚子的话想问, 帮你节省点儿时间。” 季昕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只一秒, 然后说:“本来有点担心,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吧?” 第102章 陆深笑了下, 信步走到他身后,微微弯腰、双臂一环, 把人搂在怀里,下巴搁在肩膀上,轻声在他耳边说: “准备倒是有,但没你说的那么充分, 所以也再担心一下我?” 季昕予就任他抱着, 一手附在他的手腕上, 一手搅动锅里的面条,笑着说:“陆总这是在哪儿学了新技能?” “无师自通。”陆深在他耳垂上亲了一下。 话都像是自己蹦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撒娇一样的字眼。 季昕予缩了缩脖子,那侧耳朵迅速红透了。 他把洗好的青菜放进锅里,手上还沾着水珠,直接摁在陆深的脸上把人推开了几分,问: “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容夙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深又磨磨蹭蹭地在他身上占了好一会儿便宜,季昕予关火的时候,他才把人放开,幽幽地说了句:“自己做了错事,想弥补罢了。” 再然后,季昕予就听到了一个言简意赅的狗血故事。 陆深的父亲发掘了容夙的天分,为他创立了漫画工厂,和旗下的第一间工作室。容夙工作室也不负厚望,一举登上了行业第一梯队。 然后,那时还只是副总裁的陆庚用更直白的利益收买了容夙,导致陆父意外身亡。 “那时候他才二十六岁,陆庚给的钱是他十几年、二十几年都赚不回来的。往后的很多年里,他都觉得是我父亲亏待了他。”陆深低低地说。 “但是后来你接手了漫画工厂……”季昕予说。 陆深苦笑了一下:“上有陆庚压着,下有容夙造反,差点就干黄了。” 季昕予抱了抱他,面色凝重。 “不过我的重心在建筑公司,对他算是放任自由,反正他赚的钱也算在我的业绩里,”陆深故作轻松地说: “估计是后来年纪大了,原来针锋相对的关系,也化成点头之交了。” “他可能没想到,在我爸的规划里,漫画工厂会是他三十岁的生日礼物。” 在容夙身上,原剧情只提到了陆父身亡的那场意外,也只是一笔带过,季昕予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 “所以,他知道了这件事?”他问。 陆深不置可否:“我重新回来没几天的时候,就把那份拟好的赠与证明拿给他了。” 季昕予一时无言,心里关于容夙的种种疑惑都迎刃而解,极力邀请也好、突然离开也好,就像陆深说的,那是他在为年轻的自己弥补错误。 难怪陆深那么快就找好了律师,又那么游刃有余地应付了董事会。 原来,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我没有引导他怎么做,所以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可怕。”陆深曲起食指刮了下他的鼻梁,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想法。 季昕予皱了皱鼻子,回:“哦。” “还有一点,我想你也应该知道。”陆深说。 季昕予问:“怎么突然严肃了……” “他近期的精神鉴定报告能帮他降低一部分量刑,但是……”陆深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之前的事他也坦白,就没什么办法了。” 季昕予听懂了他那声叹气,容夙宁可牺牲自己都要报复陆庚,怎么可能放过亲手拿刀的自己呢?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容夙自己的选择。 他会惋惜这样一个天才漫画家的陨落,也会因为有这样敢爱敢恨的朋友而自豪。 一时无言,陆深搅着早没了温度的面条吃了几口,面条被泡久了,口感一塌糊涂。 “都凉了,”季昕予摁下他端碗的手,“我这儿就这点儿吃的了,不然你还是回别墅吃吧。” 陆深当然要回别墅去,董事会那边只是暂时安抚好了,但最终他能否接任,还需要通过考评期和观察期才行。 不过,走之前他还是把那晚又凉又坨的面条消灭掉了。 第二天一早,季昕予就收到了工作室发来的消息,昨天那场被延误了的例会,重新约在了今天下午相同的时间。 不愧是支撑起行业第一工作室的团队,不过半天时间便调整好了工作节奏和状态。 例会之后,项目便进入到了实施阶段,也是最忙的阶段。 季昕予的作息时间也调整到了与伙伴们一样的频率,早九点、晚没点儿。 几天之后的又一次会议前,他与项目经理对完会议大纲,闲聊了几句。 她说董事会已经发布了全员信,陆深暂任董事长一职,进入为期一年的考察期。 “太牛了,我的同龄人啊……”她最后感叹了一句。 季昕予脑子一抽,笑着回了句:“哪里,你也很厉害。” 说完才察觉出来不太对劲,赶紧找个话题岔了过去。 陆深应该是非常非常非常忙的,从那碗深夜冷面之后,季昕予连续好多天时间都没再见过他。 有时会通个电话,但总说不了几句就会被工作上的事情打断,有时是陆深的,有时是他自己的。 日子过得忙碌又充实,他们在不同的维度上共同努力,虽然联系不多,但季昕予总觉得现在跟陆深的关系,比以前朝夕相处的时候还要亲密得多。 某天中午,他正开着语音跟陆深边聊天边看稿,突然有人敲了房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他的名字。 他也没挂断,耳朵上还带着蓝牙耳机,去开了门。 第103章 “您好,宁市治安大队,是季昕予吗?”陌生的男人,熟悉的警服。 这次季昕予只惊讶了几秒,镇定自若:“我是。” “有一起制造、传播□□物品案件,需要您协助调查,跟我们走一趟吧。”警察说。 “啊?”季昕予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也没想出他什么时候有这方面的作品。 警察催促道:“现在只是配合调查,走吧。” “稍等,我换一下鞋。”他边回去拿手机,边跟陆深解释了一下状况,“我这边有点事,晚点再聊哈。” 陆深的低笑透过耳机传到耳道深处,笑着说:“嗯,听到了,传播□□物品嘛。” “我没有!”季昕予羞赧地打断他。 陆深回:“是是是,赚钱嘛不丢脸,我就当没听到。” “喂!”季昕予低吼了一声,气冲冲地把蓝牙耳机放回充电盒。 然后,陆深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出来:“好了不说了,下午我也要去一趟总局,说不定能碰到。” “到时候再说。”季昕予胡乱应了一声,也不好意思再让警察等,便挂了电话。 到了警局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他唯一走到笔试的那次,那张图被工作室放到了网上引流。 他想了好久,才想起来那家工作室的名字,花棠。 “我们会调取招聘网站和邮件往来记录,这份笔录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下字就能离开了。”警官把笔录本放到季昕予面前,上面还附着打印出来的那张图片。 他电脑里,还存着那张初版,文件分类在“作品”不是“成品”。 签好字以后,季昕予便跟在警官后面出了审讯室。 看看时间,也才下午两点多。 午后的阳光比起盛夏已经柔和了许多,季昕予边走路边给陆深发消息,想问他有没有来总局。 然后,“嘭”地一下撞上了人。 “啊,抱歉……”他小声道歉。 对方却把他按在了怀里,熟悉的嗓音从头顶传进耳畔:“给谁发消息呢,这么沉浸?” “还能有谁啊。”季昕予回抱了他一下,开心得尾音都上扬了起来。 毕竟还是公共场合,两人很快便分开了,季昕予看他过来的方向,那边是他最熟悉的经侦队伍。 “你那边,完事儿了?”陆深不怀好意地问。 季昕予点点头,回答:“还不是因为无良的招聘网站,居然会把这种岗位推给我!” “呵,是……电脑壁纸被黑客泄露了吗?”陆深凑到他耳边,低声问。 壁纸?季昕予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电脑壁纸是随机图片呀。 