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气朝阳》 1:天都山弟子 都下城在天都山下院的山脚下,因年久而自然形成的一座城,里面住着的是天都山弟子的亲眷或仆从,当然,还有一些废了修行的天都山弟子。 都下城,呈半月形,包围着下院所在的那一座山。 这些日子正是新的一批天都山下院弟子离山的日子,所以城中各青楼、红馆之类的地方都满是客人。 簪花馆亦如此,今天最大的一个银钗院就被下院的那位池飞龙包下了。 酒水、鲜果、姑娘不断进出。 从里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唱乐声,便知正是兴起之时。 姑娘们虽然少通修行,但是见识却不少,然而如今晚这般场面却也少见。 因为池飞龙把这一批要下山的下院弟子中,排名前列的都请来了,目的当然是加强联系为今后计,修行人寿元较多,却也多灾劫,少有寿终正寝者,谁又能够保证自己将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呢! 堂中,姑娘们看到有客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个客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个客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说话之人,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圈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随着他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的目光不由看向坐在主位边上的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却在桌上轻轻的弹动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其人数之多,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比之场上其他的幻化之术都更精妙。 即使是池飞龙的眼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这人名叫许雅均,出身于一个修行世家,从小修法的同时,还学习琴棋书画,在这一批下山的玄光修士之中,只在那池飞龙之下,在下院之中有着一大批的拥趸。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慢慢的落下来。 突然有人以浓浓的醉音问道:“雅均师兄,今天,是我们离山的大喜日子,本应该是大家高高兴兴的,但我心中一直有一事郁结,想向你打听一下。” 场中姑娘仍然在为客人喂酒、喂水果,或者是揉腿,还有一些则直接相拥着半躺在那里了,虽然大家像是没有听到,但是必定都听在了耳中。 那看上去有些微醉的许雅均,斜眼看了说话人一眼,回答道:“有什么事,你说。” “我有一个小兄弟,名叫梁道子,听说他曾开罪于师兄你?” 这个似乎只有喝了酒才敢壮着胆问话的人,名叫赵负云,属于这一批离山的玄光修士之中的一位,刚刚表演的那些幻化之术中,未有他的表演。 幻化之术中的幻与化,可以看出一个人修行的很多东西,有人喜欢显耀,有人则不喜。 不过,在池飞龙的印象之中,这个赵负云下山做任务时,也确实会有几个人跟着,法术修行似乎也还不错,但是更具体的他也不了解,因为他没有与之交过手。 这个赵负云在山上比较低调,在他的印象之中,总是看书,独自一人修法,或者是下山完成山门任务,不过人缘也绝对称不上差,要不然的话池飞龙也不会将他叫上。 “哦,梁道子啊,他是你的小兄弟啊。”许雅均似乎清醒了几分。 梁道子是比他晚入门几年的,修为自然赶不上,这般晚入门的弟子,在修为尚浅之时会跟着年长的师兄、师姐结伴下山完成任务,这样既可以保障自身的安全,还可以学习到不少东西。 所以往往一个高阶的玄光修士身后,会跟着一些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 许雅均打着酒嗝,用手指点了点赵负云,说道:“你这个小兄弟啊,太无礼,你以后,嗝…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尊敬师兄……” 大家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有人事矛盾,有人为赵负云捏了一把汗,许雅均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看上去英俊潇洒只是表面,其实他睚眦必报,并没有雅量。 “可是,我那小兄弟,最近失踪了,我听人说,雅均师兄在阳陵江那边的钓场曾召见过他。”赵负云的声音像是壮着胆子在问。 “赵负云,你这是什么意思?”许雅均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沉着脸,双眼一眯,盯着赵负云说道:“你说我杀了他?怎么,你想为他出头?” 众人都没有出声,即使是池飞龙这位做东的主人,也只是端着酒杯,微抬着下巴,目光在赵负云与许雅均两人之间巡游着。 赵负云也看着许雅均,却在一会儿之后低下了头,说道:“若是师兄你没有杀他,那他又去哪儿了呢?” “呵呵,兴许是落到江里被水怪吃了也不一定。”许雅均笑了笑说道,有一股说不清的轻蔑。 赵负云看着酒杯,却是没有再说话,其他的人却是趁机说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都是小事,小事……” “喝酒喝酒,继续喝酒……” 而有人则是说道:“赵负云啊,这事你最好是上报院中,让院中来查吧,我们都还只是下院弟子,不在院中担任任何的职务,哪有资格查这些事啊,一切按门规行事即可。” 赵负云则是连忙说是,又倒下一杯酒后,胡乱的敬着,然后朝池飞龙说自己喝多了,不胜酒力,先行离开。 池飞龙知道他丢了脸面不好再在这里,便也没有留,心中不由的暗想,这个赵负云平时是一个知进退的人,这喝多了,竟也敢来冒犯许雅均? 他们继续喝到半夜才散,第二天,许雅均起床想起昨晚的事,便让人问赵负云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是赵负云居然连夜走了。 他冷笑一声,暗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定要让他跪地认错。 他又休息了一天,这才坐上马车,悠然的出发。 近年来,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合作,天都山的玄光弟子前往周国各地区去当教谕,教导有灵性的孩子们如何对付妖鬼,进行基本的辨识和防范,以及保护一地长官不被妖鬼侵害。 原本他们这些玄光修士下山后,都是自由的去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都是随缘而走,现在则是需要驻守一个地方,活动受到了限制。 但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这一次他通过关系,分配到了一个富庶的县里去当教谕镇守,一路上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一路上过城则入,见店则息,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则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这一天,他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杀机直冲心头。 然而,他现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 他很清楚,这压住自己的法术名字在民间叫鬼压床。 鬼压床只是一个泛称,而压的方式有很多,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民间不明所以,所以叫鬼压床,而修界有更明确的名称——仪镇法。 他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的修习中,在修堂之中有道师教过应对方式,做为这一期下院之中最优秀的几位玄光弟子之一,他自然是修行过对应的法门。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他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力刚去,新法未生之时,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灵魂发出一声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赵负云知道自己祭炼的这一件镇魔法器已经被毁了。 他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炙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路的收集着许雅均掉落的毛发,以及他抛弃不用的一些物品,混在一起,制成了一个布偶。 然后合以嫁梦、山镇、魇杀之术一起施法,才将之杀死。 他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那几块临时雕刻的‘山神印’扔回附近的山中,再烧去布偶,然后一路的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 他必须快点赶过去,要不然在规定的时间里未到地方,被上面知道了,怕是要被怀疑了。 这一次杀这个许雅均,他也是在心中斟酌了很久的。 梁道子很早就跟着他一起出任务,失踪之后,其他的人找到他,说梁道子可能是被许雅均杀了。 于是他施法招魂,却什么也没有招来,这是被对方灭了魂了。 他开始调查许雅均的行踪,他发现,梁道子失踪的时间内,许雅均确实在那钓场。 而且有人见到梁道子被许雅均的手下,领着朝许雅均的钓屋而去,却没有人看到他回来。 他将这些都向院中说,只是院中以没有直接证据为由,而拒绝调查许雅均。 那他只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来。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沉默谨言,难免被那些跟随者们误会,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他能够理解,当上位者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时,难免会有人离心。 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会明白,当时他们求着自己为梁道子报仇时,自己不答应是有原因的。 赵负云一路没有任何耽搁的来到了雾泽城,在限定的最后时间赶到了。 他心中不由的感叹,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前十多年做为赵家的庶出子孙,他因为带着记忆出生,想帮助自己的生身母亲获得地位,或者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也曾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生母依然抑郁而终于床榻之上,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生母的姐姐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多年了。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兴奋,只有谨慎,因为他知道,修行人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举步维艰,步步杀机步步劫。 赵负云心中还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所以不能死于外面,因为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2:行法 堂中。 赵负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池飞龙,其脸上满是自得之意。 他知道,池飞龙的目的除了进一步确立自己大师兄地位之外,还有就是跟大家加强联系。 修行人寿元较多,但是在修行过程之中难免会与人结怨。 孤身清修不是不行,但是更多的人是需要修行资源的。 如炼丹用的灵药,炼器用的宝材,以及特别的修行功法,甚至一个适合自己的修行洞府等,这些不会自然的落到自己手上,都需要自己去寻找争取。 不说抢别人的,然而就是单单的保住自己的寻获已不容易。 他即使是没有真正的下山,也常听说,哪个地方又发生了洞府被抢之事,会听到哪个坊市被掠夺。 所以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能够请到人来帮助自己。 突然,有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 说话的人正是许雅均,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展示自己那又有精进的幻化之术了。 只见他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纸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许雅均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不由看向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虚置于桌上如拔琴弦一样,不断的颤抖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人数众多,且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已经入了更深的境界。 即使是池飞龙的心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许雅均收获一众夸奖,心中得意,目光落在了赵负云的身上,正好看到赵负云举杯,脸上还有着一丝讨好般笑容,他端起杯子,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心中难免更是得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是在等着赵负云,来问自己关于梁道子的事,他也想好了说辞。 然而赵负云并没有来,而过了今天之后,彼此什么时候再相遇就不知道了,漫漫修行路上多劫,也许自己再回山之时,这个赵负云已经死在哪个山沟角落里呢! 他看到赵负云的样子,便立即明白,这个赵负云不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足以让许多人畏惧,而自己今日展示的法术修为,他相信,赵负云绝对不敢再对自己呲牙! 他遇上过很多这样的事和人,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得意,微微不屑的将一块果皮弹开,身体往后一靠,搂着两个美人儿一起躺倒。 整场酒宴之中,赵负云没有表演任何的法术,即使是别人邀请他也拒绝了。 但是却对每一个表演的人都有举杯夸奖,像极了一个正欲与大家努力结下交情的人。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在晨光里慢慢的落幕,与天上的星星一样隐云。 天色将亮。 赵负云从那酒会上出来,与同门告别,说自己天亮就走,并且感叹路途遥远,所驻之地偏僻险恶。 其他的人,也半醉的让他一路小心。 最终,他在红馆里姑娘们的送别之下,带上自己的行李,驾着一辆马车,在暗淡的晨雾之中离开了,稀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 一直以来,天都山下院弟子,炼就了玄光之后,便会下山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寻找筑基的机缘。 但是最近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天都山这一批的玄光弟子前往大周国需要的地方去当教谕,落实大周国的‘道子新政’,建立道子院,当然,还需要保护当地的县令之类的,有镇守之责。 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即使是池飞龙与许雅均这种有着世家背景的人,也不会违抗这样的任务。 赵负云当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在离开之后,绕了一个圈,来到了许雅均的必经之路上。 许雅均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赵负云也早就打听到了。 他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之中也说过了,因为是一个富庶繁华之地,他颇为得意,当人一得意,便容易大意,曾经的那些有矛盾的人,他从不认为谁敢动自己。 许雅均带着仆从们,坐着马车,一路上悠悠然前行着。 他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每一次离开之后,赵负云都会通过幻化之法潜入他的房间里,收取他落下的毛发,和一些不用了的贴身之物。 而在别人的眼中,则是许雅均又回来了一回,说找遗落的东西。 终于,他获得足够的毛发,和贴身物品,开始赶到许雅均前方的城池之中。 ----------------- 这一天,许雅均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一股浓郁的杀机直冲心头。 他想要坐起,却发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心中大惊。 于睡梦之中镇压人神魂的法术,在民间叫鬼压床,又叫魇胜法。 在民间,多以魇鬼而行法,然而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而修行人之中,有更加玄妙的行法方式——仪镇法。 许雅均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在下院之中修习,关于仪镇法的施行和应对,都有学过。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许雅均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念刚散,新念未生之时,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神魂发出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赵负云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他是合以嫁梦、山镇、魇胜之术一起施法,才将许雅均杀死,若不是那天酒宴上观察他的法术修为,他也不会做这多的准备。 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灼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布偶连同些设坛用的东西,一起烧掉,灰扔入了河中。 然后一路赶路,过河、翻山、宿庙,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在规定的日期里,终于赶到了。 赵负云远看这一座,即使是大白天,也笼罩着雾气的山城,心中明白到了。 看着这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赵家。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艰难的十三年,做为赵家庶子,他想帮助自己的母亲获得赵家的认可,想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于是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母亲缠绵病榻两年后死去,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母亲嘴里曾经念叨过的大姨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三年了。 现在,又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中没有害怕,只有谨慎。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3:雾泽县 南陵府所处之地,是大周国的边府,归顺大周不过二十余年,周国朝廷一直有派驻主官到这里,却毫无用处,越是往下面的县城之中,官员只不过是一个摆设。 当地修法习术的风气极盛,几乎家家都能够养阴豢蛊,会一些当地的诅咒之术。 这些是不得长生的修行法,普通人修习个一两年,便可杀人害命于无形之中,时常因为灵田水源及边界问题发生争执,当然也少不了关于灵物的争夺,至于暗中的斗杀与诅咒更是层出不穷。 赵负云要去的雾泽县,更在南陵府的深处,是处于深山之中的一个县。 大周王朝前些日子,因为‘道子新政’,便派了一个教谕来这里,试图教化,并建立道子院,但是没多久便死了。 倒是县令没有事,可县令也吓到了,数次申请要调离此地,上面府衙却不让他走。 他想到一个办法,让这本地的人自己推举一个人来当县令,然后他再来报上去,以此好让自己脱身,然而本地人却没有谁理会他。 赵负云的到来,朱蒲义很高兴,至少他知道这是天都山的弟子,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每天将门窗紧锁的睡觉了。 他连夜为赵负云腾出了住处,然而赵负云只是住了一晚上,便不愿住这里了,县令没什么事做总在面前转悠,问东问西的,扰得赵负云无法清修。 赵负云先是向县令打听自己的前任住在哪里,县令说是住在城外河边的山坡上。因怕他住到那里去,不仅说那里死过人不吉利,还立即说帮赵负云找一个地方住。 赵负云并没有想住到城外的山坡上去,因为在这城里可以更亲近的感受本地人的生活。 而且,他还记着自己的教谕之职,不说教化一方,至少培养出几个修行入门的人出来。 于是县令为赵负云在县衙附近租了一套小院,这小院其实是一个大院的后院,前院也没有人住,前后院的中间有一重门隔着。 赵负云一个人住,一个后院正好。 就这样,赵负云在这里算是落脚了。 他初来乍到,除了每日的修行功课之外,便是在县中走走看看。 这雾泽县,属于一个盆地,县城的位置就是盆地中间的区域,看似不大,若是连那些山区都包括进来,却是很大。 他在观察着这个县城,县城之中的人自然也在观察着他。 他在一段时间之内,看到了三起斗法,四起械斗,和一起莫名的诅咒死亡,他们不会求助于衙门,而是在一些宗祠里解决恩怨。 他默默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因为他并没有去管什么事,所以大家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新来的教谕,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感观。 一切都在混乱与平静之中滑过。 平静的是赵负云,他每天于院面东而采朝阳紫气,晚则摄食阴露。 这修行是天人合一的过程,需要的是恒久的功夫。 世间修士,修行顺序可分为感天地之阴阳、炼五行之性、合四时节令之变、明鬼神之意。 这是一个修行顺序,但并非是绝对,古往今来都是在这四个点之中深究,择其一而侧重修行,再合于其他三点组成一套修行法门。 玄门正宗,往往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讲的是一个性命双修,若是修行有偏,求于速成,往往易行差修错,或有一时的法术无量,却难有长寿。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初来乍到的人,没有那个能力改变这个地方的风气,而且下山的时候,道师也有交待,若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闭门修行即可。 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于是,他出了县城,来到城外的那条河边,那河名叫九曲雾河,蜿蜒进山中,即使是出了太阳,这河面也依然是雾蒙蒙。 他站在河边的堤岸上,堤岸旁边有一个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低矮的杂树。 正巧,这山坡上有两群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他也没有靠近,这两伙人很快就打起来了,是以拳脚功夫肉搏。 这一类功夫,赵负云虽有练习,却称不上精通,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的拳脚功夫阴狠,招招搏命。 他来这河边看,一来是想看看河景,二来想再找灵性山石祭炼一方镇魔印。 他现在手上只有火毫针,这是他在一次做任务之时,得到的一块火精石,再买了一些材料,然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请门中神工殿的师兄,打磨出了三十六枚火毫针。 这三十六枚火毫针,便被他日夜以法力洗炼至今,成了他手中唯一可以用以直接杀敌的法器了。 阳光之下的雾河上,波光潋滟,稍远之处,又因雾气未散,有渔船在其中撒网打鱼,若隐若现,如仙境一般。 这个时候,那两伙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一个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 赵负云绕过这几个人来到这山坡上,正好看到一座庙观,信步走去。 庙观的门是用一根竹枝当插销为锁,他将之拔下,推开门。 这庙中供着一座神像。 神像是新立的粗糙石像,下方的牌位上面刻着‘赤炎神君’四个字。 整个大周境内,庙宇最多的便是这位神君,因为祂是得周国开国皇帝登齐云山而祭封过的,而在周国建立之后,天都山之中也有了‘赤炎神咒’这一门法咒,以及‘赤炎驻身经’等。 即使是火符再进一步的神火符上面,也多了一门赤炎符箓。 之前被赵负云杀了的许雅均,就修炼过赤炎神君驻身经。 这种法不需要花额外资源的修行法,他当然也修行过。 在大周的国的民间,请回家最多的便是‘赤炎神君’,可镇宅可驱邪。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城中并没有看到有人请‘赤炎神君’镇宅,所以这一座庙中的神像,必定是自己的那位前任竖立雕刻的。 他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往里面走,是一个院子,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可见当时住这里的人,是打算长住的。 他推门进入卧室之中,却是一眼看到一只白花猫正坐在那床的边缘,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它回头看了赵负云一眼,然后一跃上墙再上房梁,从屋檐的缝隙钻了出去。 赵负云多看了两眼,便再看这个屋子,屋中挺干净的,不像是死过人。 显然被打扫清理过的。 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可能还没有来得及置办什么,一个衣柜立在那里,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耳中突然听到一些脚步声,从卧室之中出来,便看到从立有神像的小殿之中转出几个人,正探头朝屋中看来。 赵负云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在前面坡上打架的那些人。 他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一座庙观,自己可以进来,别人也能够进来。 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看起其他的房间来。 “大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头才转过来,对方居然先问起他来。 这话像是在质问,隐隐有审问感觉。 赵负云停下了脚步,恰如吹进院中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时,却骤然止住了。 4:前任之死 “雾泽有民,不服王化,野性难驯,善养鬼豢蛊,阴狠排外。” 这是赵负云在来这里之前看到的关于雾泽的资料,来这里之后,也确实如此。 赵负云停步,一只手负于身后,转身,脸上露出的却是淡淡的笑道:“我来看看。” 问话的是一个青年,也就二十多的样子,眼睛看上去很大,脸上颧骨很高,发线也高,自带一股凶意。 “大人是来调查上一位大人的死因吗?”这个面带凶意的青年追问道。 “倒也不是,不过,上一位大人怎么死的,你知道?”赵负云停下脚步,转正身体反问道。 “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呢。”青年说道,但又话锋一转:“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着要不要接着往下说,赵负云则是问道:“不过什么?” “说起来,大人可能不信,原本这里是有一座黑庙的,那位大人来了之后将之推倒了,重新建了这座赤君庙,我们县里有些无知的人就说,这是因为那位大人惹怒了黑神,所以才会死的。” “黑庙?黑神?”赵负云状似疑惑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有了解过,黑庙在这里指的是建筑风格,也是指供养小鬼和蛊怪的地方。 因为鬼和蛊都是需要在黑暗密闭的环境里豢养的,所以他们建立的祭庙,也是往往小而黑。 黑不是颜色黑,而是庙不建窗户,不让阳光透进去。 黑庙之中往往立的都是一些‘阴鬼’‘蛊怪’之灵位。 “是啊,那位大人建的是赤君庙,人又住在这里,怎么会被黑庙黑神害了呢,您说是吧?大人!”青年在这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赵负云微微皱眉头,对方的话中,含沙射影的,带着一种威胁之意。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他未曾将赤君请入庙中来。”赵负云说道。 “大人英明,定是如此。”青年回应着。 赵负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便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了,于是便准备出去,而他们那些人正好将出去的路给挡住了。 赵负云走过去他们也没有让开。 “怎么,几位这是想干什么?”赵负云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 挡住的几个人依然没有让开,也没有出声,而是看着那面带凶意的青年,只听他说道:“干嘛呢,还不让开,大人的路你们也敢挡,小心教谕大人又要颁布废除黑庙的政令!” 那几个人立即让开了,赵负云凝视大眼青年,大眼青年绽放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赵负云没有笑,而是转身离开了。 “废除黑庙的政令?前教谕做的事吗?”赵负云心中想着这些。 当赵负云离开之后,几个人立即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个人说道:“蛇哥,不是要说试一试他的本事吗?怎么让他走了。” 那被称为蛇哥的青年,却是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他袖子里有一条黑色的三角头的小蛇钻了出来,小舌头在虚空里探动着,其他的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些,似乎对这小蛇极为恐惧。 而那名叫‘蛇哥’的青年,却是伸手摸了缠在手腕上的黑蛇头,说道:“刚才我的铁头有些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样笑眯眯,大家不要妄动。” “哦,知道了蛇哥。” “蛇哥,知道了。” …… 赵负云一路的回去,他直接去了衙门里,他觉得应该要问清楚上一任究竟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原本他想着的是自己没有必要去查这个,毕竟自己是来自于天都山,不负责查案子。 要查也应该是让大周朝廷去查,大周朝廷之中也网罗了不少修士,没道理要自己去查。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问清楚更好。 上一任是想请神入庙的,现在看来是还没有来得及。 县令坐在后宅之中打着蒲扇看着书,看到赵负云之后,立即喊道:“赵教谕,来来来,你尝尝,这是从我们衙门后院的茶树上采的新茶。” “大人倒是悠闲。”赵负云说道。 哪知赵负云随口的一句话,对方却哀叹起来,说道:“本官政令不出衙门,出门怕被下蛊,整天只能够在这衙门里转悠,不瞒教谕,本官最近又在琢磨修行的事…… 教谕应当不知,当年,本官亦是修行过几年的……” “要是当年再坚持坚持,或许也能有所成,赵教谕,你说,本官这个年纪重拾修行,可行否?” 赵负云看着对方一大把胡须,和眼角的皱纹,面不改色的说道:“修行,随时都不晚!” “真的?”朱蒲义反而有些不信的样子。 “当然,即使是不得术法,亦得心静,得神安,这如何会晚呢?”赵负云认真的说道。 朱蒲义看着赵负云年轻的脸,叹道:“难怪赵教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赵教谕来我这衙门里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上一位教谕是如何死的?”赵负云问道。 朱蒲义的脸色一下子便凝重起来,站起身来,说道:“他是生了一身的虫子,被虫子吃了的。” “我去看到他时,他躺在床上,身上爬满了虫子,有些虫已经长出了翅膀在空中飞舞,像是大头苍蝇一样,吓人,恶心……” 朱蒲义端起茶壶大口的灌着茶水。 手中的扇狂扇着,像是燥热,又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扇走,还像是要将记忆里那些飞舞的虫子驱散。 5:入梦 赵负云看着朱蒲义恐惧外露,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想到了一个可能,问道:“大人晚上可会做梦?” “做梦?最近倒没有。”朱蒲义回答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说道:“教谕可是认为有人对我施了法?” 他也是修行过的人,虽然修无所成,但也知道不少法术的名字与梦境有关。 “大人是之前有过什么梦吗?”赵负云通过他的话反问道。 “庄贤歌死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当天晚上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自己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床上的尸体,动也动不了,就那样一直看着。”朱蒲义紧张的说道,面露一丝惧色。 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自称‘本官’改成了‘我’。 “后来呢?还有吗?”赵负云却是坐了下来,一边问着,一边往杯中倒了一杯茶。 “第二天,我便感觉自己的身上总像是有虫子在环绕,即使是醒的,也感觉有虫子在身边飞啊飞的!我当时以为被人施了法,但是后来慢慢的减轻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教谕,你说我是不是中了法术?”朱蒲义停下来,凑到赵负云的跟前问道。 赵负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属正常,但我更愿意相信,你在第一天晚上便是被人嫁梦了。” “之后你总感觉有虫子在身边飞,便是因为有东西进入了你的身体中,你是否有感觉哪里不适?”赵负云说道。 “倒也没有哪里不适,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子丑之间常会醒来,觉得有人在窥视着我一样,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我看过了庄贤歌的死,从而有了恐惧,所以才会如此的。”朱蒲义说道。 “二便如何?”赵负云说道。 “咦,教谕还通歧黄之术?”朱蒲义惊讶的问道。 “倒也未专门学过,不过修行本就是对于自己身心的养护,有些理是相通的。” “我大小便倒没什么,都是正常。”朱蒲义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赵负云说道。 “是什么?”朱蒲义急切的问道。 “蛊神入梦,藏于魂中,魂藏于肝之中,气血流注的时间在子丑之间,因肝魂有异,所以大人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并且有被人窥视之感,而那时你中此法时,感觉会有飞虫环绕,那便说明藏着的不是‘魇鬼’,而是‘蛊神’。” 朱蒲义的眼睛都瞪大了,赵负云则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透着眼睛看他的肝魂,又像是在看那更后面的存在,说道:“大人眼底无异样,还好,那‘蛊神’还没有在人的身中产卵。” “那,能解吗?”朱蒲义有些急了。 “很麻烦,施术之人控制蛊神的能力很强,我可以试试。”赵负云说道。 然而朱蒲义却有些迟疑了,他说道:“我听说,有些东西若是不去惊扰它,反而可以相安无事,若是一旦惊扰了,就会像是捅了蜂窝一样……” “是的,确实如此。”赵负云说道,他看着朱蒲义眼中的忧惧,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 “那……” 朱蒲义站了起来,快速的摇动着手中的蒲扇,说道:“教谕可有把握?” “把握是有些的,但要说万全,却不好说。”赵负云低头喝茶。 朱蒲义转了两圈,说道:“教谕觉得,我若是回到府城去,可能解此法?” “府城之中,能人无数,应当有人能解之,大人要回府城吗?”赵负云问道。 朱蒲义确实想,他早就申请调离了,却未得批准,除非他辞官不做了。 他知道,若是自己跑回了府城治‘病’,一定会被府君训斥。 他又看着低头喝茶,气定神闲的赵负云,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他,立即想到人家是天都山弟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家子弟,于是心中一狠,说道:“教谕乃天都山高徒,恐怕整个南陵府也没有多少比得上赵教谕的,还请赵教谕为朱某施法!” “大人谬赞了,我先去大人的卧室看一看吧。”赵负云说完便进入了朱蒲义的卧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其他异样,于是在他的床上捡了几根头发。 朱蒲义并没有注意到。 “那就请大人今晚先休息好,明天我来为大人解厄!”赵负云出来之后,朝朱蒲义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而去。 朱蒲义只能够在后面相送,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想显得自己太怕死了,便未再开口多问,只是到了门口时,才说道:“那朱某明天就恭候赵教谕了。” 赵负云突然想到那个大眼人说的话问道:“庄贤歌可曾说过,要要颁布废除这雾泽县黑庙的政令?” 朱蒲义回想了一下,说道:“他倒是曾说过一句,将来要把这里的黑庙都禁了,但那只是私下里说说而已,现在不可能实施的。” 赵负云微点头,大步而去。 …… 在雾泽县的城中,一个阴暗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北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黑色的大瓮,瓮里有一团白色,那是一个蚕茧,里面是他养了数十年的蚕蛊,蚕蛊在炼养之初相对于别的蛊来说,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当它结茧之后,却又一跃成为顶级的蛊。 而到了这一个级别,他们则将之称为‘蛊神’。 在瓮前的一张平床上,一个老人盘坐在那上面里,他名叫麻五郞,但是大家却都叫他麻蚕师。 他突然睁开眼睛,在刚才,他透过藏在县令魂中的蛊神意识,听到了一段对话。 “明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你解,便是要他的命,到时可不要怪我咯!”老人嘴里哼着雾泽土话。 他对自己的蚕蛊很有自信,不由的哼起了一段雾泽本地的山歌。 “一只远来的虫,迷失于雾泽的山林里哟,一个城里来的小臭,落入九曲的河中哟……” …… 赵负云自来到这雾泽县之后,便只开始喝些茶水、露水,不再吃五谷,因为此处养蛊成风,他怕自己初来在外面食五谷而被人下蛊,所以便食辟谷丹辟了谷。 平日里饮些雨露便可,并食天地之精气滋养身体。 他站在窗户边,端着一杯冒烟的茶水,看着外面小院之中攀爬的藤蔓,心中在思量着。 下山之时道师说过,事不可为便不为,只管紧闭房门修行即可。 然而,院中正式下发的任务文书上面写的很清楚:“保护县令的性命,协助其落实大周国推行道子院的建立,教化一地。” 若是自己毫无作为的回去,任由此地的魇鬼、蛊怪猖狂,杀县令之事再发生,那不光是丢了自己的脸,还是丢了天都山的脸,他相信若是如此这般回了山,即使是筑基了,也未必能够入得了上院,成不了天都山的内门弟子。 他想到了这里,心中便做出了决定。 他要借县令之身出手,试一试本地人的态度。 将门窗关好,转身,自衣箱之中拿出一个布包。 布包里面分门别类的包着好几样东西。 他先将一个小布包拿出来,里面是小木像,那是用一株雷击枣树的树心雕刻而成的神像,神像的头是焦黑光滑的,往下到脖子到胸膛,肩膀处则又是红色,雕刻成了衣袍。 木生火,其又受雷击,更有一丝至阳之气蕴含其中,用来雕刻赤炎神君神像再合适不过了。 赤炎神君在普通的百姓那里是镇宅、驱邪。 而在修士这里,却是可以用来布阵的。 一个真正的懂法的修士,不应该是与人硬碰硬,而是应该懂借法,一对一,又能够拼得过几个呢?懂借势借法的人,才能够在降妖除魔之中,摧枯拉朽。 赤炎神君的神性属阳属火,克阴邪。 他没有想过等到明天,而是要今天晚上就做。 在他这一类正经的玄门修士的眼中,这些蛊离真正的‘神’还差的远,但是却已经称得上是魇怪,若是善类,又称之为精、灵。 虽然在道院里道师说起蛊虫时都是贬低,但是在他看来,这是道师可以藐视,但自己不过是玄光修士,仍未筑就道基,绝不能够掉以轻心。 想要帮朱县令清了肝魂之中的‘蛊神’,就得阴神入梦方可,这依然属于嫁梦的范畴。 他本身的神魂并不算强大,未必能够斗得过藏于县令肝魂之中的‘蛊神’,所以他需要借助于‘赤炎神君’的神威才可。 给赤炎神君摆上小香炉,虔诚的上香。 又拿出朱砂和黄符纸,正心诚意,画了一道火符,书箓赤炎神君的神名,这不是简单的火符,而是赤炎神符,画完之时,在灯光下散发着红色的光辉。 他又将之折成六角的形状握在左手掌心之中,然后另一只手则是握着从朱县令那里捡来的几根头发。 他盘坐在那里,而身边摆着他日夜敬奉香火的赤炎神君木像,这可以保护他的肉身不会在神魂离体之时,被什么脏东西钻进来。 他闭上眼睛,调和身心,他没有急,而是在等朱县令进入睡梦之中。 终于,他觉得时间差不多,朱县令应该已经睡去。 心藏神,肝藏魂,神、魂相合而出游,高深时可瞬息千里,亦可潜入他人梦境之中。 当然他这神魂入梦的法术,也是修习过很久才修成的,很多法术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技艺,如蛛悬孤丝而过彼岸一样,需要极为精微的神魂控制力,还要不迷失方向。 他感受着自己手上那根头发的气息,循着那冥冥之中的一丝感应,神魂像是穿过一片幻象虚空,他眼中的景象变化。 他出现在了一座庙观的外面。 看到这一座庙,他立即明白这是哪里。 这是城外的那一座观庙,但是他很快就又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这是入了朱蒲义的梦中。 神魂入梦,第一个难点就是进入别人的梦中,第二个难点就是在别人的梦中清醒过来。 只要是修行未到的人,睡着了都会有梦,只是很多人醒来不记得而已。 赵负云为了练习入梦,在都下城之中住了半年,这才能够顺利的进入别人的梦中,而后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在梦中快速的醒来。 看着这阴沉、晦涩的赤君庙,赵负云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也许是庄贤歌死的情形给朱蒲义的震憾太大了,所以他的心中,这座庙已经是一个不祥之地。 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便成了这种样子,惧怖化成梦,而那‘蛊神’藏在这里,恐怕不仅是为了监视朱蒲义,还是为了让‘蛊神’在这恶梦之中成长。 他心中想着破梦之法,却已经来到了观庙门前,身体一侧,便已经从门缝里钻过去。 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是庙中的神像。 现实之中那是一座崭新的神像,而在这里却是一片斑驳,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的厉害,神像不但没有赤君的那种镇压一切邪魔的炎阳神韵,反而是有着一种阴森的感觉。 就像这是一座邪神像一样。 但是赵负云看到这一座神像之后,立即有了想法。 有神像在,就说明朱蒲义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赤君’的地位的,只是因为现实之中那庙中的赤君像,却未能够庇护得了庄贤歌,所以‘赤君’的神像在他的心中也蒙尘了。 他想清楚这一点,思索了下,便知道怎么做了。 他在山上修行之时,尽量让自己的法术涉猎广一些。 所以他也学习了‘请神’‘开光’‘秘祝’‘祷告’‘祈福’等法术。 他站在那神像前,将左手举起于自己眉心高,然后开始诵《赤炎驻身经》,他要请神入梦。 他的声音从细微,慢慢的变成了宏大,他的手掌心有一团赤红光芒透出来,那正是他入梦之前,手上捏着的那一道赤炎符箓,因为这符箓上写着赤炎神君的神名的,正好用于沟通‘赤炎神君’的媒介。 他感觉自己掌心的火焰越来越盛,像是一块炭火握于手中,其光透指缝而出,将这庙中一片晦暗邪意驱散。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了一片嗡嗡的声音,然后他的双眼看到从神像侧边的门外飞进来了许多黑头虫子,每一只黑头虫子上的黑色的眼睛,都透着诡异,像是可以慑人神魂。 6:赤君为本,刀兵为用【盟主加更】 这些虫子都是朱蒲义所识所见,于梦境之中演化出来的,但又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魂中又确实藏着‘蛊神’。 可以说是二合一。 那一只只的虫子黑黑的,大拇指大小,口器像是剪刀一样,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涌了进来,要将入庙的人啃噬掉。 然后只见赵负云却睁开了眼睛,将左手迅速的从眉心收至腰间,身体后撤一步,身体微侧,如握刀鞘,右手的手指插入左手握着的拳眼之中。 微弯腰躬身,目视那诡异可怕的飞虫,像是随时有无形的兵刃要拔出来。 这是刀兵诀,是赵负云主修战斗的法术之一。 这一门法术,就像是一个框架,可加入很多东西进去,此时他身上的法力属性注入了‘赤炎神君’的神威,有了浓重的火性,而刀兵诀为用。 一片片黑色飞虫涌了进来,朝着赵负云扑了过去。 