陆深看他一脸茫然,突然拿出手机点出张图片,好心提醒:“怎么,除了这张,还有别的?” 季昕予脑袋里“轰”的一声:靠!他意yin人家画的图,居然被正主发现了! 就,如果他说这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图片病毒给污染了,还来得及吗? “还是说,小季先生每天都要用这样的作品来抒发思念之情?”陆深邪笑着看他,又用气音补充,“或是,抒发点更激烈的情绪?” 季昕予羞怯地环顾一圈,幸好这儿不对访客开放,周围走动的人很少,唯一一个站在旁边的史晨,也习惯性地离得很远。 “哎呀,烦死了你!”他红着张脸,双手使力把陆深推远了一些。 他才想起来,从他接手的第一个项目完结的时候开始,他电脑的锁屏就设置成了“作品”文件夹里的随机图片。后来,他所有满意的图都会往那里头存,居然忘了还关联着锁屏。 怎么会那么倒霉,偏偏在陆深看的时候轮播到了这张!! 陆深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就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脸颊,冲他眨了眨眼:“好啦,以后要抒发/情感就打给我。” “你!”季昕予呵斥一声,冲上去捂他的嘴。 陆深一直笑着,任凭他摆弄自己。 突然,季昕予松了手,占得规规整整。陆深一回头,原来是看到了经侦大队的队长。 “您好,又见面了。”季昕予先点头打了招呼。 那位警官笑着走了过来,说:“刚好季先生在,上次针对侵犯商业秘密的指控,还需要您来配合一下流程。” “好的。”季昕予乖乖应答。 没等他跟陆深说等他会儿,警官便笑着说:“这种断章取义的检举虽然无伤大雅,但是还是浪费一定的警力,必须批评教育。” “嗯,知道了。”陆深答。 季昕予一头雾水的看看警察又看看陆深,问:“断章取义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深回答,然后催促,“警官时间紧张,快去配合调查,我在车上等你。” 季昕予从警官那里才得知,原来在配合调查的时候,陆深说那次偷标书是为了应付温家做得戏,恰好陆氏出具的最终标书与季昕予给出去的纸质标书证据不同,警察那边采用了这样的说法。 “好了,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就行了。”警官说。 季昕予点点头,再次写下了名字。 离开的时候,警官再次强调:“断章取义、捏造证据都是妨碍司法公正,是很严重的问题,可得记住了!” “抱歉,麻烦了。”季昕予灰溜溜地道完歉溜了。 第104章 陆深的车停在警局前头的车位,季昕予从大门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回头看了看,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好像少了点什么。 走到熟悉的黑色车子旁边,打开车门钻进去,看了驾驶位的史晨一眼,问道:“保镖,不见了?” “我还以为你更关心案子的事儿呢。”陆深抓着他的手说。 当然不,标书这事儿几乎没对陆氏造成什么影响,即便真落罪了,也量刑上面也会从重,喻安洲的教唆绑架和故意伤人、季明杰身上的行贿受贿,都比标书的罪重得多。 陆深特意过来一趟的目的不言而喻,从经侦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季昕予的心里就已经淌了蜜。 刚才在门口察觉到不对劲,他就是发现身后总跟着的人影不见了。 “怎么,在外人眼里,陆总对我已经没有丝毫感情了吗?”季昕予抽回手,问出话来都透着股酸味儿。 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史晨发动车子的时候,嘴角是上翘的。 更不是滋味儿了。 陆深捏着他的下巴把脸掰过来,对着他的眼睛无奈地问:“你到底多久没有出门,已经撤了好多天了。” 季昕予确实很多天没有出门了,从项目开始实施起,他都是靠错峰外卖和速食解决的。 “以前呢,我只考虑到了你的安全,忘了一直被人跟着是很烦的事情。”陆深揉了揉他的头发说。 季昕予快速点头表示同意。 “元泓说我,是从小被当成宇宙中心养大的,我想了想的确是这样。”陆深笑了下,继续说: “所以啊,自由有自由的风险,如果你选择自由,那我就跟你一起分担风险。” 季昕予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一种久违的、渴望的感觉,陆深竟然换位思考觉得他会烦,竟然反思自己“我即世界”的思维方式,竟然遵从他的选择。 他好像还曾经称呼他为,我爱的人。 季昕予很羞耻地觉得自己眼眶有点发热,使劲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啊,哭鼻子?”陆深笑着问,又补充道,“舍不得的话,还让他们跟着?” 季昕予被他哄孩子似的语气逗笑了,低头揉了揉眼睛,小声呢喃:“你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什么?”陆深把人拥进怀里,完全把前座的史晨当成了空气。 当然,专业如史晨,最擅长的就是目不斜视。 季昕予靠在陆深肩头,贴近他的耳廓,极小声地说: “我说,下午休假好不好?” “有一些激烈的情绪,想跟你抒发一下。” 第58章 受伤 听到季昕予的话, 陆深便让史晨停车,说了句“下午休假”后,把人赶了下去。 然后手机一关, 就近找了间五星酒店,从下午一直滚到了深夜。 一直滚到季昕予眼角挂满泪痕, 指头都抬不动了才终于停下。 昏睡之前,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 以后再也不要口出狂言了。 他这一觉睡得非常沉,直到第二天下午, 才在陆深的注视下醒来。 “醒了,起来吃点东西吧?”陆深的眉眼舒展开的样子非常好看, 尤其像现在这样眼神带着点宠溺, 像要把人吸进去的漩涡。 季昕予揉了揉肿胀的眼睛,伸了个懒腰, 全身关节便不约而同地含泪诉说起昨晚的艰辛。 “嘶——”身上有几处与被子摩擦的时候有些刺痛,估计是被咬破了。 陆深光着上身下了床, 从外间端了粥和小菜放在床头,体贴地说:“先吃点清淡的,不然容易胃疼。” 其实他早就听到季昕予的肚子在唱“空城计”, 只是他睡的那么乖巧安稳,根本不舍得叫醒。 所以陆深就一直循环着“睡着、醒来、看季昕予”这样的工序, 直到季昕予醒过来。 “温的,正合适。”陆深亲了亲他的额头,拿了个枕头给他靠着。 季昕予怨怼地看着他,等粥送到嘴边了, 才张嘴接下。他身上哪儿哪儿都跟老化散架的零件一样, 稍微一动就难受得不行。 “再来一口。”陆深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 喂粥的动作欢快得很。 入肚的一点食物刺/激到了肠胃,饥饿感更猛烈地席卷过来,他的肚子很失态地“咕咕”大叫了几声。 “我自己来!”他尴尬地从陆深手里抢过了粥碗。 吃过东西后,季昕予身上终于恢复了力气,虽然还是浑身难受,但好歹能正常行动了。 他原来计划着放纵半日,结果整整一天过去了,工作室那边他没有通知,也不知道有没有出问题。 不过从忙碌的工作中脱离出来之后,季昕予才发觉陆深真的变了,除了体现在对他的尊重和认可外,还体现在了很多日常小事上。 比如,他从酒店里间走到外间时,发现几张桌子上都放了食物。陆深怕他饿又不想打断他的美梦,所以每几个小时就会叫餐上来,又怕收餐盘的声音打扰到他,所以食物都按照时间顺序规整地摆放在外间。 以他对陆深的了解来看,他大概率也不会让人进门帮忙摆放,肯定都是自己做的。 再比如,原来陆深脸上阴骛的神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最近甚至表情舒展、嘴角挂笑,还总像哄孩子似的夹着嗓子慢悠悠地跟他讲话。 对了,还有就是,他的话越来越多了。 第105章 吃过午餐以后,季昕予还是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出租屋里。 工作室的项目才刚刚开始,他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那么多人的心血,尤其是,在知道了容夙的故事以后。 