赵负云轻喝一声,右手的剑指拔出,如刀一样的朝着斜上方挥去。 虚空里有火光划出过那门口,手指勾卷,火光随手指而动化为一团火焰,将那些黑色飞虫卷入其中。 此时的他站在这里,像是他自己成了‘赤君’一样。 黑虫掉落在地,被烧成了焦灰,然而又有两批黑色的飞虫飞了进来。 他的右手剑指插回再拔出,虚空挥划勾卷,火焰如红色的刀光,又卷动火浪潮将黑虫吞没。 后面的黑色飞虫被卷入其中,瞬间燃烧成了灰烬掉落在地上。 整个‘赤君’庙便安静了下来。 他站定,左手却再一次的举起,念诵着经文,手中的那一团火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握之不住,一下便冲入了那‘赤君’神像之中。 顷刻之间,神像之上的晦涩幽邪之气被驱散,仿佛不知存在于哪里的‘赤君’,一点神性注入了神像之中。 神像生神辉。 赵负云伸手朝着虚空一抓,似又将那脱手的火光抓回了手中,然后朝着后面走去。 身上笼罩着神辉,走入外面黑暗之中,照耀一方。 脚踩过的地面,留下一个个红色的脚印。他的双眼隐隐透着火光,巡视着黑暗。 他白天的时候来过这院子,知道院子不大,其他的房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但是在朱蒲义的意识里却不然,所以赵负云感觉那一片黑暗之中似有东西,他站在那小观的门口处,心中思考着。 向右则是先清理其他的房间,向左则是直达主卧室。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那些空房间里看一下。 他走过之处,虚空便是一片光明。 在他未到那些房间之时,房间之中似乎有动静,而他到来,火光照入其中,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些无形的动静声音,象征着朱蒲义心中的惊疑,但是这种惊疑还未在意识之中形成真正的‘魇’,所以才会被火光一照,便安静下来。 最后来到庄贤歌的卧室,那里面一片黑暗,他感受到里面深沉的邪恶气息。 他曲指一弹,一点火光飞向幽暗的房间之中,于黑暗之中炸开,房间顿时一片光亮。 卧室之中亮起的一刹那,赵负云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骸骨躺在床上,其身上有着黑虫环绕,只是量并不多。 就在他凝视着的时候,那骸骨却缓缓的坐了起来,那一对骷髅眼眶之中,是一对小小的诡异的眼睛,像是虫眼。 只一眼,赵负云居然有一种神思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身上已经有无数的虫子滋生,正往身体里钻。 他的身上火光涌起,将虫子烧去。 瞬间明白,那就是寄生朱蒲义肝魂之中的‘蛊神’。 他没有半点的迟疑,左手握拳在腰,作出鞘状,右手剑指插回,拔出,如出鞘的刀一样,朝着那骷髅人划斩而去,同时嘴里喝念道:“焚、杀!” 焚代表着他现在借用的‘赤君’的炎火,而杀代表了他自身的意志。 赤炎凭空而生,汹涌的扑在那骷髅的身上,同时将那些飞虫都烧了。 骷髅人从床上跃起,发出怪叫,欲朝赵负云扑来,赵负云的手却迅速的在虚空里画着圈,同时念道:“缚!” 无形的火焰迅速的将它捆住,那融合了‘赤君’的神威的法力将它紧紧的束缚着,捆吊于虚空之中焚烧着。 那骷髅人之中,似有东西要冲出来,却被火焰紧紧的捆着,没一会儿便连骷髅一起烧为灰烬,整个房间里的诡异与晦涩尽去。 赵负云并没有去找朱蒲义的魂藏在哪里,而是来到了院子里,诵了一遍赤炎神咒。 前面屋子里的赤君像上散发出红光,透到院中来,只一转眼便已经将这个院子里的黑暗驱散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影从刚刚那卧室之中的柜子里钻了出来,正是朱蒲义的样子,只听他惊呼道:“赤君……” 然而赵负云的身影却快速的散在了光中。 …… 雾泽县里,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有一个大瓮摆在那里受祭祀,突然,大瓮之中燃烧起了无形的火焰。 那白色丝茧上面原本的灵韵,在火焰之中迅速散去,只剩被火烧过后的那种焦灰。 里面一只白色蚕蛹在瓮底痛苦的挣扎着,它身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而麻蚕师此时同样的抱着头,他的心中,有那杂乱的吱鸣之声响起,头痛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锤子一样。 他挣扎着来到桌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瓶瓶罐罐,这都是他自己炼制的药丸和散剂,他将其中一个瓶子打开,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放入嘴里,嚼吧嚼吧的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脑子里的那种难受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气,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是谁对自己施了法,因为自己寄于县令朱蒲义身中的蛊神意识被消灭了。 他起身来到黑瓮边上,看到里面的蚕蛹‘蛊神’萎靡的样子,他心中愤怒又痛惜。 “我的蚕儿,我的金蚕蛊神……” 他的眼中满是恨意,心想:“明明说‘明天’来为朱蒲义治魂,却今夜便来了……狡诈…恶毒…!我麻五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时,外面的人似乎有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于是冲开了门,是一个年轻人进来了,他看到趴在瓮上的麻五郞说道:“五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麻五郞喘着气,缓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进山。” “进山?” “进山祭蛊神!” 麻五郞虽然恨,但是却知道,此时自己的蚕蛊受了重伤,首先需要让自己的‘蛊神’恢复过来。 那年轻人不敢再说什么,尽管这个季节的山中,危险重重,毒虫遍布,但是既然麻五爷发了话,他不可能违抗。 …… 朱蒲义从床上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得整个人都无比的轻松,像是久雨天睛后的爽朗。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梦境。 他梦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一座黑暗的庙中,庙中有邪神,自己正躲在黑暗之中发抖之时,却有神人挟火光而至,烧透一片庙里的黑邪。 那是赤君,他觉得是,他抬头看天色,只觉得天空都明亮了许多,心中那深沉的恐惧与黑暗,像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乌云一样都散了。 不过他很快就又想到了赵负云! 他洗漱完,连早食都没有吃,便往赵负云那里去,赵负云住的并不远,他很快便已经到了。 一缕阳光照入城中,朱蒲义小心的踩着地上的石块,昨日一天的晴天并不能够将地面完全晒干,每一块石头在踩下去时都可能溅出泥水来,他提着自己的长衫,走的又快又小心。 来到赵负云的小院门口,正想敲那老旧的灰色木门,却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轻轻的将门推开。 然后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里,面阳而立。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面白无须,此时正闭着眼睛,双手似抱阳一样高举虚抱。 他看到对方双手虚抱的那一片虚空里的阳光如烟霞一样,被年轻人吸入嘴里。 餐霞饮露。 一会儿之后,又见赵负云吐出长长的雾气。 朱蒲义站在旁边看,他没有打扰,此时的他心中满是羡慕。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赵负云这才收功,看向朱蒲义说道:“大人怎么一大早便来我这小院里,我这里可没有准备早食给大人吃。” “若非一大早来此,如何能够看到教谕的修行玄景,吞云吐雾,一院之中霞光如波,当真是壮丽。”朱蒲义说道。 “大人之言让我想起在山中之时,见师长修行之时,霞光万丈,瑞气千条,那景象,才是真正的瑰丽无比。”赵负云说道。 “恨不能一睹盛景。”朱蒲义满是向往的说道,赵负云听得出他这是发自肺腑的意思。 赵负云并没有接他的话,因为面前的这位县令大人已经基本告别了修行之路,这不过是他的羡慕和感叹罢了。 “大人如此早的便来我这里,所谓何事?”赵负云当然知道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将院门先打开。 于是朱蒲义将自己的梦境说给赵负云听,并问是不是他出手的,赵负云只是笑了笑,说道:“大人魂安神定,自是好事,不过也能够看出,大人心中还有赤君,所以大人才能够得到赤君的庇护。” “唉,赤君光辉,也需要有人能够引领。”朱蒲义立即明白,这赵负云昨晚入梦了,当下又问道:“教谕果然好本事,但是却要因此而得罪本地的这些鬼神了,今日之恩,他日朱某脱此困局,定当回报教谕!” “区区小事,大人不必挂怀,倒是让大人担心了,不过,我只是为大人解一下梦罢了。”赵负云看似不在意,但是心中其实是警惕的。 “教谕可不要大意,庄贤歌便是过于大意轻敌,所以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朱蒲义说道,庄贤歌在他的心中,是一位强势、勇敢的青年修士。 “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当不至于来招惹于我!”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心中还想再劝一劝赵负云要小心,但是看到赵负云兴趣缺缺的样子,便没有再说,只心中想:“不要又像庄贤歌一样才好。” 赵负云当然不希望自己像庄贤歌一样。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布法阵,建立自己的道场。 本来他觉得还可以等等的,但是经昨晚一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做这个事。 7:人间灯火 道场,是一个修行人的修道之处。 比如昨天晚上他在神魂入梦之时,若是有人来偷袭,还是有些危险的。 若是建立了道场,便无惧那些阴鬼邪魅的偷袭了。 道场的搭建,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那个庄贤歌到城外面翻建的那一座赤君庙,若是能够请来‘赤君’的神念驻留,开光神像,那么那里就是他的道场了。 建道场是一种综合的能力,要会法阵,又需要阵器,阵器又分为主阵之器和辅阵之器。 他在一次下山捉鬼的时候,得到了一截雷击枣木,被他雕刻成了‘赤君’神像,这神像被他刻上了赤炎神咒,然后开光、秘祝,可以当做一件主阵之器。 赤君神像摆在暗室之中,熠熠生辉,一股纯阳之气蔓延,又有一股慑人心神的神威若有若无的散发。 他这一缕神念与赤君的神威合于一处,这正是祭炼这神像的好处,可以时刻感受其中的神威,达到一种契合状态,从而使自身的‘神’意壮大,使他自身的神意沾染赤君神韵。 他要以‘赤君神像’为主器摆一个法阵。 那么其他的阵器最好也要是火性的才好,这才能够与赤君的神威法性相合的。 只是,赵负云除了三十六根火毫针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阵器,不过,他在山中之时,便已经思考过这个,并且翻阅了相关的阵法图谱。 现在正是实验之时。 他拿出一些切割整齐的小角银子,他随身带着针囊,掩上后院的门,便出了门。 他要去买些灯回来。 要那种用过很多年的灯,这样的灯,汇聚人间烟火气,再合以‘赤君’的火,便能够形成二昧真火,可烧一切阴属之物。 神火无形无质,玄妙威重,烧阴焚邪,修行人欲得神火,便是通过画符书箓,念神诵咒而得。 所以,‘符箓之火’亦被称为神火。 神火霸道,但是合之以人间烟火之后,便多了缠绵之性,可久久存留于世,不至于每一次都是一闪即灭。 在小巷子里走过。 因为这个雾泽县雨水多,所以巷子里的墙壁上多长有青苔,墙壁上还会长些野花杂草,像极了这个地方的人。 他出了这一条街,因为这一条街住的都是富人,无论一个地方有多么的困苦,都会有富与贫的差别。 出了这条街区,他便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城中居民有养猪的,养牛的、养驴拉磨的,更有鸡、犬杂夹其中,阵阵的臭气在风中飘扬着。 有人用粪桶挑着粪便朝城外而去,在那粪桶上折有新鲜树枝盖在上面,防止里面的粪水荡出来,但仍然可以看到枝叶下黄白黑的东西,从旁边走过时,即使是赵负云也不得不憋着一口气。 与挑粪人擦肩而过,提着裤子下摆,小心地踩着地上污泥里的石块。 一个乱石堆砌的小院之中,有一个小女孩与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火。 他们用几块砖搭了一个小灶,在里面用枯枝生火,并在上面烤着什么东西。 赵负云停在那院门口时,他们抬起头来,脸上满是黑灰,他们穿的衣服,看上去都偏大了,像不是自己的,而且袖口衣领子处都有缝补。 两个小朋友看着穿着一身崭新的浅蓝色衣袍的赵负云,眼神有些畏惧,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够穿这种好看衣服的人都是那些大人物,不是他们所能够接触的。 赵负云走了进去,来到两个人的身边,朝他们微笑道:“两位小朋友,在烤什么吃的?” 两个小朋友之中的那个大的男孩,眨巴着眼睛,看了赵负云一眼,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小女孩倒是不怕生的开口道:“吱吱!” 赵负云看到那上面烤着的四只‘蝉’,明白了她说的是吱吱什么。 “好吃吗?”赵负云笑着问道。 “好吃!”依然是那个小女孩回答。 “给我一只吃好不好?”赵负云开玩笑道。 小女孩却只是笑着,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乱画着,并偷看着自己的哥哥。 “还没有熟!”那小男孩突然开口道。 “那就算了,你们家里有没有灯啊。”赵负云蹲下身来,笑着问道。 “灯?什么灯?”小男孩问道。 “就是你们晚上点的灯啊?”赵负云说道。 “我们自己晚上要点,晚上到处是黑黑的,给你了,我们就没有了。”小女孩快速的回答道。 “我用钱买你们的灯。”赵负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角碎银子说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银子的作用。 看到赵负云托在掌心的银子,眼神已经变了,小男孩立即起身,说道:“我去喊阿姆回来。” 小男孩起身跑了几步,又返回来,拉着自己的妹妹一起走。 赵负云本不想跟着去,但是看到他们向屋后走去,并且隐隐有说话声传来,然后似乎说不太清楚,他听到与两位小朋友对话的是一个女子,她似乎根本就不信有什么人会来买灯。 于是赵负云走了过去,在他们的屋后面有一口井,井边有一些妇人在这里打水洗衣服。 当看到赵负云过来时,井边打水洗衣服的妇人都朝他看过来,看到赵负云白净细腻的皮肤,以及身上穿着的衣服,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的畏惧。 而那个小女孩则是指着赵负云说道:“就是他,他要买我们家的灯。” 旁边的一个小个子妇人立即伸手拉了一下小女孩的胳膊,慌张说道:“不要用手指着人说话。” 然后又朝着赵负云露出歉意的笑。 赵负云则是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小孩子而已。” 说完,他朝着在场的妇人们行了一个道家见礼,说道:“在下赵负云,想问一下诸位嫂嫂,家中可有用久了的灯盏?在下欲买上几盏回去驱黑用。” 他这些天在这里已经知道,这里的人一般称这些已婚的妇人为嫂嫂,当然,这得是你自己的年纪比别人小。 其中蕴含的意思,当然是说一切都是从对方丈夫那边论的,算是一种避讳了,各地的风俗从称呼上可以看出一二来。 “大人,你要买灯?”那个小男孩的阿姆站了起来,说道:“我家里倒是有两盏,等会我家男人打鱼回来,让他给大人做一盏新的吧。” 她没有想过用了那么久的旧灯盏还能够卖钱。 “不用新的,我就是想要已经点过至少三年以上的灯盏,当然,若是已经破烂了的,那便不需要。” “大人真的要?”妇人依然问了一句。 赵负云还没有回答,旁边有一个妇人已经在说道:“大人,我家里有两盏灯用了三年多了。” 先前的妇人只是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倒没有开口了。 “我不仅要一盏,你们家中如果有,都可以拿来,我挑一挑。”赵负云说完,其他的人立即起身回家中去,男孩女孩的母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也回家去拿。 赵负云跟上去,她推开没有锁的木门,进入屋子里,不一会儿便已经拿出三个灯盏。 只一拿出来,还在她的手上,赵负云便看出,三个灯盏之中一个是用陶罐做成的,两个是用一节竹子做成的。 三盏灯之中,一盏似乎很久没用了。 另外两盏,上面却蕴结着普通人感受不到的那种‘火气’。 赵负云能够感受‘火气’之中的那种缠绵与粘连之性,这正是人间红尘火的一个特点,如此才能让‘神火’在这人间多留,也变得缠绵起来。 “这两个皆可。”赵负云指着那陶罐和竹节做的灯盏说道。 “那,那,这两个……”那妇人将那两个灯盏递了过来,又缩回去几寸,她想问能够卖多少钱,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两个一角银子吧!”赵负云说道,一角银子,不过是豆子大小一个,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已经不少了,但是对于赵负云来说,这都是不算什么。 年轻的妇人连忙点头,赵负云接过那两个灯盏之后,其他的人已经拿着灯盏来了。 有人甚至是将屋里长久不用的都带来了,有些人一手抓一个,有些则是用布包着十来个。 其中有不少都是已经散尽烟火气的灯盏,赵负云并不要,只挑那些还在用的买下,他在这里收灯盏,消息传开了,竟是不断的有人拿着家里的灯盏送来。 赵负云也不拒绝,竟是收了五十余盏,这才停下,又买了些灯油,那小男孩小女孩的母亲,还用大竹篮帮他装着送到住处来。 回到住处,坐下之后,他看着桌子上被那妇人摆的整齐的灯盏,心中颇为兴盛,山中之时的想法在这里可以验证了。 他要摆一个七星阵。 七星阵有很种演变,他收的是这些灯,主阵之物是‘赤君神像’,所以他要摆的七星阵便是‘赤君-七星灯阵’。 这些灯盏分为陶、竹、铜三种,其中铜器为灯盏的最少,陶、竹最多。 三种器物做成的灯,结成的‘火气’会有细微的差别,其中会蕴含金、木、土之间的特性,但无关大局,因为其中人间火焰的特性都有。 有些灯盏干净,有些沾满了油污。 干净的灯应该是一直放在卧室里用,而沾满了油污的,则应该是一直放在厨房里用。 他坐在那里,先是将一些满是油污的用布擦干净。 再拿出刻刀,在这些灯盏上开始刻‘赤炎神咒’,赤炎神咒并不长,不过是二十余个字。 他小心而专注的刻着,独自一个人一盏盏的灯刻着,竟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刻好。 这让他的精神疲乏不已,先是静修了一番,再接着是来到院子里,对着夜空采食阴露,整个人的精神这才恢复了大半。 他将自己的那一尊‘赤君神像’拿了出来,摆在了地上,他自己与‘赤君神像’相对而坐,就像是坐着的两个‘人’。 灯盏都点燃,环绕着神像和人成一个圈。 总共七七四十九盏,多有的被放在了一边。 黑暗之中,一圈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随着他的闭眼,念诵赤炎神咒,他的身上与那神像上面都泛起了红光,这种红光之中透着若有若无的金色。 这些金红之色,又开始蔓延。 先是从那些灯盏上面刻的字开始,在火光里闪烁光辉。 这光辉沁入灯焰之中,让原本枯黄的灯光竟是变的更加明亮起来。 原本黄白的外焰之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金色。 人间凡火,在这一刻,变成了灵焰。 ----------------- 一条黑蛇,爬上窗台,从一个缺口处朝屋里窥视,屋子里火光涌动,一抹灯光像是剑芒一样,透过窗户的缺口处,照在黑蛇的眼中,黑蛇如受重击,顿时翻倒,然后滑落窗台,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好一会儿,才开始爬动,朝着院外逃也似的离去。 8:雨中 蛇哥原本不姓蛇的,他的原名叫黎勇,但因为得到族里的老祖宗认可,从而被赐姓‘蛇’,所以被同龄人称之为蛇哥。 南陵府养阴、蛊者众,虽以强者为尊,但自也有一套规行,每几年都会有一次斗蛊斗灵的盛会,从而选出其同类的王者,王者可以‘蛊’名为姓。 而‘蛇哥’的奶奶得了‘蛇蛊’的蛇王称号,人称‘雾泽蛇奶奶’,每一个蛊王都可以指定一位后辈,当做是自己的传承人,是得到了她的认可的。 所以他的身边,便自然的围聚了一群人,其原因有他是雾泽蛇奶奶指定的传承人的原因,也有他本身养的‘蛊’的确厉害的原因。 “蛇哥,你说,他买那么多的灯做什么?”一个光着脚的年轻人说道。 南陵府雨水多,所以这里的年轻人若是不上山,则喜欢光着脚,扎着裤脚,坦露着胸膛,头发则是都高高扎盘而起,甚至有些人会将自己的头发剃光,整体看去,都透着一股野性。 “蛇哥你的乌头已经与你心神相通,不如让它去窥探一下,看看他在做什么?”有人说道。 黎勇看着说话的人,他的眼睛大,有点暴突,细看他的瞳孔有点像是蛇眼,被其凝视着时,会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黎勇不知道这些怂恿自己的人,是真的没得到消息,还是有别的目的,但是他心中是庆幸,自己昨天在那庙里,没有与这个新来的教谕发生什么直接冲突。 所以,他的目光横过这几个人,没有接话,只将酒倒在旁边的碗中,又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酒中泡开,他的袖子里有一条乌黑的蛇钻了出来,黑蛇筷子长,钻到碗中的酒水里浸泡着。 蛇鳞微张,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同时黎勇冷冷的说道:“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们的建议。” 他从不觉得,这些人都如他们嘴里说的那样忠诚老实。 雾泽人都知道,危险的东西,从来都是藏在阴暗之中。 …… 麻五郞带着族人入了山。 麻五郞豢养的金蚕蛊在整个南陵府都不算是主流,因其前期孱弱,在这个在毒虫、阴鬼遍布的南陵府往往难以自保。 但是在熬过了前期孱弱的时间,到后面其蛊虫的能力,却直追五大蛊虫,据说若是金蚕蛊能够真正的破茧而出,便能够力压蛊王。 所以麻五郞在这雾泽县可称得上是一位知名人物,然而他此时却往山上而去。 他要恢复自己的金蚕蛊,他叫上了自己族里的人,是连夜上的山。 所要去的地方,是只有他知道的一个地方,深入山中,那里障气密布,尤其是雨后初晴的天气里,障气更是随着水雾升发。 “五叔,您确定独自进去?”说话的是送麻五郞的一位侄子,已是中年人的麻叶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一夜之间受了重伤的五叔。 这些年来,五叔凭着蚕蛊为家族争得了许多的好处,从原本寂寂无名的人,变成了族里举足轻重的人,但是蛊师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是这么的凶险。 麻五郞松开他的手,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冷,麻叶杆立即说道:“就让小蚁陪你进去吧。” 他说的小蚁正是经常照顾着麻五郞起居的那个青年,而且他知道,五叔疑心重,不放心自己跟进去。 “好,你让小蚁过来。”麻五郞说道,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伤着了,那里有一段不好走的路,需要有人帮助。 “小蚁,你过来,陪你五叔公进去,一定要照顾好五叔公,如果五叔公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麻叶杆严厉的说道。 “是,我一定照顾好五叔公。”小蚁肯定的回答道。 “走吧。”麻五郞一手拄着竹杆,背上背着一个布包着的匣子,朝着那一片雾气笼罩的峡谷之中而去。 那是毒虫峡,里面障气毒物横行。 小蚁接过麻五郞递过来的解障丹药,搀扶着麻五郞的一条胳膊,向前走去。 站在那里的麻叶杆,很想去探寻自己这位五叔的秘密,但是却又不敢,尽管五叔看上去受了重伤,但是他背上匣子里传来的那股躁动的凶意,这让他不敢有非份之想。 “这新的教谕,不声不响,却原来是一条闷声咬人的虫子。” 麻叶杆心中想着,他决定,让人好好的监视一下这个赵负云。 麻五郞在一次机缘之下,获得了一本祭养金蚕蛊的秘籍,里面有一篇是说如何让受伤的金蚕蛊恢复,并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之前,他的蚕蛊在茧中,一直不破茧,他便已经动了心思,只是他不想人工干预打扰了蚕蛊的自然孕育,不过现在却是正当时。 …… 赵负云一夜沟通赤君,让他些灯盏染上了赤君神威,但是这还不够,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依然秘祝一天。 再然后,他将四十九盏灯分成七组,根据北斗七星的阵位摆放,其中赤君的神像,就摆在他的中堂里,属于南方离火位,七盏灯环绕着神像。 也不知道是火焰映得神像仿佛在燃烧,还是神像的光辉让火焰多了一层神圣之色。 而其他的六组也依星位在屋子里摆上了,赵负云的床位,便相当于七星里的那个‘勺’位。 他躺在床上,内观修行,只觉得身心放松,周身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个阵法说起来简单,实则一点都不简单。 他祭炼多年的赤君神像,与自身融入这阵中,看似是北斗七星,实则是九星,人与神像与阵,浑然一体。 天色再入夜中,这一座小院隐约之间有光亮透出来,刺破了黑暗。 第二天,不过晴了几天的天气,又开始下雨了。 赵负云坐在中堂屋内的一把藤椅上,他看的是在山中抄录的《灵物本相经》。 一个修士,修出了法力,凝炼玄光是一个坎,但是若是勤奋一些,多些毅力,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凝炼玄光,毕竟凝炼玄光要的是毅力与勤奋,但是修行法术却是要悟性。 有法术一点即明,便如点灯,火石一碰,火星落下,火焰着了,有些人的心性便如那湿柴,无论如何都明不了。 而筑道基,除了要悟性,还需要机缘。 筑基是需要内外相合的。 以自身玄光法力,合真煞而结符箓,落于脏腑气海之中,便如种下一颗种子,从而使法力突破桎梏,形成一种质的变化。 而世间真煞,不脱阴阳,不离五行,所以大多是从五行入手。 金、木、水、火、土,五行真煞,得其一便可入气海而筑基。 又另有风、雷、元磁、寒冰、纯阳、玄阴、毒障等,还有些混合在一起的,甚至有人认为鬼神亦可称为‘煞种’,合之而可得道。 所以,便有人将‘蛊’归类为鬼神之属,属于灵种,但是赵负云和山中道师一样,觉得‘蛊’不过是属于‘怪种’罢了。 一个境界之中,法力不可能无限的增长,只能够纯化,当然其中自有上中下之分,但是不会有那种鸿沟般的改变,然而玄光到筑基却是一种质的改变。 他下山来这里,虽是奉师门之命在此当教谕,但是他自己是绝对不能够耽误修行的。 而要筑基,人又不能够离开此地去寻真煞,便只能够自己凝炼。 天都山之中修行人多,虽有地方会自然的凝结真煞,但是却也昂贵,他无有家族支持,当然买不起,所以只能够自己来了。 他身后那油灯上面的灯火,已经不是凡焰了,而是有了一丝真煞的雏形了。 他坐在那里,鼻子里闻着灯油燃烧散发出来的味道,心想若是有檀木油入灯中,便可有安神的作用,但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这种东西普通人家里没有,所以他买不到。 《灵物本相经》讲的是世间万物之中的性灵及作用,其又写着在何种情况下会与何种东西相合,会出现什么变化,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宝,都需要熟悉灵物相性。 而在山中有道师讲草药的药性之时,他都非常认真的在听。 雨越来越大,起了风,小院子里都已经被雨雾笼罩着,看不清院外的天空了,雨雾遮蔽了光线与视线。 …… 一只身子修长,尖耳的白猫在屋檐之下跳跃,她尽量的躲避着大雨,然而无论如何小心,她仍然是被这大雨给打湿了身上的毛,这让她非常的难受。 身上的白毛在滴水,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她开始辨认方向,可能是雨太大,雨雾浓重,她竟是无法辨认方位,眼中所见的屋子,都若隐若现,整个雾泽县城,竟似处于一片诡境之中。 她突然警觉的回头,只见身后屋檐外那水烟之中,似有一个黑影从那水雾之中钻了出来。 白猫虽然被雨雾遮蔽了大部分的视线,但是这近在咫尺的却看得真切。 她看到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是穿着一身烂衣服的‘人’,这个‘人’在满是积水的地上爬着,诡异无比。 白猫朝墙上跳去,这只是平房,只一个窜步在墙壁上一借地,便已经上墙壁与瓦之间的屋檐。 回头向下看时,却发现,那披头散发的‘人’,已经趴在了刚刚自己站立的地方,正仰头看来。 她看到,这是一个面色鼓胀苍白的女子,她那湿漉漉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只见眼白不见黑眼珠,阴森森的看着墙壁上的白猫。 这是阴鬼,白猫可以肯定。 她与那女鬼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慑住了。 白猫身体一颤,背上的毛炸起,发出一声“喵呜”,身上竟是生发出一种类似于虎威般的煞气来,不退反进,从墙梁上跃下,屋檐下半个身子在泥水之中的女鬼,身上阴湿邪气随着她那湿长的黑发涌起,如黑浪一样的欲将那白猫吞没。 白猫像是受惊了,再一次的发出‘喵呜’的声音,在将被那黑发包裹之时,她的一双爪子快速的抓动着,爪子上面,有灵光泛起,随着她那锋利的爪子,划过如浪的黑发。 黑发在猫爪之下寸寸破开,白猫从破开的口子钻了出去,却没有跑开,而是在落地的一瞬间,灵动的折身跃起,扑在这女鬼的头背上,双爪疯狂的刨挠着女鬼的头,女鬼的头在她的爪下被抓得稀烂了,黑发散落,却又诡异的朝着白猫的身体缠来。 白猫感觉到了危险,她转身朝着风雨之中跑去,顺着泥泞的巷子奔跑,脚掌踩在泥水之中,却感觉水像是有什么吸力一样,黏着她的脚,有一股阴冷透着她的猫掌钻入身体之中。 心剧烈的跳动,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涌上心头,她猛的朝旁边的屋墙上窜去,在她窜起的一瞬间,旁边屋檐的水沟里突然翻起黑浪,一个黑发披散的女人从中翻起。 那诡异的黑发如黑色的蛇浪,朝着白猫卷来,并锁住了她向上腾跃的空间,但是白猫却极为灵动,身在空中之时,四脚一蹬墙面,却是斜窜了出去,她的身上像是涌起了一股风,裹着她在墙壁上横向奔行。 堪堪躲过了那在雨浪之中钻出来的诡异发浪,她沿着墙根快速的奔跑着。 她发现,自己似乎要迷失在这风雨满城的雾泽县的脏臭巷道之中。 她本就对这里不熟悉,又在这风雨里看不远,一栋栋的屋子都被风雨遮蔽着。 她短暂摆脱了那女鬼,立即跃上了墙壁,钻入了一户人家中。 一股阴湿霉味扑面而来,她心中只觉得厌恶无比,此地湿热粘稠,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的双眼在黑暗之中,已经看清,这个房间里居然摆着一个个的大瓮,她就落在其中一个大瓮的盖子上。 就在这时,一条大蟒蛇从中间那一个大瓮之中窜出,一口朝她咬去。 白猫浑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惊跃而起,再一次的窜上了墙壁,从梁与墙壁间的缝隙钻了出去。 “哪里来的野猫。” 她才钻过墙壁,来到另一间屋子,耳中便听到了一个老太婆的声音。 这声音才出,她的眼中便看到一条红色的线虫,像是箭一样的朝着自己激射而来。 她身上鼓荡起一阵风,身体在虚空里的一折,竟躲开了那条红色线虫,窜上墙壁,又钻入外面的风雨里。 这屋子里,竟比外面还要凶险。 她全身已经湿透了,此时的她,一股寒意往身体内钻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巷子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阴沉沉的,雨中也看不真切,那个人手里拖着一根铁链,一步步的走过来,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恐怖的声音。 她闻到了浓重的尸气。 这不是人,而是人豢养的‘尸傀’。 同时,她发现巷子里的流水之中,女水鬼居然已经追了上来。 而屋顶,不知何时,有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蹲在那里,双眼阴森冷幽。 白猫灵觉敏锐,感受到自己隐隐已经被包围了。 她不由的想:“这个雾泽县,难道一县的人都是邪魔外道吗?” 她发现自己陷在这个雾泽县的县城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出去。 就在这时,她耳朵抖动了两下,隐隐之间,竟像是听到了诵经声。 “这是,赤君?” 她立即朝诵经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9:试探 白猫立在屋檐下的时候,迅速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身上一团水气散开,同时那一股阴邪也似一起被抖散出去。 同时发出一声‘喵呜’声,淡淡的虎威出现了,似在为自己壮了一下胆,然后又冲入了倾盆大雨之中。 她顺着墙根,攀着矮院墙,跃到树上,落在屋角瓦面,或者是落在稻草做的屋顶上。 她的每一次落脚都似经过精心的计算,不让自己陷入完全的包围之中,但是尽管如此,包围圈依然在不断的缩小。 但好在那一个缺口一直没有围上,而那个缺口的方向,正是诵经声所在的方位,她猜测会不会是这个诵经声,让这些阴邪之物在心中下意识的避开那个方向。 她踩着风尖儿,在风雨虚空里腾跃。 耳中的诵经声越来越大,穿过哗啦啦的风雨,她站在屋顶,已经隐约看到雨雾之中的一点华光。 那是灯火的光芒,晦暗与雨雾都掩不住那火光里的一缕金芒。 这一刻的她居然有一点激动,因为在这一片大风大雨之中的雾泽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于她的心中,几乎成了邪魔汇聚之地,而在这一片邪魔汇聚之地的中间,居然有一处‘赤君’道场? 就在这时,从屋檐之下,翻出一只诡异的猴子,一手朝着屋角边缘的白猫抓去。 “喵呜!” 白猫在雨中跃起,踩在风尖上借力,一下子便跃过了巷子,然后落在了那透出金色灯光的院墙上。 在她跃起之时,不光那一只怪猴的手抓了空,雨中一缕黑发也在雨雾里探卷了一个空,白猫回头看,发现自己刚才所站的那一处屋角下方,一只怪猴潜隐在那里,正幽幽的朝着自己看来。 而屋顶,一个黑发白衣的女鬼,正趴在那屋脊上,一对森白眼球看着自己。 但是他们都没有再追过来,似乎对于这个小院有顾忌。 她很清楚,‘赤君’道场会让一切邪魔都不敢靠近,靠近则会被焚烧一切邪恶之念。 她收敛起心中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正心诚意,跃下院墙,落在小院的院墙墙根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屋里。 透过雨帘看这一座屋子,竟有一种难得的宁静感。 她快速来到那廊檐下,来到门槛边,探头朝里面窥视。 她看到在那中堂之中,有一个人半躺在那灯火之下,胸膛盖着一本书,正在高声诵念着歌颂‘赤君’的经文。 她知道,关于赤君的经文有很多,而且各地的都有不同,有‘驻身经’,有‘赤炎神咒’,还有‘赞经’。 他的经文是歌颂,声调时高时低,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极为的饱满,屋里的灯光,随着他的声音起伏涌动,像是在与一片风雨相抗。 风裹着雨朝着屋子里袭去之时,那里面的灯竟不会被吹灭。 她看到屋里灯盏上面刻着的文字,在火光里闪耀着金色。 金色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一股暖暖的火气扑面而来,她看到自己身上有黑气在火光之中被烧去,心中顿时明白,自己如果没能够找到这里来,估计要陷在这雾泽县的风雨里了。 其中有一缕黑发在光芒之中焚烧成黑烟。 她没有冒然的进去,只是在门口窥探着,慢慢的,因为风大雨大,即使是在廊檐下依然会有雨袭在身上,同时,她感觉到院子外面的阴邪浓重,那些之前追杀自己的邪物都汇聚了过来。 甚至她感觉,整个院子都被围住了,只是风雨掩去了他们的形迹,但是那些邪意、凶恶、阴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不由的朝屋子里挪去。 她看着屋子里躺在那声情饱满诵念着‘赤君赞经’的人,他似乎无所觉。于是她轻盈的跃过门槛,钻了进去,就躲在一簇离门不远的灯盏火光下,抖去身上的雨水。 再看那个人,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心中回忆,想起对方是自己在赤君庙之中见过的人。 “是他,他不是这雾泽县的人?”她看到赵负云的穿着,以及之前见他时的那气质,都不似这雾泽县的人。 在她的感观之中,雾泽县的人身上都有一种阴戾气息,眼中满是那种如虫如兽一般的凶意,常常看似畏生一样的低头,但是低着头的时候,眼睛却是躲在发下看人。 那种如阴暗里的虫子一般的习性,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虫窝。 而今天,她更是发现,这里不仅是虫窝,还有着许多养阴驱邪的人。 就在这时,她的耳中听到了动静,有东西攀上了小院的院墙,她探头一看,是那只差一点将她抓住的猴子。 虽然仍然有雨雾遮挡,但是因为院子并不大,而屋子里的火光透出,她的猫眼看到那猴子身上的毛很稀少,像是因为训养它的人常鞭打它,这让它身上满是斑秃的疤痕。 然而,它的眼中满是凶意,兽性之中带着一丝的疯狂。 她知道,这‘赤君’的神火,会主动烧那些阴邪之物,而这猴子是兽,其意藏于肉身,并不会在靠近之时被灼烧。 就在这时,她听到雨中似有哨子声传来,她立即想到,那是训猴人的命令。 果然,猴子在听到了哨子的催促之后,眼中涌起一股疯躁之意,只见它翻过院子来,轻盈的落在院中地面上,它的身上,竟是有背带束着,背带于腰间之处,竟是挂着一把短剑。 这一只疤面凶猴竟像是练习武艺的。 它在风雨之中跃下院墙,三步并做两步,便朝着屋子的门口窜来,那一股浓烈的兽性野性,又有被人训养出来的凶意,挟风带雨般的朝着这屋里冲来。 白猫听到了那哨声就在院外,那种催促使得这疤面凶猴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她不由的发出一声‘喵呜’,既是紧张,也是提醒。 却在她的声音才出之时,一抹若有若无的火光划过了门口虚空,那火光仿佛一道刀光,划过还跃在空中的猴子。 猴子被火光里蕴含的力量冲击,竟是翻飞而出,倒翻在院中的泥水之中,它身上的毛并没有被烧掉的样子,但是它的神气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原本的凶意全然不见了,它躺在地上颤抖着,气息极速的散败。 白猫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人已经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拿着一本书收于腰间,一手负于身后。 他一身灰白纱衣,在风中飘扬着,微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的风雨,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只猴子,而那只猴子在一阵抽搐之后便不再动了,同时外面驱使猴子的哨声越来越尖锐。 即使是风雨也无法掩盖其中蕴含着的愤怒,好一会儿,外面的哨音也安静下来,只有风雨声,但是白猫看着外面的风雨,只觉得无比的压抑,像是有无数的邪恶,在等着一个命令,要趁着风雨冲入这院子里来。 就在这时,赵负云开口说道:“怎么,雾泽县的众位高修要围剿我这个大周国的教谕吗?你们是要造反吗?我倒要看看,一次死两个教谕,尔等如何逃得过大周国赤炎军的征伐!” 赵负云很清楚,这里的人既然决定向大周国臣服归顺,那就说明他们有着必须要归顺的原因。 据赵负云所知,南陵这一片地区,受到来自于这片森林深处的千山国的压力。 千山国是一个盟约国,其中有妖、鬼、占山为王,当然,还有人,他们一起构建成了一个国度,里面既混乱又有着一种内在的秩序。 而南陵地区,则是夹在千山国与大周国之间,只是后来听说,千山国想要将南陵地区纳入到千山国之中去。 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南陵地带反而归顺了大周国,成了大周国的一个边府。 可能是有过什么条约,所以大周国一直没有在南陵府派驻象征着大周国权威的赤炎军,而大周国对于南陵府的统治力一直都不强。 然而刚刚死了一个教谕在这里,再死一个,他们肯定怕被大周国认定谋反之类的。 要知道大周国的赤炎军,就屯在南陵府边的镇南关内。 大周国的赤炎军,曾经征伐过许多异族,甚至一些门派都不得不臣服,即使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记得,当年的赤炎军征伐无间鬼域之时,赤炎焚烧千里,十余年不熄灭,至今在大周国的西边,还有一座赤炎山在燃烧着。 这一座山就是当年赤炎军征伐之时,其中的祭酒驱力士垒土为山做祭坛,军师于山坛之上作法,召请赤炎神君降临,一举击败了无间鬼王与及诸多鬼帅。 虽说那一战之后,其中十余名祭酒在火焰之中成了灰烬,军师回朝之后的第十三年,亦因无法压制身中赤炎而死,但那一战却也打出了大周国赤炎军的威名,威服四方。 南陵府若说是没有归顺也就罢了,本来大周国也就没那么想要这个地方,只想让南陵地区做为大周与千山国之间的缓冲和屏障。 但是既然归顺了,却又给了大周国一种公然反叛的感觉,那可能就会招来征讨。 赵负云的话一出,外面立即安静了下来,那种压抑阴邪的气息,竟是缓缓的散去。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教谕大人误会了,在下只是在追一只猫妖,那猫妖偷盗了在下洞中的一件灵物,若是那猫妖是教谕大人认识的,那便算了,只是在下训养的一只猴子,因为被那猫妖惹怒了,所以不听哨御,误闯入教谕大人的住处,教谕大人可否放其出来?” 这个说话之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绵里藏针的感觉,而且他的说辞之中,让赵负云有了驱使猫妖盗宝的嫌疑。 赵负云又怎会听不出来,只听他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猫妖,妖猴倒是有一只,闯我道场,已被赤君神炎灼烧而死,若是你的训兽,那便进来将尸体带走吧!” 他的话说出,外面再一次的静了下来,那大雨像是一些人的心情,随风涌动,却入不了这灯光所在的屋子。 过了一会儿,不算久,有人来到院子的门外,开口大声说道:“教谕大人,小的前来领擅闯大人道场的疯猴尸体。” 他的话落,风雨结成一只无形的手,将原本门闩拔拉开,门瞬间被风吹开。 修士在炼就玄光之后,便可驱物、虚空画符、摄拿、幻化等。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微低着头,身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眼睛藏在斗笠的帽檐下,根本就看不清楚。 他默默的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猴子,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义父有多么的喜欢这只猴子,从小训养,凶戾无比,更是灵动,还难得的是将之训练的会使一套剑法。 可是居然在今天死在了这里。 他走过去,不敢抬头,因为他即使不抬头,人在风雨里,仍感觉有一股沸腾的火意在那屋子里翻涌,似乎只要自己看一眼,便将沾染上火焰而被焚烧。 他感觉那股火中,像是有一个神人立在那里,高高在上,冷酷的审视着自己。 他抱起猴子,猴子身体表面已经凉了,他连看都没有看火光里站着的人,只抱着猴子,一步步的退出门去,门像是被风吹卷,一下子便关上了,他眼中的光亮被门隔开,这才抬头朝院中看去,似想要看那光亮之中站着的人,但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于是他转身,穿过街道,出了巷子,来到了一间晦暗的屋子,里面正有一个人光着脚,穿着一身蓑衣,手持一卷鞭子的人站在那里,他的身上有水滴落在地,韵湿了一圈。 他将手中抱着的猴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的喊道:“义父……” 声音打破了宁静,那人突然转身,一鞭子便抽在年轻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年轻人翻倒在地。 “废物!” 年轻人什么话也不敢说,翻跪在地上,而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条巨大如蜈蚣般的血痕。 那人转过身来,来到桌边,看着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猴子,眼中通红,有着一股浓烈的杀机。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外面的风雨之中走了进来,这个人打着一把黑伞,腰间挂着一个铃铛。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大汉’。 那‘大汉’的两只手上各缠着一根黑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大汉’是尸傀!而这个人正是驱尸人。 10:等 赵负云将门缓缓的关上。 他看着门后面藏着的这只湿漉漉的白猫,眉头微皱,他认出这是在那个赤君庙里时,在庄贤歌死过的床上看到过的那只白猫。 白猫看到他只是看着自己,眼神却像是在想着事情,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 此时面前的人与刚刚面对众邪压院时,完全是两个气质。 之前的他,像是一个绝世高人,无畏无惧,杀了别人的灵兽,反而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那时的他咄咄逼人。 而现在的他,眼中满是深思。 赵负云当然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两世为人的他,很清楚枪打出头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在山中修行时,也很少展露锋芒,在他看来,一个人修行了什么法术,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有傻子才会没事去展演自己的法术。 而到这里来的一路上,他便知道,这里是一个混乱之地,若是自己紧闭房门修行,凭自己的修为,和天都山弟子的身份,当不会有事。 但这并非是他所要的。 他觉得,前任教谕的死,不应该只是招惹了这里的人,也不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那么的简单。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和那样强势的表现,甚至杀了明显是别人训养的猴子。 就是在试探,试探他们是否敢明目张胆的来杀大周国派来的教谕。 结果是他们不但不敢,连冲进来争吵都没有,或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们杀过一个教谕了,不敢再杀第二个? 那会是大周国的赤炎军,让他们害怕了? 肯定不可能,大周国的赤炎军虽然强大,可以伐山破庙,可以攻城破域,但是对方若是杀了人远遁千里,如之又能奈何? 所以是这里有什么,让他们不愿意再杀人,不愿意招惹来大周国更高存在的注视? 当然,建立了道场的赵负云,有‘赤君’坐镇于堂中,面对着一众养阴豢蛊的人,他有着天然的优势,并无多少惧意。 