当然私心也是有的,工作室那边除了经常联系的几个核心岗位之外,没人知道这个顶着“容昱”笔名、空降而来的家伙是他,他想试一下单纯以自己的能力到底配不配得上一间独立工作室。 陆深送他到小区楼下就被拦住了,开玩笑,他对陆深对他的吸引力、和自己的究极恋爱脑可太清楚了,这要是再上了楼,即便什么都不做,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况且,工作室这事儿他还不想让陆深知道。 回到家手机一开,先把微信消息回了一遍,然后逐个回复未接来电的时候,顺便就把今天的工作任务给列好了。 他的联系人不多,除了史晨和陆深之外,非工作关系的联系人就一个费元泓。 哦,还有超市老板和快餐店老板娘,他们可以提供送货□□。 昨晚费元泓也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不过微信没留言、也没发短信,估计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现在是上班时间,费元泓的身份敏感,他想了想还是不给费元泓回电话了,只微信留了句言。 ——小季sama:抱歉,昨晚没接到电话,怎么了? 没想到,对方立马就回复了: ——狒狒:快去看新闻[得意][得意] 季昕予不明所以,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画面里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黑着脸,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 下面的注释是:大康村事件升级,开发商到场险生冲突。 季昕予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温氏终于要完了! 画面里的西装男们个个灰头土脸,西装上全是土手印子。 周围那些估计是大康村的村民,各个手上都拿着农具,时不时地举起来吆喝几声,看样子若不是有民警拦着,早就直接冲上去揍人了。 ——小季sama:大康村出事了? ——小季sama:你们做的? 对方回了条语音消息,说话断断续续,背景也十分嘈杂:“怎么回事啊,早早计划好的时间点,陆深昨晚居然玩儿失踪,跟你一块儿呢吧。” 季昕予笑了下,敢情这人是联系不上陆深才给他打的电话,不过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会儿了还有心情逗乐。 这语音的背景音听起来倒是挺像在大康村现场,隐隐约约能听到“给钱”、“滚出村子”、“黑心开发商”等类似的示/威,但他又确定刚才画面里没看到费元泓。 ——小季sama:你在现场? “狒狒”头顶上的“对方正在讲话”明明灭灭了好几次,最后变成了持续半分钟的“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季昕予收到了几条文字消息。 ——狒狒:在呢 ——狒狒:这破信号,语音消息都发不出去 ——狒狒:还好一进村口我先拉着村长溜了 费元泓躲在村委大院某个墙角后头,一边回消息一边观察着同事们那边的情况,时不时还感慨着提前下车拉着村长抄小路的自己有多么明智。 微信消息提示音又响了一声,他的大号小号提示音是不一样的,大号里大多数是同学和公司同事,小号才是家人和朋友们。 小号的提示音一响,他还以为是季昕予回消息了,点开一看,原来是陆深。 ——l:看到了。 ——狒狒:身体不行了? ——狒狒:还是说为爱献身了?[狗头][狗头] 对方很久没有回,费元泓以为网络信号又不行了,便伸手跟村长打了下招呼,村长出去以后堂而皇之给陆深拨了个电话过去。 村头局势比国际局势都紧张,村委成员都去拉架了。 “有事?”陆深接起来直接问道,仿佛刚才跟人发微信的不是他。 费元泓笑着说:“怎么,被我说中了呗?怎么还恼羞成怒了。” “没事挂了。”陆深回。 费元泓赶紧说:“别别别,昨儿晚上开始两边就呛起来了,刚跟我一块过来的几个人,现在还围在村口呢。” “知道了,辛苦。”陆深淡淡地说。 费元泓抗/议:“喂,你都不关心一下老同学的安危?” “难道你不是更想要陆氏地产总裁的五百万年薪?”陆深反问。 好吧,他是。费元泓十分恭敬地等陆深先挂断电话。 陆深这人比上学那会儿成长了不止一星半点,居然能想到利用大康村百年前曾经接纳外地灾民的村史,想出先用不同拆迁款挑拨外来户和土著的矛盾,倒逼温氏将拆迁款拉齐,再利用村委收受好处费的消息进一步逼温氏就范这样的损招。 改造或拆迁项目上,以拆迁款形式给当地街道或村委一些好处费,是这行不成文的规矩。 喻安洲和季明杰身上的负面新闻已经弄得满城风雨,温氏不少项目被合作方叫停,压进去的资金短期肯定收不回来。 以目前的现金流状况来看,根本付不出那么多拆迁款。 电话挂断以后,季昕予的微信消息才蹦出来。 ——小季sama:那一定要躲好 ——小季sama:注意安全呀 ——狒狒:[手拿把掐.jpg] 费元泓心想着,果然还是小甜豆贴心,默默决定以后他俩吵架一定都站在季昕予那边。 第106章 大康村那边的进度是肉眼可见的快,没过两天季昕予就在电视上看到了费元泓的脸,又过了几天,连带着温以珏都进入了当地村民的包围圈里。 许久没见他这位便宜妈了,衣着打扮倒是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被一群沾着土灰的黑西装和村民围着画风一点都不一致,跟p上去的人一样。 温女士进山去居然还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脸上带着偌大的墨镜,趾高气昂地喊出温氏的拆迁条件,然后被村民的叫喊声打断。 要不是看到她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和瘦到凹陷的脸颊,季昕予都会觉得现在的状况她还游刃有余。 季昕予新闻看到一半,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除了外卖,他这儿平时就只有陆深和费元泓会来。 午后他曾经收到费元泓的微信,说妈妈做了酱菜让他拿过来,估摸着是趁跑步时间拿过来了。 他刚起身,陆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他随手拿过手机,边往门口走边接通了。 “喂,今天结束的早啊?”就算不见面,每天的通话他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陆深说话有些急,音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你在家?” “嗯,在呢。”季昕予答,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外头的敲门声并不着急,隔了有一会儿才又敲了三下,跟费元泓的习惯一样,季昕予便没怎么在意。 陆深着急嘱咐:“任何人敲门都别……” “咔哒”一声,没反锁的房门很容易便解了锁。耳边陆深的话还没说完,季昕予就已经来不及听了。 他脸上恬淡又幸福的笑容还挂着,一句“来啦”还没出口,甚至拿手机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视野里的一切、周身的一切便被眼前划过的冷光冻结住了。 “季昕予!都他妈是因为你!”温昕沅的嗓子粗哑难听,嚎叫着抽回刀,再次刺向季昕予的胸口。 幸好为了方便陆深和费元泓进门,季昕予给他们开门总是侧着一边身子推门,温昕沅直冲腹腔的刀刃被他一撤步、一挥手间拦住,只在小臂上划了个口子。 饶是如此,他的手掌上也迅速淌满了血,然后滴在门口的地板上。 电话那边陆深还在说话,但季昕予来不及回应,又用尽全力扑到旁边的书架上,躲过温昕沅的刀尖,然后趁他身形不稳时朝腿侧踹了一脚,跑向门口。 “我他妈杀了你个野种!”温昕沅嚎叫着追上来。 季昕予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电梯上的示数,也顾不上回头去瞧温昕沅的位置,只捂着胳膊死命地往楼下跑。 