那么现在是否需要去探寻庄贤歌,究竟是怎么招来的杀身之祸吗? 他不相信,庄贤歌就是因为翻了一座黑庙改赤君庙便被杀了。 至于说是要颁布什么废除黑庙的政令,朱蒲义县令那里也说只是在私下里说过而已,现阶段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么,这里的人是因为这两个理由就杀了他吗? 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理由,有可能是庄贤歌发现了什么,甚至连朱蒲义都没有告诉,而那些人不放心,所以还在监视着朱蒲义。 至于庄贤歌,则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杀人灭口。 当然,这一切都可能是自己多疑而已,也可能就是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天都山弟子而已。 他缓缓的蹲下身来,看着面前这一只因为毛全都已经湿了,而显得有些瘦长的白猫。 “猫妖?” 赵负云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语,伸出手想去捏那一对在火光里透着粉红的耳朵。 白猫身子微微的往后抑,同时将前左爪举了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挠赵负云的手。 赵负云的手缩了回来,鼻子往前探了探,并吸了吸,他闻着气息。 如果真的是妖,会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可以说是‘妖’独有的骚味,也有人说是香味。 他再一次说道:“猫妖?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白猫却是朝着旁边的窗台一跃而上,并发出一声‘喵呜’,像是在否认一样。 “呵呵!” 赵负云站了起来,并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坐在那藤椅上,书就搁于腹上,然后闭目,似在睡觉,又似只是养神罢了。 雨,依然哗啦啦的在下,那白猫又回到屋子里,她觉得这里暖和,一对猫眼在火光里泛着光,四处巡视着,仿佛心中正有着千般思量。 ----------------- 天时已经到申酉之间,一盏灯摆在桌子中间,撑开了一圈黑暗,使得中间形成一团空白。 在桌子的周围坐着几个人,他们靠墙而坐,还有一些椅子是空的。 “我那训养了大半辈子,比我儿子都还亲的猴儿死了,难道就这样算了?” 说话的人看上去精壮,下巴上有着短须,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条卷着的鞭子。 他光着一双脚,裤脚与袖子都是卷起来,一双眼睛里泛着血丝。 他同样的姓黎,名叫黑皮,但是他有一个浑号——耍猴人,随着他的年纪变大,法力也越来越浑厚,大家都称他为猴爷。 他一生未娶,但却有过不少女人,可是没有人为他生孩子,所以他收了不少义子,而不是像别人那样收弟子。 在隔着他一个座位,那里坐着的是一个腰间挂着铃铛的老人。 他姓阴,叫阴无寿,家传役尸术,炼尸、养尸、役尸,在整个雾泽县算是大家。 役尸的人都是需要在结婚成家之后,这才开始真正的炼尸,因为开始接触尸体之后,人身中的阳气会极速的消耗,阴气累积,然后就会无法行夫妻之礼。 很多旁门左道之法,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弊端,所以才会被称为旁门左道,即使是他们能够获得一时的法术,却总是难得长寿。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看上去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很深,没有任何血色的样子。 她姓尤,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大家都叫她尤湿婆,养有一个女水鬼,她自己也总是一个人住在雾河边上的芦苇荡之中。 “你想怎么样?”尤湿婆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像是喉咙里有一口痰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此人杀了猴儿,又威胁我们,必须得让他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黎黑皮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 “你不要这么大声,我们还没有聋,听得见。”旁边的役尸人阴无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再杀了他?难道你真的想惹来大周国的赤炎军?”尤湿婆阴冷冷的问道。 “你们是不是被赤炎军吓到了,我看,赤炎军不可能因为一两个教谕死而来这里,府君那边就不会允许他们来。”黎黑皮肯定的说道。 “那么天都山呢?”阴无寿依然是淡淡的声音问着。 黎黑皮的神情却是为之一滞,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是不是天都山弟子,还难说,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又没有人跟我们确定,再说了,即使是天都山弟子又怎么样?” “这茫茫大山,即使是天都山来人,又能奈我们何?再不行,往千山国里躲一躲便是了。” “说的这么轻巧,既然如此,当时又何必归顺于周朝呢?”尤湿婆说道。 “那是府君他们做的决定,可没有问过我。”黎黑皮嘴硬的说道。 “呵呵,我记得,当时府君派了使者来此地问过,有人当时是说唯府君马首是瞻的。”阴无寿说道。 黎黑皮被人提起了曾经说的话,心中一怒,说道:“你们就说怎么办嘛,反正我的猴儿不能白死。” “其实说到底,他也没有来招惹我们,我们只要不去招惹他就行了,你也看到了,他在这里,只两天时间便建立了一座道场……” “那灯光之中的神威气息,让我的‘尸傀’都不敢靠近,他还只是收集我们县中平常人用的灯盏,便能够做到这些,保不准他的手上还会有别的法器,大派弟子,手段就是多。”阴无寿说道。 “怎么就大派弟子,又没有人确定。”黎黑皮显然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若是确定是天都山弟子,县里会有更多的顾忌! “小派弟子,可没有这般短时间内建立起一个道场的本事,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行吗?”尤湿婆说道。 “你们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给我上眼药是不是?”黎黑皮说道:“我的大猴虽死,但我还是有其他猴儿的,莫不是以为我已经成废人了?” 黎黑皮的两眼之中闪动着凶光,来回的看着尤湿婆与阴无寿两人。 阴无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同在雾泽,不说有多好的交情,但至少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猴爷有什么本事,我们很清楚,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了……” “我们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而已。”尤湿婆声音混浊的说道。 “是啊,我们杀那个庄贤歌,是因为他有了必须死的理由,而赵负云没有。”阴无寿说道。 “你们不要忘记那一只猫。”黎黑皮冷冷的说道。 “那一只猫只是闯到了外围,就被我们发现了。”阴无寿说道。 “那么我们这样子追杀,那只猫如果跟这个赵负云说,对方难道不会怀疑吗?”黎黑皮说道:“我们都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猫妖,它的身上没有妖气,而是人幻化的。” “若是说了,那难免会有怀疑……”阴无寿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明天我们约见一下这个赵负云,正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追杀那只‘猫’,我想,他为了探听消息,一定会来……” “他若是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下蛊毒?”黎黑皮兴奋的说道。 阴无寿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到时看情况再说吧,明天正好探听探听他的虚实,看看他来这里主要目的是什么,说起来,新教谕到来,我们做为本地人,应当设宴欢迎的……” “应当欢迎之……”尤湿婆也说道。 “还有,通知麻家人。”阴无寿说道。 ----------------- 天亮之时,雨已经停了,而那一只‘猫’在天将亮之时便离开了,赵负云也没有去探寻她身上的秘密,因为他感受到了她的拒绝之意。 他穿过后院与前院之间的那一重门,那里有一口井,他从那井中打了一桶水回来,然后烧水。 在这里饮用的水,他都要烧一烧,倒在杯中时,还要放在灯火之下照一照,若是水中有东西,那在灯火的神威之下一定藏不住。 一番洗漱之后,他来到外面院子里行功。 一夜雨落,雨停却是天放晴。 院门紧闭,面东而采朝阳紫气。 他的肚子在缓缓的起伏,双手高举,状似环抱太阳,而他环抱的虚空,却是有光芒如霞,被他不断的吸入腹中。 天都山的修行,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希望所有弟子能够在初期打好基础。 而感悟阴阳,调和阴阳便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的修行告一段落之时,院门被敲响了。 有一个穿着草鞋,扎着裤脚的年轻人敲门,他的来意,赵负云很快就明白了。 虽然对方说为了迎接自己的到来,要设宴为自己接风,尽管他尽量的说的好听一些,但赵负云知道一切都是昨天晚上的事。 那只猫究竟因为什么而被追杀,他想知道,但是他不想以强求的方式知道。 他想知道,庄贤歌怎么死的,但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时间有的是,他等的起,只要等的时间够久,自己人又在这里,总会有机会的。 现在对方的人主动来接触,看似是一个机会,但是赵负云不觉得是,因为现在正是对方高度紧张的时候。 他不想以身犯险,离开自己的道场,却进入别人的老巢之中。 所以他拒绝了,而且他觉得,或许会有人来帮自己探路。 他辟谷,只需要饮些水便可,若非是早上的时候采摄了朝阳紫气,都不用怎么喝水,因为到了晚上采食阴露自然的补充水分。 不过,早上采摄了朝阳紫气,白天就会生出一丝的躁意,所以会想喝水,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晚上采食阴露来调和阴阳的原因。 他坐在那里先是炼一番玄光。 这玄光在外人看来,就是飘飘忽忽的一抹清光。 但是修行人自己却很清楚,这玄光是法力的凝炼,是意念的打磨。 一开始的法力,便是飘飘忽忽,松柔如绵花,无法提摄,无法驱御,画符都难做到凝而不散。 但是随着不断的打磨凝结,法念便生出真正的力道来。 其中打磨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缠结法,这结绳是以自己法念在意识之中不断的打结,他记得自己初练之时,一结便是一个多月,结的头昏脑涨。 之后编绳法,这是将自己的意识分为几股,然后将之编成绳,如果能够做到在意识之中编织而不散,那么法力便可化生玄光了。 之后便是悬一个铃铛在那里,然后用自己的玄光一次次的去冲击,使得铃铛发出响声。 能够做到玄光灭焰、摄水,已经算是玄光修士之中的高手了。 法力,其中有一个玄之又玄的‘法’字,又有一个‘力’字,法要悟,力要练。 现在赵负云当然可以做到玄光灭焰和摄水了。 但是每隔几天,他还是要练一番‘缠结’、‘编绳’及吹铃铛,只是不是单纯的缠结、编绳和吹铃铛,而是三者一起,分开几个股一起进行。 这不仅可以不断的凝实自己的玄光,还能够让自己做到念意分化,一心多用。 很多法术的基本功,都是需要长久练习才能够见功的。 11:行商 赵负云拒绝参加他们的接风宴,这让那几个准备了一番的人心中疑惑,随之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精心商量了一夜,做好了准备宴请的人,想好了各种情境下的说辞,可是对方却一口拒绝了。 即使是阴无寿,他自己之前劝死了猴儿的黎黑皮要冷静,而在听到了赵负云的拒绝之后,也是破口骂道:“……天都山弟子了不起?看不起我们这吊角楼里的修士,惹火了我,把你炼成尸傀……” 但是赵负云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生气一番之后,只能够将这口气闷在心中,等待有机会来报回来。 至于县令朱蒲义也没有来,因为请赵负云的时候也请他了,他听说赵负云也会去,自然也就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害怕,所以走之前来赵负云这里,要和他一起去,而赵负云则说自己不去,那他自然也不敢去了。 只能是称自己突然肚子不爽利,所以不去了。 ----------------- 不过,自那一天晚上的大雨之后,雾泽县便连续天晴,似乎南陵地带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赵负云每天都是在院中完成自己的修行功课,诵念一次赤炎神咒,祭一次灯盏。 然后就是看书修法。 他在道场之中,重点练习的就是刀兵决与御针术。 刀兵诀是以自身为容器,合以天地的意志成自己的意志,从而让目标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刀兵决是一个根本,也是一个框架,很多法术都可以往里面填塞合流。 刀兵诀开篇之语便是说:“一切的法,皆合于我心,为我刀兵!” 他现在练习的正是刀兵诀,合‘赤炎神君’的神威,再合以‘焚’字法咒。 他自己祭炼了一个赤炎神君的神像,对于感应赤炎神君的神威,自然是很容易的,如今又是在以赤君为根本建立的道场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火焰的燥意。 他坐在中堂之中,院子里立了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布,在微风之中晃动着。 他凝神静气,左手如虚握拳收于左腰间,右手的剑指插于左手的拳眼之中。 如在鞘中的刀剑。 突然拔出手指,如拔剑,又如拔出的是指挥棒,朝着院子里的那一株草上一指,同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腹之中涌出。 “焚!” 声与剑指的指向,这一刹那,他的意志代表了整个道场的命令。 道场又相当于一方小天地。 那一株草竟刹那之间燃烧了起来。 赵负云心中欣喜,他练了很久的‘焚’字咒,一直未能够修成这个‘焚’字法咒。 此前只在朱蒲义的梦境之中做到过,而现在则是在现实之中。 “难怪道师曾说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学会布道场,一个修士的道场既是身心安居之地,也是修行地。” “创造出有利于修行的环境,对于领悟法术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感受着那种‘焚烧’的法韵,又感受着那种对于阴邪极度排斥的‘神威’。 以自己的本我神念去感受,慢慢的便会形成一个印记。 这种印记,就称之为‘符箓’。 筑基是需要在通过真煞合以玄光,在身体之中凝结一道本命符箓的,从而形成一种根本上的质变,筑就道基。 而从他获得那一截雷击枣木之时,他用以雕刻了‘赤君’神像,那么便注定他在‘火’的方面,有更多的体会的机会。 所以他炼的第一件法器‘火毫针’也是火属性,建的道场也是‘火焰’道场。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将来筑基,大概身中凝结的符箓种子,也会是与火焰相关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结符箓种子之前,感悟到的东西越多,那凝结的符箓种子便越是玄妙,而能够获得的神通,也就越多。 又一天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等的变化可能来了。 因为这一天,县里来了一支行商。 其中的东家以及伙计和镖师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总共十八人。 商队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微胖,但是脸上满是行走江湖的风霜,以及一张笑脸。 他的商队之中带了七大车的货物。 车上装的都是从别地运过来的生活用品,看上去都很精致。 雾泽县自从纳入了大周国之后,便有商队敢来了,以前都是他们自己出去采购。 这是因为,他们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差,因为来这里卖东西的人,往往人财两失,货被抢走,甚至人也被留了下来。 这些年好些了,但是商队来的依然少。 这个名叫大风商行的商队来了之后,只三天便将车上的货都卖光了。 但是卖光之后,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开始收货。 大家都知道,行商运货来卖,不可能空着车回去,必须带当地的特产到别的地方去卖。 雾泽县有什么特色货物,能运到外地去比较好卖呢? 赵负云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些行商肯定会知道。 出乎赵负云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开始收蛊种,收阴鬼,还收一些雾泽这边独有的材料。 比如毒,比如一些精石。 还有这里的一种树,名叫阴柳,生长在阴湿的水中,喜阴不喜阳,若年份在三十年以上的,其树心则做为聚阴旗(幡)的旗杆。 当然,他们还收本地的一些药酒虫酒。 收的东西很杂,看不出什么目的,赵负云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商行东家的女儿。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样子,赵负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从那马车之中出来,并且打量着那些围观的雾泽县人时,看到在人群之外站着的赵负云。 两人的眼神相触,赵负云便知道了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熟悉的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像是一只猫。 她修长的身形,像极了那一只白猫。 尤其是她的眼睛,竟是与那白猫的眼神格外的相似。 虽然只眼神一触,她便将目光若无其事的移开,但是赵负云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于是回到了道场之中,他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做画。 他画了一只鸟,墨将鸟身上的羽毛都染成了黑色。 当天色黑暗之时,他用剪刀剪下了那一只夜莺鸟,来到对着前院这边的窗户,将之打开,却同时紧关其他的门和窗户,然后回到中堂里的那个藤椅上,半椅着。 将纸鸟合在掌心,然后闭上眼睛。 他在心中观想着夜莺鸟的样子。 他以前为了练习幻化夜莺鸟,曾亲手养过一只,从小养到大,观其习性,为其梳理羽毛。 还曾对死去的鸟进行过解剖,观察脏腑骨架,亦曾在都下城之中,跟随一位很有名的画师学习过画画,尤其是画鸟。 这一只纸鸟在他的掌心之中,突然动了起来,由单薄变得饱满,内里似乎长出了骨架、羽毛,将整个身体都撑了起来。 “叽叽!” 一声鸟鸣声响,赵负云睁开眼,同时双手分开,一只羽毛丰满的夜莺鸟,在他的手上一蹬,轻盈的跳到空中,扇动翅膀从那后面开着的窗户钻出,飞上夜空。 一点玄光幻化,一点念头寄托。 夜莺在空中飞着,穿过大半个雾泽县,很快便已经来到了那伙行商所在的住处。 那伙行商租了几间排屋住下,但是并没有入县城之中来,骡子都解开了。 夜里,那些屋子里,每一个房间里都亮着灯,然后可以看到有人影印在那窗台上,可以听到里面有不同的人在说话,甚至在用方言划拳。 赵负云幻化的夜莺听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树下落到屋顶上,再又从屋檐那里钻进去。 正好看到,几个人坐在那里吃酒,但是那些人动作僵硬,只有一个人不断的改变着声音说着话,活灵活现的样子。 赵负云立即明白,这人擅长口技,模仿着众人的声音,而那些坐在那里,身形僵硬的人,都是假人。 也是幻化之物,只是那个擅长口技的人要幻化操纵太多了,所以身形僵硬,然而关着窗户,只看窗户上的影子却根本就无分辨不出来。 他飞出来,来到另一个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之中,那里正有一个人伏案书写着什么。 亲眼见到之后,他才发现,那也是一个幻化的假人。 他们去了哪里? 赵负云不清楚,于是他在那旁边的树上等,没一会儿,灯灭了,像是里面的人都休息睡觉。 在天将亮之时,他却发现屋子里的人气突然旺盛了。 他再一次的来到屋檐下,却看到一个个真人。 他心中微微疑惑,便细看那地面,发现那些土都有松软的样了。 于是立即想到地行术。 有些在某方面有天赋的人,能够早早的学会一些遁法,比如地行术,也可以是通过符箓而施展。 从那房间里的土来看,这些人要么用符箓施展地行术离开了,要么是自己有地行法术。 他想听听这些人有说什么,但是发现这些人回来之后,并不谈论其他的事,只一会儿,便上床休息了。 不过,赵负云清楚,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地行术并不能够在地下行太远,符箓同样如此。 而方向,肯定是城外那边的山中,不可能往城中去,所以他飞在天空,开始在他心中估计的距离之中来回的巡查。 终于,他看到一片林子里,有一团新土。 那新土像是坟包一样,鼓起来,松软无比,土看上去像蚁窝一样的,非常的细。 他知道,这就是被法术炼过的土,那些人施展地行术,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夜莺在天上出现一丝光亮时飞回了小院道场,钻入窗户的一刹那,燃烧了起来,化为一团灰烬从虚空飘落。 而在那里躺了一夜的赵负云站了起来,开始做早课。 白天,他在县中巷子里到处走着,感受着这里的人文气息,看这里的人的生活情况。 每走一次看一次,就觉得大家过的是真的苦。 一天到晚的忙碌,却只是在为温饱而努力,关键是即使如此努力忙碌,却还是难以做到温饱。 他看到很多人穿着的衣服破烂,有些小孩衣不蔽体,这里的很多大人也都不穿鞋子。 即使是那些养蛊豢阴,有法术的人,也不见得过得多好,吃穿用,都极为普通简陋。 他们像是荒山里的虫豸一样,艰难的活着。 他走过很多的屋子,有时候会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能够听到一些屋子里的蛊虫的鸣叫声。 这里的人养蛊,像是一种生活一样。 而且,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股风气,这里的人喜欢将养废了的蛊用来泡酒喝。 当然,还有一些设灵堂,养小鬼的,这些都是旁门左道,玄门弟子不屑修持的法术。 但是在这里却大行其道,而且他还发现,这里经常死小孩子,不仅是少年,还有婴儿。 但是死了没有谁下葬,都是去养了小鬼。 甚至有些是母亲把自己去世了的孩子养成了小鬼,她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赵负云将这些看在眼中,心中只能够是叹息。 当天晚上,他再一次画了一只夜莺,剪化而出,来到了那片小树林里等待着。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那地底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钻出来之时,那一处的泥土像是水一样的翻起。 一个个的人钻出来。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赵负云觉得像猫的女子。 他们出来之后,一个个安静的在林中穿行,他们好像有着极强的目的。 夜莺在林中飞行,静静的跟着他们。 他们在来到一处沼泽边时,每人吃下一颗丹药,应该是辟毒丹。 因为这里有很浓的障气。 但是他们在这时,每个人都拿出一张符箓来,符箓的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便一个个都在黑暗之中消失了。 隐匿形迹? 赵负云发现自己竟是无法看到他们,所以他直接往前飞,可是在飞了一阵子之后,他整个人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纸夜莺已经到达了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夜莺在空中便突然化为一张纸鸟,飘落在地上。 同时,赵负云睁开了眼睛,然后从这栋大院中间的门那里出去到前院,再翻墙而出。 他并没有修什么隐匿藏形之法,即使是本身的幻化之术高明,也无法做到让自己这沉重的肉身化为猫、鸟之类的动物。 所以他只能以肉身朝着自己纸莺幻化的地方而去。 至于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肉身幻化成猫,要么有独门秘法,要么是有着某种天赋。 他很快来到了自己纸莺坠落的地方。 突然,耳中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行商,等你们多时了,今天就把你们都喂了虫子……” 12:调修离山 庄心妍发现自己一行人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不过她根本就没有意外。 因为她之前来过这里,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雾泽县的危险,所以才带了这些人来。 这些人是属于土夫子与搬山道人的组合,他们化装行商,其中的东家就是一位搬山道人。 这些人都是盗墓摸金的好手,当然,这些人虽然以倒斗摸金为主业,但是抢掠杀人,亦从不曾少干。 她请这些人来,就是告诉他们,这雾泽县的人发现了一座妖墓,有人正在偷偷的挖掘。 这当然是庄心妍乱说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庄贤歌跟自己说,雾泽县本地的那些虫豸样的人在偷偷摸摸的开山,不知在挖掘着什么。 而她在家中查了史料书籍,发现在很早以前,雾泽这里曾有一个大妖盘踞,只是后来死了。 有人说是受雷劫而死,有人说是被尚未立派的天都山开派祖师,以神霄雷法而诛杀。 但又有其他说法,说是其实这大妖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自己修了一座大墓为道场,藏身其中。 反正有各种说法,庄心妍便以这些传言为基础,向那些搬山道人和土夫子说了,然后邀请他们一起前来。 庄心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庄家自她爷爷那一代便开始没落了,到她父亲竟是连筑基都未能够便死了,而到她这一代,仅只有她与哥哥庄贤歌通了修行。 而哥哥庄贤歌为了重振家声,便响应了‘道子新政’征召,成了这南陵边府雾泽县的一位教谕。 她一开始接到哥哥的信,上面说这里的人荒蛮不通教化,法术恶毒,他要改变这里的风气。 后面又接到一封信说,这里的人似乎在做着什么隐蔽的事,似在挖掘着什么,庄贤歌分析可能有什么宝物,或者是曾经统治这一片地方的强者之墓。 又或者是什么洞府,要知道这个世界,自有人修行以来,数万年的时间里,修士层出不穷,会发现前人的洞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庄心妍知道自己的哥哥起了心思,因为庄家的底蕴已经没有了,甚至是筑基的传承,都在父亲的手上缺失了大半。 这也是为什么,庄贤歌会响应‘道子新政’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了那封信后,庄心妍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想要据为己有,至少要从中分一杯羹。 然而她在查雾泽那一片地方的历史之时,却再也没有收到哥哥的信了,再收到消息时,却是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雾泽县。 所以她要报仇,报仇的同时她还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挖掘着什么。 ----------------- 突然,他们的耳中听到了一群虫子飞动的声音,然后眼中看到一只只绿色的飞虫,那飞虫有着锋利的口器,一对对复眼像是能够看破隐身。 “冲!” 说话的是那个搬山道人,黑暗之中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原本总是一脸笑意的脸,此时已经森寒冷峻,常年与这些阴邪之物打交道,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着什么。 他很清楚,这些豢养蛊虫的人虽然难长寿,但是蛊虫的能力多种多样,很是麻烦。 他伸手在一个布袋之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红色的粉末,朝着空中一洒,那些还在外围的蛊虫顿时转向,纷散开来。 而被药粉笼罩着的蛊虫,却像是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撞在树上、叶子上,随之掉落在地上。 有一个人的身上泛起土黄色的微光,人如鱼跃入水中一样,朝着地面一个扎扑,便已经没入了土中,他入土的一瞬间,厚实的土竟像是分散成黄色的水浪一样,翻腾了起来。 不只他一个,而是好些个人,都先后的钻入了土中。 他们会地行术,是正宗的土夫子,这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漆黑的森林之中,只一转眼之间,便看到到处微光点点,一闪一灭。 这是法术的光华。 黑暗之中,有尸傀,有阴鬼,有蛊虫,而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们善于入地挖墓,常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所以克制的手段也多。 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庄心妍往地上一趴,便已经化为一只白猫,她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后看定了方向之后,开始朝一个方向钻去。 这一片林子,因为树木高大,所以林下反而是空旷的,没有什么低矮的树,满地的树叶,头顶一弯月,照不透那遮蔽着一切光源的树叶层。 赵负云站在暗处,他眼中看到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法光。 这种于黑暗之中的争斗,是最为危险的,他觉得自己如果在这种环境之中,四面皆黑暗,不知敌从何来的话,要想全身而退,也难。 他的心不由的起了涟漪,在道师的嘴里,这些人都是左道旁门,都是难以结丹的人,但是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之中,生死搏杀,却不管你的修行潜力如何。 凶恶、凶险。 他在山中,也曾下山做各种任务,但是从未曾遇上过这种混战。 他的双眼并不能够看透黑暗,所以他没有多少安全感,尽量的隐藏自己。 而那些在黑暗之中战斗的人,都是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的。 赵负云同时又在想,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也在其中,该当如何应对,又能否应对。 他感觉有大蛇缠住了一个人。 也看到有一个尸傀正被符火焚烧。 见有人洒出一片药粉,驱散一片虫子。 这时,他再一次幻化出来的夜莺看到了那个女子,她幻化成了一只白猫,正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的跑去。 他也跟了上去。 玄光期的修士,若是想要修成遁术,而又没有相应的天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需要的修行资源也不容易得到。 所以赵负云并没修行遁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敛息凝神,他也努力练习过藏形匿踪的技法。 而他努力修行夜莺鸟的幻化之术,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通过幻化夜莺鸟,而弥补自己夜中难远视的弊端。 好在那白猫也是绕过混战的那一片地方,赵负云努力而小心的跟着,好在他身上有解毒的丹药,不怕这里的障气。 那是他知道要来这里之后,特意准备的。 紧跟慢跟的,赵负云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他来到了一处洞口,借着天上的淡淡月光,他看到,这个洞口有静静的水流出,同时一股浓烈的阴气随着水而流淌着。 而他通过纸鸟看到那白猫,就是钻进了这个流淌着水的洞中。 赵负云却是开始观察这座山,只见这座山雄浑无比,像是一把椅子,他小心的绕到一侧去,却是看到另一边有人开出一个山洞。 细看那一个洞像是个洞府的口子,而那白猫消失的地方,则是山阴之处,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赵负云看此处的山势地形,确实是一个藏风藏气的好地方。 那个洞口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而且,看似什么也没有,但是赵负云却能够感觉到那里有着许多凶戾的气息。 应是被布下了‘蛊’。 他猜测,若不是今天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前来,这山洞的里外应该也会有人把守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侧边有幽冷凝立。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东西,于是往后退,他敛息藏神,所以未能够及早发现黑暗里的东西。 同样,那黑暗里的东西也就不怕他了。 他的法力凝于眼睛上看着黑暗,黑暗化开一些,他隐隐像是看到有一个人。 他后退几步,对方便逼近几步。 赵负云左手虚握拳收于腰间,右手的剑指插入拳眼之中,如刀归鞘,又如手握刀柄欲拔出。 当他完成了这个动作之时,黑暗之中的影子仿佛意识到了危险,赵负云捕捉到了对方一丝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指拔出,如拔剑一样,虚空一划。 仿佛有淡淡的微光划过虚空。 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咒音来。 “杀!” 那黑暗之中还来不及退步的阴鬼,便被一股力量撕碎。 赵负云没有停留,立即退走。 他知道,这个阴灵死了,其主人一定会知道有人到这里来了。 而在那洞中留守的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一盏灯,照着他眼中的一丝惊讶之色。 “有人居然摸到这里来了,他们居然没有拦住。” 他起身,往山洞门口走去,而他身后的黑暗,却像会蠕动一样,跟紧着他,形成一股滚滚鬼影。 他来到自己那用来放哨的小鬼死去的地方,那里只有散去的一团阴怨之气,而入侵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负云在天亮之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发现了那个地方就已经够了,至于后面究竟是什么,可以从长计议,待做好准备后再探。 到时若是能够探出个大概,一封信发回天都山,道师也能够请得了,只要那里面的好处足够便可。 而天亮之后,上午之时,他前往那个行商驻地所在之处去看,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至于那些人是死是活,赵负云并不关心。 人在江湖,探幽寻秘,死于非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统修行人正常的寿命悠长,但是很多修士,却连普通人的普通寿命都没有活到就死了。 第三天的时候,傍晚之时那只白猫却是回来了,虽然她的身上没有伤,但看上去却非常的萎靡,身上缠满了阴邪之气。 她在进入道场之时,身上隐隐之间发出哀嚎,那是附于她身上的阴灵被道场里的火焰烧灭了。 赵负云看着白猫,白猫看着赵负云。 “姑娘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是欲把敌人引给我?”赵负云拉过椅子,坐在了白猫的身边说道。 白猫却是跃上了旁边的桌子,她也开口说道:“你之前跟着我也去了那里。” “哦,被你发现了?”赵负云淡淡的说道,一点也不意外。 白猫盯着赵负云,没有说话。 “姑娘,你以那些人转移视线而趁机进入那山中,可有所得?”赵负云说道。 “那里面是一个阴邪之地,既是一个坟墓,亦是一个道场。”白猫说道。 赵负云却是抬起头,看向了外面,说道:“看来,你确实被人跟上了。” “天都山弟子,岂会怕这些人?”白猫说道。 “呵呵,天都山弟子也会死。”赵负云说道:“姑娘的身份,可否见告?” “我叫庄心妍,庄贤歌是我的哥哥。”白猫很直接的说道,原本她还存了和自己哥哥一样的心思,想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宝物。 但是在看过之后,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探不了。 “哦,原来如此,为兄报仇!”赵负云说道,却是起身从另一边的桌上拿起一封信。 “我这里已经写了一封信,你帮我送到飞龙山金泉洞中去,你哥哥的仇大概就能够报了。” 白猫看到他早就写好的信,有些惊疑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早就写好了信,等待着一个合适的送信人而已。” “若是一直等不到呢?”庄心妍问道。 赵负云却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个白猫那一次会被逼的往自己这里躲,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更难。 整个雾泽县,对于她来说,只有自己这一个安全点。 “你怎么送我离开?”庄心妍问道。 就在她问出这一句话时,后面一张桌子上,有一张剪纸泛起了光,光芒之中一只黑鹰从中站立了起来。 它立在那桌上,歪着脑袋看过来,神骏无比。 “你可乘此鹰而离开雾泽县,此鹰约可飞行十余里左右,到时就由你自己走了。”赵负云说道。 十余里,已经可以将她送出这雾泽县的中心地带了。 庄心妍觉得,一切都似在其意料之中一样,一切都是做好的准备,就等自己到来。 庄心妍其性似猫,有着一种傲气,她哥哥亦是如此,所以她才会一个人跑来想要为哥哥报仇。 但是此时面对着赵负云,她却觉得对方高深莫测起来了。 赵负云倒不觉得自己能够算到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凡事多做些准备才好,做好了准备,然后才是等。 修行之人,一定要能够等得起。 既要有奋发之气,亦要有静待之心。 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是若是出现在手边了,那就一定要抓住。 13:不敢 庄心妍在天黑下来的一瞬间,乘黑鹰离开了。 她也明白,赵负云若是想要离开,也是很容易的。 带着信,趁着夜色,她以猫身坐在鹰背上,从窗户里飞上天空,然后在雾泽县之中盘旋了三圈,她看到朦胧的月光之中。 雾泽县各家各户里的点点灯光,又以赵负云这里最盛,然而赵负云的道场之外的一圈却是黑的。 她的猫眼看到了院外的黑暗之中,有一具高大的尸傀站在那里,有一群猴子,还似有阴鬼。 她看到这些人之时,黑暗之中的人似乎也看到她了。 “吃了她。”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她看到一个穿着本地特色盛装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之中有一个布袋。 她将布袋解开,有虫自布袋之中涌出,刹那之间,点点淡金色的虫子飞上了天空。 庄心妍心中一惊,黑鹰也拔高,朝城外快速的飞去。 那虫子却并不能够飞高,只在下方飞着,同样,也飞的不够快,慢慢的被摆脱,出城大约十余里,黑鹰便降落在地上。 庄心妍知道,已经到黑鹰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就在这时,她隐隐的听到有虫子振翼的声音,远远的看到似有点点金光在月光之中朝这边飞来。 黑鹰却是飞起,迎着那虫子飞去,她知道,这黑鹰是要为自己阻挡追杀而来的虫子。 她在林间奔行,速度很快,期间不知怎么招惹了一只狐狸,被狐狸撵着追了一段路。 后来,她路过一个镇子,偷了一套女装,重新幻化成了人,穿上衣服,继续朝着飞龙山而去。 她是知道飞龙山的。 其实飞龙山并不算多出名,因为这山并不怎么高,不过形态很好,其山脉以飞龙之态而出名。 她因为不是这一带的人,只是在查雾泽历史之时,看到过关于飞龙山的记载,上面说,上古之时,有黄龙渡雷劫不成,而坠落于此,其身死之后,迅速的化黄土,年久成山。 只是大家觉得,坠龙山不太好听,便起名飞龙山,寓义是希望那受劫之龙能够再腾飞而起。 对于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或事,人们总能够抱以美好的祝愿。 曾也有人认为这一座山会成为一座灵山,只是很多人到那里,却发现那一座山很荒凉,黄土坚硬,干燥无比,连开田种药种灵稻都不能。 所以慢慢的那里就被人遗忘。 庄心妍心中想着这飞龙山的信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飞龙山里居然有一个什么金泉洞。 她一路不停的朝飞龙山而去,一路没有停歇,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到一点,那么赵负云可能就早脱离危险。 在天亮之时,她终于来到了飞龙山,但是她却找不到金泉洞在哪里。 书上记载着飞龙山并不雄浑,但是来到山前,却也不是一眼所能够望穿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山上也已经长满了树木。 而赵负云也没有说怎么找,实在是他自己也没有来过,他只知道这南陵府有一位师门长辈在这里开辟洞府修行,这是他在山上这么多年来,山中道师有时候讲些地理知识,便会顺便的讲一讲哪座山上有谁在那里开辟了洞府。 她找不到,心中一急,来到高处,大声的喊道:“天都山弟子,赵负云求见金泉洞洞主。” “天都山弟子,赵负云求见金泉洞洞主……” 一连喊了三遍之后,便有一个声音从山中传来:“那女娃,不要再喊了,自龙首下逆鳞之处有一隐蔽洞口进来。” 庄心妍并未筑基,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剪纸成鸟带自己下去,但好在从侧面找到了一条下去的路,然后看到了一个洞口。 洞口被人修整的很好,可并肩过两人,洞口有四个大字——金泉洞天。 洞口有台阶向下,有微光透出,她抬头,看到的是这一座大山似龙首抬头。 若非是别人告诉她,又如何能够知道这里居然有一个金泉洞。 她顺着台阶走下去,台阶蜿蜒,越是往下,越是光亮,也越是大,像是一个葫芦底。 直到她顺着洞壁走到了底,然后看到了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他们所坐之处,四面环水,水中却泛着金色,又有一张张金色的小荷叶错落的生长着。 她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玄妙仙意。 这两个人之中,一个看上去面貌刚毅,穿着一身淡金色的法袍,另一个则是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玄黑的衣服,额头和两边的鬓发在头顶结成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红色法冠,让人觉得惊艳。 当她转过头来之时,庄心妍只觉得,自己被人一眼看到心中。 这个女道人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却又毫无邪意,反而有一种冷玉的感觉。 “苍州府,庄氏庄心妍见过两位道长。”庄心妍行礼道。 “你不是天都山弟子,何故诳言?”那个面目刚毅的金袍道人问道。 “在下确非天都山弟子,此行却是为天都下弟子赵负云送信,因找不到金泉洞的方位,所以才出言呼喊的。”庄心妍连忙说道。 “信拿来给我看看。”面目刚毅的金袍道人说道。 庄心妍奉上赵负云写的信。 而那个阴柔如宝玉的女道人却是开口道:“苍州庄氏,据说祖上曾与猫妖相恋,后代中有一支猫妖血脉的族人,可是你这一支?” 庄心妍一下子被人说破身份血脉,脸色微变,但是在女道人那逼人的目光之下,只能是应道:“是。” “哦,那你是可以幻化成猫的了?你幻化一个来看看。”女道士说道。 庄心妍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怒火,她感觉,这个女道人没有把自己当人,仿佛自己只是一只猫。 “好了,别逗人家小姑娘了,你喜欢猫,自己找一只灵猫养便是了,你看看这信。”金袍男道人说道。 她的目光从庄心妍的身上移开,接过信看着其中的内容。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一趟,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一处极为适合你修行的玄阴之地,你不是正好在寻与你修行相合之地开辟洞府建立道场吗?从赵负云的描述来看,我觉得那里应该合适。”金袍道人说道。 戴着红冠的女道人沉吟了一下,却突然转而向庄心妍问道:“你哥哥死在了雾泽县,你为什么不将这些告诉大周朝廷?反而要自己行事,最后找到这里来?” 金袍道人也看过来,眼中似有金芒透出。 她顿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下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有求助过,朝廷之中却无有人手来管这边府之事,所以我只能够用自己的办法帮我哥哥报仇。” “道子新政是大周朝廷的新政,怎么,有教谕被杀了都抽不出人手来调查吗?”金袍道人冷笑了一声。 而那个戴红冠的女道人却是接话道:“所以,罗仙观才会请得大周皇帝的旨意来与我们天都山合作,请我们天都山派下玄光弟子去各地为教谕。” “我辈修行之人,当远红尘,断凡念,何必与这些王朝国度牵扯在一起呢?”金袍道人说道。 “师兄所言自是有理的,何不去与八方殿的殿主理论一番?”戴红冠的女道人说道。 八方殿在天都山之中,是专司管理一切俗物,而且是对外的。 这与大周国的合作之事,主要是由八方殿的殿主一力推动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不过此时,有外人在,两人只是嘴上说了一句,便没有多说了。 红冠女道人说道:“我就去走一趟吧,赵负云在下院之时修行也算是勤勉,既有困难,做为门中长辈,自当助其一臂之力。” 她说完,起身便朝那金袍道人告辞,金袍道人只是摆了摆手,像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打算去一样。 庄心妍跟着红冠女道人来到洞口,只见小嘴微张,吐出一口气来,那气裹成一团,却是在她们面前的虚空里翻腾着,快速的涨大,不一会儿,便已经形成了一团浓郁的云团。 红冠女道人一步踏上去,回头看了庄心妍一眼,庄心妍立即跟了上去,只觉得脚空空荡荡,可是却又有一股力量托着自己。 像是踩在水中,又像是踩在棉花上。 而且这些云雾不仅是在脚下,而是立即将她们两个人都包裹住了。 随之云雾在虚空之中快速飘行,云雾像是借风而飞,又像是自己能够破风。 庄心妍心中一阵羡慕。 这就是玄门大派的修士,如此踏云驾雾,仙人手段只若等闲。 ----------------- 赵负云的院门紧闭,自庄心妍走后,他便感觉到沉沉的阴气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洒入了这院子里,似要将道场里的灯盏都灭去。 于是,他沟通‘赤君’,火焰跳动,明明无风,却在不断的摇晃。 他来到门口,身后的火光涌动,‘赤君’神像上面若隐若现的结着金色火焰霞光。 他抬头看着天空,却见不知何时,天空里的月都被迷雾遮住了。 而那一团团压得极低的云,那是一个个阴鬼结在一起。 赵负云凝视着,隐隐可见其中有一杆黑色的大幡。 此时,在这小院外面,有几个人站在一处巷子里,脸色都不太好,因为他们都看到了一只黑鹰将一只猫带着离开了。 他们在等追出去的韩小娘子回来,若是能够追上那只‘猫’,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没追上,大家便要做决断了。 其实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决定了,因为他们知道,那天晚上还另有人到过那里了。 而且,那些土夫子虽然都败走了,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怀有绝技,做了很多的准备,所以他们也只是留下两个人,其他的都逃走了。 其实去追的不仅是韩小娘子,还有其他的人,但是大家对其他的人都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那黑鹰飞的高而快,其他的人根本就追不上。 韩小娘子回来了,看到大家的目光,她主动说道:“那只猫逃走了,黑鹰阻拦我一会儿,便寻不到那白猫的踪迹了。” 其他的人并没有说什么,一个个都站在这一个巷子里静默着。 “大家说怎么办吧。”说话的是黎黑皮,现在这个巷子里就有十余人。 有老一辈的,也有年轻一辈的,老一辈的在中间,年轻一辈的代表家中的老人,站在外面一圈。 “我就说,这个迟早瞒不住,杀一个庄贤歌根本就不够。”黎黑皮的声音之透着烦躁。 在他的脚下,一只灰毛猴子抬头看着众人。 阴无寿叹息一声,说道:“如果天都山来人,我们根本就挡不住,即使这院子里只他一个人,我们可以冲进去杀人,但是我们敢吗?你们敢吗?” 在场的人一时之间全都沉默了。 “可是我们发掘了这么久,他们一来,就要夺走吗?”这时一个年轻人不服的说道。 “所以我们一直不让外人发现。”阴无寿看着这个小辈,他知道,小一辈的人没见过雾泽外的世界,不知道天都山是一个怎么样的门派。 “就这样算了吗?”韩小娘子提着虫篮子说道。 “只有一个办法。”阴无寿说道。 “什么办法?”黎黑皮说道。 “找一个不惧天都山的人,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阴无寿说道。 “找谁?”黎黑皮说道。 “最佳之人当然是我们现在的府君,如果他愿意的话,毕竟这南陵府是他的地方,他弟子数十,交友广阔,当不惧天都山。”阴无寿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决定吧,黎大眼,你奶奶是什么意思?”阴无寿说道。 黎大眼本名黎勇,阴无寿自然不会喊他‘蛇哥’,而只有他这种人才会喊他大眼。 “我奶奶说过,全凭阴老做主。”黎勇说道。 阴无寿虽说不是雾泽县修为最高的,但是却算是隐性的顶头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雾泽县的几个主要的修行人已经商量过了,大家都有些左右为难。 放弃又不甘心,而已经走露了风声,可能被来自天都山的赵负云知道了这个地方,天都山若来人他们又觉得自己挡不住。 所以,再请一个人进来,抵挡天都山的人,而大伙跟在身后喝点汤,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大眼,你去‘蛇奶奶’那里说一声,请她去吴府君那里走一趟吧。”阴无寿说道。 黎勇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然而没过多久,却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们真是胆都被吓破了,天都山又怎么样?” 众人一看,来者竟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麻蚕师——麻五郞。 此时的麻五郞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背上的匣子,还未靠近,大家便感受到了一股凶意,感觉有东西在慑魂一样。 众人脸色微变。 14:红尘劫数 麻蚕师被赵负云所伤,连夜入山祭蛊,这是雾泽县之中的那些高修都知道的。 现在他回来了,一身凶戾之气,孤独一人,头发披散,整个人都瘦的有点脱相,但是其一身之气机,却蓬勃汹涌。 “蚕师,欲意何为?”阴无寿有一丝的担心。 因为他知道麻五郞在赵负云这里吃了亏,他怕麻五郞要跟赵负云分生死。 无论是伤着谁死了谁,他都觉得不好,赵负云身后是天都山,而麻五郞后面也有这雾泽县,也是代表着一批人。 一个地方的人,身后的关系盘根错结,绕着弯都沾点儿亲。 “我麻五郞自炼成金蚕蛊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今日,我要为金蚕蛊正名。”麻五郞的口气不容别人反驳,大家都看着,同辈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偏激而执拗,小辈更不敢开口。 阴无寿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因为现在围着赵负云的人名叫尤灵婆,她是尤湿婆的姐姐,性格同样的偏激,她觉得就是赵负云坏了大家的事,所以要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在阴无寿看来,让赵负云付出代价又怎么样呢?杀了他又怎么样呢?不会影响结局,只会结下死仇,到时即使找到了愿意出头的人,为了平息天都山的怒火,动手的人可能都得陪葬。 麻五郞也没跟这些人说什么,他直接来到赵负云的小院外面,坐在地上,将背上的匣子打开,里面一只淡金色的金蚕飞出。 一刹那之间,大家的念头像被某种东西给扯碎了一样,各种杂乱的声音出现,眼中出现了幻觉,像是有着无数虫子凭空而生,环绕周身而飞。 那金蚕飞入院中。 赵负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中翻涌的鬼云,就在这时,他的耳中出现了杂乱的声音。 然后眼中看到一片虫子飞了进来。 他心中一紧,这些虫子结成片,它们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某种咒音,直接撕裂着意识。 赵负云往后退,这一退便退到了那中堂的里面,退到了那‘赤君’神像的前面。 他左手虚握拳,右手剑指插于左手拳眼之中,身体微微的弯腰,右脚在前,成弓步。 那一片虫子已经涌了进来。 那虫子更多了,密密麻麻,凶戾之气扑面涌来。 他的心念紧束,剑指拔出。 在虚空里快速的划动着,横竖纵横交错九条线。 虚空里出现一道无形的红网,瞬间将那些虫子阻挡其中,之后又见他在虚空勾画了一个圈,将那些虫子都圈在其中。 “焚!” 火焰凭空涌生,那满天虫影在那火圈之中突然的燃烧起来,却又像是气泡一样的散去。 然而,却有一只虫子显露真身。 那一只虫子在赵负云的眼中,泛着金光,却是一片梦幻般的朦胧,赵负云在这一刹那,竟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道场里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竟是被一股黑红的灵光给冲开。 赵负云看到那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里面透出来凶戾光华。 他的耳中听到一个声音:“久闻天都山弟子法术精玄,那日偷袭于我,伤我蚕儿,今日,我蚕儿死中求活,自万千毒虫之中复苏归来,正欲领教天都山弟子的法术。” 这声音在院子内外瞬间震响,内外的人都听到,雾泽县的人,都看着那盘坐于小院前的人,油然的生出一股敬意。 赵负云没有说话。 而是伸出左手在腰间的针囊之中抽出一根火毫针握在手中,成拳,收于腰间,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着针尾,抽出,然后甩出。 一抹红色流光如红线,划出一条弧线,刺穿了虚空,瞬间扎在了那金蚕的额头。 那汹涌而来的凶戾之气瞬间溃散。 火毫针上面有火焰透入金蚕蛊的身体,金蚕蛊立即燃烧起来,掉落在地,颤抖着,发出怪音死去。 火毫针颤动着,拔起,化为一条红线落回赵负云的手中。 而外面的麻五郞惨叫一声,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一抹红光从天而落,刺入自己的意识深处,化为汹涌的火焰,他的意识在这火焰冲击之下,瞬间被焚灭。 突如其来的静悄悄,麻五郞身后的人,感觉到麻五郞身上的气息在极速的消散。 有人立即跑过去,喊着:“五叔、五叔,五叔……” “五叔死了……” “五叔被朝廷的人杀了……” 这黑暗的巷子里一阵骚动,却没有人出声。 大家都看向在场的那几位雾泽县修界中的主事人,就等着他们的号令。 显然,年轻人都心中有血沸腾,只要他们一声号令,就会冲进去。 但是阴无寿等几个老人却是忍着了,不过,黎黑皮却像是有些忍不了的说道:“麻五郞虽然总是躲在家里守着他的金蚕,但也是我们雾泽县有头有脸的人,就这么死在这里,不合适吧。” “那你想怎么样?”阴无寿问道。 “南陵虽然归顺于大周朝廷,但是从来没有说我们的人可以随意被他们杀吧,我黎黑皮走遍雾泽十八寨,从来没有过打不还手的时候啊。” 随着黎黑皮的情绪开始激动,他身边围着的几只猴子却是嗷嗷的叫了起来。 “黎黑皮,你不要乱来,已经死了一个麻五郞了,等吴府君来这里再说。”阴无寿说道。 “阴无寿,你怎么这么没胆了,吴府君来了会杀了他吗?万一吴府君为了交好天都山,将我们交给天都山呢?”黎黑皮大声的质问,却有一个冷哼声响起。 “呱呱噪噪的,怕这怕那的,我尤灵婆行走于这雾泽山河之中,天生地养,谁也不怕,看我的众鬼噬灵。” 这是一直不知隐于何处的尤灵婆的声音,尤灵婆炼就了一杆聚阴幡,所以可以养数十只阴鬼。 她话一出口,不等阴无寿说话,那天空里的乌黑鬼云已经朝着院中涌去。 同时,那一杆聚阴幡扎了下去,带起一片阴风,落在小院之中,一片鬼云随着一起涌入院中,而鬼云之中,有一个老太婆伸出手抓住了幡杆。 她原来一直藏在天空的鬼云之中。 只见她摇动那聚阴幡,阴风四起,那结在一起的鬼云,呈现着十余个形态各异的阴鬼脸面来。 尤灵婆突然发出一声尖嚎,这是阴灵尖嚎,可以直接伤人灵魂,是她拿手的法术,是她与阴灵相处这么多年来,才慢慢学会的。 同时,阴鬼形成的阴煞之气,如无形的浪一样冲进屋子里。 她看到一个即使在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看上去仍然优雅的青年,他像是自腰间,拔出了无形的刀一样,朝着自己这边一划。 她便看到一道火浪自屋子里涌出来,火浪之下,阴灵如雾见阳光一样,快速的消散。 而火浪根本就没有停,像是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些阴鬼,而是她。 她看到火浪之中,似有一个神人在俯视着自己,这一刹那,她被那神人的神威所慑,竟是无法动弹。 “焚!” 她耳中听到这个声音,然后整个人的意识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她发现自己的身上突然燃烧起来,不光是衣服,意识亦是着了火,从里到外,由外到里,突然从她的身上爆发出的火焰,自七窍,自毛孔里涌生。 院外有人站在屋顶看着院中。 看到尤灵婆的被焚烧死的那一刹那,惊的连连大喊道:“被烧了,被烧死了……” 阴无寿的脸色很难看,他明明是要避免大家与这院中的赵负云交战,可是接连有两人死去。 这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阴无寿,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心血估计也是冷的了。”黎黑皮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 尖锐而刺耳的啸音响起的一刹那,四只环绕着他的猴子,立即翻上了墙壁。 而他自己紧随于后,只一脚蹬在院子上面,便跃过了院墙。 四只猴子手里各持尖刀,朝着那屋子里冲进去。 黎黑皮看到院子里仍然在燃烧着的尤灵婆,心中闪过一丝的悲凉。 这尤灵婆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年轻之时也是艳冠雾泽,他心中亦是喜欢,只是那时年轻,一直以来都在修习役猴之术,所以没去追求。 后来尤灵婆修行了养鬼役鬼之术,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也更没有机会了。 可是现在,她只是地上被焚烧的一具尸体而已。 这些感慨在他的心中一闪而逝,他自己提着鞭子,紧随四只猴子之后,并大声的说道:“赵负云,自你来到雾泽之后,雾泽没有一日消停,你杀我雾泽同道,欺我雾泽无人,今日我要剁下你的头来,祭奠我雾泽死去的同道们。” 他说出这一段话之后,心中的情绪格外的饱满,心头那种被神威压制的感觉被冲开。 身上的法力涌动,四只猴子从四个角度,提着尖刀扑了上去,嘴里并发出怪叫。 而他自己手中鞭子一抖,啪的一声响之后,鞭子卷起朝着赵负云而抽去。 他知道这里是赵负云的道场,也知道,这里有火气浓郁,也感受到火焰之中的那种不可直视不可侵犯的神威。 但是他觉得自己训的猴儿是可以克服这些的,一直以来他都对于自己先前那一只猴儿死在这里耿耿于怀,觉得若不是自己大意,那只猴儿不会死。 所以这一次,四猴齐动,他自己紧随于后。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赵负云一声不吭的甩了下手,像是散花一样。 他看到了五点红光从他的手中洒出,然后立即听到自己的四个猴儿的怪叫戛然而止,同时四肢刹那之间便乱了,不知道腾跃走路了,一个个扑倒在地。 他心中一惊,那一抹线光已经穿过自己的鞭影,到了他的面前,他心中涌起那种死亡的恐惧,发出一声似壮胆,又似恐惧不甘的怪叫。 怪叫与猴子的叫差不多,然后他尽管急快的偏头侧倒地,眉心依然刺痛,他只是头才稍偏之时,便已经感觉到了痛,后面在地上翻滚躲避,只是惯性而已。 当他翻倒在地,躺平的看着天空的一弯月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神彩,瞳孔涣散。 赵负云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从四只猴子的眉心拔出火毫针来。 心中却突然生出感慨。 自己与他们本无怨仇,但是一些事撞在一起便形成了劫数。 红尘之中,恩怨纠葛,是是非非,谁也逃不过。 这便是红尘劫数。 15:驱 月光稀稀淡淡,带着几分晦涩的落入院中,却照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屋子里四只猴子倒在地上,眉心焦黑。 赵负云站在台阶上,院内院外,原本猴子的怪叫声与哨子声都消失了,这些声音消失意味着进去的人都死了。 外面的屋顶上站着有人,他也看到了‘猴爷’都未能够完全的进入屋子里,便翻倒在地上,他们看到火光闪烁了一下,黎黑皮便颤抖着一会儿,不再动了。 再接着看着一个道人,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从他的眉心之中拔出一根细细的针。 这一刻,他们觉得那个人真是太残忍了,一晚就杀了数位他们心中强大的存在。 他们需要恭敬而畏惧的人,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天都山人的屋,一进去就死着出来。 他太冷酷了,连头发丝都没有乱,身上居然没有沾上一滴血,拔出针来时,居然用手帕擦了一下针。 之后,就站在那些尸体中间,看着天空,居然都懒得看一眼地上被他杀死的人。 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涌生一种悲愤,又滋生一股寒意。 他们这些做小的人,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天都山在哪里,也不知道天都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只是听长辈们说天都山多么的厉害,但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显然,他们家的长辈人也只是知道天都山厉害,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今天,他们见到了。 对于赵负云来说,这些人的修行之法很粗犷,法术也一点都不细腻,在赵负云的眼中,即使是同样的法力,他也可以轻易的战而杀之。 在他们那粗犷的修行法与法术之下,是更粗犷的法术应用。 ----------------- 阴无寿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虽然麻五郞、尤灵婆、黎黑皮都是自己主动去院中,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未必有多少,甚至还有过争端,但是这么多年来,都同在这个雾泽,此时见其身死。 兔死尚且会有狐悲,何况是人。 他们感觉到了大家的情绪。 在他的心中地,雾泽县的人向来很野,外乡人来这里,他们从来都不服,常与人外乡人斗法赌生死,从不曾怯弱过,他们的眼中从来都是那种或阴狠,或蛮横,或是毒辣,从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心高气傲,视外乡人如无物, 有着一种,无论对方来自哪里,到我这里来,是龙得盘着,是虎都得卧着的,若有敢多哼哼几声,便让他们知道虫子的恐怖。 而现在,阴无寿感觉这些个年轻人的心气在这一刻像是打散了。 像是一个水泡被针而破了,其中的气飞散。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男子的沙哑的声音。 “我雾泽人饮九曲雾河水,从小养虫豢阴,不由高门庇护,不在意世事变换,我们只管过我们自己的事,可是不行,总有外人来这里,想要我们雾泽人屈服,想要我们跪下。” 阴无寿回头,看到月光之下,有一个高大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花白,一身白麻袍服,风吹来,白麻袍下露出一双腿,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雾泽长期处于一种湿热的环境之中,所以这里的人穿着都很清凉,自有一股野性的味道。 “阴无寿,我们雾泽人这么多的死在了这里,你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吗?” 阴无寿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人是比他辈份还大一辈的,名叫汤业,很多人都称之为汤师,又或者称之为鬼师。 因为他这一生养鬼无数,别人想养一只出来都要全心全意,小心谨慎,而他却是随便就能够养成。 还喜欢提携后辈,若是被其看顺眼了,便会送一只‘鬼’。 他之前就镇守在那个山洞之中,赵负云杀了的那一只阴鬼就是他的。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隐在黑暗之中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出来。这一片街上竟是密密麻麻,之前都躲在暗处,没有靠近。 “雾泽人,可以死,但不可以没有了筋骨。” 只这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似多了一股力量,一股气在心头涌动。 “汤师,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是啊,天都山又怎么样,我们就看看天都山怎么把我们这些人都杀光。” “天都山自诩名门正派,难道就是这样滥杀,这样强抢别的人东西吗?”黑暗之中有人说道。、 赵负云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他们的声音就在外面,而且很大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有些事有必要说清楚,不是自己要杀他,而是他们先进来要杀自己。 而且,他们这些人先杀了上一任教谕。 赵负云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剪好的纸人,朝着虚空里一挥,纸上笼罩着光辉,光辉之中有人幻化而出。 ‘纸人’来到院门边,从门缝之中挤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阴气森森的人,这个人乍眼看上去气韵还算清爽,但是赵负云却觉得,他阴邪内蕴,已经沁入骨髓。 “他以阴鬼筑就了道基!”赵负云立即明白了。 “诸位!”赵负云开口道:“我想,我们是不可谈谈……” 赵负云心中知道很难善了,毕竟自己已经杀了这么多了,之前还好,通过杀了他们之中的强者,而让他们的心气被破,有一种要退去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一来,便将这些人的‘心气’给激发了起来,他相信,只要这个人喊一声功入院中,这些人绝对不会有迟疑。 所以他便要出来谈谈,消除不了争斗,至少也要拖延一点时间。 “你杀我雾泽多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死吧!”汤业怒声的说道,而他说话之间,双眼如黑色的漩涡之中转动着。 他寄于纸人身中的一点玄光念头,瞬间被那黑色的漩涡吞入其中,纸人瞬间化为一张纸朝地上飘落。 而且,那黑色漩涡,朝着他本体侵袭而来。 他站在那里,却觉得有一双阴森的眼睛,透过虚空注视着自己,那一双黑色的像是有着无尽的魔力,慑人心神。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的,观想赤炎神君,他的眼神立即变了,仿佛有火焰自眼底涌起,瞬间将那点慑人心神的黑暗给排开,并且火焰朝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烧去,那两点眼睛快速的淡去。 赵负云眉头微皱着,他知道,这是那个‘汤师’的法术,有着慑魂魄之能,但是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这个眼神,邪而不寒,其中还有淡淡的火气。 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活了,赵负云转身回到屋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袱,从中拿出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面。 这时,外面的‘汤师’仍然在说道:“若想要别人高看我们一眼,自己先要争气,区区一个天都山下院弟子,就把你们吓破了胆吗?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好,既然不怕,那冲进这个院子,杀了里面的人,将他的尸体带去喂食你们的虫子。”‘汤师’大声的说道。 那些阴暗的巷子里有许多的人轰然应着。 尤其是那个韩小娘子更是解开虫袋,一群淡金色的虫子飞了出去,其他躲在黑暗之中的人,也放出了自己的飞虫。 又有蛇、蜈蚣等毒虫爬上了院墙。 阴无寿这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摇动着手中铃铛,然后一下他身后一直站立不动的那一具高大‘尸傀’便动了。 ‘尸傀’来到了门边,用力一撞,门便已经碎裂。 赵负云看到这一幕,心中生出离开的想法,但是又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战一下,这个自己建立的道场,有‘赤君’在身后,有七星灯阵在,对方人多又如何? 最先一批虫子飞了进来,他手指划点点,一只只的虫子在火焰之中燃烧。 但是其中却一些淡金色的虫子不是很惧那些火焰。 赵负云手一挥,十余根火毫针飞逝而出,扎在那些不惧火的虫子身上。 外面的韩小娘子脸色一白,她心痛无比,这些噬金虫是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养成的,总共也就二十余只。 有着不惧水火、刀兵特点,噬金虫曾被人用刀劈中过,只是看着在地上之后,便又立即飞了起来。 可是,这次却挡不住对方的针,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尸傀已经冲了进去,而赵负云已经诵念起了赤炎神咒。 屋子里的火焰涌动,恢弘的咒音在屋里随火光飞扬,赵负云站在那里,身上竟是散发着神威,外面的人看他站在那里,身上仿佛笼罩着金色的光焰,竟是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视之则心生虚惧之意。 阴无寿摇动着役尸铃,铃声密集如骤雨。 尸傀发出低吼,带着一身的尸腐臭气,便朝着屋子里冲去。 “焚、杀……” 赵负云连续两声,手指如刀拔出,挥落在尸傀的身上,尸傀身上涌动的黑气被破开,火焰似要附于其身上燃烧,然而那些黑气却又倒卷而回,将火焰浇灭。 就在这时,有一抹红光穿过虚空,扎在了尸傀的额头。 尸傀身上的黑气竟是根本就无法挡住那根针。 针刺入眉心的一刹那,后面的阴无寿便感觉自己对于尸傀的控制力在极快速的散去。 “焚!” 针下有火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火焰在尸傀的眉心出现闪烁着火焰,尸傀仿佛极为痛苦一样,发出怪叫,阴无寿竟是无法驱役。 他这一刻无比的憋屈,因为他觉得这个天都山的赵负云其实也没有多少玄妙的法术。 看了这么久,他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下而已。 一种未知的‘火咒’,这火咒让人内外焚烧。 一种就是御针之术,针上附着‘神火’的力量,针的伤害其实也主要是其上附着的神火的力量。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赵负云会的法术,非常的单一。 可是是这样单一,自己却根本就挡不住,对方的火焰一起,针一落,一切就都结束了。 阴无寿仿佛看到了死亡,他努力的摇动着役尸铃,让尸傀去冲到屋子里去,而他自己则是往后退,想要摆脱。 火焰随着赵负云的挥手,而扑在尸傀身上,尸傀瞬间燃烧了起来。 ----------------- 汤业在阴无寿驱着尸傀冲入院子里时,嘴角却是已经泛起了一丝笑容。 他看到了顷刻之间便已经发生的大战,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得了一门功法秘籍,名叫《火魇魔祭养术》的书,从名字就知道是一本什么书。 秘籍里清楚的写着,若想培育一头火魇魔,需要用被火焚而死的怨灵培育成‘火鬼’,再用火鬼吞噬火性神魂,可使火鬼化为火魇魔。 一直在寻找着那种火性神魂,发现赵负云之后,他觉得赵负云修行过程之中,神魂浸染赤君神意,一定合适。 他决定让自己的火鬼吞噬了赵负云的神魂之后便离开这里。 因为天都山要来人了,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都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他觉得天都山坏他机缘,自己从天都山弟子身上拿点东西,天经地义。 现在,这个天都山弟子正被缠住了,正是机会。 16:尸满堂屋,道人眠 院中,屋子里,那些蛊虫前扑后继的冲进去,却在屋中那恢宏的‘赤炎神咒’的火焰之下燃烧。 他坐在那神像与一簇灯光前,灯火光芒在他的身后涌动,那涌动的虚无火光里,仿佛有火焰神人勾勒出来。 修行的道行境界,要转化为法术以及各种施法技巧,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要正确的训练和长期的努力。 所以一门法术的强弱,根本就不是恒定的,需要看当时的环境,需要人的施法能力,和专注力。 首先合于环境,比如现在的道场,就是他自己创造的一个完全适合自己施法的环境。 专注力这一点,他在天都山之中花了很多的时间训练,无论是学习的时候,还是施法的时候,可以让自己不容易被打扰打断。 还有便是技巧,比如分念,一心多用;比如让自己的法术更远;让自己的法术能够虚实转换,比如让自己的法术有层次有序而不乱。 这些技巧的名字在天都山之中有相应的名字,分别是:冰心、一念分生、念寄幻化,多念分至、摄念擒拿、栉比鳞次、层叠浪涌、虚实变换、万流归宗,法力洪流等。 这些是他这个阶段,可以修习的法术技巧,他都已经修成了,这又不像是法术那般可以随便展示的,所以知道的人极少。 至于修行法和法术,这十多年的时间内,他的主修功法是《玄感阴阳养气诀》,主要法术则是‘火符’,‘火符’晋升为‘神火符’,‘神火符’再晋升为‘赤炎神符’。 无论是他的心中,还是天都山的道师教导,都会说,每一种法术都有着其特性,但是威力从来都是由小到大,由浅入深,需要自己的理解,需要多练多感悟,才能够让一门法术变的强大可怕。 若都是浅尝辄止,那就会成为一个什么都会一点,却没有一样是能够定鼎乾坤的人,天都山道师说过,诸法起于心、合于五行,会于象,所以皆有相性,有相生相克,可是真正的强者是一道法,却可以会任何法,不是别人克他,而是他克别人。 除了主修的火符法术之外,他还学了嫁梦、山镇、魇胜、法咒、御剑,符箓、请神,刀兵诀。 当然,除了修行根本法,法术和施法技巧之外,还有各种道论。 这一切,都将在今晚验证,看是否能够转化为与人绝争一线的能力。 阴鬼并不直接进屋,而是趴在屋顶,瓦片上,趴在窗台的阴影里,它们将整个屋子都包裹着,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的阴气,竟是凝成了水雾从瓦面的缝隙之中滴下。 赵负云的并没有抬头去看,但是他的感知之中,头顶黑压压的,阴沉沉的,像是屋顶随都要塌下来一样。 阴气在压制着屋里神火的光辉,这让赵负云像是背负着重物前行一样。 他手指点划,各种各样的虫子在火焰之中焚烧,蛇、鼠、蜈蚣、蝎子、铁线虫等,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一靠近,便被火焰吞卷焚烧。 那些蛊虫也并非一股脑的乱冲,而是有着秩序,如排兵布阵一样,有先有后,有些在空中飞,有些在地上,它们或是聚于一团齐头并进,又有些则是偷偷摸摸的,又或者是藏于窗台的后面,如箭矢一样的激射进去。 这些虫子前进如兵法一般,奇正相合,相互遮掩前进。 这是它们后面有人操控着,集体的发出各种虫鸣,那些蛊虫的凶意,竟是将火光冲开一片,直冲堂屋深处的赵负云。 那种混合成一片虫鸣声,像是有着某种魔力,竟是让赵负云的意识在这一刹那有些动摇。 不过,他曾努力的练习过自己的专注力,为了让自己不在施法的时候被人打断,他训练之时,先是蒙着眼睛施法,然后让人拍打自己。 这种将自己完全交付于别人的感觉,很不好,若是别人突然之间想杀人了,那自己就要被杀了。 赵负云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在那种情况下,时常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所以他的施法常常会被中动,因为只要别人突然的拍自己一下,自己便会有一种惊怖感,但是通过不断的训练,虽然仍然会恐惧,但是施法却不会断了。 慢慢的,他让人用针刺自己,又练习一边走路一边凌空画符,一边走路一边施法,一边与人说话一边施法。 只有不断的反击和施法才能够摆脱自身的危险,若是断了法术,大喊大叫,乱跑乱逃,只会死的更快。 只见赵负云,手指在虚空里划动着,层叠的火焰如浪一样,将一些蛊虫淹没,或是口念‘焚’字,让火焰再添加威力。 而那些火焰也是一层层,如浪花冲撞在虚空竟是会翻卷回来,将一些躲过前面一轮火烧的蛊虫烧死,火浪绵绵不绝。 有时候,火浪看似有空隙,又都恰好的挡住了。 蛊虫如兵。 而赵负云御火亦如用兵,松紧有度。 突然有一道红光像是皮筋一样的弹射出来,这是一只埋伏了很久的铁线虫蛊,若是被其咬中,它会立即往皮肉里钻,即使是筑基修士,恐怕也要去了半条命。 而且,即使是它没有钻入身体之中,只是钻进去一点点,被截断了,它亦能够活着,与一整条进去了也没有多少区别。 在这一道红光弹出的一刹那,又有一条赤炼蛇从角落快速的游走。 那铁线虫蛊的偷袭,让人猝不及防,然而真正的杀招却是那赤炼蛇蛊,赤炼蛇蛊是用秘法培育而成,其身中蕴含着火性,鳞甲都是赤红的了,对于火焰的抵御能力极强。 火浪焚烧着那些蛊虫之时,赵负云对于那突然弹射而出的铁线虫蛊,似乎有些慌乱。 剑指在虚空里划了一道,铁线虫蛊竟是没有直接燃烧,而是掉在了他身边不远的桌子上,蠕动着,似还要积蓄力量再弹起。 也就在这时,那条赤炼蛇悄无声息的游到了他附近,弹出,如一道红光朝着赵负云咬来。 然而赵负云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捏着一根火毫针,如针炙刺穴一般的朝着赤炼蛇弹出手中的针,那火毫针穿过虚空,竟是不偏不倚的就扎在赤炼蛇的头上。 同时,他自己又后退了一步,那赤炼蛇则是正好掉在他面前的地上,身体疯狂的扭动着。 火毫针一破对方护身气机或硬壳,神威亦将破灭其身中意识,人 没有人知道,其实赵负云一直都非常的怕蛇、鼠、虫这些东西,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种恶心又是带着让他恐惧的感觉。 此时的他一口气提在胸中,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像是因为躲过了杀招,又因为被这蛇近身而听到了一样,整个人的气势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屋顶的响起一声‘咔嚓’声响。 屋顶像是无法承受上面的巨压,有一块地方坍塌了下来。 瓦片,灰尘坠落,灰尘涌开,这一刻,竟是无法分辨是灰尘还是那鬼雾。 阴鬼随着瓦片的掉落,一起涌了进来,又像是有人将它们推赶下来,只一刹那,这一屋子的火光被突如其来的庞大阴气一压,便迅速的暗淡下来,就在这时从那屋顶有冷风吹进来,原本已经被压的要灭的灯火,一刹那之间便灭了。 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 就在这时,从屋顶的破洞里有影子钻下,那影子竟像是长了红色毛的猴子,但是又没有猴子的面目,有些虚幻不实。 它一出现,便朝着赵负云扑去。 这是汤业的火鬼,他这火鬼已经可以在日光之下行走。 他曾以这火鬼扑杀过许多人,所以他对于自己的火鬼是有自信,尤其前面已经创造了这么多的条件,现在正是好时机。 所过之处,那些阴鬼纷纷避让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赵负云的手上涌起了一团耀眼的金红光辉。 同时,他的双眼之中,也似有火光透出。 “就等你!” 这是赵负云的声音,声音之中充满了那种自信、哪有半点畏惧,他像是一个垂钓高手,终于等到鱼儿咬饵了。 他手上的金红火焰是一道‘赤炎神火符’,而他施展此符箓时,同时‘请神’赤炎神君存身,又同时用法力涌流的施法技巧。 这法力洪流是相当于搏命的手段,是将自己身中的法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喷涌出来,使得法力像是洪流一样。 而最后的用法,则是刀兵决。 请神赤炎神君,施赤炎神火符,法力洪流的技巧,合以刀兵诀一起用出。 这赤炎神火符挟在他的指间,划过虚之时,像是小太阳突然在这个黑暗屋子里绽放。 那长红毛的火鬼猝不及防,瞬间撞在了那火焰里,发出一声惨叫,竟是瞬间被烧成了青烟。 屋里其他的阴鬼,在光芒的照耀之下,亦是如此。 屋顶上有人惨叫一声,随之便是有人滚落的声音,砰的一声,有人从屋顶滚下掉在了院子里。 赵负云伸手在旁边的灯盏上一挥,挥出了一团风,然而那风却似带着火气,将那灯点燃了。 而火光又像是会传染一样,一盏一盏的相继复燃。 屋子里复归光明,赵负云一步步的走出去,脚下都是虫尸和蛇尸,他小小的不踩到它们。 来到外面的台阶上,耳中听着外面的风声,风声之中有着压抑而浓重的喘息声,那些喘息是外面驱虫役鬼之人。 汤业努力的翻个身,那与他神魂相合的火鬼死去让他受了重创。 他努力的挣扎,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的又倒在地上,一头白发早已经散了,显得极其的狼狈。 “天都山弟子来这里执掌教谕,难道要不教而诛吗?你们名门正派弟子,岂能杀一个失法之人。” 汤业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的说道。 赵负云手指一弹,火毫针便如一抹流光刺入了汤业的眉心,金色的火光在他的眉心一闪而灭,汤业仰天而倒,却又靠在墙壁上,缓缓的滑坐下,两眼圆瞪,还有着不可置信之色。 “以你之死,将教会雾泽人懂得什么叫敬畏,这样他们将会认清自己!”赵负云淡淡的说道。 他说完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将那椅子上的蛊虫尸体扫开,然后在那里坐下。 刚刚最后施符法,用尽了他的法力,此时虚弱疲惫,头还有些痛,可是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休息,却没有一个人敢再窥视。 黑夜依然没有天亮,泛着金光的灯火静静的燃烧,照着一地的尸体,照着一个人在这有着一地尸体的屋子里,不一会儿发出轻酣声。 17:荀兰茵 立在云头的庄心妍,虽然觉得很快,但是她知道,现在再快也没有多大的用。 因为最危险的时间,在自己赶路来飞龙山时就过去了。 她不知道赵负云有没有出事,不由的想,若是他没有逃得出来,大不了将来也帮他报仇好了。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个让她感到害怕和愤怒的女道人,心想,他是天都山弟子,报仇也轮不到我报! 驾云如流风,她看到一只鸟被超过,鸟儿似乎发现了云中的人,吓的连忙往下方的山林中钻去。 然后,庄心妍便看到了雾泽县。 从天上看雾泽县,就是在一处大的山坳中,并不像自己家乡那样建立城墙,更没有其中的纵横成格的街道。 这里每人都围一圈地,人与牲畜都住在一起,而且她还很清楚,这里很多人都养鬼养蛊,还养尸,没有一个正派修士。 就是这种地方,葬送了自己那位一心想要振兴家声的哥哥。她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才让自己的哥哥分到这里来了。 以哥哥那骄傲的性子,是主动应和‘道子新政’的,在被分到了这里之后,根本就不会去要重新分配。 云头快速的下降着,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正要指一下方位,告诉这个天都山女冠赵负云在哪里,却发现云头直接降到赵负云所在的小院里。 她很快明白,这个天都山女冠一定是看到了赵负云屋子里的火光。 她站在院中,环顾四周,发现地上满是尸体,有人尸,但是更多的是蛇虫鼠蝎之类的蛊虫。 院子里还好,而屋子里,那些蛇虫鼠蝎蜈蚣遍地都是,红的、白的、绿的、黑的、花的,各种各样的铺了一地。 而其中有一个人坐在一张可半躺着的藤椅上,正静静的酣眠。 从这就可以看出,昨天晚上的战况多么的激烈。 她觉得,恐怕是这县里的蛊虫都到这里来了吧。 一阵焦臭的味道,在这屋中充斥着。 屋顶有破洞,一缕阳光从中照进去,与那些灯光缠绕在一起,韵染成金色。 她想开口喊人,可是女冠却已经伸手制止了她。 女冠走进去,里外的走了一圈,来回的打量着,说道:“一个荒蛮之地,却差点在这里丢了性命,如果你死了,这整个雾泽县的人一起陪葬,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道师不是说过,这些左道旁门,不过是土鸡瓦犬,不值一提的吗?” 不知何时,赵负云居然已经醒了。 他站起来,身体还有些发虚,脚有些软,头还有些痛,他朝着女冠躬身行礼,作道揖。 “弟子赵负云,拜见荀师。” 面前的人,正是道院之中诸位道师之一,名叫荀兰茵,是天都山中少见的女筑基修士。 不过,在离山之前,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看到过这位荀师了。 此时再见,却感觉她身上的威势更重了的感觉。 尤其是她头顶的那一顶红色道冠,让她原本素雅的气韵之中,生出一股惊艳感。 “哼!”荀兰茵轻哼一声,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极不满意。 “我可以不将这些虫子阴鬼放在眼中,你又有何法术敢如此想?”荀兰茵转身斜眼看着那一尊赤炎神君像,说道:“就凭这一尊神像?就凭这粗糙的七星灯阵?” 荀兰茵在道院之中教的道课便是阵法,他知道,在荀道师的面前,自己这个七星灯阵必定是粗糙的。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服的,可能这个七星灯阵摆的并不够好,他自己也还清楚,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手上根本就没布阵之器让自己发挥。 “我知道你不服,但是你让这样的一个蠢笨的女人,来飞龙山送信,就相当于交出自己的半条命。”荀兰茵的话,让庄心妍有些炸毛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当即便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荀兰茵一眼横了过来,她顿时泄了气,由原本的高声改为低声说道:“我一路跑去,一点都没有停歇,找不到洞府,也不能怪我……” 她的话没有人理。 荀兰茵却又继续说道:“你在看到这里有疑似洞府之后,第一时间就应该传信回山,而不应该在这里等,山中自会下达探索任务。” 赵负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而已,但是现在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心中一转念就明白,自己这是还没有把自己与天都山当成一个整体。 每一个从天都山下来的弟子,都是天都山的眼、耳、手、鼻,看到听到了的一切,都可以传回天都山中,而那山中的天都山宗门,便相当于脑子,他会去再分析,然后分派人去做事。 赵负云还没有说话,荀兰茵又开口道:“臭哄哄的地方!” 说着,她一挥衣袖,虚空里仿佛起了水浪,无形的浪花在这屋子来回的冲卷,地上的尸体,都被卷入无形的水浪之中。 又见她伸出手,那无形的浪花朝着她汇聚的地方而去,而在这水中,却是有着无数的毒虫尸体,这整个屋子被洗涤一清。 赵负云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羡慕,荀兰茵的手段让他有一种雾里看花,根本就看不真切的感觉。 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玄妙法术,而自己的法术,只是粗浅的法力应用罢了。 明明那么多的尸体,可是却都被挤压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水球之中。 又见她将那水球朝着空中一抛,从那破开的屋顶处直上天空,朝着远空而去,落在了县城外的那一条九曲雾河之中。 轰的一声炸散开来,无数的蛇虫鼠蝎蜈蚣的尸散在水面上,还有几具人尸,散在河面上。 远处,有一团黑云滚滚而来。 那些黑云像是活的一样,在风中张牙舞爪。 黑云之中有两人立于其上,一个是一位黑袍修士,带着几分书生气,几分中年人的英俊,却又有着几分阴沉的人,他名叫吴州,少时慕道与人结伴访名山。 然而,与他结伴同行之人拜入山门,而他自己却没有,心中气闷之下,冒险进入一处毒障遮掩之地,却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一个洞府,获得了一部《豢阴真经》,凭此豢阴真经,他开始走上修行之路,并且一路畅通。 于是他爱上了寻找洞府之事,因为他在这过程之中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一次他听旁边的雾泽蛇奶奶说,雾泽县出现了一个未知年代的洞府,所以便来了。 但是他并不是立即就来,而是在问清了情况之后才慢慢悠悠的来的。 因为他不想来得早了,那个天都山弟子还没有死,或者是正在将死之际,如果自己在场就不好说,天都山到时可能会认为是自己杀了他们的弟子,可能会被迁怒。 所以他希望自己到的时候,这个天都山弟子已经死了。 只是,他来到雾泽县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情况。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是一场大火,烧透了这个雾泽县。” 吴州听着黎勇的讲述,心中惊讶,这个天都山弟子竟有这样的本事。 “天都山来人了?”吴州再问道。 “是,来了一位……女冠!”黎勇从心里翻了这个形容词。 “来的倒是快。”吴州说道:“走,去看看,是天都山哪位高修来了。” 吴州很快便来到了赵负云所在的小院,黎勇上前推门,然后退开,吴州先进去,后面是蛇奶奶,再就是黎勇。 吴州一眼就看到一个站在台阶上的女冠,那女冠一身玄黑法袍,双手自然下垂,笼于袍袖之中。 一对凤目含煞,挺秀的鼻子,淡红的唇,微薄。 前额和两鬓的头发都盘结在头顶,套着一个红色的发冠,脑后柔顺的黑发披于肩背上。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黑色的,高贵的仙鹤。 吴州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如果见过的话,他绝对会记得。 “南陵府吴州,见过道友。”吴州先开口说道。 “天都山,荀兰茵见过道友。“荀兰茵也回答道,说完依然和之前一样,审视着三人,没有半点的遮掩,就是这么直接。 旁边的庄心妍看着这一幕,原本被对方轻视侮辱的感觉,不知为何突然淡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荀兰茵不仅是针对自己,对别人也是如此。 跟在最后面的黎勇心中有些害怕起来,因为这个天都山的女冠气势太强了,她站在那里,竟是让他觉得吴府君都暗淡了。 吴州的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说道:“我曾听闻,有鹤立于枝头,傲视一切,自认为自己与仙同,却不知,它在一些人的眼中,只是一只羽毛漂亮些的鸟而已!荀道友,你觉得呢?” “地上的虫子,永远是虫子,即使是破茧化了蝶,也只能够在地面上低矮的花丛之中寻觅花汁,永远飞不上云端,见不到苍海,承受不起真正的风雨,生命短暂,所以他们连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受不了。”荀兰茵淡淡的说道。 后面的赵负云心中感叹,这位荀师的嘴巴还是那样,刻薄如刀。 以前只是对下院之中的那些弟子们,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对别人也是如此。 18:迫其出手 吴州遇上过很多让他很气的人和事。 但是如今天这般的言语如刀,极尽嘲讽之能的女道士,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在他的认知里,这般的人大多是那种低层,不知天高厚,脑子进了‘虫子’,心里有问题的人才会这样。 可是这个天都山的女冠,已经足以镇压一地,这样的人物不应该表面永远都是和和美美的,永远不撕破脸面的吗? “吴某可不曾得罪过道友,道友为何如此刻薄。”吴州决定缓一下,他心不由的想难道自己曾几何时得罪过她? “何谓刻薄,不过是你心胸狭隘罢了。”荀兰茵说道。 吴州心中气恼,只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退了一步,对方却依然咄咄逼人,压着怒气问道:“荀道友莫不是自持天都山法术玄妙?” 荀兰茵却是淡淡一笑,说道:“天都山法术确实玄妙,然而吴道友是因出身寒微而法术浅薄而自卑呼?” 吴州心中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怒指荀兰茵,说道:“好,今日吴某,便要好好的领教一下天都山法术。” 听到这时,赵负云已然完全明白了,荀道师这是要逼对方出手了。 荀道师在他的心中,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都是言之有物,比如说人法术如何,会顺势指着哪里不好了。 而对于这个吴州,却是步步紧逼,像是拿着一根针,不断的在刺着。 他明白了荀兰茵是要在入那个洞府之前,先把这个吴州赶走,免得他要一起进去,堵住他说一起探寻的嘴。 “很好,荀道师,锅中食物,不与人分享之理,您是懂得的。”赵负云心中想着,便没有开口去打圆场。 荀兰茵听到了吴州的话,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神却在说:“你尽管出手便是了。” 