温昕沅的嚎叫声在楼梯间回荡,每一声都像要把嗓子撕碎一样用力。 眼看着追不上他,温昕沅的脚步声突然停住了,季昕予粗喘着,在拐弯时余光瞟了一下,便见着他不要命似的直接越过上班层的栏杆翻了下来,刀尖正对着他前面两步的位置。 季昕予赶紧刹车掉头,堪堪躲过这次刀尖,却被温昕沅抓住了手臂。 “呵,你再跑啊!”温昕沅脸上还沾了滴他的血,楼梯上的追逐不光耗光了他的体力,温昕沅也同样粗喘着,像是要把肺撑破再排空一样,脸上笑得丑陋又扭曲。 刀光一闪,刀尖正向心脏。 季昕予挣脱不开,反倒被温昕沅用力往回拉了一把,整个人向着刀尖瞬间失重。 完蛋!他在心里无声喊了句脏话,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当啷”一声。 “啊!!”温昕沅粗哑的声音再次顺着楼梯上下回荡,甚至能听到楼上有住户壮着胆子喊了声“干嘛呢”。 没有预想中的剧痛,就像走在路上被石子绊了一跤,被身边的人牢牢接住。 季昕予猛吸了口气,然后在熟悉的味道中猛地张开了眼睛。 “草,放开我!!”温昕沅还在叫喊着、挣扎着。 但那不重要了,刚刚从生死关走了一遭的季昕予,满心满眼都被抱着他的男人装满了。 他好像一下子就从生死攸关落入风花雪月,连地上沾了血的匕首都更像是绽放的玫瑰。 季昕予很想很想紧紧抱住他,当然他也这么做了,用那只被划伤的手臂一起,紧紧地拥住了他的安心。 陆深一手紧紧揽着季昕予的腰,另一手拽着温昕沅的右手使劲一拧,皮鞋毫不留情地踩在温昕沅的背上。 费元泓随后从一层楼梯走上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愣了下。 “我靠,这什么情况?!”他刚跑步的时候接到陆深的电话就往回赶,一到楼下就见有人从安全通道往里瞅,爬上来就看到了这样无法形容的场面。 季昕予白皙的小臂和手掌上淌满了鲜血,连带着陆深西装背后都被沁了一大片。 陆深向他使了个眼色,费元泓赶紧上前制住温昕沅。其实也不用太费事儿,刚才陆深那一下之后,温昕沅的右手从肩膀到手掌就只能无力地耷拉着了。 “我叫救护车!”费元泓说。 陆深摇摇头,搂着扒在他身上的人,低声说:“报警。” 费元泓点点头,扯着人往楼下走。 陆深抱着季昕予一阶一阶往上走,边走边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低声说着“没事了”。 本来季昕予倒没觉得有什么,主要就是被吓了一跳,那道口子划在了左手手臂上,有点疼,但跟以前被美工刀划到的感觉差不太多。 第107章 只是陆深这安抚的手一拍,带着自责的语气一念叨,他心里还真有点儿泛酸。 越活越回去了。 陆深生怕有个万一,提前叫了私人医生过来,等他们上了半层楼梯,再乘电梯上去时,人已经等在门口了。 刚才仓促跑下楼时,大门没关,门口那滩血迹还留在那里,看起来着实有点吓人。 不过陆深身边的人心脏都大得很,这样的小场面根本不足为奇。 比如现在,医生只是点头叫了句:“陆先生。” 季昕予触电似的把自己跟陆深隔开了点儿距离,哪怕肩膀上的胳膊还在,这叫矜持。 陆深看到门口的血迹,不悦地皱了眉头,揽着他的手掌更用力了一些。 所以,在看到医生面不改色地越过那片血走进门时,季昕予是十分钦佩的。 伤口虽然没有划到神经,但伤的很深,上药前需要充分消毒才行。 这个过程最难捱,季昕予原本怕陆深担心,想着忍忍就过去了,结果消毒药水一上,立马“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早知道就来个后滚翻,说不准一点儿都伤不到。 陆深让他痛了就捏自己胳膊,或者咬肩膀,他才不舍得,使劲儿扭着沙发垫子,图案都给弄变了型。 全程陆深都一言不发,直到医生给他包扎好,又讲了些注意事项以后,陆深才终于动了动。 他跟医生说了句“谢谢”,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大概是给费元泓打的吧,季昕予想。 因为他听到陆深说:“送他去精神病院。”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就要完结啦,感谢支持呀~~ 第59章 回家 精神病院?季昕予不明所以地看陆深。 陆深没察觉到他的眼神, 满脑子都是他手上被划的口子,给费元泓打完电话,直接转身进了厨房。 季昕予喝冰水喝习惯了, 家里从来不存热水,吃药还得先烧水。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电水壶烧水的“嗡嗡”声, 连带着胳膊上若隐若现的钝痛, 吵的季昕予心烦。 他扶着胳膊, 缓步走到厨房门口,本来是想问一下精神病院的用意, 没开口便看着里头笑了起来。 感受到他的视线,陆深也转过头来, 看着他的笑脸, 也跟着笑了。 “这不会是我们陆总第一次用电水壶吧?”季昕予靠在墙边,跟以前陆深看他时的姿势一样。 陆深回答:“当然不是, 留学的时候用过。” 见季昕予垂下了眼皮,又补充:“但是是第一次用这么有存在感的。” “叮”地一声, 电水壶像是在配合陆深一样,顺着他的话茬响了一声。 陆深端起水壶,示意季昕予回客厅去, 搂着他的肩膀边走边说:“越来越黏人了,烧个水的功夫还要跟着。” 季昕予若有所思地看看自己肩膀上的手, 无言以对。 这回他学乖了,找了个耐烫的陶瓷马克杯盛热水,端在手里一下一下地吹凉。 水太烫了,根本入不了口。 等水晾凉的功夫, 季昕予终于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为什么要送他去精神病院?” “像这样的情况判不了多久, 待个一两年出来了岂不是便宜他了。”陆深边说边把药一粒粒准备好。 季昕予不明就里地看他。 这种傻不拉几的时候是最可爱的, 陆深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继续说:“有一个经典的问题叫,如何在精神病院证明自己不是精神病。” “难道医院没有自己的出院标准?”季昕予问。 陆深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笑着回答:“这个问题之所以是无解的,就是在于精神类疾病是无法用现有量化的指标去衡量的。” “也对哦。”季昕予点点头,毫不介意对方拿他头发当宠物摸。 陆深继续说:“精神病人能出院的两个重要条件,一个是主治医生的主观判断,另一个是监护人的医疗手续。” “他成年了哎,都二十四了。”季昕予念叨一句。 陆深点头,扬起嘴角:“所以啊,只要近亲属关系即可,也就是说……” “我?”季昕予差点都忘了这人还是他的便宜弟弟。 陆深挑了挑眉,低声问:“小季老师,手里攥着别人命运的感觉如何?” “啊?”季昕予愣了下,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来,“可是……可是就算季明杰进去了,他妈不也能把他弄出来吗?” 陆深伸手摸了摸水杯,已经没那么烫了,把药到他嘴边。 季昕予非常默契地张嘴接了,然后小口小口地喝了半杯水下去。 陆深说:“如果不是他妈出事儿了,温昕沅还能因为什么发疯呢?” “嗯?”季昕予放水杯的动作重了点,杯底撞击桌面发出“哐”地一声,他没在意,问道:“你做了什么?” 陆深低笑一声,故意逗他:“我应该怎么理解刚才这个反应?是为了你名义上的‘妈妈’忿忿不平?” “不,”季昕予靠他近了一些,含笑回答,“是对我实际上的爱人表示赞赏,满意了吗?” 陆深长长地“嗯”了一声,答:“这还差不多,只不过是提交了一些温氏比较私密的资料而已。” “资料?”季昕予问,他倒不必问出处,即便是陆深从外部拿不到的,费元泓也一定能给些助力。况且,他对这些细节也不怎么在意。 第108章 陆深点头,把水杯重新端起来示意他喝掉:“这样盘根错节的家族企业,既没有持续扩张产业领域,又能多年保持增速,其中的关窍,同时就是命门。” 换言之,要是不存在黑产或者钱权交易,在这样激烈的市场中是很难维持如温氏一样的成绩的。 “所以温昕沅跑过来挥刀子,是因为你交上去的东西,根本无从抵赖?”季昕予问。 “嗯,”陆深颔首,轻叹了一口气,“抱歉,只顾着观察政/府和温氏的动向,反倒忽略了你。” 季昕予最看不得他这样子,拱着脑袋钻到他怀里靠着,左手举着,右手从前头圈住脖子。 陆深顺势也搂住他的背,吻了吻额头,喃喃道:“吓死我了。” “那,是不是从现在到温以珏正式入狱,我还是蛮危险的,”季昕予低声问,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恐惧,“或者说,要是有人不开眼的抓我去换陆总手上的证物,我值吗?” 陆深不悦地捏了捏他肩膀,沉声说:“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你……” “所以,”季昕予笑着打断他的话,问道,“所以陆总方便把我金碧辉煌的客卧里,加个办公桌吗?” “嗯,”陆深已经是习惯性答应他的要求了,应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嗯?” 季昕予的脑袋在陆深颈边蹭了好几下,懒洋洋地拉长音调说:“那算了吧,我这小房子五脏俱全的也挺好。” “真愿意跟我回去?”陆深确认道。 季昕予“噗嗤”笑了出来,拱着脑袋回答道:“我可不跟我自己过不去,胳膊疼死了!” 温氏的案子尘埃落定之前,作为检举人的陆氏肯定免不了明里暗里的麻烦,温氏既然生意是不干净的,人脉就只会更脏,无论是拿他泄愤也好,还是利用他威胁陆深达到某些目的也好,那都是他不想经历的事情。 况且陆深正在笨拙又努力地学着爱他,他还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他单过呢? 哦,还真有! 他在容夙工作室任职的事情暂时不想外露,所以他得在别墅里单独弄个工作间出来才行。 尽管陆深大度地想把三层的画室改成季昕予的工作间,但季昕予还是选择改造他那间格格不入的客卧。 “打工仔嘛,就喜欢这些浮夸的贵东西!”搬回别墅那天,他对陆深说。 忠叔给他拿了本画册,里头是各式各样低调奢华的办公桌椅,季昕予都不喜欢,他说一套配得上他那顶玻璃彩绘天花板的都没有。 挑来挑去,最终选中了比忠叔画册里价格少了几个零的,一套简约的白色桌椅。 倒不是品味垃圾,季昕予只是觉得自己提出的改造,理应自己付钱,所以用这套桌椅把银行卡余额清空了。 等摆好了桌椅,忠叔打算按照书房的标准,把大床挪走改成同款白色书柜时,季昕予又拦住了他。 书柜他是买不起了,让小瑾花了两百块钱买了堆不锈钢架子,将就着用用就行。 至于床嘛,他可不能断了自己的后路,往后万一吵架了,这儿就是他的plan b。 除了小瑾谁都不能进,连陆深也不能! “开我房门等于扒我底裤,姓陆的你看着办!”某个被陆深强迫回屋睡觉的夜晚,他躲在客卧门后说。 温氏正面临着宁市史上最细微也最全面的调查,所有项目已经全部叫停,董事长温以珏作为实际控制人,也被警察实施留置。 直到在电视画面上看到温以珏被警方带走的画面,季昕予才切实感觉到,温家真的要完了。 即便是画面中央的人脸被打了足够厚的马赛克,即便是温以珏还穿着精致的应季奢侈品套装,即便是街头还能看到温氏旗下产业的广告牌,但那个陷害陆深、谋害陆深的元凶家族,终于要完了! 他傻呵呵地拍下电视里的画面发给陆深,然后激动地拨了电话过去,明明听到史晨说在开会,还是任性地让陆深听了电话,讲话时都带了哭腔。 后来想想,以陆深的人脉和地位,这样的消息恐怕在电视台得知以前,就已经有人上赶着给他了。 但他的陆深仍然中断了不知有多重要的会议,耐心地听他颠三倒四地说了半天废话,然后故作惊讶地说:“真的呀,我都错过电视转播了!” 这个人呀,演技越来越浮夸了。 温氏的三个人里,喻安洲的案子是最先开庭的,季昕予和陆深作为车祸案和绑架案的受害者,以证人的身份进了庭审现场。 这本来是可以推掉不去的,喻安洲的结局并不难猜,陆深为了季昕予而放弃的那项偷窃商业机密罪,是喻安洲身上最轻的一项罪责。 除了季昕予已知的教唆犯罪外,警方还查到了喻安洲故意杀人未遂的证据,死里逃生的正是车祸案的肇事司机。 在一项项罪责的层层加码,和喻安洲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法槌落下,喻安洲面临的是三十年刑期。 当天下午,季昕予和陆深一起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治疗中的温昕沅。 那时他正呆愣愣地蹲在墙角看蚂蚁,护士叫了好几声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 温昕沅对喻安洲的消息并没有太大反应,见到陆深也只是拖长声音叫了一声变了调的“陆、深、哥哥——”,只在看到季昕予的脸以后,呲着牙像是要扑上来咬人。 第109章 医生和护士把人拉走的时候,他在温昕沅的小臂和后腰上看到了黑色的癫痕,像是电击留下的。 现在看来,不疯也已经疯了。 走出医院时,陆深突然幽幽地问了句:“就那么个凤凰男,全身上下到底哪里有半分讨人喜欢的?” 然后被分居了半个月,天天跟着人家哄才把人哄回主卧。 当然,吃醋闹别扭只是借口,季昕予废寝忘食地加班加点半个月,终于赶在最后时刻交了稿。 被蒙在鼓里忏悔了许多天的陆总洗个澡的功夫,他们家小季老师已经睡死过去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后来,季明杰的案子也开庭审理了,不过因为案情敏感,并没有公开审理。 除了季明杰和陈主任之间的利益输送之外,陆深暗地里还搜集了他们与其他企业或人员之间的往来证据,一并交给了经侦大队。 “温氏前总裁季明杰行贿受贿一案已开庭审理,一审宣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二审维持原判……” 新闻里的消息播报出来时,季昕予正和陆深一起窝在沙发里。 “看来处关系、搞人脉是凤凰男的天赋。”陆深说。 季昕予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嗯。” “怎么心事重重的?”陆深凑近了看他。 季昕予伸手把他脸推远,说:“没事儿啊,看电视呢别挡着我。” “广告了,”陆深无语,转而喊了声,“小瑾呢,去书房等我。” 自从得知上回小瑾帮了季昕予离开别墅后,陆深就总是喜欢这样叫小瑾,尤其是季昕予心里藏着事儿不肯说的时候。 小瑾还是一如既往地怕陆深,季昕予又总护着小瑾,导致最后结果总是陆深成功搞定季昕予。 季昕予心里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他负责的那本漫画进入审批环节了,有点紧张。 那小漫画不算长,情节也不算跌宕,温暖治愈系的剧情特别戳心窝子。 还挺奇怪的,这种细水长流的故事季昕予原本不怎么喜欢的,对这个小本子却爱不释手。 大概是经历了一些曲折之后,就格外眷恋温存吧。 这回季昕予还没就范呢,陆忠先领了个人进来,是熟悉的绿色系男孩。 花麓手里拿着本素皮书,神采奕奕地走进来,亢奋地跟他们说:“我跟你们讲,这回可是发现宝贝了!” 素皮书看不见内容,陆深和季昕予非常一致地瞪着眼看他,茫然中透着一丝鄙夷。 花麓先把册子递给陆深,季昕予也不凑上去看,直接问花麓:“什么东西?” “新作品,是容夙工作室另找的主笔,功力跟你不相上下哦!”花麓说得眉飞色舞。 季昕予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看向那本册子的表情有些复杂。 接着,陆深把书一合,问花麓:“这个容昱,不是签约画师?” “人家是容夙托付的大神,神秘的很,工作室那边说,要是贸然泄露身份的话,人家就不跟咱玩儿了。”花麓吊儿郎当地往单人沙发上一坐。 陆深哼笑了一声,说:“背靠陆氏集团的平台还不够有吸引力吗?弄些故弄玄虚的幌子,还不就是想抬高价格。” “也不能这么说,大神的精神世界是金钱无法衡量的,对吧昕予。”花麓说。 季昕予冷着一张脸站起身,幽幽地说:“依陆总看来,这样的功底,能值几个钱呢?”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滴—— 第60章 完结 季昕予的话问出来, 花麓和陆深便当他是对陆深轻蔑的态度不满,毕竟花麓才刚说过那人的功底与季昕予不相上下。 搞艺术的嘛,矫情点儿应该的。 花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陆深看, 满脸写着“让你说话不过脑子”的嘲讽。 