吴州被她那个斜眼一瞥,又微转头看天空的姿态给气的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念头一起,他脚下的影子在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竟是从倒印在地上的单薄之态,快速的饱满立体起来。 黑黑的影子在一刻快速的清晰,变色,原本纯黑的样子,变成了青色,并且拉长拔高,成长为一只青面恶鬼,其上身清晰,双手粗壮而长,五官清晰分明,一对青中泛血色的眼睛。 那鼻子如牛了鼻,嘴宽而大,遮不住里面有锋利的牙齿,没有眉毛,周身无毛。 他下身齐腰处,便又与地上的影子黏连在一起,像是蛇尾一样,仍然处于虚化的状态。 整个小院之中都阴风乍起,原本还是闷热的天气,瞬间变的阴寒而晦暗起来。 这影子所化的恶鬼一出,头顶便开始汇聚雾气,遮蔽阳光。 在吴州背后的蛇奶奶与那黎勇,脸色大变,她们连忙退到小院外面去,不敢在院中停留。 赵负云只一眼,便已经知道,这鬼若是再进一步,便可完全的化形而出。 到时,便可附身于神像之上,食人间香火,可称鬼神。 那一股邪恶凶煞之气扑而来,不由的退了一步,想再多退几步,荀兰茵却是微微回的看了他一眼,这让他原本想退的心已经收了起来。 因为,天都山之中常说的一句话是,修行不仅是有静心存念炼气,还有一种就是在遇上危险之时,要如礁石立于风浪之中,持念立身,以对抗的方式坚守,如此方能够让自己的法念变得更凝炼和纯粹。 他没有动,那恶鬼的气势,像是巨浪一样的拍来,他在这一刹那之间,观想赤炎神君,沟通了身后赤炎神君像,身上的玄光涌起,玄光之中金红的光辉让玄光变的明亮如焰火。 然而在那青面恶鬼的凶煞之气下,他身上原本无形的玄光,竟如烛火一样在风中被吹得倒向一边,随时都像是要熄灭了去。 他在这一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紧紧的把持着自身意念,然而突然有恐惧在心中快速的蔓延,他面对着恶鬼的那一面的身体正快速的变的寒冷,甚至麻木。 突然,那青面恶鬼张嘴一吸。 “嘶!” 虚空里的狂风乍起,屋子里的灯瞬间灭了,而他身上的玄光与那神像上的光辉,竟是在这恶鬼的吞吸之下,要要如那灯一样的散灭。 同时,他的身体竟要随着那吸力而被吸走,像是站在一个漩涡边缘。 这种吸力,不仅有外面风吸,还有那直接作用于神魂吞吸。 而且恶鬼也不是针对赵负云,他只是边缘的余波,真正的目标是荀兰茵。 “定!”他这在一刻,施展了‘定’字法咒,只为了定住自己的身心,同时观想自己是一块礁石。 赵负云那将要被吸散的玄光,在这一刻止住了。 他努力坚守之时,荀兰茵的身上同样的涌生了清光,只是那清光却是玄蓝之色,一种冷艳的辉光,在吞吐之中,同样的被拉扯着,只微微向前方有倾向,并不像赵负云这里都被扯成了一条线光。 “呼!” 恶鬼吐出一口气,一股带着黑煞的风自它的嘴里涌出。 也就在这时,荀兰茵动了,只见她一直垂于衣袍下的手抬起,凝如玉脂的手出现了,玉手指朝着虚空里一指,嘴里吐出一个清脆的咒音。 “定!” 只见她指尖的光辉炸散,随着法咒一起,钻入了虚空,一刹那之间,虚空凝结,那能够吹散人神魂的恶鬼在这一刻定止住了。 而且定的不仅是这恶风,似乎要将那恶鬼与吴州本人也一起定住一样。 只见吴州换脸色微变,他感受到了来自冥冥之中的一股强大的束缚力量,他心中念头不断的朝外拱动着,头顶那青面恶鬼,像是一个气球被无形的手捏着,正不断的变换着形态。 就在这时,吴州张嘴发一声吼,头顶的恶鬼亦是同步。 那一定止虚空的力量瞬间被破开,赵负云的耳中听到吼声了,但是那吼声只是一闪而逝,因为他又听到了荀兰茵的法咒声。 “摄!” 这一个‘摄’字一出,声音像是被‘摄’走了一样,这一方虚空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静的可怕,静的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而赵负云看着荀兰茵那张开的五指,只觉得她的这一只手,像是将那些声音都抓到了手上,并且自己都有一种要被她的玉手摄入掌心的感觉。 说明一下 我看到不少人说我太监了很多没有完本的,乍眼看好像是,但其实不然。 其中关于太监书的原因,我要说一下,有内在有外在。 第一本书,人道纪元,纵横首发,完本。 第二本书,黄庭,华夏墨香首发,完本。 第三本书,剑种,纵横首发,太监。 第四本,众妙之门,华夏墨香首发,合于创世后又写了一段时间,太监。 第五本:白骨道宫,完本。 第六本:玄门封神,太监。 第七本:我是灵馆馆长,太监。 第八本:道士夜仗剑,完本。 这些书里,其中剑种、众妙之门、玄门封神、我是灵馆馆长,四本是太监,完本的是人道纪元、黄庭,白骨道宫,道士夜仗剑。 当然,你要完本的书是烂尾也罢,只能够说我写作能力有限。 这里说一下太监的四本书。 剑种大家是看到了我写书的顺序,这本书是我在华夏墨香写黄庭的时候,抽空在纵横写的。 我先写的黄庭,但是华夏墨香这个网站一直没有开站,只是交稿,这种情况,写着容易失去激情,所以我开了一个马甲写了剑种这本书。 黄庭我是买断,写就有钱。 剑种我是用马甲分成,里面除了读者打赏的一些钱,并没有赚钱。 要知道当时我黄庭三十八块钱一千字,一个月交稿十万,一个月三千八,再交点税,也没有多少钱,按理说,我应该努力写黄庭,随便水,解决温饱再说。 但我就是那种写书没有激情和感觉的时候,就写不去的人,所以我停了一两个月黄庭的稿子写了剑种,而剑种分成,毛钱没有。 后面华夏墨香网站上线了,这边的网站不许我再写剑种,我也只能断了剑种。 再说众妙之门,众妙之门是黄庭完本之后写的,也是华夏墨香的,是我查资料最多的一本书,清末的历史人物,我给他们都改成了有修行的人,属于结合历史的一本仙侠志怪类小说。 但是华夏墨香关闭了,合并到创世,我能够有什么办法,以前和华夏墨签订的合同里很多扶持的条款都没有了。 众妙之门并到创世之后,这边要我完本,我也没有办法。 而玄门封神和我是灵馆馆长,就是人物写飘了,不是我想要的,后面剧情不接地气,人物越写越单薄了,难以写下去,所以太监了,这是主要原因。 所以,我主观上就太监了两本书,完本了四本书。 而且,道士夜仗剑里对于玄门封神与我是灵馆馆长这两本书都是有交待的,如果不知道的,说明没有看道士夜仗剑,没有看到最后,就说我道士夜仗剑是太监的说法是不可取的。 而且,我从道士夜仗剑的数据也能够看出来,后面大家已经不想看了,我也说过想写到三百万字,但是实在是写不到啊,到最后估计会写成了一坨屎,又会有人说,不如早点太监,至少心中还有一个念想。 写的不好了,就结束,我觉得是应该的。 最后,求一下票,我也不说这本书写多少字,也不承诺什么,大家也不要问,上本书就是有人问了,我就脱口而出说写三百万字。 这就像是,两个相爱在一起,激情满满时,都说要白头到老,永远相爱,但是最后分开了,我们也不能够说,他们一开始说要白头到老,永远相爱是在骗人吧! 因为他们那个时候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是真心的,也确实期望自己能够这样。 我们在年少时的梦想,都是最纯粹的,但是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之后,都会发现与自己少年时的梦想不符合了。 我写书最开始的想法,也是最纯粹的。 当我们发现自己的人生走偏走错了,一定要有重拾梦想的勇气。 我写一本书,就像是人生一样,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写偏了写错了,就停下,再写一本。 总有人说人生是不能够重来的,是无法停止,是单程票,但是当我们有梦想,就有一个锚定点,就可以永远有激情,永远可以停下来整理心情,若是觉得有偏差了,就在那里画一个句点,然后再出发。 当然,有很多作者说能够写到多少就写到多少,我很佩服,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祝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永远不迷茫!永远有再出发的勇气! ——亲吻指尖 19:凶险斗法 赵负云只知道荀道师的阵法理论高深,但是从来不知道,她法咒的亦是如此的强大。 一个‘定’字咒,便定止虚空,一个‘摄’字咒,便能够摄收所有声音。 又想到之前她以水浪洗涤整个屋子,最后将那些虫尸人尸都收入一个水球之中,也是‘摄’字法咒的一种应用。 赵负云站在身后,都有一种要被她的玉手给摄入掌心的感觉,而对面的吴州,那种感觉更明显。 他只觉得,荀兰茵的一只手有着某种神秘的魔性,自己的青面鬼都有要脱离自己,投入其中手中。 他看到对方掌心之中,却仿佛看到一个玄妙的‘摄’字,在吞噬着一切。 他感觉自己整个像是被吸住了,被黏连住了,那些玄光像是成了一种树胶,粘着自己的肉身和神魂。 而他的神魂已经合入了青面恶鬼身上,那青面恶鬼便是他。 他闭上了眼睛,要不然的话,他认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被无形的力量所摄出眼眶。 而他头顶的青面恶鬼的一对眼睛同样的闭上了,额头却突然裂开,里面出现了一只漆黑的眼睛,黑色眼睛的眼开的一瞬间,赵负云仿佛看到一个诡异的黑暗世界在眼前展开。 只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了自己屋子里,而是堕入了一片黑暗而邪异的世界,周围黑暗之中仿佛有东西在快速的滋生。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有东西一步步的靠近,他感觉自己突然无法呼吸,似有什么钻入了自己鼻子里,朝着喉咙里钻,还有东西朝耳朵里钻,从眼中钻。 他立即观想赤炎神君像,但是他的心灵,却像是被阴冷邪暗的东西侵蚀了,黑暗压下,火种竟是无法滋生。 内神受制,外神赤炎神君竟是无法入驻其身。 就在这一刻,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请赤君借火一用,……火!” 这是荀兰茵的声音,随着火字一出,他那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中,出现一点火光从天际坠落,火光过处,留下一条火线,那火光如烧黑幕一样的,快速的焚烧着黑暗。 黑暗快速的消失,他感受到了温暖与光亮,见到了自己仍然还在这里,刚刚的那一切都似幻觉。 他感受到自己身后赤炎神君涌动的炎辉,又看到一点金色火光被荀兰茵捏在指间,映耀得她的脸竟是格外的冷艳。 只见她曲指一弹,那一点金红的火光如流萤般的飞出,吴州站立不动,依然闭着眼睛,但是他头面那巨大身躯的青面恶鬼却是张口一吐,一团黑色污水喷出。 金红色的火光落入污水之中一闪便已经灭了。 那黑色的污水朝荀兰茵喷涌而来,荀兰茵手一指,竟是要去将那些水都摄住接入手中。 吴州心中冷笑一声,他是从底层杀上来的,心中虽然明白那些大派弟子的强大,他们有着更完整的传承,法术玄妙精微,但是他内心深处又不服。 他自己几经生死,斗法更是狠辣,法术邪恶,亦曾杀死过大门派的弟子,所以他的心中还是有一份骄傲的。 他自初入修行以来,原本神秘难见的修行世界,便在他的眼中展开了,于是他便在整个南陵遍访洞府,在这里学个一鳞半爪的法术,在那里学个一句两句的,慢慢的,他的法术与修为越来越高。 因为遍访洞府,但凡学到了一点,都称其为师,初时那些洞府的洞主不在意也不承认,但是在吴州名声大了之后,便又都欣然接受了。 所以,他在这一带的身份慢慢的水涨船高了,随着那些老修去世了,他的年纪上来之后,竟是已经成了南陵第一人,在归顺大周之后,也顺利的成了南陵府的府君。 只是他做为府君,只是要大周国的一个身份罢了,他真正的行事方式还是极为江湖化私人化的。 尤其是在听说这里有洞府之后,更是一个人前来,他觉得天都山的人不会这么快来。 天都山离这里遥远,送信岂是那么快就能够送到的。 可是他来了,天都山人就也来了,并且来的更快。 所以他来这里除了探一探底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共探洞府,毕竟能够这么快就来的天都山人绝不会是低阶的弟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确实是一个高阶修士,可是不等他表示共探洞府的意思,对方的言语便如针一样,一针针的刺来,让他气愤出手。 而一旦出了手,他便要尽展本事。 他的鬼灵吐出的那一口污水名叫秽神恶水,肉身沾一点便要腐烂全身,除此之外,还能够污人法力。 人身法力由本身精气与神念凝结成玄光,聚散由心,无形无质,岂是那般容易受污的。 但是有些东西就是能够污人法力,能够顺着法力,侵入人脏腑,所以便有了玄光合煞这一步,天地之间形成的真煞合入玄光之中,可以有效果抵御这些污人法力的脏东西。 吴州对自己的这个秽神恶水有自信,这是他采数种阴邪之气混合蛊毒而入恶鬼之身,以鬼身融炼成,这是他极少示之以人的秘法,用之便是必杀。 那乌黑的水光被荀兰茵摄入掌心的那一刹那,荀兰茵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她的手掌快速的变的漆黑。 因为是从上到下,当那手无法接住之时,便浇了正着,在赵负云与吴州的眼中,荀兰茵的那光洁的脸,在污水之中快速的腐蚀着。 吴州哈哈大笑着。 赵负云念头一紧。 也就在这个时候,荀兰茵的身体分成两半,两道人影闪烁而出,分别伸出一指朝吴州点刺而去,其指尖的光华如玉光,虽不灿烂,却纯粹而浓郁。 吴州脸色一变,笑声顿时止,而那恶鬼一对长长的手臂迅速的朝着两个荀兰茵抓去,两个荀兰茵顿时碎散。 然而却又有个荀兰茵突然在吴州的面前浮现,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灭!” 12...点更 几款车型纷纷呈现,直播间内的观众们也仿佛陷入到了一场狂欢当中,不断分析各款车型的优缺点,能够节省多少的燃油费用等等。 白夏抬头打量了一下火堆,确实挺亮堂的,不由分说的将篦子塞进了李修缘的手里,然后自个儿爬上床,把头悬在外面,躺在床上,脚直接伸出了另一边的床沿。 上次萧遥就是这样,靠着车子性能优势远超自己,若不是于浩关键时机伪造了一场事故,按照之前的赌约,该支付十万块钱的就是他了。 有传输带启动,运行的速度由慢,最后停止,测试是否能够准确的将物品运输到位。 在梁平安都灵儿刘勇三人,再次回到了下水村,刘勇一到村,自然就分开了,他回自己的住处。 村长及家里的两个儿子走遍了各家,最终也只有族长家里相信这个事情,派了个大儿子跟村长一起去买粮食。 可见到温漾,它们非但不怕,反而凑到她身边挤眉弄眼做出各种夸张的表情,想以此吓唬她。 吃饱喝足后,中年蜘蛛侠拎着迈尔斯便坐上公交车,一路朝着目的地而去。 “你还想继续等就等吧,我先走了。”李敖说着走到车旁拉开了车门。 有好奇的客户主动询问,坐了好久冷板凳的销售们,顿时来了精神。 这个身着蓝色衣衫的男人,两人事先都没有察觉,但却在两大人仙级交手中无声无息的出现。 “土豪哥,林阳哥,我俩要先敬你们一杯,要不是撞见你们,我和灵丽只怕早就没了,娜娜她……”孙茜举起酒杯,说到最后,眼圈一下子红了。 将从某个学生身上摸出的手机从耳边移开,白井疑惑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潼关的脸色阴沉下来,他知道解正和季礼有私仇,但这声枪响意味着会把鬼物招惹而来。 乔锦月深知,不能陷在这份感情中太深,若顾安笙对自己没有此意,那便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 他于是很满意的将木牌重新收好,便准备开始按排起自己的大计。 另一旁,顾安笙仍然在寻找乔锦月。这荒山无路,顾安笙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艰难。 又不是机械族,大脑由芯片构成,运算速度堪比巨型计算机,使用高科技武器作战的武者,能走多远? 相当惨烈,看得人惊心动魄,那强者联盟成员一个个身子颤抖,畏惧到死。 毕竟,梦之队在基地外面安置的侦察守卫并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在野区里,根本就不知道敌人英雄什么情况。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很多人捂着嘴巴的厌烦声中,江宏博赶紧拔掉了手上的银针。 速度极慢也不见有任何神力的外泄,更不见有圣器在防御,所以仅仅是一双手? 在这种戒备无比森严的地方,比拼的就是耐心,只要能够忍住,那么任务就很有可能会完成。 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一般,但与之前的少年不同,这姑娘在发现自己竟然被选中了后,立刻欣喜的兴奋了起来,欢呼的手舞足蹈,半空中险些栽了跟头,过了好一会才想起霸天神在跟她说话了。 右手放下左手换换抬起,无足轻重的动作,其手臂之上缠绕着一股洁白的气体,不浮不沉很是奇特。 但是他们的功夫看似做足了,其实差得远了,他们有两个问题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第一个,秦峥施展的是技能,而不是招式,根本不受禁魔约束。 “谁给你说的?”叶寻欢顿时瞪大了双眸,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秋若曦。 “是不是太可惜了?那些战马可都是价值上百古尔登金币呢!”卡斯巴尔有些不舍道。 “验货?”焦明对这一词产生了诸多联想,且每一种都和贵族礼仪不沾边。 既然投降了,就没什么好说的,镇南军强大的后勤力量全面运作起来,给这些因为缺衣少食而又饿又冻的宁夏兵们送来了足够的干饭和下饭的辣椒菜,还有热腾腾的热汤,让他们干瘪的身体得到了充分的补充。 工匠也是包吃包住,每月工钱五贯交钞,可以先付五贯交钞,若是活干得好,尽心尽力,或者做了工匠头子,还有额外的奖金。 刘芬先开口道:“有人以三十亿每股想收购你们妖城的股权。我知道八角村持股最大,特意找村长问过她们的意思。她们说暂时还没有人找她们买股票,她也问过村民代表。 必须要打一场胜仗扭转舆论,把皇军的名头抢过来,让丰臣氏成为贼军才行。 林冲对生丝也不太懂,不过他猜测可能是机械比人工更平稳匀速,且蒸汽煮茧比直接用火炉加热更均匀受热的原因吧。 20:关系 那个吴州眼中的神彩在这一个‘灭’字之下,快速的暗淡下去,身体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响。 在他身子倒下的一瞬间,与他肉身属于阴阳相连的恶鬼,却像是挣脱了缰绳与束缚一样,猛的窜起,一纵便已经出了院子,然后上了屋顶,再一跃,如一溜黑烟般,消失在视线之中。 外面等着的蛇奶奶与黎勇看到突然从院子里窜出来的恶鬼,惊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走,只一转眼便转入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院中,赵负云连忙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院中台阶上的荀兰茵,刚刚荀兰茵点了对方的眉心一指之后,便迅速的退开了。 但是退的方位却不同,因为之前站立的地方有一滩恶臭的污水。 当他打量着荀兰茵之时,荀兰茵却是说道:“你担心我不是他的对手?” “荀师法术精微,早已用幻身替代了真身,对方却茫然无知,安能不败?”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凝视着赵负云,似要看到他的心里,赵负云微笑的看着对方。 荀兰茵却是说道:“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大姨送你上天都山时,是直接送到我手上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在我面前,把你虚假的笑容收起来。” 赵负云听她说起自己的大姨,脸上的微笑立即敛去,但很快又笑道:“荀师见过我大姨吗?” 荀兰茵却是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只管好好的修行即可,我听是听说过,你大姨在神墟出现过。” 赵负云低头,让荀兰茵看不到他的脸色,神墟这个地方太有名了,天都山的下院之中,有山河地理课业,其中讲述着天下主要的山脉、河流、禁地等。 其中神墟所在便属于禁地之一,相传,那是神人国都所在的地方,因为一场大战,将那里打成了一片废墟,那里日夜颠倒,时空错乱,曾经的法术将那个地方变成了荒芜可怕的地方,而曾经布下的各种迷阵杀阵虽多有破败了,但仍然有些遗留保存,一旦陷入其中,想要逃出便极难。 而最危险的是,曾经的神人善于开辟小千世界,这些小千世界被那些神人与大阵相连,若是陷入这样的地方,那可能被困到死。 “你先好好的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去探那个洞府。”荀兰茵说道。 “这么急吗?”赵负云说道。 “这里有洞府显世的消息,会很快就传开,我们不早点进去,难道要等着别人来和我们一起抢吗?”荀兰茵说道。 “如果这样说的话,只要荀师给我一粒黄芽丹,晚上我们就可以出发。”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却是伸手在衣袖之中一摸,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瓷瓶,瓷瓶上面有着沁入瓶身的蓝紫色釉彩字体——黄芽。 赵负云倒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的爽快,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一开始大姨将自己送上天都山时,自己与她单独呆过一天之外,其他的时候,她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大姨拿住了她什么把柄,威胁她让自己入的天都山。 而他说要黄芽丹,只是试探的一说,因为他很清楚,黄芽丹是非常珍贵的丹药,不仅能够补充身上法力,更能够滋养脏腑,使得自身不会因为耗尽法力而伤根基。 如他这般,用了法力洪流这样的法技,几乎一下子榨干了脏腑里的精气,没有个几天,根本就无法摆脱这种体虚神疲的状态。 接过荀兰茵递过来的黄芽丹,赵负云的脸上反而是没有笑容的说道:“谢荀师。” “去调息吧。”荀兰茵说道。 “荀师,刚刚我观吴州入院中来时并没有多少敌意,他大概是想与我们共探洞府。”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一晚上恶斗,耗尽法力,几乎烧尽雾泽城中的蛊虫,岂能容他说想共探就共探的?我一路从飞龙山赶来,不是来与外人分享的。” 她回头斜了一眼赵负云,像是看傻子一样。 赵负云不由的摸了下鼻子,他发现荀兰茵不仅是嘴上不饶人,做风也极为硬朗,甚至有些霸道。 他回到屋子里,来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倒出一粒黄芽丹,嫩黄的丹药在掌心,散发出一股沁人的清香,清香有点像是刚刚荀道师身上的香。 他吞下之后,立即有一股清凉在身上散开,随后五脏之中开始生出暖意。 他的意识深入丹田之中,无念无想。 外面,荀兰茵来到屋子里那一尊神像前,看了一会儿,又来到那躺椅上坐下,然后躺倒,闭上眼睛,似在睡觉,又似在修行。 ----------------- 有着雾泽蛇奶奶名号的黎溪渔带着自己的孙子黎勇,一下子就退出县城,一路的往自家的长尾寨而去。 在路过城外的九曲雾河之时,迷雾里中,有一个女子从水里钻了出来,半个身子立于河上,头发垂下,滴着阴水,阴森森的看着蛇奶奶两人。 “尤湿婆,你在这里拦我做什么?”蛇奶奶问道。 一条小船从迷雾之中划了出来,小船上面有一盏船灯悬挂着,有一个少女在船尾轻轻的摇着船桨,船头立着一个老妇人。 即使现在是白天,都有几分阴森诡异,看不真切。 蛇奶奶对于这个居住于芦苇荡之中,又长年坐船在河上游走的尤湿婆很有几分忌惮。 “你从城中匆匆而出,这是要回长尾寨了?看来,吴府君败了。”尤湿婆混浊的声音问道。 “嘿嘿,你看到了,又何必问呢?”蛇奶奶冷笑着说道,之前为了打开那个洞府,可以让雾泽这些并不怎么关系好的人一起合作,现在几乎没有可能再去探洞府了,关系自然又回到了从前。 “吴府君败走,天都山人肯定要去开洞府,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或许需要人手帮忙,我们何不与他们一起。”尤湿婆说道。 蛇奶奶皱眉,说道:“尤湿婆,你不是在说笑话吧?” 尤湿婆说道:“怎么会呢?我可以役鬼,你能够驱蛇,都是可以帮他们探路的,说实话,如果没有天都山的人来,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打开那洞府。” 21:穷困 蛇奶奶站在那里深思着,她突然觉得尤湿婆说的居然有些道理。 “可是,你怎么保证天都山的人不会让我们送死?”蛇奶奶问道。 “嘿嘿,我何需向你保证,你会死,我也死的差不多,但是天都山是名门大派,是一方领袖,他们做事不会那么冷酷的,不至于他们吃肉不给下面的人一口汤喝。” 尤湿婆说完,蛇婆婆听了之后,觉得有些道理,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眼睛的孙子黎勇,黎勇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赵教谕倒也不像是记仇的人!我们也未曾真个与他们动手,只是,刚刚在那院中打了个照面,那位天都山的女道长看上去不好说话……” 蛇婆婆心中已经想着等会自己去道歉认错,用什么说辞好。 ----------------- 赵负云从入定之中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来外面,看到一身黑色法袍的荀兰茵躺在自己平时躺的那一张躺椅上,身后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 这个时候的她安静像是一尊神像,玄黑色的法袍,到脖处,便是一片白皙,而头顶的乌丝散在肩边,头顶火红的道冠,又有一种画龙点晴般的作用,让她整个人都变极为鲜明美艳。 闭目躺睡的她,没有睁眼看人之时的那种蔑视一切感觉,当你可以正视她时,便会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修行中人,无论男女都好看,但如她这般出类拔萃的却极为稀少。 晃动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晃动,荀兰茵睁开了眼睛,双眼目光朝着赵负云看来,赵负云不由的移开目光,说道:“荀师,弟子已经恢复了。” “哼!”荀兰茵淡淡的‘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先准备好纸人,到时候,幻化探路用。” 赵负云有一些尴尬,用于幻化用的纸当然是有符纸最好,符纸是用特别的工艺制成的,可以让法力更好的附着和渗透其中,幻化出来的纸人会更真实生动,也更持久。 而符纸对于他来说也不便宜,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用普通的纸练习纸人幻化之术。 “弟子只有普通的白纸。”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心中一气,堂堂天都山这一代之中,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居然在身上没有上等符纸,她伸手在自己的衣袖百宝囊中一摸,到嘴地话又咽了回去。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她为了炼制玄元摄水旗,花光了所有的灵石,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赚取灵石。 天都山传道授法,本身并没有多少固定的修行资源,山中修士也多有接受那些世家大族的供奉,或者是直接住到一些世家大族里去。 像下院的弟子,若是无法筑基,也会去一些小家族之中,或者加入一些国家中相应的衙门。 当然,也会有自己开一个道场,开课授法,这当然是要收取束脩,以此做为修行之资。 其实天都山下院,也是类似的地方,只是名声更大,面向的范围更加的广阔而已,当然入下院交的束脩就更贵了。 唯有筑基之后,入了上院才算是天都山内门弟子。 至于天都山为什么,不自己开灵田种药种灵稻,为什么不去培育灵兽做成买卖,这一点,赵负云在这天都山下院这么多久,倒也听说过一些。 其中一点就是风气的问题,天都山中的修士,都认为那些不是一个修士应该做的。 他曾听过一位道师说过:“我辈修士炼气修法,岂能去种药植稻,岂能去侍弄野兽,岂能去挖矿石?” 当然,道院之中也并不是不教这些,甚至有些家族将人送上山下,就是为了学习怎么种植灵药这些,也有专门来学豢养灵兽的,而辨识矿石也是大家都会认真学习的一门课业。 因为以后炼制法宝,需要收集宝材,若是自己连宝材都不认识如何能够收集呢。 至于炼宝炼丹,这些在下院之中,只能够学习一个基础的概论。 她默默的将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正好看到赵负云正盯着自己从袖中缩回来的手,她的心不由的一阵发紧。 “没有也罢,将就着用吧,普通的纸张正好可以提升幻化难度,对于你亦是一种锻炼。”荀兰茵说完,又一指那个神像,说道:“那神像不错,神光清正,炎火之气浓郁,你带上吧,那个洞府阴湿之气浓重,或需要用上祂。” 赵负云当然不会拒绝,用白布将之包好,然后放在包袱里,背在了背上,又带上针囊,便也没有其他可带的。 这时,一个人推开了院门进来,正是庄心妍,然后便听她开口说道:“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赵负云看到她,才发现自己醒来之后,便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去了哪里?”赵负云问道。 “我去找那些人了。”庄心妍说道:“我们有约定,若是失散了,便去一个地方汇合的,但是我去了那里之后,发现那里有汇合的痕迹,但是没有人。” 赵负云知道她所的是之前那一伙‘行商’,那些当然不是行商,而是一群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立即明白庄心妍的意思,问道:“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进入了那个洞府?” 庄心妍点了点头,以她的感觉,这些人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即使是死了几个人也不绝不会空手离开。 再加上,原本守在洞府里的雾泽人被赵负云杀了那么多,更有利于他们行动了。 “这么说的话,他们可能已经进去两天了。”赵负云说道:“不过不用太担心,雾泽人开挖那么久都没有真正的开得了那洞府,他们只这两天的时间,就当为我们探路吧。” 荀兰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庄心妍说道:“还算有点用处。” 庄心妍气恼,发丝都似要立起来。 “那我们也出发吧。”赵负云笑着说道。 荀兰茵红唇轻启,吐出一溜的风气,气在院子里化为一团云雾,她一步站了上去,赵负云第一次当面见到有人施展腾云之术,有些惊奇的踏上去,只觉得脚下绵软,却又有一股韧性盘结在一起。 庄心妍也走了上去,云雾拔地而起,外人看,就是一团云而已,看不太清楚其中笼罩着的人。 天上星辰点点碎碎藏于云间,却又有些星星好奇的探出来头,窥视人间。 22:入山 一团云泛着微光,落在了一座如椅的大山前。 那里‘椅背’上有一个洞穴已经被挖开,原本应该是封闭着的。 赵负云也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看这一座山的正面,从这地势来看,原本这一个洞府应该颇为兴盛,因为这洞府前面的路被修的很平坦,并且还不少,至少能够容纳数十人在这里采食朝霞。 而在这个平台的前面一片山谷,有山涧水在流淌,有风顺着这一条山谷里的小河吹来。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这洞府兴盛之时,这洞府的弟子乘这峡谷的风而出入这一片山,去到远方。 是什么导致一个颇为强势的洞府关闭没落,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是他们不是来探寻真相的,而是来寻找洞府之中可能存在的宝物的。 就在这时,赵负云心神微动,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风吹皱,他于山中努力修行的‘冰心’法技,让他感觉到了窥视。 顺着感应到的方向看去,手中的灯光晕染在他的眼眸,仿佛透入了瞳孔的深处,他的双眼凝视着那一片黑暗,黑暗的迷雾在他的眼底散开。 那看到,那黑暗迷雾里,居然是一条蛇,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鬼。 这时,却有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从那一个女鬼的身上发出来的。 “雾泽豢阴人,尤湿婆拜见天都山真人。” 然而赵负云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别处,寻找着这蛇和女鬼之后的主人。 最后落在另外两处黑暗浓郁的地方,她们想着隐藏真身,却不知道,她们的这些小伎俩在荀兰茵这样的人面前,是洞如观火。 “你们雾泽人都是这般硬气,前赴后继的寻死吗?” 赵负云果然听到了荀兰茵冷冷的说道。 “真人息怒,在下并非是来寻仇,也不是觊觎那洞府之中的东西,来这里,只是觉得,我们也算是对这个洞府探索过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帮助到两位真人。”黑暗之中的人说话,却始终没有走出那一片阴影。 “哦,你能够提供什么帮助?”荀兰茵转过头来,看着另一处黑暗,冷声的问道。 “这洞府从外面来看,似乎不大,但是入里之后却很庞大,岔道众多,极易迷失其中,在下坛中阴灵十八道,可助真人探路。”尤湿婆说道。 “那另一个呢?”荀兰茵再问。 “小人黎溪鱼,善驱蛇,亦可助真人探路。”蛇奶奶说道。 “你是不是跟在吴州身后的那个?”荀兰茵盘根问底般的问。 “是小人,还请真人息怒,我等山中人,无有见过世面。” 她决定了投靠到天都山这边,不仅是想要进这个洞府之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们怕荀兰茵之后出来,顺手将她们这些人像割草一样的割掉,若是到那时候,她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还可通过这个来试探一下天都山修士的态度,若是觉得情况不好,还可以尽早远逃。 “很好,你们有这个意识,那就跟上来吧,若有立功,自有分赏。”荀兰茵说道。 “多谢真人。”黑暗之中,一番悉悉索索之后,有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出来,神情依然紧张。 正是赵负云看过的那两个地方。 而那一边,又有一条黑蛇和一只阴鬼走出来。 黑蛇看上去狰狞恐怖,而阴鬼一出现,那个庄心妍的脸色便有些变了,因为她曾经被那女水鬼追逐过。 而现在那女鬼的主人,居然这样卑微的与荀兰茵说话,荀兰茵对她们说话也没有一点的客气。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荀兰茵那样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负云知道,其实,要不要她们探路都无所谓的,如果她们探路有用的话,那么她们雾泽这一群人也不会这么久都难以进去。 但是荀兰茵仍然让她们跟上来,当然不是为了探洞府方便,只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荀兰茵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那条大黑蛇竟是在蛇奶奶面前,快速的缩少化为一只小蛇,弹射而起,落在了蛇奶奶的手上,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眼青年,大眼青年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有骚动,赵负云感受到里面的凶煞,腥臭之气,猜测那里面应该都是蛇。 另一个尤湿婆手中也有一个袋子,那个袋子又不一样,阴气森森,鬼气萦绕,他可以肯定,那应该是专门收装阴鬼的纳阴袋。 看来她们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 荀兰茵走在最前面,因为洞府的门开的并不大,所以她们都跟在荀兰茵的身后,又都可以看到前面。 而赵负云与庄心妍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那个在赤君庙里见过的‘蛇哥’。 赵负云手里托着带来的一盏灯,回头看他,他连忙笑着,微微的弯腰,似讨好一样。 他像是也不善于讨好人,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咧着嘴,手里提着装蛇的袋子,就短短的对视一会儿,他手已经换了两种握提袋子的方式。 赵负云并没有多看他,怕他把装蛇袋给扭烂了。 他注意力很快就落到前面尤湿婆的话上了。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荀兰茵听。 “据我们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盘王的洞府,据说盘王豢蛊养阴,这一带所有的养蛊虫和豢阴灵的秘法,都是从他的洞府流出来的,有些是他们的再传弟子,有些是外门弟子。” “后来听说,他受火劫而死,也有人说他行事霸道,得罪了太多人,被仇家寻上了门,他紧闭洞府是为了杀死敌人,自己却与敌人同归于尽,包括弟子都死了。” 尤湿婆跟在荀兰茵的身后,快速而又清晰的说道。 赵负云并没有特意的去看这南陵地带更遥远的资料,他也不知道天都山有没有,毕竟天都山并不是一个古老的门派,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不过千年时光罢了。 荀兰茵似乎也不知道,旁边的蛇奶奶则是补充道:“所以这里面阴鬼与蛊虫极多,并且还有迷阵。 阴鬼与蛊虫倒也罢了,我们都有手段驱逐,使其不靠近,但是那迷阵却让我们举步维艰。 之前我们就一直受困于那法阵,无法前进。” 洞中漆黑,但是大家似乎有夜视的本事,唯有赵负云夜视的能力要差一些。 不过,他走在中间。 他手上持着灯,灯光照耀着前面荀兰茵的背影,她的红冠在黑暗之中竟是散发着红光。 他打量着这个洞府,里面确实是很平坦,但是也有坍塌的地方。他想看清楚一些,伸手指着灯光,只见那灯光无风而摇动,慢慢的灯光有了变化,竟是剧烈的晃动,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成形,再接着破开了光的束缚,冲了出来,是一只火焰鸟。 而灯又恢复了平静,仍然是一朵小小的火焰。 那一只火焰鸟,飞出来的一刹那,这一小块地方的黑暗立即被驱散了不少。 火光一出,前面的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个人立即回头,又抬头看天空飞着的火鸟,有些感叹的说道:“天都山法术果然玄妙。” 火焰鸟在环绕着大家飞着,于是赵负云看得清楚了,这是一个通道,但是却有许多地方倒塌了,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中间一条小小的通道。 荀兰茵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火焰幻化,不错,你的幻化之术,有些筑基修士都不如你了。” 幻化之术有三重境界,分别是纸人幻化,水火幻化,气念幻法。 而幻中有声,幻中幻,则是幻化术的技巧。 之前荀兰茵战胜吴州之时,便是用了气念幻化之术,使得吴州没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幻身。 就在这时,荀兰茵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影子站在那里。 赵负云念头驱动,火焰鸟飞过去,然而火焰鸟才刚刚靠近,便看清楚了那一个人,那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原本静静的站在那里,此时像是被惊动了,缓缓的转过身来,这个没有头发,没有脸,没衣服,全身的皮竟是被什么剥掉了,他站在那里,诡异的看着大家,一双眼睛竟还是活的。 他没有说话,突然,转身就朝着黑暗的深处跑去。 “小勇,蛇。” 蛇奶奶喊一声,一直跟在身后的黎勇立即来到前面,从蛇袋之中拿出一条蛇,往地上一放,又见他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里吹响,那蛇便如离弦之箭一样窜出,朝着刚刚那个被剥了皮的血人追了上去。 赵负云沉思着。 而旁边的庄心妍却有些发抖,不知为何,她竟是想到了自己请来的那些土夫子们。 23:授法于行中 尤湿婆也从自己的纳阴袋之中,放出数条阴魂,快速的追了上去。 荀兰茵却根本就没有停,而是快步的上前,很快便来到一个台阶前。 这一个台阶总共十三个,没有门,但是原本应该有整齐的门帘的,现在那门帘烂了很多,有些已经掉在地上了。 但是真正让赵负云惊讶的是,那门帘上面吊着一个人。 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让这个吊在门帘上的人晃动着身体,露出他的正面,伸长的舌头,暴突的眼睛充满了血。 “这是陈阿四。”庄心妍压着声音,对旁边的赵负云说道。 赵负云也看出,这个人像是之前‘行商’中的一员。 然而此时,对方的双眼之中充满了凶意,似有无边的怨念聚于他的眼中。 若是一个心志不坚的人与之对视,便要被这凶意伤神魂,怨念则趁机侵入身中,纠缠于神魂,使人难以安生。 黎勇在蛇奶奶的示意之下,再一次的从蛇袋之中抓出两条蛇,那两条黑色的蛇在一声怪异的‘呼哨’声之中,快速的游走到了那个吊着的人的下面,窜起丈许高,直接咬在了那‘陈阿四’的眼睛上。 然而那两只蛇很快就坠落到了地上,并且在一阵扭动之后死了。 “我的蛇儿是喂食过怨尸肉的,久而久之,就能够寻找到怨灵,并且能够通过食怨尸肉而吞食怨灵,怎么会这样……” 蛇奶奶的声音之中有些惊惧。 旁边的尤湿婆也紧张的说道:“之前并没有这些,是那些土夫子进来了,他们进去了,一定是触动了什么禁忌。” “你们之前有进到什么地方?”荀兰茵问道。 “我们之前进过这个明堂,在这个明堂之中有一重向上的门,一条向下的门,不过我们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尤湿婆说道。 荀兰茵听着,却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说道:“烧了他。” 赵负云伸手在那灯焰上一捏,指尖顿时捏到了一点明亮的金焰,弹出,一点金红呈抛物线飞出,如有生命的火虫,落在了那吊着的尸体上。 在落下的一瞬间,赵负云已经变为剑指指着尸体,口吐咒言:“焚!” 那一点火光落在尸体身上时,正是他的咒言响起之时。 刹那之间,火焰在尸体上涌生大火。 那尸体竟是扭动了起来,像是极为痛苦,竟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而当尸体从那吊着的状态掉在地上,归于平静之时,火焰便熄灭了。 大家都在看着这一幕,然而无论是蛇奶奶还是尤湿婆,她们擅长的都只是豢阴养蛊,与火法绝缘。 对于这些阴邪,阳火才是最好的克制之法。 而赵负云带着赤炎神君的神像在背上,这一盏灯上的火是人间火,但是却又与神火合二为一,既有赤炎神火焚烧一切阴邪的特性,又有人间火粘连持续的特性。 神火粘着烧,但是在尸体平静之后,便熄灭了。 “进去。”荀兰茵说道。 蛇奶奶与尤湿婆对视一眼,便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表现一番。 赵负云跟着走上台阶,她们不由的让出了位置,让赵负云走在荀兰茵的身边。 他站在那门庭之下,看着这个明堂,有很多烂了的木头残骸,看得出当年这里一定有许多弟子排排坐。 而赵负云的目光不由的落到了头顶,那里镶嵌着一个个的宝石,在微微的灯光里,折射出微光。 一颗颗的宝石幽蓝,充满了神秘。 “用火烧一下。”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二话没说,来到前面,伸手朝着这个晦暗的明堂之中一指,那一只一直盘旋于他们头顶的火焰鸟突然振奋起来,竟是发出一声清啼,然后抖动着双翼,火浪涌生。 火焰鸟飞入明堂之中,带起一片火浪,只一刹那,整个明堂便是一片光明,火焰巨鸟在是明堂之中环绕着飞舞。 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感受到火焰鸟散发出来的那一股神火气息,竟是不由的后退一步,她们的修行之法属‘阴’,对于火焰极为敏感,更何况这是神火,火焰从身边一过,便有一种被灼烧神魂的感觉。 她们后退一步之后,却看到让她们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原本镶嵌在洞壁上的幽蓝宝石,竟是颤动了起来。 颤动的这一刻,她们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石,而是一只只的虫子。 “这是,这是,宝石蛊虫。”蛇奶奶震惊的说道,宝石蛊虫是尸蹩虫的进阶蛊虫,培育方式已经失传了,虽然很多人都培育尸蹩虫,都想要培育出神秘的尸仙虫,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他们也在这里呆过不短的时间,居然没有发现墙壁上的都是‘宝石蛊虫’。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不动之时,脱尽蛊虫的凶戾之气,透着一股宝石般自然的气息。 然而此时它们一只只的苏醒过来,一下竟是有近百只。 赵负云头皮都有一点发麻,一下子这么多。 而这时,只见荀兰茵伸手在赵负云手上的灯光上一抓,她的手心之中便似抓了一团火焰。 只见她挥扔而出,一团火球呼啸着落入这一片空间之中,嘴里喝念法咒:“灭!” 火球炸散,炸散的火光如芒,刺入每一只‘宝石蛊虫’的身上,那些‘宝石蛊虫’竟是如雨一般的落下,无一幸免。 蛇奶奶想说留几只,但是不敢开口。 “走!”荀兰茵大步当先而入,问道:“哪边是向下的。” “右边!”尤湿婆连忙说道。 荀兰茵当先而入,又停下,说道:“赵负云你跟在我身边,以火焰鸟探路,火焰可以焚烧这里的一切。” 赵负云跟在荀兰茵的身边,但是其他的人却觉得,应该是荀兰茵为了照顾同门,让他跟在身边更好的保护。 火焰鸟在前面飞着,他们沿着盘旋向下的阶梯而走,没走多久,便来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平台上,那里有一个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火焰鸟飞到房间门口,却像是落入了水中突然灭去。 “小心,这里是无尽迷廊,我们让尸傀和灵鬼进入这里,却永远走不出来,并且慢慢的会失去联系。”蛇奶奶说道。 赵负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再幻化出一只火焰鸟来,盘旋在头顶,没有让它过去。 而荀兰茵却是抓了一把火焰在掌心,挥掷而出,一个火球呼啸着,划出一个弧线落入那个房间之中,炸散。 “灭!” 火光突然炸开,闪亮,似乎能够消灭一切的黑暗。 之后荀兰茵走过去,赵负云跟在身后,从这门弥漫出一股火焰焚烧了头发的异香味道。 他打量着里面,像是一个弟子居住的房间,但是荀兰茵没想进去,他也没有进去搜寻。 荀兰茵继续向下走,她像是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沿着盘旋的阶梯向下,在这一路上,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个房间。 但是都被荀兰茵抓一把火光挥扔而出给消灭了,法术看在别人的眼中,朴实无华,像是根本就没有多少的玄妙。 但是赵负云却很清楚,她施法越是看上去简单,但威力却又那样的巨大,越是说明她的强大。 摄一团火光,然后使之在一瞬间炸开,这一点他也能够做到,但是炸开的一瞬间,火焰与‘灭’字法咒合二为一,他却做不到。 甚至可以说,他连‘灭’字法咒都还没有完全掌握。 当然,除了第一下施法,荀兰茵念诵了‘灭’字之后,其后的施法都没有念咒,但赵负云能够感受到,其中那一股‘灭’杀一切的法意并没有减弱半分。 这是无声施咒的技艺。 “你学会了吗?”荀兰茵突然开口问道。 其他的人听到这话,心中疑惑,不知道荀兰茵为什么这样问。 而赵负云听到之后,微一沉吟便说道:“荀师演示了这么多次,弟子略有所得。” 其他的人一个个看着赵负云,心中不禁在想,难道刚才不是在杀阴邪?而是在教法? 可是大家都没出声,都是一样的跟在身后,为什么我们只觉得这法术厉害,而你却在学法? “那你说说。”荀兰茵在前边走着,赵负云在后面跟着。 “摄火精而压缩,法念寄于其中,使其落入目的地之后,顺从于火光发散的特性,推助火光更快速的散发,同时,合‘灭’字法咒的法意在其中,使之火光能够灭杀黑暗中的阴邪。” “灭字法意是针对谁?”