陆深回瞪了一眼,他才陪着笑脸起身开溜。 “等等, ”陆深叫住他, 在哄人和工作里优先选择了后者, “这本漫画先压一压,想办法联系一下这位画师, 我想单独跟他聊聊。” 花麓下意识地去看季昕予,对方脸色是不怎么好看, 但起码留着面子没转身离开, 他老板应该能哄好。 于是应了声,然后识相地离开了。 花麓一走, 偌大的客厅就又只剩他们两个了。 陆深伸了左手出去想拉季昕予坐下,还没碰到人呢, 季昕予“嘶”了一声,非说伤口疼不让碰。 “小祖宗,这是右胳膊!”陆深索性勾着他的腰一用力, 季昕予整个人便扑在了他身上。 季昕予吓了一跳,下意识用胳膊在陆深两侧撑了下, 才没造成双双破相的惨剧。 陆深的胳膊紧紧箍在他腰上,亲昵地啃了一口小巧的下巴,又亲了亲,才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我们小季老师, 吃醋了?” “吃屁吃!”季昕予又挣扎了两下, 无果, 气鼓鼓地嚷道。 这点小脾气放在陆深眼里就跟撒娇一样,可爱的很,又抱着亲了好几口才撒手。 “小季老师可是陆家的镇山之宝,快帮我参谋参谋,这漫画怎么样?”陆深把书递给他。 季昕予白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随手翻了几页便放下了,说:“挺好的。” 搞艺术的都是亲妈眼,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必然都是最好的。 但季昕予还是不希望主观评价影响判断,便随口糊弄了一句。 第110章 “温氏集团所属的项目快要开拍了,我觉得可以用这个ip加上大康村的地理环境特点,弄个旅游村出来。”陆深在季昕予面前已经很少隐藏情绪了,语气有些亢奋。 他每次讲工作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眼里泛着晶亮耀眼的光,很勾人,季昕予盯着他看两眼就会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小季老师,觉得如何?”陆深问。 季昕予回过神来,首先想到的还是村民的问题:“那要是村民仍然不配合呢?” “这个简单,旅游村由陆氏统一进行设计和改建,建成之后也由陆氏集团统管和维护。集团跟村民之间使用抽成制,赚多赚少全看他们自己。”陆深回答。 其实大康村的问题从前世项目失败起,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左思右想地总没有个应对的办法。 做生意是不能逃避问题的,尤其是这种普遍存在又无解的问题,只要存在,早晚都会有爆发的一天。 思来想去很多次,陆深才想到了统一管理、按流水抽成的办法。 至于旅游村,是刚才看到漫画里的场景才突然迸发的灵感。 故事够好,就会有书迷寻找原型地打卡,同时,发生在特定地点的故事又会给当地增加更多的魅力。 只要营销得当,漫画和旅游村该是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如果是我们小季老师的话,会答应把景物和景色往大康村设计稿的方向改一改吗?”陆深前倾着身子问道。 季昕予脑壳一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全部?” “绝大多数也行,这样的话还可以把改造过程弄一个纪录片出来,陆氏其他的影视片也可以考虑在这里取景,陆氏的文娱业务还是很多样的。”陆深边想边说。 季昕予抿了抿嘴唇,这漫画预期的上市时间是圣诞前后,还有不少工作需要定稿之后完成,要改怎么都来不及。 可这事儿是他们家陆总的心头刺,他又不想回绝。 要了命了! “怎么,希望不大?”陆深皱着眉问。 季昕予心里纠结了一下,还是模糊地回了句:“也不是……要不你……试试吧。” 反正现在设计稿还没着落,或许哪天心情好,就能色令智昏的答应了呢。他想。 没过几天,他就从工作室那边接收到了“单独聊聊”的邀请。 估计同事们也挺纳闷,这据说早就和好的两个人之间,是有什么常人理解不了的情趣,非要通过别人来联系。 那天心情不算很好,陆深的状态也不怎么样,所以季昕予并没有答应下来,只说先拟个协议书再做个方案看看,拖几天再说。 据费元泓说,温氏集团已经递交了破产申请,快的话温以珏庭审前后就能审核通过,大康村的项目估计也在差不多的时候开拍。 最好是庭审之前吧,宣判当天顺便也把这消息跟温以珏说说。 温以珏的案子不是公开审理的,现场不允许旁听,所以陆深和季昕予申请了陪审团的名额。 季昕予心里盘算着能把温氏集团破产的事儿在判刑时告诉温以珏,还真让他想着了,庭审当天一早便在网上看到了温氏的破产声明,还有一份高管离职名单,费元泓的名字就在里头。 等待入场的时候季昕予跟陆深低声聊天,陆深说起费元泓正在家准备入职材料,明天就能光明正大从他这个老板口袋里掏钱了。 季昕予靠陆深近了些,不解地问:“高管跳槽不是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入职吗?” “你是指竞业协议?”陆深也不管是公开场合,两个人的脑袋都凑到了一块儿。 季昕予点头,他在原来世界的一个领导就这样,离职以后过了整整一年才入职新公司。 陆深解释道:“竞业协议的执行是需要赔偿金的,温氏大楼人去楼空,连水电都断了,哪能支付得起姓费的赔偿金呢。” 季昕予应了声,然后又笑着说:“不过老东家破产第二天就入职到对家,还去竞拍老东家的项目,别人得怎么看他啊。” “行内人一瞧是任职陆氏,当面只有奉承的份儿,行外人无非就骂两句狼心狗肺、见利忘义,”陆深满不在乎地说完,又加了一句,“他本来就是,所以也不怕说。” 季昕予没忍住笑出了声,在这房间里有些突兀,便迅速捂着嘴低下了头。 后来他把这事儿说给费元泓听,费元泓当着陆深的面毫不在意地说:“赚钱嘛,不丢人。” 季昕予来不及赞扬呢,他便又趁陆深接电话的功夫鸡贼地说:“看我不先赔他两个亿。” 警察把温以珏带出来的时候,季昕予是很惊讶的。 在他的印象里,嫌疑人出庭就该是蓬头垢面的样子,至少也应该憔悴一些,可当温以珏出现的时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 即便是身上穿着制式的囚服,温以珏身上那套也穿的十分规整,连褶皱都没几处。 人更是收拾的干净利索,齐耳短发服帖地别在脑后,从头顶到指尖都不见半点脏污。 抬眼看到陪审席前排的季昕予和陆深时,也只是淡淡扫过。 甚至,在法官讲话时,她还微微颔首笑了笑。 一个连落幕都要体面的大家闺秀。 季昕予明显感觉到陆深全身肌肉绷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在温以珏身上。 第111章 他悄悄将手覆盖上陆深的手背,手心触到一阵微凉,他便又多使了点力气,将温暖的体温传递过去。 前世陆深离开得那样狼狈、那样不堪,凭什么时至今日了温以珏还能这样从容不迫? 别说陆深生气,连季昕予都气的牙根痒痒。 可惜在法庭上他们不能干预什么,只能尽力维持着表面平静,等待宣判。 温以珏甚至全程都似笑非笑地,从容不迫地承认了所有罪行,好像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庭审完了就要去赴商务宴会一样。 她越是这样,陆深的脸色就越差,季昕予的心情也越烦躁。 最终,法庭判决没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和无期徒刑,余下的时间都要在铁铸的牢笼里过。 在审判长宣布闭庭的同时,温以珏甚至微微躬身示意了一下。 气死个人! 季昕予“噌”地一下站起身,大声对温以珏说道:“温氏集团破产、温昕沅进了精神病院,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陆深拽了他的胳膊一下,季昕予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没动。 就算家族、企业、儿子温以珏都不在乎,季昕予心里还有另一个名字,那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从来没听人提过的人。 他朝温以珏喊了个陌生的名字,终于看到温以珏脸上坚固的假面出现了裂痕。 温以珏瞪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来就要往陪审席方向跑,一步还没迈下便被法警摁下,准备扭送监狱。 “跟害死他的凶手同床共枕几十年,温董还真是爱得深沉啊。”季昕予冷笑着对温以珏的背影说: “听说是车祸后翻下悬崖,尸、骨、无、存、呐!” 然后,他看到温以珏维持了好几个小时的体面,不,维持了好几十年的体面全部粉碎。 她像个泼妇一样想从法警手上挣脱,像疯狗一般朝着季昕予狂叫,面色涨红、衣着凌乱。 而季昕予紧紧攥着陆深的一只手,终于露出了笑脸,看着温以珏愈加激烈的动作和喊叫,不再发一言。 原书剧情提过,温以珏当初是受男友去世的刺/激,和家族所迫才下嫁季明杰,那个名字是她心里永远的一道疤。 他推测温以珏对那人的死早有怀疑,但都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所以她没办法对季明杰发难。 如今有另一个人笃定地告诉她,她的名望与身份帮凶手扶摇直上过了几十年,再坚固的心防也难以抵御这样的冲击。 至于真相,谁又知道呢。 温以珏被带走之后,季昕予也因为扰乱法庭秩序被法警教育了一通,陆深全程握着他手陪着,怕季昕予心情不好。 他怎么可能心情不好呢,温家的最后一个恶人也尘埃落定了,他走出法/院时根本是一身轻松,轻飘地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法/院门口的台阶又多又长,他和陆深紧扣在一起的手依然没有放开。 台阶下到一半,两人突然默契地对视一下,笑了。 “都结束了。”季昕予轻声说。 陆深也舒了口气,说出了打从庭审开始以后的第一句话:“是啊,终于都结束了。” 然后,拽过季昕予来,紧紧相拥在一起。 陆深不说,季昕予也能感受得到,他们家无坚不摧的陆总并没有忘记前世的惨剧。 相反地,长时间刻意压制的情绪,在看到温以珏的那一刻更猛烈地反噬过来,压得他说不出话。 他不得不绷紧全身来维持云淡风轻的样子,直到与季昕予相拥在一起,浑身僵硬的肌肉才骤然放松下来。 “乖,”季昕予微微踮着脚,把嘴凑近陆深的耳朵,手上还在他后脑摸了一把,热乎乎的气息扑了一脸,“小季老师疼你。” 吃过午饭以后,陆深要回公司开会,季昕予便跟他一起去了公司,订了一堆蛋糕奶茶之类的,说要去看看工作室曾经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们。 虽说没有以“容昱”的名字出现,但心里可是盘算地清清楚楚。 明天费元泓入职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把大康村的项目拿过来,小季老师那么疼他们家陆总,就很难拒绝合作的事情,到时候免不得需要工作室的伙伴们一起加班加点。 陆深那边的动作很快,他之前要求草拟的协议书和初版方案三天之后就拿到了,他也只草草看了一下,问题不大。 都是自己家的业务自己家的人,倒不必跟对外合作一样锱铢必较。 费元泓入职当天就给建筑公司发了全员信,在季昕予的好奇之下,陆深也转了一份给他。 其实入职演讲或是全员信一类的都是大同小异,费元泓只是以简练质朴的语气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履历、鼓舞一下士气而已。 他没有提陆深同学的身份,也没有强行解释自己与温氏的关系。 一个能无缝衔接的高管,非议是肯定避免不掉的,想要坐稳位置,只能靠业绩和创收,费再多口舌都是无用的。 恰好大康村项目开拍,费元泓亲自带队做了开发方案,又带人全程参加了拍卖,最终以温氏竞拍价七折的金额拿到了项目。 竞拍成功后,又马不停蹄地向政/府提交了新的开发方案,狠狠拉了一波好感。 季昕予得知竞拍成功的消息后,便又让工作室的同事口头应下了ip合作,先把大康村项目的建设方案要过来,规划改稿节奏。 第112章 然后,接连好几天都没个音信。 他旁敲侧击地跟费元泓那问了问,第二天就被他和陆深抓到了公司里。 “这里,墙绘底色用黄色或者奶白色会不会太俗了点?”费元泓用纸筒指指屏幕中的设计稿。 “太保守了,没特点。”陆深说。 “色调和线条其实不太符合盘山路中央小村的设定,我其实觉得可以再大胆和外放一点。”花麓若有所思。 “我同意花麓的说法,”stephen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就是那样的话工作量会大很多。” 然后,几个人同时转向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季昕予:“你觉得呢?” 被点到名时季昕予正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工作量,从专业角度看来,目前在播放的这几张设计图里的墙绘画面都太简单,太没有特色了,完全达不到吸引人的目的。 尤其,是要作为一个旅游村的招牌。 但是,如果用花麓说的方案,那会不会对工作室小伙伴太残忍了些…… “漫画和墙绘的工作量会不会太大了点?”季昕予问。 花麓不怀好意地笑着说:“不用担心陆总的成本,墙绘本身就是陆氏旗下的小众业务,对陆氏来说就是左兜掏右兜。” “对我不是。”负责“左兜”的费元泓幽幽地说。 花麓笑了笑,靠近季昕予问:“要不要试试墙绘?我做过很简单的。” “不要。”季昕予严词拒绝,生产队的驴还有累的时候呢,改漫画这一项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最终,色令智昏的小季老师还是做出了最利于他家陆总的选择,然后以“容昱”的名义给工作室订了一星期的下午茶。 不对,早该改口叫陆董了。 陆深年纪轻轻就坐镇陆氏集团这样在全国都数得上号的综合型集团公司,除了表面的光鲜外,更多的是背后的运作和筹谋。 那些重要合作伙伴的年龄,大概都跟陆父差不多,陆深要与他们交易,就免不了要多多适应他们的喜好。 因此,除了要学习不甚熟悉的业务外,他还得研究不怎么喜欢的茶道、高尔夫和收藏等等,天天忙得团团转。 季昕予倒也不闲着,bd(商务拓展)新找了好几个ip打算做漫画改编,他都挺感兴趣,也得要投入紧锣密鼓的项目中去。 这样忙碌又充实的生活,竟然让他们两个天天都在一张床上睡着的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能说说话的时间。 季昕予还是没有把“容昱”的事告诉陆深,以前是卯着劲儿想证明自己,现在是得着空儿也想不起来说工作。 亲都亲不够呢! 三拖两拖的,就收到了签约邀请,说是敲定了旅游村改造的设计方案,签约时正好当面确认一下。 时间约在了当天下午的四点钟,说是已经跟工作室确认了他的时间能排的开。 没等回消息呢,那边陆深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下午要跟‘容昱’签约,小季老师要不要过来见见?”陆深问。 刚巧,小季老师一抬头,就见到了镜子里的“容昱”。 他想了一下,这漫画加旅游村的ip已经成了陆氏最高优先级的项目,有他没他都得拿最好的资源往里砸,倒也没有非瞒着的必要了。 更何况,别墅在郊区打不着车,他又没有驾照,也赴不了约啊。 “要。”他答应的非常痛快。 陆深笑了下,声音松弛又好听,说:“那我让司机去接你,两点半。” 又扯了几句别的,季昕予才恋恋不舍地挂断了。 陆董比陆总忙太多,他都不好意思拖着不挂电话了。 季昕予从来都没有出席过这样严肃的场合,在原世界里他还不够格。 对着衣柜纠结了半天,才从里面把西装拿了出来。那是刚穿过来参加温氏年会时,陆深送的,看起来很贵。 也是蛮久之前的了,往后他连拿都没拿出来过。 不过这是他独挑大梁的处/女作,再贵都不过分。 陆深卡的时间刚刚好,季昕予走下电梯的时候恰好碰到他从另一个会议室里出来。 好久没有见过季昕予穿正装的样子,陆深甚至怔了一下,才走近他,低声夸他“真好看”。 携手走进越好的会议室时,费元泓和花麓已经等在里头,看到他俩西装革履的样子便开口打趣: “哟,我记错日子了吧,今天是二位大喜的日子?” “前景这么好的项目,当然算是大喜。”季昕予回答。 