荀兰茵问道。 “难道,不是针对其中的阴邪?”赵负云问道。 “呵呵,你人在外,阴邪藏于内,你不见其身所在,如何针对他。” “那,弟子明白了,‘灭’字法意,合于火光的炸散,针对的是灭杀黑暗,而黑暗之中的阴邪只是随黑暗一起灭亡。”赵负云说道。 “倒也不算太蠢笨。”荀兰茵淡淡的说道。 其他的人听了这一段对话,到最后之时,突然觉得荀兰茵在骂自己。 如果赵负云这样的都只是不算太蠢笨,那么她们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修行。 24:迷阵 黑暗的山体内,有路盘旋而下,一行人在其中走着。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手持一盏灯,灯光韵出一圈金色,一只火焰鸟在他们头顶前方盘旋着飞舞,与那灯光形成一种玄妙的呼应。 荀兰茵当众教法,却在教法之前,根本就没有说自己是在教法,就那么施展了几次,然后便问‘学会了吗’,这谁能够学得会。 但是现在貌似有人学会了。 难道这就是天都山弟子的天赋,难道这就是天都山弟子的教学方式? 无论是年纪大的蛇奶奶和尤湿婆,还是后面年轻的黎勇和庄心妍,心中在这一刻都是茫然,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们莫不是在玩闹? 他们之所以根本就不理解,有本身悟性的原因,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并没有在天都山之中经过十余年的修行。 很多基础的法术知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十多年就是他们筑就修行理论和法术理论知识的时间。 比如这个法咒。 在天都山之中,关于法咒的第一句话,便是:“咒表意,而无定式。” 其中大概的分成两种法咒,一为人间咒,二为兽语咒。 人间咒又被称为‘字咒’,按说每一个字都有其意,但是大家喜欢取其中意境浓烈的字当法咒而表意。 所以在天都山之中,会有很多关于法咒方面的书,比如什么‘九字真言’‘一字诀’‘哼哈法咒’‘天雷咒’‘火部真言’‘人间咒言总录’等。 有些人觉得法咒是天下一等一好学的法术,有些人则是觉得法咒这种法术,又没有一个定式,全凭自己本意宣泄,太难把握了。 赵负云修成的‘焚’字咒,咒念一出即生发火焰焚烧。 却是他在来了这里之后布下了道场,感受到了神火与人间火结合之后,那种缠绕焚烧之意,这才把握住了一缕法意使其在心中生根,从而在施咒时,能够有所依凭的宣发出来。 要不然的话,也只是口吐空音,唱念闲咒罢了。 所以这个有所依凭,其中就是要感受到某种象。 赵负云在山中之时,也是看过不少人修行法咒的心得,书籍汗牛充栋,各有各的方式,看得多了,反而有点乱。 而现在荀兰茵在他的面前连续施展了数次灭字法咒,再加上他自己之前‘焚’字法咒的心得,便有如拨云见日一样。 他明白了,初学者一定要让法念依托于某一种‘象’,才能够真正的施展出来。 火球突然炸散,那爆开的耀眼光芒,将黑暗瞬间驱散,如此便可以称得上是消灭了黑暗,这便也是一种‘象’。 “那下一个便由你来施法灭邪。”荀兰茵说道。 “好。”赵负云应着,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样子。 身后跟着的人,都默默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好。 不过十余个台阶之后,他们再次看到一个门,那个门是开着的。 赵负云并不能够感受到里面具体有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够贸然的靠近。 天都山十多年的修行,当然不是简单的修法,而是会有道师告诉你,什么是近战法,什么是远战法,什么情况下要特别的小心。 像这种不明的屋子,是绝对不能够轻易靠近的。 荀兰茵站定,所有的人都站定,赵负云却再往前一步,站在台阶上,从他这个角度属于那道门的侧上方,并非是直冲面对。 他左手持灯,举于胸前,凝神静意,敛气束念,右手剑指微曲,突然在左手灯的灯焰上一夹,像夹一朵长于灯焰里的无形小金花一样。 只见的他手一探,一夹,一收,食指与中间之间便夹着了一点金红的光辉,并迅速的挥掷而出。 这一手法,荀兰茵不由的挑了一下眉头。 那一点金红的光辉比起荀兰茵掷出的火球看上去要小上不少。 外人或许不知道,这一点火光的大小与威力的大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那一点火光转了一个弯,划出一条弧线,又像是一只金红色的小虫飞了进去。 他的法力与火焰相互缠结,紧束火焰,控制着这一点火光飞舞。 飞入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邪之气,像进入了水中,阴冷的要将自己的那一点法念淹灭。 此时,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自己的法念自然的松开,那火焰会瞬间灭去,就像一根火柴扑入了水,不会有任何的动静。 于是他的法念便以一种炸开方式将火光撑开,同时,胸腔之中发出咒音:“灭!” 修出法力之后,除了正常的编织法力,从而使法力凝炼而生玄光之外,还有许多技巧,比如向内紧束,这是修行摄念擒拿的前置技艺。 同时,还有向外的炸散,这又是法力洪流的前置技艺。 然而,大家却并没有看到强烈的火光闪耀,只有晦暗的一点火光一闪而灭。 “呵!”荀兰茵轻笑一声,说道:“追求手法好看,并不能够让你的法术更强大。” 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东西被惊动了,随之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再接着,他们听到‘咯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有人在牙齿打颤。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有东西从那门中探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之时,赵负云心中都一惊,那像是一个人在地上爬着,它的头上全都是鳞片,它有五官不像人的五官,怪异而扁平,不像是人,而像是蛇。 它的双手撑在地上,像是四脚蛇的爪子,它的背上也是厚厚的鳞,后面的身体还在门中,只探出个头和手在朝着他们看过来。 一股浓烈邪恶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如果把这邪恶凶煞比作火焰的话,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火炉口,他手上的灯盏上的火焰竟是迅速的暗淡下来,他紧束意志,又观想赤炎神君,抵御着这一股涌来的凶煞与邪恶。 “恶心。”荀兰茵伸手在衣袖之中一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旗,那小旗的旗杆有手臂长,通体玄黑,玄黑之中又似有点点的星光凝束其中。 旗面为三角形,玄黑为底色,其中有一道复杂而玄奥的符纹为蓝紫色,神秘无比。 这正是她花了全部身家炼制而成的法宝‘玄元摄水旗’,只见她手中的宝旗一挥,赵负云只觉得虚空都似在浮动。 然后,他看到那怪异的蛇人身上快速的干枯,蛇人身上的水气被一股力量摄出,快速的汇聚在那旗上,让旗上笼罩着一层雾气。 赵负云的目光落在那神秘旗帜上,只觉得那法旗强大而可怕,刚刚那探出头来的蛇人气息强大,凶邪之气如炙焰,无比可怕,可是在这一面神秘的旗帜面前,竟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传说盘王座下有妖蛊为仆役,难道就是这个蛇人?”蛇奶奶惊讶的说道。 “不过是粗浅的道兵之法而已。”荀兰茵说道。 一行人再一次往下走,依然是每一重门,都会停下来,让赵负云施法。 前面那一次赵负云的施法,显然是不合格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理论没有错,只是手、眼、心、嘴还不能够同步而已。 荀兰茵显然也看出来了,第二次的时候,赵负云就好多了,让那火光在黑暗之中炸开了,但是那‘灭’字法咒却未能够同步的展现。 所以他的火咒并没有相应的威力,只相当于闪灼了一下黑暗之中的东西。 刹那之间,黑暗里涌出一堆的虫子,那虫子黑色,竟是张翼就飞,可以看到那些虫子的口器像是剪刀一样。 “尸蹩虫。”蛇奶奶惊呼道,这种虫子是用尸体豢养,极为凶邪。 一股凶戾之气冲起。 然而一片无形的浪卷起,那些飞起的虫子都被卷摄而走,形成一团被推回了黑暗之中,却是再无动静。 赵负云却是一眼看出,无论那虫子多么的凶戾,其身中之元精被摄走,身中干瘪,自然便要身死。 继续往下走,第三次的施法,竟是已经有模有样了,火焰绽放为光驱散黑暗之时,‘灭’字咒响起,威力仍然不足,虽然威力仍然不足,然而却也算是把握住了,算是入了门。 再之后,又施两次法,便更加契合了,于是一次次的施法,对于这一门法术他也慢慢的稳固下来。 他在心中将之与‘焚’字咒的法术,分别命名为‘火焚咒’与‘火灭咒’两术。 以方为凭而成焚烧万行,以火为凭,而灭一切黑暗,这是御火术与法咒的结合。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已经彻底明白,这就是在现场授法,然而这种授法又是当着她们的面,可是她们却只听得个云里雾里。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火焰鸟飞过去,却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而这个人在被火焰鸟惊动之后,朝着火焰纵扑而来,火焰鸟腾飞而起,却又有一道流火飞落在他的身上。 “焚!” 火焰粘着那人的身体燃烧,却有一道影子遁出,朝着下方的黑暗钻去,转眼便已经消失了。 这里面有阴邪附身夺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众人并没有觉得意外。 那个人不出意外,也是之前进入的人。 然而下方不知何时起了迷雾,火焰鸟飞入其中,赵负云竟有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那一点寄托于其中的念头,与自身的感应,却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上空。 “里面有迷阵,颠倒方位。”赵负云说道。 “你会破阵吗?”荀兰茵说道。 “弟子虽知一些破阵之法,但是手上无有相应破阵之物,而且此处之迷阵,恐怕非弟子所能堪破的。”赵负云说道。 “那你说说,迷阵有多少种?”荀兰茵说道。 “迷阵一般都是迷乱人目光识念,合以幻术,错乱路径,便可将人困住,然而若是有人能够谨记方位,不为幻术所惑,能够寻到正确跑径,正可破之。” “更强大的迷阵,能够于方寸之间,颠倒时空方位,让人陷入其中,永不得脱。”赵负云说道。 “那当如何破之?”荀兰茵本就是教阵法的,所以这个时候考校起他来,他也必须回答。 “若只是一般之物,只需要使自身不受惑便可,见幻则破幻,而若是那种可以颠倒时空之法阵,便需要有定鼎时空之宝物方可,或是本身修行高深,一身所立,如神山镇狱,时空不动,如此人物足以破一切迷阵。” “背的很结实,那你可能破此阵?”荀兰茵问道。 “弟子不知。”赵负云说道,他确实不知道,而且,单单破阵可不够,万一这阵里隐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那也是巨大的麻烦。 “你觉得此处迷阵是第一种迷阵,还是第二种迷阵?”荀兰茵问道。 “应当是第一种。”赵负云不觉得这里的主人能够布下那种颠倒时空的大阵。 “好,那你走前面破阵。”荀兰茵说道。 后面的蛇奶奶和尤湿婆却小心的开口问,要不要用阴灵或者蛇蛊来探路。 荀兰茵却说不必。 赵负云倒没有多少惧色,他知道,荀兰茵就在自己的身后,让自己领头破阵,就是为了考校自己而已,之前演练‘火灭’法咒时,没有杀死的东西都被荀兰茵杀死了。 走入迷雾中,他的意识之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但那感觉又立即消失了。 他细细一感应,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那之前进入其中的火焰鸟其实已经灭了,之前那一种火焰鸟还在的感觉,只是幻觉而已。 赵负云知道,无论是布什么阵,都需要有相应的阵器,就如他布下的赤炎七星灯阵,其中的主阵基便是赤炎神君像,而这里显然也会有。 他先紧守自身的意识,持灯缓行,迷雾之中,灯光之上生出一圈朦胧的光韵。 路还是盘旋向下的路,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越是这样,赵负云越是觉得有问题。 他伸手触摸山壁,山壁微湿。 是该顺着这迷雾之下,依稀可见的路走呢,还是停下来。 答案当然是停下来。 天都山中道师荀兰茵有言,若入阵中,不明方位,不知前路真假,最好驻足不动,先正己身,肃清本身神念,观明路径,方可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闭上眼睛,观想赤炎神君,意守于内,让原本的一切杂念都排开,请赤君驻身,这一刹那,他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神威,有一种凛然不可犯之色。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的双眼瞳孔之中浮现了一丝火焰光辉,目光所见,却是让他的心狂跳。 25:劫火灯 请神驻身之法,可使自身不受蛊惑,还能够获得‘神灵’的能力,虽然用多了请神驻身法,会影响自身的修行,但在关键之时使用,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强大的法术。 这一刻的赵负云不受迷惑,双眼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虽然迷雾仍然有,但是迷雾里面的东西却是看清楚了。 那是一颗颗吊着的人头,每一个人头的发髻打结,被铁链吊着,而这里竟然不再是那个盘旋的路,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 这个平台像是一个祭坛,祭坛上面摆满了清一色的黑色坛子,坛子口都是密封的,每一个坛子上面都有着神秘釉彩,狰狞的像是鬼画符。 世间主流符箓,有龙章凤篆,雷纹、象书、蚀文、神箓、人间字等,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少见的鬼箓、虫纹等,这些釉彩就属于‘鬼箓’,又被称为鬼画符,都有着聚怨汇阴之力。 这时,他觉得身后静悄悄的,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庄心妍站在那里。 “人呢?”赵负云不由的问道。 庄心妍伸手指了一下另一个方向,那里是悬崖,下面一片黑暗。 “你怎么没去?”赵负云问道。 “本人,不擅跳崖。”庄心妍看了又看那边一片黑暗的悬崖说道。 赵负云也凝视着那个方向,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片黑暗。 “我荀师可是有什么发现?“赵负云问道。 “你荀师那人自傲嘴毒,哪里会跟别人说什么,我听到她冷笑了一声就突然朝那边跳了下去,我看一定是什么给蛊惑了。”庄心妍说道。 赵负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着这吊着的一颗颗栩栩如生的人头,尽量不高声,不让自己惊动那些东西。 “冷笑?荀师为什么冷笑?”赵负云顺口问道。 “你荀师那个女人,不是常常无缘由的冷笑吗?惯会嘲讽于人!”庄心妍趁机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赵负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之夹缠不休,转而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被蛊惑?” “我身中有猫妖血脉,无惧蛊惑。”庄心妍说道。 赵负云心中虽然早就想过她可能是这种情况,但也是现在才得到证实。 既然身后的荀兰茵不在了,那他更是谨慎起来,他打量着这个地方,地上布满了神秘诡异的黑坛,而他正站在中间,被黑坛环绕着,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压迫感。 抬头,他却是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下面。 心中微微一惊,看清楚,那是一只镶嵌的眼睛,中间的紫色眼球巨大,凝视着,能够感受到那眼睛之中一股迷惑的力量,意图侵入自己的心灵,但是都被请驻于身的‘赤君’给排斥在外。 如此,他方能够细看,那大大的紫色眼球并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排列在一起而形成矩阵式眼球。 与下面这垂挂着的人头形成了一座迷阵,能蛊人心神。 就在这时,他发现这些挂着的人头在晃动,似乎仍然有意识一样,一个个人头突然睁开了眼睛,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眼皮之下根本就没有眼球子,而是一只只的虫子。 那虫子飞出,朝着赵负云扑来。 身后的庄心妍已经惊呼一声,往地上一扑,化身为猫朝着来的路上跑去,留下身陷重围的赵负云。 赵负云并没有逃,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了,也没有庄心妍可以变化成猫的灵动身法。 他背上赤君神像有光华透出,而他手上的灯焰光华大盛,他在这一刻反而闭上了眼睛,自从前天一晚上烧了那么多的蛊虫之后,他对于御火之术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闭目,不被眼睛所视之物所扰,而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那些飞虫在他思感之中竟是纤毫毕现,只见赵负云右手的剑指指着灯焰,也没有什么动作,那些扑了火光里的飞虫都一只只突然燃烧起来。 已经脱离包围的庄心妍,看着在群虫环伺之中的赵负云,周身火光涌动,点点火光跳跃,像是有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将那些虫子焚烧着,她终于明白,那天见到赵负云道场里的虫子哪里来的。 突然,赵负云一挥手,点点火光分散而出,化为飞散的火矢,分别落在了那一个个垂吊着的人头上。 人头瞬间燃烧,其中有阴怨之气被烧逼出,又有恶臭的气味涌生,赵负云心中一紧,连忙退了出来,他觉得那烟雾之中有毒。 退在庄心妍的身边,他朝着之前她所说的荀兰茵跳下去的地方看去,发现那里其实是有一条狭窄的小路。 连忙也顺着那小路跑下去,而庄心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终是没有再变化成人去穿衣,而是以猫身紧紧的跟着。 他顺着这个悬崖上的小路,环绕而下,可是,他的耳中竟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寂静的可怕。 底部一片浓郁的迷雾,他伸手朝着自己的灯盏一点,一只火焰鸟飞出去,落入迷雾之中,照亮一小块地方。 又接连幻化出三只火焰鸟,总共四只在迷雾之中盘旋着,照亮一方。 然后,他看到下方蛇奶奶与尤湿婆、黎勇都倒在了地上,唯有荀兰茵手持着她那一面神秘宝旗,一步一步的朝着前走着。 荀兰茵的身上一片水韵法光,与手中的旗连成一片,将她自己紧紧的包裹其中,其手中的旗帜每一次的挥动都向前走一步。 他清楚,对于阴邪之类的东西,纯阳火法是最好的,而荀兰茵所合真煞显然是属于玄阴一类的真煞,并不擅长火焰一类的法术。 可是尽管如此,她炼成的那件法宝旗帜,却有着收摄神魂和真水的能力,并不惧于那些阴邪,所以她每一次的挥动,都向前进一步,那下方的雾气在她挥动手中宝旗之时,便惊惧的退开。 而在上方,赵负云借着四只火焰鸟的光亮,隐隐看到前方一个玉床上,竟是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是这个人身如枯骨。 不过,他他站在高处看,却隐隐觉得,真正邪异的不是那枯骨,而是那一片雾,那枯骨只像是一个引诱的陷阱一样。 他看着下方,一步步逼近去荀兰茵,心中一紧,手一指,那四只火焰鸟在雾气之中盘旋冲飞起来。 那一片迷雾被火焰鸟冲散,眼看就要被火焰鸟冲到那‘人’身上之时,他似乎不想被火焰触碰到身体,因为一旦被火焰落在枯骨人身上,荀兰茵便能够立即分辨出那枯骨人是什么状态。 虚空里的迷雾突然像是有了生命,像是形成了无形的风团,朝着那火焰鸟卷去。 赵负云只觉得,自己的火焰鸟冲入了水中,似有怪异的声音在耳边怒道:“吃了你!” 他手上的灯光迅速的暗淡下去,他的法念是合于灯中的,所以此时手中的灯便代表着他本身意志,而且是请了‘赤君’意识,竟是在这一刹那之间便暗下去,有要熄灭的感觉。 他只觉得一片黑暗压了下来,黑暗之中一张阴沉的脸,张口便似要吹灭他手中的灯,他知道,这一吹,吹的不是灯,而是自己的神魂之光。 也就在这时,荀兰茵将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朝着天空的雾中一卷,手中的小旗竟是幻生成了面大旗,只听她口吐咒言:“摄!” 只一刹那,便有一道影子被卷入了旗子里,然后便又见那雾气也朝着旗子涌去,而赵负云耳中的那个邪意的怪音立即散去。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刚刚他觉得荀兰茵可能被迷惑了,所以他用那火焰鸟袭击来试着点破,这样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毕竟实力相差很大,刚那一刹那,如果荀兰茵再慢一点,他可能就死了。 不过荀兰茵显然也是一个斗法能力很强的人,在那一瞬间,看明白了虚实,然后一举施法建功。 赵负云快速的下到底部来,仍然看到荀兰茵的那一面宝旗上,有一道阴魂气息在挣扎着,似想要脱离,却听荀兰茵伸出玉指,指尖光华闪烁,在那旗面上一点,那仍然在挣扎的阴魂如受重击,迅速的收入了旗子里。 荀兰茵看了看赵负云,说道:“不错。” 她说完,便来到了那人枯骨人面前。 枯骨人一身黑底紫纹的法袍,身上干枯,没有头发,像是被什么给烧了一样。 而真正吸引赵负云的则是他旁边摆着的一盏灯。 那是一盏青色的灯,那灯的造型极为古朴,下方一个圆台,中间就是一根中空的柱子,顶端则是从中间的灯柱稍大一些。 而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金灯上没有明焰,却有一团火气萦绕其中,给他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 “原来,他是被劫火烧死的。”荀兰茵说道。 听荀兰茵这么一说,赵负云才发现这个枯骨般的人尸体,没有一点阴邪之气,尸体之中反而有一种火燥之气,像是被火焰烘烤了许久一样。 但是这个修士在这山中开辟道场,又是养阴又养蛊的,他的修行的法力绝对是属阴性的,身死之后,肉身不可能是这种充满了燥火之气,而会如此,只能是被火烧死了。 而且不是被明火烧死,而是被一些神秘的火焰,烧干了他身上的一切灵性与精血。 那么,荀兰茵所说的劫火便很有可能了。 也正是如此,那阴魂应当是先一步的脱身而出。 “这个灯盏你拿着吧,对你应该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被这里面的劫火所烧,要不然的话,谁也救不了。”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端起那个灯盏,然后荀兰茵却是拿起了旁边一个瓶子,她拿起朝里面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道:“这里面竟是玄阴真水,看来这个人为了能够熄灭身上的劫火,竟是花光了自己的身家而兑换了这样一瓶玄阴真水。” “有了这玄阴真水,我的玄元摄水旗便能够完成洗炼的最后一步,成为真正的法宝了。”荀兰茵显然是高兴的。 赵负云想到,这个人身上缠绕着劫火,兑换了玄阴真水,要将自上的火浇灭,但是又舍不得这难得的劫火,所以又欲将劫火收集在这灯盏之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功亏一篑。 而他的神魂逃了出来,化为阴鬼,最后被进入其中的荀兰茵与赵负云两人杀死了。 当然,那阴魂也可以是别人的阴魂,但是谁又在乎呢,无论这个人曾经是谁,无论是他曾经有什么法术有什么威名,现在赵负云连他的名字都懒得知道,包括荀兰茵,都没有在意过这是谁。 赵负云与荀兰茵又去四处看搜寻了一番,发现确实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了,或者说是没有他们看得上的东西。 真正的好东西,就是那一瓶玄阴真水和那一盏劫火灯。 那个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醒了,不过这个地方对于她们来说却是一个宝库一般的存在,这里还没有清理干净的各种蛊,就足以让她们惊喜万分了。 当然,这里有不少养蛊的传承。 赵负云也看了,并不是很看重,而最失望的则是庄心妍,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之中的传承。 荀兰茵留在了山中洗炼法宝,而赵负云则是离开了,与他一起回来的是庄心妍,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她的哥哥为了这一样一个空壳的洞府而死了。 而且,雾泽县还死了这么多人。 她觉得很多人都不值,哥哥不值,那些自己找来的土夫子们也不值,雾泽县死的那些人也不值。 那自己呢?她自问着,自己是来为哥哥报仇的,杀了哥哥的人呢?死光了吗?她不知道,但是雾泽县死了这么多,虽然不是自己杀的,但是却是自己将他们引向赵负云这里,被赵负云杀了。 也算是报仇了,既然报仇了,还去过哥哥想去的洞府之中,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于是她也离开了,只是她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张纸,纸上写了一段话。 “苍州府城,庄氏,谢赵道长助我为兄报仇,祝道长道行精进,寿元昌盛。” 赵负云看到这纸上的留字,朝着虚空里一挥,纸已经化为一片火焰,顷刻燃烧成灰。 朱蒲义找来了,他的眼中既有紧张,又有一股难掩欣喜,这几天,他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了,那么多人来找赵负云,他又如何会不知道,但是赵负云赢了,后面还来了天都山的高修,一场大战,又以胜而终。 他兴奋无比,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由的想着,天都山果然是玄门大派,一个弟子到来,便烧透了这个雾泽县。 之后,第三天他前往赵负云的住处,却发现这里没有人,他心中担心,好在过了一天赵负云便回来了。 朱蒲义很高兴,他先是到处找人帮赵负云修了屋顶,然后又带着酒菜来与赵负云一起吃。 不过赵负云没有吃他的酒茶,只是煮了一壶水,泡着他从天都山上带来的茶叶。 这茶叶还是梁道子在天都山的山里摘的。 坐在这小院子里,屋子里灯光映在台阶上,而他仰躺藤椅上着看天空,天空里的星光闪烁。 他的心思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乱飞。 都说修行人不能重感情,唯有无情无爱者才能够自在。 可是,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呢? 耳中听着朱蒲义的絮絮叨叨,他又想到了那一个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消瘦的女人。 “对,我还要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做!”他心中念着这一句话,仿佛怕自己忘记一样。 修行的漫长时光,会让人淡忘很多事,包括亲情,又或者仇恨。 26:炼煞 朱蒲义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酒,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他说自己的家族其实也是修行世家,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修行,可是自己因为无人敦促,没有人拿着棍子在旁边打得自己站不起来,所以坐不住。 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是一起玩,等长大一起之后,就开始有分别了,别人入定了,能够凝炼出法力,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大家也不再一起学习了。 他们都要去学修行道论,要学术法知识,而我开始学习经营之道,学习管理庶民之法,将来协助族内修士管理地方。 “你知道吗?原本这里应该是,我们族里的一位堂弟来这里为县令的。” “一方主官,必须是有修行的,在朝中属于共识,虽无需考核,却需要各地主官的举荐,如此方可入学京阙道宫。” “而只有入京阙道宫满三年之后,才会分配到各地为官,有些人喜欢在朝中为官,因为那样可以时刻接触到一些大人物讲道,所以会努力留在那里,有些人则喜欢少点约束,所以喜欢去往外地当一方主官。” “来这南陵府之中为县令,本应该从京阙道宫之中选一位道子来这里的。” “我们朱家被选中了,但是我们朱家的道子不愿意来,于是他与人斗法之中受了伤,但是又怕上面说他不是故意不愿意来,又不想失去这份功劳,于是让我写了一份申请,代换我们堂弟来了这里。” 赵负云听着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他明明没有修为,为什么可以代替朱家的道子,这个不需要问,如果说上面没有关系,被点到名来这里,而又不能够直接换,那么下面就有下面的办法。 必然是造假说朱蒲义也有修为,愿意代替那一位受伤了的人来此地。 朱蒲义又继续说道:“我来了之后数次申请调回,但是府衙那边都没有同意,我知道,这是家里那边不想我回去,他们想要我死在这里。” 朱蒲义说到这里,竟是老泪纵横。 “我的老母,我的孩子都在家里,他们如果想要安稳的生活,我就必须在这里。” 天色在朱蒲义的絮叨之中步入深夜,他最后自己醉了,自己踉踉跄跄的回了家,赵负云躺在那里,像一切都听在了耳中,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睡着了。 他想起有人说过,翻开历史书本,上面字里行间里都在写着‘吃人’两个字。 没有人能够否认,人类结社抵抗异类,但是同样的,大的国家吃小的国家,都想使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安乐,而在一个国家之中,又形成结社和阶层,吃不同阶层,再小到一个家族之中,都是亲人,也同样会有压迫。 而再到一家之中,即使是父母对于亲生儿女也会有亲疏。 再到一个人,如果说,得拿掉你身上一样东西我就放过你,于是很多人会选择头发,如果头发不行那就会选手指,没有人会去选择自己有脑袋,一身所有,亦有远近之分。 这一切,赵负云一点也不陌生,在赵氏那上的王侯世族之中,外面看上去花团锦簇,可是里面,同样有悲苦之人。 夜露落在赵负云的身上,将他的衣服打湿,当一缕光线落入院中之时,他睁开了眼睛,却并没采食朝霞。 昨天回来,他因为请赤炎神君过久,而使得体内生了燥热,至少三天不得采食朝霞,只能够夜摄阴露来洗去身中过于浓郁的火气。 他未筑基,需要讲究阴阳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晚上,他在这外面睡觉的原因,虽然是睡觉,却也是修行。 回到屋子里,他的心中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整个雾泽县里本土顽固势力,可以说是被烧了一遍,那么之后的事,便可以做了。 建立道子院,然后培育真煞,然后再于身中结符箓种子,从而筑就道基。 而真煞的培育,在得到了这个劫火灯之后,他心中便有了清晰的打算。 很多小门派都有自己的煞池,其中凝结的煞气可以给本门弟子用,也可以卖给其他的人。 而一些世家,也会占据一些结煞之地,这算是他们家族里的一种修行资源。 可是天都山这样的大门派,反而像是并不在意这个,到了境界,就让弟子下山,自己去合煞,不管是怎么合的煞,是别人给的,还是自己抢的,只要筑基归来,便基本可以入内门为真正的天都山弟了。 不过这一次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山中不许这一批玄光弟子乱跑,而是给他们定了地方,都有任务在身。 他来到屋中,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古朴的青黑的灯,也不知道那灯盏是什么材质炼制而成,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的是他必须让这个‘劫火’成为可以‘吃的’东西。 正如人可以吃很多东西,但是都需要经过蒸煮之后方能食用。 而这‘劫火’从真煞的角度来说,是一件顶级的凝炼真煞的‘宝材’,然而却也是可怕之物,所以需要小心谨慎。 第一步,便是需要中和,用另一个词来说,就是训其‘野性’,其中最好的方式便以香火融入其中,香火愿力缠绕,可使这劫火套上缰绳,却不损其中的火性。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城外的赤君神庙。 心中开始构思,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又找到了朱蒲义,告诉他自己准备搬到外面的赤君庙中去。 朱蒲义当然是不想赵负云远离,不由的说道:“教谕,你若不在这,这这这,朱某……寝食难安啊!” “我在城外,也不过多几步路而已,大人若是觉得害怕,亦可搬到城外庙中来住。”赵负云的话,朱蒲义似乎也心动了,只是在思索了一番之后,又说道:“便先看看再说吧,也许这里的人都被教谕烧破了胆,不敢造次了呢!” “也好。”赵负云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枚符钱来,说道:“大人可将这符钱带在身上。” “护身符钱。”朱蒲义倒是认识,他自己的身上也有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但是之前没有护得住,所以他对于这个东西的期待值不高。 “是的,随身携带,一些小阴鬼之类的,当不敢靠近大人。”赵负云说道。 “教谕的护身符,定然与众不同。”朱蒲义当然不会拒绝,他接过之后,便从脖子上的衣服里拉起一个小锦袋子来,将里面的一张折成三角符纸拿了出来,然后将赵负云这一枚,由赤铜制成的赤君火符钱放了进去。 赵负云看到他手里的折成的三角符纹,其上属于符箓的气息已几乎散尽了,只有缠绕着他本身的人气了。 “大人每天中午之时,手握那枚赤君符钱,诵念一遍‘赤君赞经’,那么大人你的气息就会与符钱缠绕在一起,不但能够更好的保护大人,还能够让这符钱上的赤君气息不散。” “不过,一定要记住,最好是中午前后,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足,而在晚上的时候最好不要,因为晚上是人入睡之时,大人诵了赤君赞经,容易身心燥热,一时难以入睡,影响睡眠,当然,如果大人在晚上的时候感觉到莫名的幽冷,或者恐惧,亦可诵一诵。” 赵负云的话他记在心时,以前,他得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人交待他这些。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开建道子院,那道子院不如也定在赤君庙之中,如何?”赵负云说道。 “那个地方不大,够不够呢?”朱蒲义思索了一下说道。 “一开始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等以后人多了,再扩建一下便是了。”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见赵负云已经做了决定,他便写了一张告示,但是这里能够认识字的人也不多,他写的告示贴在那里没有人看。 他明白,尽管赵负云震慑住了这里的人,但是这里的人未必会听自己的。 他自己还需要组建衙门的班底,要不然的话,他的衙门只是一个摆设,这里的人有事都会去各自的宗祠之中解决问题。 赵负云再一次的来到赤君庙之中,打量着庙中那座神像,这一座神像是石像,赵负云不知道庄贤歌从哪里弄来的石头雕刻而成。 石像与木像的区别在于,石像可以长久,木像易干裂,若是立在那里,面目干裂了,难免难看,便需要重新换一个。 他仔细的打量着,最终决定自己来改一下,石像雕刻的非常的粗犷,除了把头脖子雕刻出来了,身子几乎是一个石墩子,只能够算是半成品。 他想要找一个会石雕的手艺人来,但是发现朱蒲义在这城中也找不到干活的,说话也不顶用,于是他自己找。 他直接来到之前买灯的一户人家,其家中没有人,然后他来到了旁边那口井边。 那里正有一些妇人在浆洗着衣服,当赵负云出现在那里之时,原本还是一下一下说着话的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其中有人还站了起来。 赵负云看出她们眼中的畏惧,原本他在这里买了那么多灯,那一次,虽然可以看出大家对于他的小心,但是却并没有多少的畏惧,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未得他许可便送了灯过来。 而这一次,赵负云清楚的感受到她们的恐惧,显然是这他几天前一晚上杀了太多的人,烧了太多的蛊和阴鬼,所以她们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和善的教谕大人,其实是一位可怕的人物。 当然,赵负云应当不至于杀她们的至亲,他杀的都是这雾泽县里的大人物,应当都是她们平时敬畏的那些人。 “呃,我想找一个能够雕刻石像的匠夫,想将城外的赤君神像重新雕刻一下,你们可有知道谁有这样的手艺?”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 “我会付银子,不仅是银子,还会有赠送他一枚赤君符钱。”赵负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大家的眼神是有意动,但是依然没有人开口,他便又笑道:“如果大家有认识,请帮我转告一下,可以让他直接来我这里。” 他说完便离开了,并没有在那里多留,他知道这些人惶恐,所以离开回去等。 尤秋娘在自家男人打鱼回来之后,便将这事跟她男人说了。 她男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虽然说是出了尤家五服的人,没有资格再入尤氏宗祠里祭祖,但是到底还是姓尤,他杀了你尤家的尤灵婆,你还为他传话?” 尤秋娘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我又不通修行,尤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上一次教谕大人买我们的灯,那一角一银子刚好给补上了我们买新船的缺口,我觉得教谕是给多了,两盏灯而已,哪能够值些什么,他就给了一角银子。” “再说,我听说,教谕大人一晚上都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是大家硬要往他屋里闯,这可怪不到教谕大人头上。” 尤秋娘一边用刀子将那鱼开膛破肚,洗扒干净,一边说道。 “说是这么说。”黎水运说道:“但是他杀了太多人了,我们雾泽就这么大,要论的话,哪家不跟他有仇啊。” “有仇的话,想报就去报啊。”尤秋娘说道。 “谁敢啊,教谕大人的那本事,去再多的蛊虫也不够烧,至于养在黑屋里的那些小鬼,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我的意思,这个时候去帮他做事,会被大家戳脊梁骨。”黎水运却是怕大家说。 尤秋娘听到这里,停了一下,说道:“我不管,等会我就去跟我家弟弟说,他跟师傅学过石雕,教谕大人说会给工钱,还会赠一枚赤君符钱,我听说,身上带一枚这样的护身符,可以让自己不受魇鬼的侵扰,如果你有的话,在河上打鱼都要安全些,不用担心河里的水鬼了。” 黎水运听了之后,心中也是动了一下,雾河上长年结雾,阴气浓重,这里鱼虽然多,但是每一年都要被淹死不少的人。 虽然每一艘鱼船上都会带上自己养的小鬼,或者是蛊虫防身,但是依然免不了会有受害者。 “你去吧,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你弟弟吧,他一直帮人雕刻小鬼像,最易招邪,若是能够赚得一枚赤君符钱护身,肯定是好事,我听说,外边的赤君符钱都是极难得的东西,可以做传家宝的。” “去吧去吧,鱼我来杀……” 黎水运将自己的婆娘挤开,自己一屁股坐下,开始杀鱼。 他有一件事没有说,今天在雾河上,一起打鱼的人中,有一个没有回来,空荡荡的船在河上飘着,他离得不是很远,看到那船舱里坐着一个黑影,那黑影也看到他了,他看不清楚对方真实的样貌,可是却看到幽幽的眼神,极为恐怖。 27:雾河有鬼 尤秋娘在夜色没有变浓之时,便穿过两条街来到了自己的弟弟家,她弟弟正在为人雕刻小鬼像。 雾泽县中多养小鬼,养在自己家中最阴暗的地方,而一般都会请人雕刻木像或者石像,又或者是烧陶俑,画上彩。 她将赵负云要雕赤君神像的事跟自己弟弟说了,她弟弟只思索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尤秋娘还有些意外,他说道:“师父说,我们制小鬼像的人,一定要配戴护身符,要不然的话,久而久之会被小鬼缠上,而且自己不能够养小鬼护身,因为自己养的小鬼发现那些雕刻的小鬼像都送给了别人之后,会生气,会逆反,所以自己不能养。” 至于养蛊护身这一点,他的师父却也不是很建议,蛊虫凶戾,养之需要慎重,他的师父则是告诉他,一定要获得一件护身符。 而且,这几天,他都有一种身子沉沉的感觉,心中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给缠上了,已经准备明天去尤氏祠堂里去请族老施法驱邪。 他将这个说给自己姐姐听了之后,他姐姐尤秋娘则是让他今天晚上就去教谕那里,免得明天去晚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于是,他去家里拿了一把刻刀插在腰间,一路先将自己姐姐送回家,然后自去了赵负云那里。 现在居住于县城之中的人,几乎很少有不知道赵负云的住在哪里的。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各家已经掌起了灯,他看到教谕大人屋子里,灯光尤其的明亮,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教谕大人家的灯光就有一种安心感。 不像其他人的屋子,即使是他在这雾泽县长大的,在看到别人家里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他也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雾泽县对于上方拜访都有很重的规矩,一般都是在门外喊,绝少有主动去敲门的。 所以他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在门口喊‘教谕’,他本以为一时之间可能喊不应,毕竟他喊的也不是很大声,但是里面立即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请进!” 他听这两个字,有一种新鲜感,在雾泽县很少有人说请字。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映入眼中的是并不宽敞却很整洁的小院,没有他想象中的满地血腥。 紧接着看清楚了小院中间有一个人坐在躺椅上。 这个人在看星空,并不因自己的到来而中断。 而让他感到神奇的是,屋子里火光明明只照在台阶上,可是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给拉长了,拉到他的身边,形成了一道烛火般的光韵,在他的身周流转。 隐约又像是一只火焰生物,正在帮他捕捉着想要侵犯它主人的蚊虫。 “小的尤冬石,拜见教谕大人。”尤冬石话未落完,双膝便要跪下,却才跪到一半,眼中便映入了亮光,他感觉自己跪在了一团气上,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膝下有一团若有若无的红光。 这一股强韧的力量将他托起,不得不站起来。 再抬头之时,却看到躺在椅子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第一次看到教谕本人。 这几天,大家都在偷偷的议论着教谕,虽说也有不少人见过,但是更多的人是没有见过的。 此时他终于知道,那一句‘教谕大人一点也不像是凶人啊’。 不光看上去不凶,他觉得教谕大人的面相看上去极为柔和,有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甚至他还觉得,教谕的面相有些偏女性化。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凶人呢?”尤冬石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你叫尤冬石?尤灵婆、尤湿婆是你什么人?”赵负云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只是想知道,这雾泽县之中,同姓之间是不是都沾亲带故的。 “灵婆与湿婆都是尤氏族里的族老,但是灵婆与湿婆两人自小便有争吵,所以湿婆一直住在城外雾河边上的芦苇丛中。” 赵负云才问了一句,他便将尤灵婆与尤湿婆两人关系说了个清楚。 “你会石雕?”赵负云再问道。 “是,小的自小与师父学习石雕之术,今年刚出师。”尤冬石有些忐忑的说道,他本来不想说这个,因为自己才刚出师,怕对方不要自己。 “唔!没关系,明天上午,到河边山坡上的赤君庙里来,认识吧?”赵负云问道。 “嗯嗯,认识!那,小的,明天再直接去那……”尤冬石说到这里便转身,却又迟疑了一下,问道:“教谕大人,小的,听说,您会赠送一枚赤君护符是吗?小的,我,小的,那个……” 他看着赵负云的眼睛,说到后面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心中想要说的话来。 “每人都赠一枚赤君符钱,不过,你现在身上被阴邪之气缠绕,进去拜一拜赤君吧!”赵负云说道。 尤冬石一愣,他还是第一次拜雾泽之外的神灵,但也没有特别的抵触,因为他的师父就说过,大周国之中,都是拜赤君。 于是,他朝屋子里走去,看到正中间的位置,有一簇灯盏之中,有一尊红枣木神像摆在其中,神像摆的位置比灯盏要高出不少,那灯火的光芒像是在神像上汇聚,使得这神像仿佛坐于一片火焰霞光之中。 他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子里点的灯多还是怎么,他深吸一口气,徐徐的吐出,收敛心中杂念,然后诚心诚意的,跪倒在地,拜了三拜。 在拜的时候,他只觉得,似有火焰在自己的后脑处灼烧。 拜完之后,走出来,夜风一吹,却是没有半点冷的感觉,原本身上的那种沉重感消失了。 他这才明白,教谕大人这是看出自己身上的不爽利,于是连忙再行礼道:“多谢教谕大人为小的驱邪。” “是赤君本性炽阳,与阴邪不容于一室,你入室中,诚心敬赤君,赤君自会庇护于你,不必谢于我。”赵负云说道。 但是尤冬石却只觉得,一定是教谕帮自己,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些鬼神都是由人操控的。 然而赵负云说的也确实没错,赤君所在之处,本就难容阴邪,他在屋中对着赤君神像诚心参拜,放空了心思,便相当于浅浅的观想了一下赤君,所以被赤君的神威驱散了身中阴邪。 尤冬石回去了,赵负云躺在那里,身上有红色的玄光如暗红蝶在他周身飞。 他是通过玄光摄食阴露,调和阴阳,当他的玄光不再这般有暗红色,那就是再恢复了阴阳平衡,这一过程,自也有一番体悟与成长。 不过,将来以劫火真煞合于玄光之中,结了符箓,那便又形成了另一番修行方式。 尤冬石第二天一早起来,早食之后,便立即来到了城外赤君庙中,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师父佟安平居然也在这里了。 心中诧异,连忙上前去见礼。 他师父看到他也没有什么惊讶,说道:“我料想你应该会来,如果你不来,那你就是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里,你需要一枚赤君护符用来护身,等会我师徒两人帮教谕大人将赤君雕刻的神威凛然,让教谕也看到我们的手艺。” 