陆深低头笑了下,他可太喜欢季昕予护着自己的样子了,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猫。 他示意季昕予与他坐在靠门的一侧,他旁边的座位上。 季昕予却并没有动作,反倒是坐到了陆深的对面去。 落座的同时,会议室门被敲了两下,花麓赶紧冲他招手,小声催促:“昕予,那是对方的位置,咱在这边。” 季昕予充耳不闻,在陆深讶异的目光中泰然自若。 敲门进来的是工作室的项目经理和商务经理,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季昕予的旁边。 “那么我们,开始?”季昕予率先开口。 花麓这才反应过来,拉长嗓子“哦”了一声。 陆深饶有趣味地看他,问道:“小季老师,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什么事?” 第113章 “成为陆董的合作伙伴,非常荣幸。”季昕予笑答。 既然都摊开了,合约、方案什么的自然没问题,这场准备充分的签约会只用了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剩下的时间里,合作双方直奔顶层休息室,小季老师亲力亲为地哄了陆董两小时才把人哄好。 哄得他自己腰腿酸软,睡到半夜才下得来床。 深夜的市中心依旧闪烁着霓虹,季昕予玩儿赖似的扒在陆深身上,跟他一起俯瞰宁市最繁华的夜景。 “陆董好像忘了回答我,”季昕予在他耳边喃喃道,“这样的功底,值几个钱呀?” 陆深搂着他,手指捏了捏软软的肚子,低声说:“小季老师是指,哪方面的功底?” “喂,你干嘛又欺负我!”臭流氓!季昕予不满地咬在他肩膀上,没舍得使劲儿,松了口还又亲了两下。 陆深低低地笑,把人捞高了些,吻上那双通红的嘴唇。 他的爱人跟他拥有相同的默契,就像他为了证明自己而一手创办陆氏建筑一样,他的爱人也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不同的是,他的证明源自于竞争,而他的爱人是因为爱。 那晚的月光皎洁,谁也不知道在陆氏大楼顶层,一对缱绻的小情侣相互依偎在落地窗前,亲吻着、交谈着,清醒又沉醉地过了整整一夜。 按照ip运作方案里的时间轴,漫画上市的时间比最初计划的要晚两个月时间,留给季昕予的时间变得非常充分,甚至有精力并行新的项目。 容夙工作室顶着一个不存在的名字,活得蒸蒸日上。 不久后,容夙被引渡回国,陆深和季昕予去看过他。 原本就清瘦的人,又瘦了一大圈,面颊和眼窝都深深地凹陷进去,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像个活幽灵。 不出所料,他把有关陆庚和陆父的事情全都招了,被判了无期徒刑。 他说他所得到的一切,无论名利还是罪责,都是应得的;他说幸好陆深长得那么好,他还有向陆父忏悔的空间;他说不要再让“容夙”存在于陆氏,玷污一群炽热少年的作品。 他说,不要再来看他了。 临走前,季昕予说:“我会让他一直长得这样好,会接收工作室的项目和团队,下次也会带新的作品过来。” 几天之后,业内排名第一的容夙工作室,正式改了名字,一个奇奇怪怪的“容”字。 更名之后的工作室,并行的项目数量达到了历史最高,热火朝天的团队便逐渐淡化了那抹清冷孤傲的身影。 三个月后,沁着季昕予心血的漫画终于上市,不仅创下了最快售空记录,还成功带动了大康村的旅游业,同时开放的民宿预订在一天内全部订满,连村里开通的慢直播频道都新增了百万粉丝。 旅游村开业当天,原定参加开业仪式的陆深和季昕予一大早给费元泓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事要失联三天,让他应付一下。 费元泓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跟其他人陪足了笑脸解释。 舞台搭在村子唯一的入口处,很早就挤满了人。 这里不光接待住宿,还开发了许多大型游乐项目,也是当地人一日游的好去处。 季昕予和陆深来的晚了些,一人一套运动装挤在人堆里,看费元泓振振有词地演讲。 “果然,费总就是社畜天花板。”季昕予紧紧抱住陆深的手腕,感叹道。 陆深压了压帽檐,笑着说:“我说他能搞定吧。” 季昕予在预定平台蹲了好多天,今天早晨终于蹲到了一间豪华山景房,便推了开业仪式,混在人堆里待会儿一起冲进去。 用小季老师的话说,特殊通道是这世界上最没有情趣的东西,这样跟大部队共同行动才叫氛围感。 用惯了特殊通道,没有情趣的陆董不置可否,任凭他们家小季拉着往人堆里钻。 主打的就是一个宠溺! 说来也奇怪,陆深从小就不喜欢别人碰触,也总是追求效率,讨厌浪费时间。但这整天下来,无论是挤在人堆里进门,还是花一个小时排队,好像都没有记忆里那么讨厌了。 甚至午餐和晚餐,都是跟别人拼桌吃的。 只要小季同学咧着嘴一笑,陆深心都化成了一滩,哪还顾得上别的。 季昕予蹲到的是一家五层高的民宿,房间在顶层,再往上爬钢梯还能上到楼顶。 他找老板要了两瓶啤酒,又拿了两个折叠板凳,趁着夜里幽静爬上了楼顶。 夜里很凉,他们蜷缩在小板凳上,裹紧了羽绒服还是觉得冷,就依偎着抱在一起。 山里的星星比城市的更多更亮,季昕予靠在陆深肩上,一颗一颗数着,怎么都数不清楚有多少颗在亮着。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着,没有手机也没有工作,只有彼此。 季昕予举起酒瓶,在陆深的酒瓶上碰了下,炸下一声脆响,就像他们感情的开始,天台上的那次聊天一样。 二氧化碳急速冲上鼻腔,季昕予的鼻尖泛红,眼眶里泛起水汽,可怜巴巴的样子。 陆深咽下一口酒,又迅速凑近,亲吻上更上瘾的地方。 温柔、黏腻,又不带一丝情欲的亲吻。 季昕予好像有些醉了,定定地张着嘴忘了呼吸,直到陆深挪开了才后知后觉地喘息。 第114章 “怎么了,小季老师被冻住了吗?”陆深亲了下他的鼻尖,调笑道。 季昕予低下头,“嘿嘿”笑了两声,才又抬头对上陆深深邃地眼睛,说:“真好啊,现在我的人就是我爱的人。” 真好啊。 两个被世界抛弃的人,相互试探着又相互依偎着重生。 可以在腐烂的世界里亲吻,也能在崭新的世界相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接档求收藏(鞠躬)~~ 【下本求收《万人嫌在恋综靠发疯爆红[重生]》,人间清醒不服就干受x宠的没边心机攻】 豪门小少爷季旸三岁时遭人绑架,被卖给了山村里的一户人家,从小生长在愚昧又暴力的环境中,造就了他怯懦讨好的性格。 受尽苦难被认回家后,季旸拼命讨好亲生父母,渴望得到一点施舍的亲情,他们却只觉得他丢人。 父母心里只在乎养子季云程,还对外宣称季旸才是被领养的那个。 季旸不得不忍受季云程的挑唆陷害、富家子弟的霸凌羞辱,甚至佣人的冷嘲热讽。就连相恋多年的初恋男友,都跟他分手奔向了季云程的怀抱。 季旸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亲人,不断用扭曲的逻辑给自己洗脑。直到那场车祸,他为了保护季云程被撞成重伤,弥留之际却听到父母在责怪他带季云程冒险。 他终于接受了自己不被爱的现实。 再次醒来时,他重生到了那场直播恋综的拍摄场上。 恋综不仅有剧本,还为季云程量身打造了万人迷人设,成为了他爆红的开端。节目里,几个嘉宾为了小白花季云程争风吃醋,抓马得不行。 而季旸的角色,则是阴险善妒的反派,是用来衬托小白花的工具人,录节目时被季云程的追求者欺负不说,结束后也被粉丝骂的狗血喷头。 重活一回,季旸幡然醒悟:只要能受气,就有受不完的气! 男一阴阳他倒胃口,季旸直接把狗盆里的生肉渣倒进了他的碗里; 男二指责他欺负人,季旸反手一个巴掌落在季云程脸上说:“这才叫欺负。” 男三嘲讽他像没进化的山顶洞人,季旸随即长啸一声,回应:“没错,我就是你祖宗!” …… 谁也没想到,工具人季旸凭借美丽的精神状态一炮而红,话题度断层领先。而在相处当中,他也逐渐征服了同吃同住的嘉宾们。 最终牵手环节,季云程坐在中央势在必得,而几位嘉宾的目光却同时投向了舞台的边缘。 “被下车”的季旸挽着早就退出节目的男八号一脸无辜:我只是个工具人罢了…… 传言中手段狠辣的新首富江屿潮不悦地把人护在怀里:看看看!别人老婆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