佟安平世家传承石雕技艺,只是到他这一代子孙已经凋零,有一种说法,说是雕刻了太多小鬼像,使得小鬼不得投胎,所以被小鬼所忌恨,使得他们佟家慢慢的要绝后了。 到了他这一代,他居然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男孩都夭折了,别人劝他把夭折的孩子养成小鬼,他都拒绝了,有些人想要买他孩子的尸身来养小鬼,他更是将对方骂了一通。 他这一次来这里,内心深处也有一丝的想法,他那天晚上远远的看到教谕的院子里火光透屋宇而出,那种神威当时灼痛了双眼,但是之后,却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想借赤君的神焰来洗礼一下自身。 而尤冬石听到自己师父的话之后,原本忐忑的心也稍稍的放了下来,只得连连称是,说到底,他对于能不能雕刻好这么一尊大石像,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的,现在有师父在,自然也就踏实了不少。 “教谕大人来了吗?”尤冬石问道。 “那!”佟安平用嘴指了一下方向,只见赤君庙前面的树下,也就是山坡的边缘,那里有一簇灌木,边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雾河。 赵负云看着雾河,此时的雾河在阳光里,依然笼罩着浓浓的雾。 而在那雾中,有一条船在那里飘着。 他又看到,岸边不少打鱼人并没有下水,都把船绑在了岸边。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河中那一条怪异的船。 而赵负云的双眼是看到,那一条船上有一个女子坐在那船舱之中,正打量着岸上的人。 水中的怨魂,会化为鬼,又被称为魇鬼,魇鬼有些与水中生物结合在一起,异变为怪物。 那船上的东西,似乎在等着岸上的人下河,但是岸上的人常年在这河上打鱼,又自己也养小鬼和蛊护身,也能够感受到那船上的邪恶之意,哪里还敢下船。 赵负云看了一会儿,不再看了,转身回到来到了赤君庙里,带着那一对师徒来到神像前。 他将自己的要求向这一对师徒说,着重的说需要赤君像上的一只手收于腰胸之间,要能够托拿起一盏灯来。 佟安平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却是说道:“教谕大人,若是那样的话,这一尊神像恐怕不好改造,这尊石像的材质其实并不适合雕刻细腻的东西,而且,这也不适合改造了,我愿为教谕大人选石,重新雕刻,保证满足教谕大人的需要。” 赵负云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下,人家既然说不适合,那便重新制一个吧。 于是,他们师徒两人,在庙中量尺寸高度,他自己则是回到了住处,开始修行。 先是编拧玄光,凝炼法术,如编绳索,一次一次,从松散到凝炼结实,慢慢的,编成的法力,便有一种不再散的感觉,那便是有小成了,这个时候,无形的法力于黑暗之中,便会散发玄光。 其中,玄光大成的一个标志就是挥动之间,如鞭挥打,有声作响,噼啪如雷鸣。 赵负云现在练习的是阴阳十八盘,就是两个念头,一正一反的相互拧着自己的法力,就像是拧衣服一样,从不同的角度来拧,多练习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玄光通透,不至于有什么死角是自己的玄光顾及不到的。 这便如习练武艺的练的武术套路,很多套路练的时候觉得一点用都没有,会想着别人为什么要按照你套路可以抵挡的路线去打你。 然而套路的好处就是,无论对方变换任何击打的路线,都一个套路是可以套中对方的,而且可能让自身更灵动。 阴阳十八盘练到精熟之后,便可去修习一门技艺——大罗挥袖。 28:符箭 阴阳十八盘,是打熬法力的和练习技巧基本功的。 之后,他又拿出一本书出来看。 因为是白天,便坐于屋中,看的是《秋潭山坛法-卷三》。 这秋潭山以‘坛法’而闻名。 坛法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需要建立祭坛,布阵法,合以很多其他的条件,而形成一种大型法术。 开坛作法,可以改变一地气象,可以使六月飞雪,寒冬燥热,可以大雨连绵,求雨祈睛等。 不过,秋潭山却在三十年前,被突如其来的妖鬼所灭。 然而时至今日,大家都认为妖鬼之后一定有人类在主导,要不然的话,妖鬼不可能抓到那么好的机会。 秋潭山的坛法流传出来后,大家都觉得秋潭山的坛法书写的层次分明,很适合传承,即使是自学也能够学会,不像别的门派的坛法那样,着重一个悟字,自己会的,教都不好教别人。 天都山做为一个大派,虽然不会抢别人的功法,但是推导或收集还是会做的。 这法术天都山也收集了,赵负云自己在藏法楼之中抄录出来的。 坛法讲的是上祭诸神,感应星辰,下合地势,及人间气象,归于一处,说到底,依然是天地人合一,但是其中巧妙却需要有人来点破才能够知道。 《秋潭山潭法-卷三》里面主要讲的一种坛法名叫‘火烧阴’,这赵负云离山前特意抄录出来,就是因为他自己有一件上品的赤君神像,然后又修成了赤炎神符。 所以他选择一些法术的时候,就会有偏向,这个时候,他没有道理去选择水法来深修。 这个坛法可以改变一地的气候,如果说一个地方长期的阴雨绵绵,其中更是阴邪藏匿其中,那么用这个坛法可驱散这一地的阴雨邪气。 ‘火烧阴’的坛法属于基础,真正需要深究和精研的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增加的各种变化。 他细细的品读着,并在心中构建着那些变化。 然而这一天晚上,他听到城外传来震天的响声,却是有人敲锣打鼓,并且大声喊着什么。 赵负云看了看天色,东方一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西边三四五点星光,月被遮于云中,中天厚厚的云层泛着微光。 河那边吹来的风,带着丝丝阴冷,让这个夏天居然格外凉爽。 他起身带着针囊,然后朝着城外而去。 在他出门之时,这城中各家各户似乎也听到了动静,都有人出来,然后朝着城外而去,拖家带口的,有小孩的哭闹,有大人的喝斥。 路过赵负云的屋子,都微微的停了,然后让赵负云先走。 赵负云知道,他们还是畏惧自己。 他只是朝着站在那里的人点了点头,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见。 不过,这个时候县令朱蒲义也正好走过来了,他喊着教谕,并与他并肩而走。 “大人可知道为何大家这个时候都往外面去?”赵负云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这个雾泽的传统,我喊个本地人来说说。”朱蒲义说完,便朝身后喊道:“米良,米良,你过来。”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快速的跑上前来。 “这是县衙新上任的捕快班头,是本地米家的人,族里以种药为业,是个良家子,听说县衙之中缺人,便来应募。” 赵负云看了看他,这个年轻虽然看上去精瘦,但是腰间别着一把刀,看那刀柄上缠着的布,显然是这把刀是常用的,当他看过去时,他虽然表示恭敬的低了低头,算是见礼,但是其眼神之中并没有怯弱,看上去确实是一位习练武艺的好手,是个有胆气的人。 他知道,那一把火,也让很多人看到了不同气象,便有人愿意赌一赌,所以才会有人投入县衙之中来。 “米良,你跟教谕大人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朱蒲义说道。 “禀大人、教谕,这是县里各宗祠正在驱逐河中魇鬼,河中每一年都会有一只魇鬼成长起来,然后扰乱大家的正常打渔,所以便需要驱逐,或者是诛杀,这才能够让接下来的一年之中,大家打渔不会那么的危险。” 赵负云想到了白天那一条船中坐着那一个阴森森的东西。 “每年都需要吗?”赵负云问道。 “是的,因为雾河之中阴邪众多,只需要一年便又会成长出强大的魇鬼来。”米良说道。 赵负云想着,若只是普通的河,怎么会这般的藏阴纳邪呢?是这河段河床的原因,还是源头有问题呢? “能给我说说这雾河的来历吗?”赵负云问道。 “雾河的来历?雾河能有什么来历,没有我们雾泽县的时候,便有这雾河。”米良条件反射般的说道。 “你们族里的老人就没有说过关于这个雾河的什么传说?”朱蒲义在旁边插话道。 “小时候好像也听说,都是一些不尽不实的传言,小人不好听这些,每到时候,就坐不住,只想去练刀法,更多的时候是在林子里练刀,和去山上寻野兽搏斗练刀……” “算了算了,你看来是不知道什么了。”朱蒲义说到这里侧头看了赵负云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和嫌弃,当下便又说道:“说起来,本官来这之前,倒是查阅了一些卷宗,其中便有这雾河的一些传说,只是这些传说颇为荒诞,教谕可愿听一听?” “当然,大人请讲。”赵负云说道。 两人一边一边说,走的不算快,后面的人也不愿意超过他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米良看到不需要他回话了,便又慢慢的落到后面去,与后面的人一同行走说话。 “本官曾看这一本《南疆山河杂记》里面有说,很久很久以前,这条河曾是雾妖诞生之地,于是祂在这河中建立了一个雾国,所有误入其中的青年男女都会葬身于河中,可是尸体却不会腐烂,而神魂却会出现在雾中,成为这雾国之中的一员。” “就这个吗?”赵负云再问道:“若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没有人来探索吧。” “确实如此,所以说这个说法不可信。”朱蒲义说道。 赵负云倒也不觉得这个说法全然不可信。 城外雾河离的并不算远,说话间已经出了县城的范围,耳中的锣鼓声震天响,他们便不再说话,一路来到河边,看到沿着河边,摆着十多架的鼓锣。 每一个敲锣打鼓的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身边都点着火把,发出凶猛的声音,一浪一浪的。 赵负云一看便明白,这是在以这种方式驱赶着河中的魇鬼。 因为是晚上和站的角度问题,他也没有看到河中是什么情况,只看一片漆黑。 他朝着赤君庙的方向而去,赤君庙是处于旁边的山坡上,那里也有一些人站着看,看到赵负云来了,原本在说话的也都默不出声了。 朱蒲义紧紧的跟在身后,在他的身后又有米良跟着,米良的身后又有两个年轻人跟着,也各带兵刃,大概是他的兄弟朋友之类的。 有人让出一个角度好的地方,他站过去看,两眼之中精光涌起,隐隐看到河中有一艘船。 他白天看到的那一艘船居然还在,他记得那船中是有魇鬼的,而此时河面吹来的风幽冷,可见河中的阴气之盛。 就在这时,赵负云看到下方河岸边,有一个铁锅之中燃烧着大火,那铁锅里似乎燃烧着某种树脂,火焰熊熊。 他看到,有人拿起一张弓,又拿起一支箭,箭的前端也缠着黑黑的东西,放入火锅之中,一会儿拿出来已经是燃烧着的了。 搭箭,张弓,射出,箭在黑暗之中划出一条线,竟是直接落在了那乌篷船上。 箭落下的一刹那,大家看到那船上很多河中虾蟹之类的东西爬开。 隐隐之间,大家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 “是黎河!”有眼力好的人喊道。 赵负云也看清楚了,确实是一个青年,一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泥,头发也散乱头,光着一双脚,散开着衣服,还有一只螃蟹从他的头发里钻出来。 那火箭就落在他的脚前面不远的乌篷外。 只见他突然张口一吐,那树脂油裹着的火箭竟是瞬间灭了。 “黎河,是不是你。”有人追问着。 “黎河!” 这个人似乎颇有些朋友,所以不少人在喊他的名字。 …… “不要喊。”有一个老人的声音大声的说道。 “死鬼的名字,喊什么,喊他到你们家里去吗?”老人说道。 “在雾河之中死了的人,都会被这河捉了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又有一个老人说道。 “放虫子吧,让飞虫去咬一咬试试。”先前说话的那个老人说道。 “一般的虫子可奈何不了这河里的东西。”有人说道。 “去年的时候是麻五郞出的手,他金蚕对付这些东西,颇有一套,可惜已经死了。” “如果灵婆和湿婆在的话,也行啊,她们两个的阴鬼就是从这河里捉的。。” “汤业在的话,什么事也不会有。” “不要说出,他们都死了。” “是啊,死了,他们一下子都死了……”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 于是,十余人从身边的纳阴袋和黑坛之中放出阴鬼,阴鬼朝着河中间去,然而才到河中,那些雾便像是有生命一样,将那些阴鬼卷入其中,瞬间拉入一河中。 “啊啊啊……”失去所养阴鬼的人都惊惧大喊着。 这时,提着篮子的韩小娘子一掀布口,里面飞出一只只碎金虫子,那碎金虫来到了河中间的船上空,盘旋着,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像是被迷惑了一样。 韩小娘念头转动,虫子飞回,无功而返。 众人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说道:“拿一支箭给我。” 他们回头,看到是一个衣服干净,虽不华丽,却显露一身素雅贵气的年轻人。 这正是新来的教谕赵负云,也是一夜之间,把他们雾县烧了个通透的人。 旁边的小娘子看着赵负云,眼神泛着异彩。 而那个赤着一条胳膊的年轻,立即递过了一枝箭,这是一支竹箭。 赵负云接过之后,打量了一下,然后左手拿着,箭尖朝上的立起,右手剑指在旁边的燃烧的铁锅上空一夹,大家都看到他的指间夹着一点火焰。 紧接着便见他以剑指在箭身上,如写字一样的快速的书写着什么。 他写的是赤炎神咒,和画一道火符。 只见一点细碎的火光在箭上闪烁跳动着。 极短的时间内,大家便看到,那箭杆被灼烧出了黑色,最后又见他再抓了一把火光,握着箭头一会儿,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只见他的手上火光涌动,放开,火光散去,大家都感觉到了,那原本普通的竹箭在这一刻竟是在黑暗之中散发神光。 “再射一箭试试,直接朝着船里的东西射。” 29:察看 那射箭之人,自小修习箭术,是这一片山中年轻一辈里首屈一指的猎手。 他的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似乎有不一样的神彩。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箭,而是说道:“那天晚上,我也在院子外面,阴无寿是我三叔,他在入你的院子之时对我说不要动,我看到我三叔的尸傀在你的火焰之下被焚烧,但是你没有杀我三叔,所以我没有射箭。” 赵负云知道他说的是谁了,那一个驱尸傀破门而入的人,一开始一直没有进来,后来进来了,被他一把火烧了尸傀,但是其本人应该是受了波及的伤,却趁着自己无瑕顾及到的时候,退了出去。 这个年轻人显然对于自己的箭很自信,赵负云也看到了他之前射的那一箭,确实射的又远又准,河面上的风都没有将那一支箭吹歪。 赵负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很多人觉得,修法之人,怕人近身,怕那些持刀剑的突施偷袭,也怕远程的强弓硬弩射杀。 说实话,有怕的,也有不怕的。 在对方的认知之中,赵负云当然是会怕的,因为本地的这些役鬼、驱尸、驱虫的修士,都怕他的弓,百步开外,他开弓发箭,曾射杀过数人。 不必管他们的鬼、尸、虫,只盯着他们的人射杀便可。 所以他认为,自己对于赵负云其实是有威胁的,即使是天都山弟子与本地的这些修士不一样,但是自己若是动手了,对于赵负云一定是有威胁的。 然而他不知道,同样是练气阶段,却也有差别巨大,他们是通过别的方式入的修行之门,而赵负云是通过自我修持,凝炼身中的精气神而成法力。 在修成法力之后,仍然日夜熬炼至玄光,至可驱物之后,又修习各种施法技巧,他的这种远射弓弩,对于赵负云来说,威胁已不再大了。 箭若射至,便会被他的法力摄拿。 他每天都要练习的阴阳十八盘,便是不断的拧扭法力,紧摄虚空。 “多谢兄弟抬手。”赵负云笑着说道,将手中的箭递了过去。 没有必要去跟人说,你就算是射箭对我也没用。 赵负云从来都觉得,没有必要与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同阶层,不同成长环境的人,认知就是不一样,你觉得有道理的东西,别人并不觉得有道理,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别人却并不觉得这样。 没有对错,因为你觉得可有可无的,在别人那里就是一日三餐的根本。 当然,这个人说这样的话,显然他的心中是想要获得赵负云认可的,所以当赵负云向他致谢之时,他脸上出现了笑容,并且欣然的接过箭,说道:“教谕大人,请看我的箭法!” 赵负云微笑着点头,他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便立即站定,深吸一口气,抬弓搭箭,拉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无比的好,松弦。 箭矢离弦而出,众人竟是看到一道火光扎入黑夜之中,那河上的风与雾像是被箭头刺破,摩擦出了火光。 大家的眼中,只看到一抹火光如线一样,刺穿了虚空,眨眼之间便已经扎入了船舱之中。 啪! 众人仿佛听到一声无形的炸响。 船舱里的那一个‘黎河’朝着箭光呕出一口的浊水,喷吐而出,但是那箭直接刺破了浊水,直接射在了‘黎河’的胸膛之上,火光涌生,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油中,竟是瞬间燃烧了起来。 在火焰之中,大家都看到了,那黎河身体颤抖着,朝着船外爬去,似乎想要爬入水中,而船上其他的那些蛤蟆、虾蟹之类的四散而开,有些被火焰波及到的,便似被伤害到了,抽动着死去。 这一刹那,河边这些看上去容貌古怪的人都露出了惊容。 他们养鬼豢虫役尸,无论在陆地上多么凶悍,但是面对这水中的东西,永远力不从心。 而且他们发现,赵负云只是箭杆上施法,便让他一个箭手有如此能力,他们突然心生恐惧,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如那船上的东西。 船上的黎河终究是没有爬到水中,而是在船舱外面不再动了,随着波浪而朝着下游飘去。 岸上的人们,看到一箭将那船中的‘黎河’射死了,而后船又正常的向下飘去,一个个都高兴的大喊起来,一时之间锣鼓喧天。 赵负云也凝视着这一片河水,他觉得,这一片河水阴沉的可怕,仿佛水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岸上的人。 那几大宗祠里的老人看着这个河中的这个情况,有人也鼓掌,有人眼中也有担忧,但是都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还有一个人感谢赵负云。 “多谢赵教谕为我们雾泽县除去河之魇鬼。”有一个老人说道。 赵负云却是笑道:“我身为教谕,又有着镇守一方之责,清除河中魇鬼是理所应当的。” 其他几个老人默不出声,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负云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心中的别扭,甚至很清楚,这些人心中的敌意,只是因为对自己无可奈何,从小的来说,是打不赢自己,从大的方向来说,自己代表的是大周国。 他们之中,敢于炸毛的人都死了。 一些事情必须等到一批人死了之后才能够平得了,但是无论他们心中怎么样,都只‘哀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众人都慢慢的散去,天色已经到了拂晓,赵负云早就回来了。 他坐在那院子里,耳中不断的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看起来大家都习惯,赵负云不知道往年如何,便也没有去说什么。 他在第二天时候,独自一人来到了河边赤君庙前,河中已经有人打渔了。 正好遇上了一个人,问他难道不怕河中的魇鬼,对方则是说道:“魇鬼昨夜被大人您施法诛杀,至少一年之中不会再有大鬼了,至于其他的小鬼,我们自己亦养鬼和虫,小心一些,总是可以应对的。” 赵负云也没有说什么,来到赤君庙里看了看,然后他又请刚刚与他说话的人,驾船载着自己往上游而去,那人欣然同意。 “不知船家姓名,可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赵负云问着的摇船的青年。 到一个地方,熟悉一方水土,这是坛法的重要部分。 “小人名叫黎水运,浑家曾有幸买过两盏灯给大人。”那青年说道。 “哦,倒是巧。”赵负云有些惊讶。 “大人第一次见小人,小人却在河上的时候,见过大人几回了,小人从小在这雾泽长大,父亲从小就教小人打渔,可以说,小人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雾河上长大的。”黎水运一边驾船一边说道。 “那你可知道这雾河有什么来历?”赵负云问道。 赵负云站在船头,而青年在船尾摇船,听到赵负云的问话之后,他思考了一下,说道:“雾河来历久远,未有雾泽县,便已经有雾河了,小人先父曾说,传说这河下有龙王的宫殿,又有人说,河中倒影着的是天上的宫殿。” “据说,曾显露过一次,惹来了许多仙家察看,却没有一个找到,便有人说那只是蜃景。”黎水运一边摇橹的说道。 赵负云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据说是我爷爷小的时候。”黎水运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说道。 “很多人来这里,可有人说为什么这河段之中,阴气如此浓郁?”赵负云问道。 “好像是有人说过,这片山中有鬼王墓穴,还有人说整个条河都是因为有一条阴冥蛇坠落死亡在这里,其身中阴气渗透入大地之中,导致河水阴沉,滋生阴鬼。”黎水运说道。 30:一杯清茶待荀师 这么多的传说,又是龙宫,又是阴冥蛇死在这里,又是鬼王墓穴,还有朱蒲义所说的雾鬼国。 雾河的河水并不急,唯有雾气弥漫于河面上。 若非是赵负云能够感受到这河水之中的阴邪之气,他都要觉得这河段是在仙境之中。 黎水运看着越来越浓的雾,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竹筒,那里面装的是他的蛇蛊。 竹筒上面有几个小孔,若是外面有凶险,里面的蛇虫便会不安。 又看了看站在船头的教谕,他微微提着的心便又安定了不少。 毕竟,教谕是用一屋火焰,烧透了半座雾泽县的人。 赵负云看着这一条雾河,却有些出神,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于梁道子家中做客时游玩的那条江。 梁道子这个人热情,好客,交友主动,有一次山中任务就离他家不远,于是他邀请大家去他家里玩。 当时就顺江而下,那条江名漓江,而他家在漓江边上开了一片灵田,又在江边圈了一块水域养着‘灵角’草,那‘灵角’算是一种蕴含有灵气的果品,说对修行有很大的益处嘛,但也就一般般,不过却也可以做为修行人桌上摆放的小果品。 其父亦是修行人,但是却一生未筑基。 梁道子从小在江边长大,所以有一手钓鱼的本事,可也正是这个钓鱼的本事为他惹来了祸事。 赵负云心中叹了一口气,将这些涌生的伤感压下去,脚下用力着意,水浪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船快速的前进着。 船来到了群山之间。 并且水面变的狭窄起来,更显幽深了。 赵负云发现,另有一条岔道直接通那疑似盘王的洞府。 那既是峡谷,又是河道,他曾站在洞府前顺着那峡谷看过,只是当时没有看到这河面。 再往前走,便越来越浅,散出很多条溪水来,可以看到山中的泉水在这里汇聚,于是不再往前了。 山中清幽,有雾隐隐。 这一片山中障气多,往深处更是千山国所在。 突然,他看到有男子在空中踏风而行,每一步踏在虚空,都激荡起一片风浪,而其身形在阳光里若隐若现。 又看到有一条白蛇跟随其中,那白蛇仿佛腾云驾雾的白龙一样,扭动着身体,带起一片风雾,顺着那一条峡谷卷了上去,动静很大。 在白蛇的背上坐着一个女子,朝着下方的河中看了一眼,眼神冷漠。 赵负云看着这两个人,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荀兰茵还在那洞府之中。 他知道荀兰茵很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从这两个人路过时透露的气息来看,绝对不弱。 不过,那个洞府之中并没有东西,若是他可以做主的话,便会任由这两人进去看,但是荀兰茵那一张嘴,却未必能够与人和平相处。 这几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荀师洗炼好了她的法宝没有,他的心中又起了这个念头,若洗炼好了法宝,倒也不那么担心了。 他心中带着这些想法一路的回去,他没有去那个洞府里,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去也没有什么用。 若是荀兰茵在这里陷落了,那么自己还可以回去告诉天都山中,是什么人杀了她。 回去因为是顺流而行,所以更快一些。 他下了船,拿出一枚赤君符钱给对方,黎水运眼中涌生惊喜,本想说只是这游一趟河而已,不值得赵负云给这些,可是他看着那符钱又舍不得拒绝。 “拿着吧,若有感觉身心恐惧,便持此符钱而诵念赤君之名,平日里,你午时也多持符而念祷之,可使神威不散。”赵负云看出他的想法,笑着说道。 “将来若有想法,可来我住处抄赤君经文回去。” “好的,好的。”黎水运擦了擦手,激动的接过淡红色的赤君符钱。 赵负云则是来到了赤君庙,还没有走近,便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庙门前停着一架板车,板车上面捆着一块红色的大石。 那一对师徒,正带着几个人将原本的那神像搬下来。 他没有干涉这些做事,便来到山坡前,朝着那洞府所在的方向看去,恰巧这个时候,他看到山中有一道白色的云气直冲天空,隐隐有兽吼在虚空里传来。 他目光凝视,看到那云气一个盘旋,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白蛇。 白蛇发声如兽吼。 白蛇又往下方落去,似乎飞的太高有些吃力,落下之后便被山挡住了,然而没多久,他便看到雾河之上有雾气翻涌,并有浪涛声出现,再过一会儿,他便看到有一条大蛇顺河而下。 河中的浪在蛇身之下快速朝两边排开,迷雾涌动。 原本在河中打渔的人惊惧避开,但是依然有些被掀翻了船,不过,好在船上的人水性都好。 而赵负云也看清楚了,那蛇背上有一男一女坐在上面,只是两个人的气息萎靡,其中那个男的更是脸色灰暗,看其面皮都似有些干枯。 而前面的那个白衣女子倒还好,此时正拿着一瓶丹药往嘴里倒,又撬开身后男修的嘴,往他嘴里倒药。 赵负云的手指在火毫针的边缘勾了一下,又停住了。 那种给这一对男女来两针的想法迅速的压了下去。 从他们身上受的伤来看,显然是被荀兰茵给伤到了。 荀兰茵的那一件法宝强大,摄人神魂和身中精元,若没有相应的抵御手段,只怕是几个照面下来便夺路而逃了。 这两个人便是很好的例子。 他那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下来了,不由的想,荀师嘴上不饶人,手底下的功夫还是很硬的。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他回到了住处,食了一颗辟谷丹,烧了一壶水泡了碗茶,就坐在那里,他在等,等荀兰茵的到来。 果然不出所料,突然一片云雾从天而降。 其中荀兰茵裹于其中,带来一片风,吹动屋子里的灯火摇晃。 赵负云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参拜道:“拜见荀师。” 荀兰茵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他坐过的椅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茶,赵负云立即说道:“荀师请坐,这是弟子为您倒的茶,尚热。” “哦?你知道我今晚要来这里?”荀兰茵不信的问道。 “弟子今日在河边,见有一男一女入了那洞府,原想去与荀师一道对敌,但是又想着弟子法力低微,去了只怕也是累赘,也是相信荀师之法宝,于是在河边等,果然,不久便见一条大蛇顺河而下,蛇上载着两个人,气息萎靡,料想他们一定是在荀师手上吃了大亏。” “所以想着,荀师应是洗炼好了法宝,应当就要出来了,所以泡好茶在这里等荀师。”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又打量着他,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料事之明,那两个人也是有些手段,但是又怎敌我手中已经洗炼好的玄元摄水旗。” 她说完顺势着下,脸上有着几分自得,顺势端起旁边的茶碗,也不惧其中之热,一饮而尽。 赵负云看着她修长白皙的脖子,如鹤颈一般。 她饮尽,放下碗,又打量着赵负云,说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今日我与你分享一桩大机缘。” 说到这里,赵负云竟是发现她的眼中有难掩的兴奋之色。 31:论阵 赵负云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身意气风发,又带着几分自矜的自得感觉的荀兰茵。 他心中却有些心惊肉跳,说实话,他对于探索隐秘洞府之类的行动,不是很热衷,因为他觉得,在那些地方陷落死亡的概率太大了。 之前那一个洞府,若不是荀兰茵来了,他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去的。 “荀师说的这个机缘,不知是何物?”赵负云小心的问道。 “雾河之下,原来别有洞天。”荀兰茵伸出食指,微眯着眼,指着山那边的星星说道。 “您,是怎么发现的?”赵负云问道。 “当然是严查密思所得。”荀兰茵转头看他,眼中却似有另一个意思,好像是在问:“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赵负云却是再问道:“荀师,可是确定了那个洞府属于谁的?” “没有,也不必确认,千万年来的岁月,修行之人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今日我占据,明日他又来,洞府一直在,倒是自称洞府主人的换了一个又一个。”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从她的话中,感觉到一股岁月的无情,感觉到修士于这天地来说,亦不过是过客一般。 “那么,荀师,是在那个洞府之中发现了,能够进入雾河之下洞天的方式。”赵负云说道。 “我在里面的那一张玉床上,看到了一副画,痕迹已经非常淡了,一开始我也未曾在意,但是后来想到了,这一带山势地形,再结合阵法之理,立即明白了,那是一张阵图。” “走,随我去看看。” 荀兰茵说完,一指地面,一团云气涌生,将她自己与赵负云裹在其中,赵负云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裹住,摄提而起,朝着天空而去,他放松身体,任由这一股力量带至高处。 不一会儿,便已经来到了旁边高山的山顶。 山顶无树,只有一圈光秃秃的石头,在石头缝中长着一些茅草。 夜风扑面,吹在身上,整个心情为之一畅。 今晚有月,月辉洒落。 他看到了那雾河,看到山的县城里的点点灯光。 “你看这些山形走势,看似杂乱无序。”荀兰茵伸手在身前划过:“实则,的确杂乱无序。” 赵负云:“……” “我曾教过你什么?” “我们要从无序之中看到有序,看到规律。”赵负云接话道。 “不错,我教的东西,你还记得,你看出这一片地形的秩序吗?”荀兰茵问道。 荀兰茵能够成为天都山之中的阵法道师,可见其本身强大阵法功底。 赵负云调动着心中的所学,以及背的各种阵图,想与之对照。 “阵经之中有言,山是星位,江河为线,勾画成阵,观阵当观其开口,察觉其尾翼。”赵负云闪过这样一段话。 又有经言:“若观阵式如云雾遮眼,当拨云见日。” 他看了一阵子后,看不出应的星象,于是便以九大阵形去硬套。 “一元会始,两仪缠绵,三才成劫,四象称尊,五行五色,…” 各种阵形套上去,他却觉得什么都套不上去,但是他又明白,这里一定隐藏着某种阵法。 他在心中思索,荀兰茵却是突然开口说道:“你不用想了,我没有教过你。” “这里有一个奇门,奇门之后便是一个洞天,阵法是支撑于其内的,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 “荀师是如何知道的?”赵负云反问道,他是真的想要知道。 “我在那里面看到的阵图,是一个开启之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洞天是藏在了这一条河中,而在那洞府之中,我看到的阵图,便是一个七星连成钥匙,扎入了一片云雾之中,那是七星入云图……” “那副云雾的图案,很多人肯定都会认为是玉床的自然纹路,也确实是自然纹路,但是我们要把它当成这一条河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荀师,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多了?”赵负云忍不住的打断她的臆想。 “哼,你说什么,吾辈修行,努力的不光是修行,还要去努力探索这个世间,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开辟洞天,又有多少人死于洞天之中,现在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怎么可以畏难呢?我辈需要大胆的猜测!” “我们准备一下,我准备布下一个七星阵,聚七星的力量映入这雾河之中,试上一试,到时若是真的开启了,你要不要进去?”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则是摇头,说道:“弟子便不进去,我为荀师在外面守护出口。” “哼,你这个人总是偷偷摸摸的杀人,连同门都敢杀,却在这大机缘面前畏缩不前,当真是让人笑话。”荀兰茵不喜说道。 赵负云心中微惊,他杀人的事,可以肯定没有人知道,可是荀兰茵又如何会知道呢。 “弟子,不知荀师说什么,杀什么同门,弟子与同门友爱,能退一步则退一步。”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当不能退了的时候,便杀之以绝后患,是不是。” “弟子惶恐,不知道荀师说什么。”赵负云状似疑惑的说道。 “呵呵,你曾于院中控诉过许雅均杀了梁道子,这虽未记录于册,然而我却恰好知道,而后,许雅均被杀死上任的途中,我一听,便知道是你所为。”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心中翻涌,嘴里却说道:“弟子对此事全然不知。” “你不必这样,你要知道,你被送上山之时,是你大姨亲手交到我手上的,而又是我送你入的天都山下院,你可以畏于天都山门规,却不必畏于我。”荀兰茵声音不再清脆,在这风中,却有一丝难得的温柔感。 赵负云不知道对方是在套自己的话,还是怎么,一时之间不敢回答,只是默默不言。 两人竟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先说此处之机缘,我正好有一套平日里演练阵法用的棋盘,用的是星石炼制而成,可以棋子为阵基布下七星阵,试试能否开启这个洞天。”荀兰茵说道。 “荀师,是否需要再邀请些师长前来。”赵负云提醒道。 “我们总得先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吧。”荀兰茵说道。 “是,先得确定,不过,今日,有人来了那个洞府,是否需要注意……”赵负云问道。 “今天那两个人进入过那个洞府的深处,见过里面的空旷,哪里还会来这里。”荀兰茵说道。 “如果真是要布阵,弟子觉得,恐怕还得是星辰满天,星辰之力滂湃的时候方可。”赵负云说道。 “你说的对,我也去做些准备,你在这里守着。”荀兰茵说完,便吐气成雾,将两人裹着,卷起,随风而落回到那院中,然后又驾雾而走。 竟是一刻也没有停留。 32:赤君庙 赵负云回来了之后,在那藤椅上躺下,倒下一碗已经冷了的茶,喝上一口,才醒悟这是荀师喝过的碗。 他心中过了一遍今日的事,发现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所能够应对的,自己只能够被动的看着,在边缘徘徊。 闭上眼睛,慢慢的静下心来,开始修行。 玄光在虚空里转动着,收摄着天地之间的阴露。 天色亮时,他回到了屋子里。 一连几天,他都在屋子里修行,然后去外面转一转,朱蒲义现在在这里的地位增加了许多,衙门组建的很快,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他再来到赤君庙时,发现那一个赤君像已经雕刻的差不多,并且已经搬上了原本的神台。 这个神像的脚下部分是雕刻的法袍,垂下,只露出了双脚。 而他的手虚托于胸前,掌指张开,平整,赵负云一眼看去,可以肯定正好可以摆上那一盏劫火灯。 这几天之中,他试着在劫火灯上书写赤炎神咒,便是却根本就无法写上去,那劫火灯的灯盏竟有一种不沾尘的法韵。 不过在这赤炎神君的神像上刻字却要容易的多,他没有让这两个雕刻师去刻,而是借他们的刻刀,观察了一阵子后,动手在神像上刻了起来。 他先是刻了赤炎驻身经于其背上,从后颈顺着背脊一路的刻到了腰上。 那字体苍劲有力,隐隐之间,似有一股火气在蕴结,他心中很是满意。 接着,他又从他的肩膀处开始刻‘赤炎神咒’,一路的刻到手腕处,另一条手臂亦是如此。 最后,他又在这赤炎神君的额头处刻下了一道火符。 火符一成,整座神像便似有了火焰之源,再于他准备让之托着劫火灯的那一只手掌心之中也刻下火符。 他没有停,依然在神像的衣服上面,到处都刻上了火符,火符像是花纹一样,布满赤君全身,他又去拿朱砂与另外几种阳药调配好,抹入刻刀刻出来的纹路之中。 一切都抹好之后,再细观之,那刻神像的师徒两人,只觉得原本一尊石像,在这一刻像是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赵负云又拿着那劫火灯,以及家中那四十九盏油灯来,摆在神像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而他的那一尊枣木赤君神像,则是就将在大神像的脚下。 赵负云看着被灯火簇拥着的神像,心中分外的满意。 对着佟安平与尤冬石两人说道:“这里些银子,和这两枚赤君符钱请收好,感谢两位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 “不敢不敢!”两人弯腰将那银子与赤君符钱都收下,至此,赵负云在山中炼制的赤君符钱便用完了。 “两位请回吧,天色将晚,城外非久留之地。”赵负云说道。 两人看到这簇拥于神像周围的灯盏,这一片火光里的显得神秘威严的赤君神像,他们心中有着种种猜测,也只能是压在心中。 一路的向山坡下走云,回头看赤君庙,发现那庙门已经关闭。 隐隐的火光从门缝里透出,他们的心中,这个新来的教谕,比起前一位教谕来说,要强的太多了。 前一位行事风风火火,喜怒皆在脸上,而这一位,虽然对每一位都客气而微笑,但是他们每每想到那一天晚上的火焰,便心惊肉跳。、 佟安平以前见这一座庙,却觉得,这一座庙在这一片黑压压的山间,在这一片阴森暗沉的河边,便应是藏阴纳鬼之处。 而以前,那里建的一座黑庙,也确实如此。 可是现在看,他却觉得那一座庙,独自在这里夜空里,镇守着这一座座山和这一条河。 山中有妖怪,河中有魇鬼,然而此间的人在此地争活,却只能养蛊豢阴、役尸来对抗。 这么多年来,这一地终于点起了一团火,像是要将这一片幽暗之地照亮。 赵负云将庙门关好,盘坐于庙中地上。 静静的回思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做所为。 这些日子以来,杀戮颇多,虽是被时事摧逼,但是终是自己动的手,他在这天下间至刚至阳的赤炎神君前,回想着自己的行为,仿如宣告于赤君所知,又似在审视于心。 终于,他在一番静修之后,再一次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却突然探出剑指,仿佛摘花一般,在火光里夹住一点火光,指尖火光闪烁。 练法凝炼玄光,便可虚空画符,而他捏焰为符,却是更进一步的技艺,剑指挥出,一点火光落在神像的身上的刻画着的一道火符中。 他没有停,一口气夹了十七道火符,挥落在神像上,每一道都落在了神像上的刻下的火符上,印入其中,如焰生光。 他停下来,又闭上眼睛,静修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来到了神像的身后,又一次次的挥出火焰印入火符之中。 当他再一次的停下来的时,这一尊神像,便如穿着了一件火光霞衣一样。 最后他来到了正面,看看那神像眉心之处,却并没有挥点火符。 他再重新坐下。 耳中听到外面河浪的里的波涛声,有夜间鸟声响起,却带着那种阴森感,与这河边的风与浪声一样。 当天地之间的一缕阳光落在赤君庙上,庙中响起了诵念赤炎神咒的声音。 火光刹那之间涌动起来,在河边来打渔的人也听到山坡上赤君庙之中传来恢弘的诵经声。 这声音像是关在一个屋子里,来回的在里面回荡着,所以声音出现了重叠,变的浑厚,像是有数许多人一起诵经。 有人来到赤君庙的外面,从那门缝里可以看到里面涌动着的火光,看着那屋顶落下的阳光像是在这里聚成了火焰。 一个个只觉得燥热无比,像是天上的太阳落入了这庙中了一样。 庙中,那些灯盏上的火光冲起,其上跳动的火焰映入在神像上面,仿佛在烘烤着神像,那冥冥之中的某种意志,像是在渗透入其中去。 大神像脚下的枣木神像上面红光冲起,与火焰连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赵负云感受到天空的炙热感达到了最盛,他整个人浮现出了一股神威,双眼之中泛起凛然的红光,只见他大声道:“请赤君驻念此身。” 伸指一点,一点红光落在神像的眉心那一道火符上。 这一刹那之间,整座神像便似活了过来,仿佛画龙点睛,整座神像上原本的红光,在这一刻都流畅了起来,并且朝着眉心汇聚,然后又慢慢的隐去,像是被收入到了神像内里去了。 至此,这一座赤君,便可真正的称得上是赤君庙。 也算是他的新道场。 不过他这一次的道场,却是为了炼那劫火。 他站在那里看着被神像托在掌心的劫火灯,上方已经开蕴结起了红色焰光,心中兴奋。 若是能够凝炼出劫火真煞,那就是自己筑基之时。 33:同门 一场作法,一场召请,让赵负云身中一片火热。 今日请赤君入庙之中,那冥冥之中降临的那一道神威火意,格外的浓烈,他没有立即去开庙门,而是坐在那里收束心念。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有一些滋养体内阴血,抑制阳火的丹药吃下去,自己会舒服很多。 又或者是画相应的‘玄水符’化水服下,亦有效果。 但是赵负云没有相应的丹药,也没有画‘玄水符’化水服下,而是以束念静心的方式压制身中滂湃的火意。 心主神,主火,属于君主之官,统率一切,他的念头沉入心中,束念于心,便如为自己燥动的心套上了缰绳。 正所谓心如猿,一刻不静,修行的过程便是要降服心猿。 他没丹药助自己,便只能够靠苦功来修持。 大道理,很多人都知道,远方道果都在那里,然而很多人只看到远处,却又忽略了脚下的道路,必须一步步走的扎实。 赵负云这些年来,皆是如此苦修,所以他能够在众多有修行资源的人中不掉队,同时他的基础又可以说是最扎实的。 每一次的突破极限之后,又能够再收束住,这便是修行。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外面很多人看着,庙门始终没有开,众人原本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却没能够看到。 直到傍晚之时,庙门才打开,赵负云从中走了出来,夕阳落在庙前,他走入夕阳里,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 来到坡前,看着下面的雾河,许久之后,他心中想着荀师说这河中有一个洞天。 他心中是有一些怀疑的,这么多天过去了,荀师说去准备一下,居然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准备了。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荀兰茵正在天都山之中,观察着一起关于天都山弟子死亡事件的控诉。 有人认为天都山下院弟子许雅均在上任途中死去,很可能与曾经在天都山中的矛盾有关。 于是上院在筑基弟子中抽出了人,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调查与许雅均有过矛盾的人,一调查却是发现,与他有矛盾的人却不少。 而其中就有赵负云与许雅均的矛盾,这个矛盾是以梁道子的死引起的,大概是因为许雅均已经死了,所以他身后的人不在乎许雅均杀过同门的名声。 便很快查清楚了,许雅均因为被梁道子拒绝转投自己,而心中一怒之下,在自己于阳陵江边的钓场屋里将之杀了。 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已经在审讯之下承认了,山君虎符的镇慑下,他们也根本就无法说谎。 而这些年一直围绕在赵负云身边,跟随着他下山降妖除魔的那几个人,心中却是震惊的。 当他们知道许雅均居然死了时,心中震惊无比,之前梁道子死了,他们也想要山中调查,但是却石沉大海一样,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而现在许雅均死了,立即有上院的筑基修士来调查。 他们被翻来复去的问:“赵负云有没有杀许雅均的想法,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赵负云当然没有对他们说过什么。 他们到现在都不能够确定,是不是赵负云杀的许雅均。 而且,他们也不确定赵负云能不能够杀得了许雅均。 就在他们在那一片强烈的山君虎符光辉慑照之下,被问了几天之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有一个清冷的女声传了进来:“既然已经问过了,得到了答案,为什么不将人放出来,你们想获得什么样的回答?” 屋子里主持审讯的解真心一沉,他的直觉,杀许雅均的人一定是赵负云,可是这个赵负云居然做的如此隐密,想杀人,居然连这些跟随在身边数年的人都没有透露,甚至连透露恨意都没有。 他出了门,看到门外是一个戴着红冠的女修,不由的微低头,说道:“荀师姐,您不是离山游历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荀兰茵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几个人问完了吗?” “问完了。”解真不敢多说什么。 “那他们与许雅均的死有关吗?”荀兰茵再问道。 解真看了看这屋中另外两人,回答道:“目前没有。” “问了几天了,还什么目前?”荀兰茵说道:“如果没有问题,那就结束了,这几个人我要调用。” “是。”解真哪里敢拒绝,他在初入筑基,进入上院之时,荀兰茵那可是上院之中的风云人物,一手摄魂摄水之法,出神入化,无论别人怎么个法术,她都只凭这一法便足以应对。 她手底下法术强硬,且赢了之后,还常常嘲讽于人,是个大家都不愿意招惹的人。 而现在他自己在上院之中也有了地位,但是这位荀师姐已经入了紫府之境,已经是天都山里的中层,有了不小的地位,据说山主都曾说,天都山若是多几个荀兰茵这样的,那天都山必将大兴。 之后,被关了几天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个人跟在荀兰茵的身后,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最近不要离山,过几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事要你们做。”荀兰茵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荀师。”四人应着,看着荀兰茵走后,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都满是深思。 但是都知道,此时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能够讨论。 荀兰茵这一次回山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一套阵旗,她觉得自己用于把玩练习阵法的星石棋子可能不够,所以回山中来借。 三天之后,荀兰茵带着四个人离开了山,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乘坐荀兰茵的法力云气,而是坐在一块手帕所化的云朵上,一路的朝着雾泽县而去。 一路上,四个人心中五味杂陈,当他们知道所要去的地方时,便知道荀师是特意把自己等人解救出来的。 想到师兄离山之时,自己等人的表现,心中羞愧无比。 很快他们来到雾泽县,先是来到赵负云先前住的地方,而荀兰茵踏步虚空,每一步脚下都生起了云雾,她的身体像没有重量一样,随风而起,云雾将她托举到天空,并说话道:“你们自己找一下赵负云。” “咦,诸位可是天都山高修?”一个声音问道。 米符看到是一个脸上已经生了皱纹的中年人,一身官服,身边跟着几个腰间插刀的护卫。 “我等正是天都山下院弟子,前来这里寻师兄赵负云,不知这位大人可知道他在哪里?”米符问道。 朱蒲义打量着四个人,只觉得四人个个神情气正,自有一股气韵,虽不及赵负云,却也难得。 “原来真是天都山高修,下官雾泽县令朱蒲义,诸位要找教谕吗,请随我来。”朱蒲义说道。 四人跟在朱蒲义后面。 他们发现这县城很杂乱,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气,还有一些感观很不好的阴森屋子,他们可以肯定,里面一定养着一些小鬼或者蛊虫。 米符忍不住的问道:“朱县令,我听说,南陵府之中,多养阴养蛊、尸,这雾泽更是甚者。” 朱蒲义叹道:“确实如此,不过估计以后会好一些。” “哦,可是我家师兄做了什么?我师兄独自一人在这里,一切可还安好?”米符问道。 “教谕法术高深,自是一切安好,不过,若是诸位早来些时日,教谕必定会更轻松一些。”朱蒲义想到那些日子,赵负云整日只躲在那院子里不出来,连饭都不吃一口的日子。 四人一听这个,心中不是滋味了。 他们知道,这一次每一个下山为教谕和镇守的玄光弟子所在之处,后续都络绎的有原本的同门去相助。 他们也清楚,到别人的地方,想要在那里立足脚并不容易,若是能够有同门帮衬,自然能够轻松很多。 “我们来晚了,未能够帮上师兄,实在是惭愧。”米符说道。 这时,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开口道:“县令大人,你能说说我师兄来这里之后发生的事吗?” 朱蒲义沉默了一下,说道:“教谕一开始来,倒也未做什么,只是后来帮我除了肝魂之中寄生的‘蛊神’之后,便似惹恼了这里的人……” 他不知道内里的隐情,只知道,在赵负云帮了自己之后,突然便被这雾泽县的人围攻。 “那天晚上,这里的人都围到这院子外面来,阴鬼趴在屋顶,有各种各样的蛊虫,有尸傀,据说还有魇鬼包围着,当时我在自家的院墙上看着,说来惭愧,我这个县令,也只能够看着。 当时,院内安安静静,没听到教谕说话,院外的人却杀气腾腾,只看到猴子、蛇、尸傀、虫子往里面冲,还有东西压破屋顶。 我当时觉得,教谕可能完了,但是之后,我看到涌动的火焰,绵绵不尽,闪耀了半个晚上,最后,外面的那些人再也不敢进去,都被教谕杀破了胆!” “第二天的时候,屋子里满地的虫子和尸体,教谕他累的直接睡在那些蛇虫鼠蝎的尸体之中,但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再敢犯这屋子。”朱蒲义感慨道。 他虽然修行不成,却也知道那一晚上的险恶。 他的话一落,却突然听到有人带着哭腔的说道:“师兄那么爱干净,那么讨厌蛇虫老鼠这些东西,却在它们的尸体之中睡着了,一定是累极了,要是那个时候我们在就好。” 说话的是文寻,她与文柏是两兄妹。 她想着,自己等人随师兄来这里,便不至于让师兄独身一人,无有帮手。 米符也不由的感叹道:“师兄是那么和气的一个人,他们居然这样的围杀师兄,真是该死啊,这些人可还在这里?” 说到这里,这个米符话意之中已经满是杀机。 朱蒲义却是连连摇手,说道:“敢进入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教谕烧死了,这些天,教谕已经搬到城外河边的赤君庙中去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四人随着朱蒲义来到河边的赤君庙,上得山坡,一眼便看到站在那里打量着下方雾河的赵负云。 赵负云身穿一套他们熟悉的浅蓝色袍服,头发盘于头顶,一根木簪横插于其上。 修长的身形,挺拔的身姿,眺望着下方。 那站在树阴下的人,竟是如此的孤独。 “师兄!” 文寻先喊了一声,快步上来,小跑着来到了赵负云的身后两步,停下。 而赵负云听到声音之后,转过头来,脸上先是有些惊讶,随之则是泛起了笑容,说道:“怎么,山门之中有任务在这边吗?” 她发现,师兄的笑容依然如以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让她的心越发的难过,当即说道:“师兄,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 文寻说完,掩嘴低泣,眼中泪水打转。 其他的人也是满脸的愧色,米符朝着赵负云说道:“师兄,你骂我们吧。” “没事没事,朱大人,可否让人去下面帮我买两条鱼来,我的师弟们来了,我想请他们吃鱼。” 赵负云笑着说道。 朱蒲义欣然答应,并且亲自带着人下去为赵负云买鱼,他也看出气氛有些怪,知道这些师兄弟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自己在这里不太好。 “我跟人买了一些厨具,你们来的正好,可以一起煮点东西吃,说起来,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吃过这些鱼,听说这里的鱼特别好吃。”赵负云笑着说道。 34:画图与祭 赤君庙后面的厨房之中,众人围在一个炉子边。 炉子上面的铁锅里,正煮着鱼,旁边还有豆腐和青菜,都是向这里的人买来的。 旁边地上放着酒,酒是杨柳青带来的,他的家中是专门酿酒的。 米符端着碗,说道:“师兄,我敬你,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其他的人也端起碗来。 赵负云却是心中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够说的,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够说,在自己没有那种无惧一切的实力之前,有些事情就必须烂在肚子里。 而面前这四个人,显然也知道,也绝口不问许雅均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当然,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像是一道裂痕一样,一直会在。 “你们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修行之人,寿元长,却劫数多,大家好好的修行,才能够在遇上事的时候相互有所帮衬,要不然的话,终将渐行渐远。” “来,这一碗酒,祝我们在修行路上,不坠青云之志,不负商韶华。”赵负云大声的说道。 众人都齐齐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从日落到深夜,而后,各自寻了房间休息。 赵负云坐院中摄阴露修行,却有一团云雾从天而降。 她目光在院中各个屋子扫了一圈,说道:“你们互诉完衷肠了吗?” 赵负云站起来,笑道说道:“荀师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一些日子不见罢了。” “呵呵。”荀师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嘴严,知道什么该说和不该说,这一点很好,修行人之人,除了束念束心之外,还要能够管住自己的嘴。” 赵负云抿了一下自己的嘴,暗想:“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嘴有半点的管束啊。” “你在想什么?” 荀兰茵那带着几分煞气的丹凤眼微眯着,凝视着赵负云。 赵负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言,说是荀兰茵结的符箓之中,不仅有着玄阴法符,还有着一道摄字法符,有着摄神夺念之妙。 就是别人心中所想而产生的一些念头,若是散了出云,在她的面前便会被她捕捉到。 赵负云立即收敛心思,正色道:“弟子在想,这次要感谢荀师,带他们过来,让他们能够摆脱那种纠缠。” “哼,好好修行吧,修行的世界里,修为才是根本。”荀兰茵说道,说到这里,她又转而说道:“这一次我再去了一回那山中,拓下了玉床上面的阵图,你来看看。” 说完,荀兰茵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卷丝帛,朝着空中一挥,丝帛展开。 赵负云看着她这么精细的御物之能,心中微微动容,因为他自己很难做到,那丝帛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在空中展开。 然后他看到了上面是一幅画,他一眼看去,那画像是一枝梅花,七个花苞苞长在一根枝桠上,其中有一朵伸入到那片迷雾之中去。 这是法阵? 这是开启那个莫须有洞天的法阵钥匙? 赵负云看着这画,心中不由的泛起这些念头。 当他醒悟过来不该这样想时,旁边荀兰茵已经在审视的看着自己了。 “你有什么感想?”荀兰茵问道。 赵负云收敛浮动的心思,内心深处却在思索着,多看了几遍,把那一片迷雾代指那雾河,把花枝的杆杆代指一条峡谷的话,那么这个,似乎,还说得通。 “荀师真是慧眼,兼具心思巧妙,竟是可以从这一样副画中,看出法阵来,非弟子所能及也。”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听后手一挥,将那丝帛卷起,然后说道:“你认为,这花枝的法阵应该在哪里?” “那些连接雾河的支流和峡谷,弟子觉得都有可能,不过,这么多年,却没有被人找到过,那么一定是在大家的所没有料到的地方。” “那玉床上的画,一定被不少人看到过,也一定会有人往阵法方面去想过,但是却都没有找到那个洞天,可见一定不是我们一下就能想到的那些地方。” “就没有可能是他们对于阵法不精,所以才没有找到的吗?”荀兰茵说道。 “当然有这个可能,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像荀师这般精通阵法呢?”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淡淡的月,孤零零的挂在那里,不见星辰陪伴。 “明天开始,我们将这一带的地形画出来,群山有星位标注,峡谷河流皆画成线,这么多年来,群山或许都有移位,河道肯定也有断裂变迁,画到图纸之上,到时可以有一个更全局的认识,试试能不能还原。” 荀兰茵所说的东西,其实都教过,就是察地理之法,一定要画于图纸之上,这才能够细细的琢磨。 其他四个人听到了动静已经出来了,他们在荀兰茵面前,不敢多说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荀兰茵带着他们出去了,每人带着纸笔出去,要画一片山河地形图回来。 如果要将以这一段雾河为中心将这一片山都画完,短时间内完成不了,所以荀兰茵了他们四个人过来。 赵负云并没有被分配任务,只是荀兰茵他们才走,朱蒲义便带着几个人上门了。 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养多了鬼或蛊的人。 一个人阴气森森,一个人身上则是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凶戾之气。 蛊虫凶戾,很多人养久了,性情会大变。 “大人昨天便来过,今日又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赵负云问道。 “是有些事情,教谕,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人是县中黎氏与尤氏的族长。”朱蒲义说道。 “黎溪鱼与尤湿婆所在的宗族是吧?”赵负云说道。 “是的。”朱蒲义说道。 这两个人与赵负云探索过那个洞府回来了,大家都知道。 “那是有什么事吗?”赵负云问道:“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呢?怎么没见她们来?” “她们两个都受了一些伤,说是在那山洞之中,突然又来了两个人,若不是荀真人出手,只怕她们都要死在里面了。”其中一个老人说道。 “哦,这我倒是未曾听荀师说过。”赵负云说道:“那是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因为蛇奶奶在养伤,可是我们族里的虫窖里的虫子少了震慑,已经有了要逆乱的迹象,所以想来问问,教谕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哦,逆乱?仔细说说?”赵负云问道。 “因为我们蛊虫,在成蛊之前,都是集中培育的,然后在将成之时,便又分配给宗族里有需要的人,这培育的过程之中,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进行一场蛊祭,蛊祭需要沟通‘蛊神’,可是之前……” 赵负云听到了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 “哦,意思是说,之前主持蛊祭的人都死了是吧。”赵负云说道。 “不仅是蛊祭,主持阴祭的也被教谕烧死了。” “呃,可是我也不会蛊祭啊!”赵负云说道。 他一说完,朱蒲义便急了,说道:“教谕,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已经分到各家之中豢养的蛊虫和阴鬼,每月都是需要带到他们的‘黑庙’之中去进行安抚的,要不然的话,也会失控的,到时,只怕整个雾泽都将阴鬼横行。” 赵负云惊讶了,看着这两位在他们宗族里地位颇高的人,说道:“看来,你们对于控制人,很有一套办法啊。” “非是我们如此,而传下的法门便是如此的。”有一个老人低头说道。 35:待鬼来 朱蒲义是有些慌的。 那边另一位尤氏的族长又开口说道:“传说,我们这里的传承,都是来自于盘王,盘王为了控制自己的弟子,便创造出这样的法门用来控制他们的阴鬼和蛊虫。” 赵负云听了这个,倒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说道:“或许还不仅是控制,一次次祭祀,或许能够有助于他自己的‘蛊神’‘阴鬼’的成长,一切都只是资粮而已。” 赵负云就知道,很多旁门左道的东西,收弟子都是把弟子当资粮。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旁门左道一直都难壮大呢?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功法,让他们不得不想这些办法,而祭祀,走‘神’之道,往往是最容易突破极限的一种办法。 这种办法,却也极为危险,随时都可能失控和崩塌。 神道之法,天都山之中并不是没有,但是往往都是修行路上的一些辅助,若是有一天神道之法成了这个人修行的主法,那么大家就会认为这个人走偏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们的黑庙之下面,一定长东西了。”赵负云说道。 “长东西了?”那两位族长惊疑的重复这一句话,相视一眼,眉头皱的像是川字一样。 “教谕,这个是何意啊?”朱蒲义说道。 “有一个地方,时时有人扔几块腐臭肉,必定会引来食腐肉的东西,即使是不引来,那个地方也会自己生长,你们的祭祀便是浇灌,是招引,一次次的洒下种子,岂能不长东西。”赵负云说道。 “可,我们平时也没有看到啊。”其中一位尤氏族老说道。 “真的没有发现了吧?”赵负云微笑着,淡淡的看着两人。 两人只觉得赵负云虽然是微笑的,但眼神却像是能够渗透入自己的心中,能够看到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 “你们看,这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进行一次‘祭祀’,这难道不是在向你索要吗?不给,整座城中蛊虫、阴鬼都会失控,这不正是威胁吗?” 两位族长脸色不好看,而朱蒲义也有些害怕了,说道:“教谕、可有法子?” “对待这些魑魅魍魉,邪神野鬼,烧之便足以净世间。”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是完全相信赵负云的,但是也明白,赵负云的意思,这两位未必能够接受,不由的看向两人,其中一个惊讶的张着嘴,一个却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朱蒲义连忙说道:“这个,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可以先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来找教谕吧?” 说完,朱蒲义便将两人送了回去,但是又在天色将晚之时,一个人来到了赤君庙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边一直会跟着那几个应募来的捕快,这一次却是一人来。 “大人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吗?”赵负云正坐在院子的屋檐下打熬法力,凝炼玄光,练习法术技巧。 “教谕之前的眼神,不正是要我再来这里吗?”朱蒲义说道。 赵负云哑然失笑,不由的想,这朱大人倒也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他之前在他离去之时,看他的眼神,只是微微露出了自己的审视与思索的神色而已。 不过误会便误会了,正好,可以向他交待一些东西。 “大人,此时来这里也好,免得因我打草惊蛇,而伤及了教谕大人,不过,按理来说,您也不会有事,但凡事怕个万一。” 赵负云的话一落,朱蒲义便急了,说道:“教谕,这话,怎么说的这般可怕,哥哥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 赵负云失笑道:“没事没事,有何惧哉,只是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早已知道,或许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宗祠的黑庙之中有东西,并且其人如仆如役,俸之为主,今日我所说之话,定然会告诉那黑庙下的东西。” “倒是我大意了,若非是大人来这里告诉我,我竟是不知道,那黑庙之中还隐藏着东西。”赵负云说道。 “那,那……”朱蒲义心中一急,想说:“你不怕,可是我怕啊!” 可是他后面这一句又不好说出口,便急的脸通红。 “大人不必急,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今晚,一定有东西来这里。”赵负云说道。 “今晚便有东西来?”朱蒲义说道:“会是什么东西?” “也许会是一只恶鬼,也许会是一只什么怪物,这么多年来,谁又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东西呢,但是可以肯定,绝对是有智慧的,要不然的话,之前也不会隐藏的这么好,然而无论之前如何隐藏,当受到撩拨挑衅之时,必定难以忍耐。” “那,我,我……” “大人若是担心,不如今晚就留我这里,不过留在我这里,可能会见到恶鬼来袭,而大人自己回家,则可能一觉安稳,什么也遇不上。”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思索了片刻,立即说道:“我,我还是留在教谕这里吧,这里有赤君驻留,又有教谕镇守,定是雾泽最安全的地方。” 赵负云则是笑而不语,说道:“那县令大人便请坐,只是,我这里无有酒肉招待大人。” “呃,朱某一两顿不吃亦无大碍!”朱蒲义搓了搓手,笑着说道。 “那便请坐。”赵负云说完,便在那里静坐,似在养神,不再言语。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黑纱披在庙中。 而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黑影,偷偷的进入尤氏宗祠之中。 宗祠很大,可以容纳上百人跪拜祭祀,其中墙壁上面,画满了各种鬼怪与人相处的画,人与鬼之间,亦友亦亲。 在宗祠中间处,有一座鬼神像,只见上半身,下半身像是直接扎入地底,浑身漆黑。 在鬼神像前,一盏长明灯,灯前后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雾泽尤氏灵感小君!” 那个老人跪在那鬼神像前,低语着,像在禀告着什么。 黑暗的突然似起了风,那原本正常的灯暗沉了下来。 尤氏的族长伏在地上,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混沌的声音:“吃了他,吃了他。” 阴森,邪恶弥漫,尤族长浑身发抖,好一会儿之后,宗祠之中的阴冷退去,他才起身,一步步的后退,退出门去,将门悄悄的关好。 36:蜈神 黎氏宗祠是雾泽最大的宗祠。 其宗祠又被称为黑庙,相对于其他人家中自设供奉蛊神的小黑屋,这里可谓是极大的。 宗祠的中间的神像模样是一只怪物,这是乍眼看上去有点像人,实则真真切切的怪物。 像是一只上半身立起来的蜈蚣,一对大钳子,像是骑士的长枪,它的头,又像是戴着铁色头盔的人,狰狞恐怖。 然而此时黎氏宗祠之中,却有两个人站在那狰狞的神像前。 一个正是之前去过赵负云那里的黎氏族长和黎溪鱼。 黎溪鱼曾参加斗蛊,获得了‘蛇王’称号,只是她是女性,所以被称为蛇奶奶。 而此时,在这个宗祠之中蛇奶奶和她袖中的蛇,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她袖中的蛇在告诉她,此时正被蛊神注视着。 她做为黎氏的族老,却只能够猜测,这蛊神可能是一只蜈蚣,而且,她也知道,想要成为族长,就必须把自己养了多年的蛊献上去,让蛊神吃了,从此便能够直接沟通‘蛊神’。 她之前在那个洞府之中被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所伤,此时仍然在养伤,被叫到这里来,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溪鱼,你对那个教谕应该有所了解吧。”黎族长说道。 “也不算了解,只知道,赵教谕年纪虽小,却也道法玄妙,不愧为天都山这样的玄门高弟。”黎溪鱼说道。 “这我知道,那一晚上,一屋火光,烧了雾泽大半的蛊虫,便足以证明,他的法术高强,可是我问的是,他的为人,他是否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黎族长说道。 “以我观察,赵教谕轻易不做承诺,他不是一个愿意给人做承诺的人。”黎溪鱼说道。 “也就是说,如此之人,若是做出了承诺,必定会去实现的。”黎族长说道。 “大概是这样吧。”黎溪鱼感叹道。 黎族长沉默了一下,说道:“今日,我们于那河边庙前说,无人主持祭祀蛊祭,城中蛊、鬼可能动乱,他便说只需要一把火烧了黑庙,便无需要再蛊祭,不过是试探一下,他便说出如此之话来,可见其心中早有焚烧想法,溪鱼,你觉得应该如何?” 黎溪鱼心已经提了起来,她不由的说道:“赵教谕或许只是说了一个方法而已,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族长试探之言。” “然而他却已表露心迹,蜈神,不可坐以待毙,蜈神说,昨天夜里那个女道人又来了,并且凝视过这里。”黎溪鱼说道。 “族长,你待如何?”黎溪鱼问道。 “蜈神说,欲归山中去。”黎族长说道。 “如此,也好。”黎溪鱼说道。 “只是,蜈神说,如此归去,却如种粮而至将收获之时,却弃之,便请溪鱼你献上你的乌头蛇来,为蜈神壮行。”黎族长不紧不慢的说着。 黎溪鱼却是转身便走,然而一刹那之间,地动屋摇,一只巨大的怪物破地而出。 碎石、泥土翻飞,煞气成风。 黎溪鱼二话不说,一挥衣袖,一条黑蛇钻出,在虚空里蜿蜒而游,乌光涌动,转眼之间化为一条大黑蛇落地,她既是要以自己的蛇挡那怪物,也是要以自己的蛇喂食怪物。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门却紧紧的关着。 黑蛇在那怪物面前,畏惧不敢前,然而那怪物却兴奋的扑了上来,一对巨大的钳子一下便夹住了蛇身,蛇吐出一片毒雾,那怪物另一只钳子又夹住了它的头,然后,张开那锋利的嘴,一口咬下。 “天都山真人就在左近,你想做什么,不怕被火炼成灰吗?” “天都山真人已经入山,今晚根本就不在这里,今夜,蜈神欲食人。”黎族长大笑着。 那巨大的蜈蚣咬食着黑蛇,不一会儿,黑蛇身上的精气便被吞噬一空,只剩下一处皮囊软倒在地上。 黎溪鱼恐惧着,却仍然说道:“你们逃不了的。” 她的话才落,那巨大如骑士一般的蜈神,上半身扬起,下半身如马一般,众脚奔行,只一眨眼,便已经到了黎溪鱼的面前,那大钳子已经扎入她的胸膛。 一张锋利的大此,一口便咬在她的头上。 “蜈神,今日正是好时机,一入深山,再无人可找到你。” 那巨大的蜈蚣不言不语,黎溪鱼却已经只剩下一层皮肉,瘫软在地。 ‘蜈神’却并没有破门而出,而是朝着地下一钻,那地面像是水浪一样的翻开,它的身体快速的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 赵负云赤君庙的院子里,旁边则是朱蒲义。 朱蒲义肚子饿的咕咕叫,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他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人来这庙外面开两块地,种上一些能够吃瓜果,免得自己哪一天再住到这里来,又要饿肚子。 就在他在赵负云旁边的屋檐下的石上坐下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 朱蒲义站了起来,说道:“是不是有人叫我。” 赵负云也睁开了眼睛,说道:“确实有人叫你。” “谁会这个时候叫我。”朱蒲义疑惑着。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怎么没回县衙里来,小人已经等了许久,为您准备好了酒菜,怎么还不回来。” “是,米三,今天是在他县衙当值。”朱蒲义说道:“他怎么来这里了,怎么不进来。”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在不在里面,快回答我,我有急事禀报……县令大人……”外面的声音喊的很急,越来越急。 朱蒲义在这一刻也开始表现了焦躁起来。 他来回的走动,嘴里自语到:“米三向来少言,为人老实,突然来这里喊,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会有什么急事呢?一定有什么急事,或者是什么大事。” “莫不是有公函来了,允许我回乡?” “会不会是这个呢,会不会呢?……” 朱蒲义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之后,便进着庙外大步而去,几乎用跑的。 这一刻的他,所有的危险与怪异都忘记了,只想着那微乎其微的臆想,他来到前面的庙门处,路过赤君神像之时,却恍若未见。 此时的他心神受蒙,心中无神,又何能得神佑。 37:蛊惑之妖 看着蒙着头往外面走的朱蒲义,赵负云心中感叹。 人从赤君神像下过,却不得庇护,而在这院中坐着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他在被蒙蔽本我心神之后,便只如无头苍蝇,如落入黑暗之中的人,见到一点光就往里面撞,却分不清楚,那一点光是真是假。 所以,人需要修持,时刻需要保持一点清明,能够于最暗之处,自我发光,便不会被淹没于黑暗之中。 “朱蒲义!” 突然的一声大喊,于朱蒲义便如黑暗之中见到一把火从天而降,让他整个人惊醒,然后那火光漫延,将那些占据他心神的杂念迅速的烧去。 他一眼子看清楚了前方,正是赤君庙的门,门外仍然有人在喊:“大人,你快出来啊……” 然而这声音却像是咬牙切齿一般,生涩而凶恶,他连连后退,一抬头,便看到赤君神像,又想到了赵负云在院中,他一摸自己的胸口,那赵负云送给自己的赤君符钱在发烫。 可是之前,他根本没有感觉。 他朝着赤君神像行拜下去,只觉得自上的寒意在快速有消退,在散去,耳中仍然听到门外的喊声,那声音难听,分明是‘鬼语’飘飘荡荡,竟是根本就不敢靠近这庙门。 他来到赵负云旁边,再朝赵负云行礼道:“多谢教谕再一次救我。” “大人在我这庙中,岂能够让大人赴死。”赵负云说道。 外面的恶鬼之意,此时却是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寂静的可怕,连虫子的声音都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再一次的出现:“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让本君好找。” 朱蒲义一抬头,发现院屋西北边的屋顶上蹲着一个人,与其说一个人,不如说蹲着一个鬼。 这鬼物似人又似兽,蹲坐在屋顶,头顶竟是已经长出绿发,一双眼睛泛着血色,手很长,手指如爪如勾一样的扣在屋顶,而一双脚极大,浑身黑幽,未有穿衣,只盯着下面的赵负云。 赵负云已经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这个鬼,确实非同一般,其气息之强,比之当日那一个偷袭自己汤业强上不少。 从养鬼役鬼的境界来说,那个汤业已经是他这一条道上的筑基,但是在赵负云这种身处于道场之中的大派弟子面前,却是不够看,所以那汤业冲入道场之中便被灭去。 此时这个‘鬼’,却是得享此地多年香火,每年都要吞噬一些同类以壮己身,享香火,得供奉,便已入了鬼神所属,虽然其看上去并不懂以香火如何修行,身上处处都像是长了瘤子,那便是郁结于身中的香火之气。 “你以鬼身而闯我以赤炎神君所立之道场,莫不是嫌命长了?”赵负云说道。 那‘鬼’却是发出怪笑,张口道:“曾听山中兄长言,道士神魂最妙,一直未能够得尝所愿,忍耐半月有余,今日终无需再忍,食你神魂,再入山中于我兄长府中避上一避,又有谁能够找到本君呢?” 说到这里,他竟是忍不住的发笑,道:“到时,兄长洞中那些宾客再谈食道士神魂,本君亦可畅言滋味了。” “好极。”赵负云眼睛一眯,回了一声。 那屋顶的鬼却是笑道:“夜长梦多,可不要让你的师长回来。” 他的话一落,张口一吐,一团浓郁黑煞涌出似风。 朱蒲义立即跑进屋子里紧紧的关上门。 那一个屋子有一盏摆于高处,灯火光芒,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而通过门缝他看到外面原本还有一些的光亮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漆黑,耳中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想到了小时候曾听族内的传法族老说道:“恶鬼修至有形,便可吹出黑煞风,能吹人之魂魄离体,非是一般修士可抵挡的。” 他听这风声呼啸,可见猛烈。 他不知道赵负云能否抵挡得住。 但是他的耳中却听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赤君……” 这个声音根本就不是在院子,根本就不曾被风笼罩。他隐约看到对面的屋檐之下,有一个人挥出一道火光。 “焚!”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惨叫,这满院的黑风便戛然而止。 当他出来之时,看到原本赵负云站立的一方,有一张几乎腐朽的纸人,而赵负云却是站在对面的廊檐下。 他心中惊讶,这与自己交谈半夜的人,居然只是一道纸人幻化罢了。 “教谕好法术。”朱蒲义大声的说道。 赵负义却来到一处屋檐下的空地上,那里正有一团燃烧物。 鬼以阴而凝形,这些‘鬼发’算是不错的阴性材料。赵负云将之用纸包好,他记得有些幡旗会用鬼发来编织。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赵负云看了看天,却是说道:“大人请回屋中,事情恐怕还没有结束。” 此处,鬼、蛊、尸三类,尸无神需要祭祀,而蛊却仍然有蛊神,此时见‘鬼神’至,而未见蛊神,大人不可高兴过早。 就在这时,赵负云听到外面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慌张恐惧的声音。 “教谕大人救命,教谕大人救命,教谕大人,教谕大人……” “砰砰砰……” 带着哭音的呼喊,和重重的敲门声。 “一定是假的,假的,千万不能应,这些东西都有喊魂的能力,应了就会被喊走了魂。”朱蒲义急道,这个时候倒警醒了,他只是怕,而忘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赵负云都知道。 “这人倒是真的,听声音像是黎勇的声音。”赵负云说道。 “那个大眼睛的凶恶青年?养蛇的那个?”朱蒲义问道:“那更不能够开门,他怎么会跑这里来,一定有诈。” “教谕大人,有怪物,蛊神是怪物,我奶奶已经死了,教谕大人,快开门啊,救命啊,有怪物啊……” 赵负云这时,却是大声喊道:“你且在庙门口坐下,不必惊慌,有怪物也不敢来赤君庙前。” “教谕,这人是真的?”朱蒲义问道。 “可能是吧。”赵负云说道。 “那他说他奶奶被怪物杀了,那怪物会进来吗?”朱蒲义说道。 “若是他无法把我引出去,便可能会,但也不能够确定,我若是他便远遁深山之中去,但是这些怪物看似有智慧,却一个个都贪婪而记仇,我曾烧过那么多的蛊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烧了他的资粮,岂能不记恨。” “那要不要把那个黎勇放进来问个清楚?”朱蒲义说道。 “不必,蛊神,有蛊惑之能,我曾于在山中看过一本杂记,其内将这一类强大的蛊虫称之为蛊惑之妖,其隐于暗处,蛊惑人心,奴役人,人们以为自己能够驱役他,实则是受其奴役了而不自知。” 38:得失 赵负云不会出去,也不会让这人进来。 若是这个人带着一身的蛊虫进来,然后来到自己的面前,崩散开来,到时无数蛊虫袭身,措手不及,那可不是玩的。 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凄厉,慢慢的变成了骂声,后来,那骂声也没有了,然而赵负云却感觉到一股邪恶与危险从那边传来。 有动静声响起,有东西爬上了屋顶,赵负云看过去之时,只见一个人已经爬上了屋顶,这个人披头散发,手脚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折断了一样。 他的脸已经变形了,暴突的牙齿翻在外面,而原本他那突起的眼睛,已经变成真正的突出来,两个眼球,像是某种虫子的触须,就像是螃蟹的双眼,可以突出眼眶的转动。 他的双手爬在屋顶上,但是却从肋下长出了一条条的虫肢,而他的双手也已经长满了倒刺。 “教谕大人,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他的嘴角流着长长的粘稠口水,朝着院子里爬来,所过之后,泥瓦破碎了一路。 站在赵负云旁边的朱蒲义,仿佛听到赵负云嘀咕了一声:“我的屋顶……” 那‘黎勇’从屋顶翻落而下,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却像是没事一样,可是他的嘴里明明已经有血流了出来。 他依旧说着话:“教谕,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让我进来,不救我啊!” 赵负云根本就没有理会,手在那针囊上一摸,一根火毫针已经在手上,挥出,一抹火线穿空而过,落在‘黎勇’的眉心。 一刹那之间,这个‘黎勇’像是被刺中头的蛇虫,身体疯狂的扭动着,几乎扭成了麻花,却还像是没有死一样。 又或者说,其实‘黎勇’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根本就不是黎勇,而是一个虫人。 他的状态太像是一些虫子了。 他的肚子裂开,随之便是一窝虫子翻涌着要钻出来,却已经有火焰扑落在其身上。 “焚!” 那些虫子在火焰之中瞬间被燃烧,火焰绵绵,将他整个人都覆盖着,里面有虫子试图跳出火焰,却是跳了出来,也依然被火焰焚烧着。 一股恶臭在这里弥漫。 这时,赵负云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笼罩在心头,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突然,脚下震动,他将朱蒲义一推,说道:“躲屋子里去。” 在他自己退开的一刹那,大地如浪一般的翻涌而开,一只巨大的暗红的怪物从地底钻了上来。 赵负云一眼便已经看出,那是一只巨型蜈蚣怪,其上半身高高的扬起。 一对森冷的眼睛注视着赵负云。 它没有说话,但是却传递出一个意思:“吃了你。” 赵负云却是凝重的看着,开口说道:“你入我庙中,便是寻死。” 说完,他的身体往一个柱子后面一转,一张纸人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纸人幻化成人,来到了柱子的另一边,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 赵负云的真身则是躲在柱子后面,纸人幻化之人,则是在一边,并不开口说话,只将手一指旁边墙壁上的灯,那原本并不燃烧着的灯盏在这一刻突然亮了。 墙壁上错落的挂着一盏盏的灯。 那蜈神往前一扑,一股煞风涌起,纸人所化的赵负云飘荡起,竟是躲开了。 蜈神将一堵墙撞破,赵负云就在旁边不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纸人将蜈神引开,再引到中间去。 而这个时候随着那一朵朵的灯焰亮起,闪烁着光线竟是连成了片,编织成网。 那蜈神感觉灯光照在身上竟是格外的灼热。 他的眼中是一片火光浑成一片霞光,遮蔽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 而每一朵灯焰都在这一刻出现了面目,像是化成了一个个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成了一个的人。 每一朵火焰都化成一个火人,朝着那蜈神扑了过去。 一个个的火焰巨人带着一身金色的火焰扑在那蜈神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像是一道火符,附着蜈神焚烧,蜈神那一身的红甲,涌动着煞气,抵挡着赤炎神火。 尽管如此,赤炎神火依然让它的身上灼烧出一道道黑色印子,让它痛苦,发出怪音,那怪音让赵负云思绪居然难以集中,那些火焰人居然有散去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开始颂念起赤炎神咒,周身火光涌动。 手又在针囊上一摸,手上已经有一把针,在身前一抹,每一根针都排列整齐。只见他手指一挑,一根针已经化成一道光芒,穿过虚空刺入了蜈神的关节里。 蜈神痛苦的大叫,紧接着又有第二枚针飞出,再刺入它的甲缝里,那灼热的火气进入它的身体,让它痛苦万分。 而这个时候,那纸人在它的冲击之下化为纸人,这时,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个人从门缝里钻出来,每一个人都化为一个人,提着一把剑,朝着蜈神冲去,蜈神被吸引注意力,却有一根根的飞针刺落,其中有两根就刺入了他的眼睛。 蜈神痛苦的挣扎,朝着地里一钻,竟是有钻入了地下。 泥土流浪一样翻起,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 赵负云感觉它的气息快速远去。 它竟然逃走了。 赵负云转出来,看中地上的两个大窟窿,心中暗自的心惊,这蜈蚣怪的强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心中可惜,若是能够杀死它,它那一身的甲壳拿到坊市上都可以换不少东西。 “教谕,那怪物走了?”朱蒲义从门中出来,小心的问到。 赵负云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说到:“这蜈蚣怪在筑基层次,我法力低位,无发将他留下,实在是小看了了这些东西。” “教谕实在是太谦虚了,这怪物可怕,教谕可以将之击退已经十分难得了。”朱蒲义诚恳说到,他从门缝里看到了那蜈蚣怪的可怕,觉得赵负云可以将之逼退已经十分难得。 而赵负云则是在心中回思着这一次的得失,想着自己的法术体系之中的不足之处。 想着以后学法术要学哪些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之处。 只有生死之间的战斗才可看到自己有哪些不不足。 39:山河变迁 赵负云身上燥热无比,之前他便因为请神入庙而使自身满身燥意,还未曾完全的散去,此时又再一次的请神,那一股燥意更盛。 口干舌燥,身上像是要冒火,整个人居然有一种昏沉的感觉,内火上炎。 请神之法,从来都不是一种常用的法术。 他转身出了庙门,然后快步的来到了外面雾河边上,一跃而下,一头扎入了雾河之。 那冰冷的河水让他整个人在这一刹那之间清醒了过来。 幽暗的雾河之中,那阴冷的水。 他在其中飘浮着。 练气玄光境能够真正降妖除魔的法术并不多,有法器的人都是驱御法器战斗。 但是法器昂贵,自己祭炼更是需要好的材料。 所以他只有两件法器,一件是火毫针,一件便是那个难以用以正面斗法的赤炎神君像。 而法术方面,练气玄光境之中,最易上手的就是五行法,其中五行法之中,火性法和金性法威力最大。 水法初时绵柔,但是却极好与别的法相合,土法初时亦是寡淡,至高深之时方才能够强大无匹,木法倒也还好。 风法、雷法难入门,需要有天赋以及相应的资源辅助修行,他没有这些。 若是在金性法上有天赋,自然会主修剑术,只是他没有剑,便以一套飞针代替,现在火毫针还损失了一部分。 而赵负云是因为得了那雷击枣木雕刻成了赤炎神君像,所以才以火法为主修法,当然,还有幻化法,这个法术取于意,既是一种锻炼,亦是一种不错的手段。 除此之外,练习最多的就是各种施法技巧。 一切都要等筑基之后,结下符箓种子,自然会衍生出神通法术。 比如荀兰茵以修的是水法,以玄阴筑基,但是其结的符箓种之中,却有一道‘摄’字符箓,所以她当时在他的屋子里,一团水光便能够摄尽满屋尸体,她炼制的一面旗,便能够摄神魂和水气,让人瞬间干枯。 赵负云心中想的是以‘劫火’培育为真煞而筑基,他想要的不仅是其中的‘火’字,而是想要其中的那一个‘劫’字。 虽然这里面的‘劫’气极淡,但是那确实是劫火。 等筑基之后,或许还可以选一门剑诀,炼一口宝剑,毕竟剑法配上‘劫’意亦是极为契合的。 当然,天地之间三大灾劫之一的‘火劫’,亦同样可怕。 不过,筑基之后的想要修行的法术神通,要以到时再选择。 符箓千变万化,可以组合成各种各样的,所以当结了符箓种子之后,大家的神通法术,便也各种各样,至于谁强谁弱,便要看各自的应用与施展了。 赵负云仰躺于水中,看着天空的星辰。 繁星点点,仿佛象征着每一个大地上的仰观天空的人。 他身中的火气被雾河之中的阴气压了下去,从河中起来,所在的那一片河水迅速汇聚了黑暗。 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面,等天亮。 然而天未亮之时,赤君庙前便已经聚满了人,因为雾泽县的鬼、蛊都躁动了起来,难以安抚,好在他们养鬼豢蛊也是许多年的,封坛禁蛊缚鬼的经验。 他们发现最大的两个宗祠里好像都出事了,里面一片漆黑,族长也不知去向,于是大家便朝这赤君庙聚来。 赵负云让大家入庙中抄录赤炎神君所属经文。 而一时之间找不到纸笔的人,则让他们念诵之。 一直到天亮,大家才知道,那宗祠黑庙下面居然各有着一尊鬼怪,而且还到这里偷袭过教谕。 在一阵慌乱骚动之后,朱蒲义告诉大家,可以请赤君回家,有赤君在,家里的一切阴邪都不敢侵犯。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愿意这样做,其中都是那些得了赵负云赤君符钱的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其中好处。 他们自己雕刻赤君神像,或者是刻赤炎神君的神牌位,拿到这里来请赵负云开光。 这些还不够,每个人家里有灯盏的,也都在自己的灯盏上刻上赤炎神咒,然后到赵负云这里来开光、秘祝。 因为他们觉得,赵负云这里的灯散发的光芒,有着驱邪的作用,火光之中,阴邪不敢近,也都希望自己家的灯能够如此。 这些都是赵负云一批一批完成的,他开光、秘祝之后,身上燥热之时,便会去雾河之中。 而当荀兰茵等人回来这时,这里几乎已经家家供上了赤炎神君,都点了赤炎长明灯。 而他们家中的小鬼和蛊都藏到了阴暗之处封着,有些则是直接拿出来在烈日之下暴晒,表示自己从此不再养阴鬼和蛊虫。 这些样的人,大多是养无所成,反而受其害的人。 因为那宗祠黑庙里的鬼与蛊怪的死亡和离去,所以这里的鬼、与蛊都躁动,大家也都不敢用,便封了起来,这才有请赤君入家的行为。 但是很多人还想着,或许以后还能够再拿出来驱役,一时舍不得烧去。 赵负云也没有去强求。 每一座来这里开光的小神像,他都认真的对待,每一盏灯他都尽心的‘秘祝’之,使那灯能够驱邪焚魇。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不知道,每一盏灯,都将会是他所布大阵的一部分。 所有灯盏都是有联系的。 最后冥冥之中的火光,都将汇聚到这庙中来,汇聚到庙里的神像的身上。 在神像手掌上那一盏‘劫火’灯的上方。 “你的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以神火、香火来中和劫火,培育其成长为真煞,将来筑基之后,日间可自然的采食大日精火,晚间则又以太阴精气去中和燥热,如此循环往复,法力自然快速成长。”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只是笑了笑。 另外四人也回来了,他们拿出自己所画的山河地形图,拼接到一起,然后绘到一张图上。 赵负云看着这一座座山都被星点标注,峡谷都用线条细成,或是蜿蜒,或是笔直,又有些直接断裂。 他和荀兰茵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对于阵法,他虽然不及荀兰茵,却也花了一番的心思努力学习过的。 而那四个人,则是看着眼花,原本自己画的东西,自己还能够有认得,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却是根本就看不明白了。 “山河移位,果然要画成图才能够看出来。”荀兰茵说道。 这时,赵负云也隐约看出来了。 这群山,原本应该是层环绕着中间的一条河。 或许,那条河原本不是河,而是湖。 40:七星为钥,开密府 荀兰茵又拿出一张纸,然后快速画着。 当她画完之时,那图便如赵负云心中所想的那样,群山环列,中间是一个湖泊。 因为山被改变了,所以原本的湖泊里的水向外流,于是变成了河流。 “这是一个八卦阵!”赵负云靠近一些,闻着了荀兰茵身上的幽香,肯定的说道。 “说具体一些,什么八卦阵。”荀兰茵问道。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看着这纸上乱七八糟的点点和杂乱的线条,耳中听到赵负云说的八卦阵之后,却依然看不出来,哪里像是一个八卦阵。 “奇门八卦,在这阵法依然还在的时候,应该是从这山里任何地方都能够一步回到那湖中,湖中一定有一个洞天世界。”赵负云肯定的说道,在他看到出这里是一个奇门八卦之后,心中便确定了。 “不错,能够看出这是奇门八卦,很光错,但是现在这八卦的阵法都因为山河移位而破掉了,里面的洞天也因此而封闭了,你觉得怎样才能开启?”荀兰茵的双眼盯着那张图纸,头也不抬的问道,她显然也在琢磨确定怎么开启这个阵法。 “七星阵在十大阵法之中,有阵法之钥的说法,加之先前荀师从那张玉床上得来的那张画,若将之看做是七星阵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七星阵便是开启洞天的方式。”赵负云说道。 “嗯,你觉得会在哪里?”荀兰茵的目光在图纸上巡游着。 赵负云的心中,这种在地面上如果找不到落阵之地,就会直接凌空布阵,从天空而落。 “荀师不是早就有决定了吗?”赵负云说完,荀兰茵伸手在图纸上一拍,站起身来,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以免夜长梦多,三天之后,七星为钥,破此八卦,开启洞天。” 其他的人都还是懵的,八卦阵没看出来,七星阵也不知道在哪里布,可是赵负云与荀兰茵却像是当着他们的面进行了商量一样。 然而他们全程参与其中,却根本就不明白。 时间过的飞快,三天的时间,实则是让大家调整状态的。 只是在第三天的凌晨,恰好这一天正是繁星满天。 天空无云无月,星光灿烂。 大家并不觉得是荀兰茵运气,撞到了这个日子星光灿烂,而是觉得,她已经看出了这个时候正是满天星光的好日子。 赵负云就站在山坡上,看荀兰茵飞腾上天空,手自袖子里一抓,手上便多了七面小旗。 那些小旗了出现,便似与天空里的星光连接在一起。 那小旗的旗面上,似有星光如水在滴落。 只见荀兰茵分出一杆小旗,朝着星空里的飞向天空,没入虚无,抬头看,隐约可见高空之中一点星光在汇聚。 紧接着又是一面小旗,再飞上向空,没入虚无。 赵负云看到,星空里的星光落聚的地方又离地面近了不少。 再接着是第三面小旗挥入天空,这种阶梯似的引星光垂落,他能够看得出来,是从摇光开始,接下来是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 一面一片面的旗帜被被掷了虚空,然后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片快速汇聚的星光景象。 到最后一步了,荀兰茵凌立于虚空,立于雾河之上,周身星光灿烂,宛若神女。 “七星为钥,天枢开秘门。” 随着荀兰茵的咒音落下,最后一柄天枢旗竟是扎入了水中,那天枢旗在水中展开,竟是成巨大的一片星旗,星光一层层的落下,形成了个勺子一样探在水里,又像是一把钥匙。 水中的天枢旗化为一片星光在水中绽放。 从九天之下,一层层的星光落下,落入了水中。 水慢慢的变了颜色,那水仿佛都不是水,黑黑的水在星光里,仿佛成了星空。 而在星光的照耀之下,那水里,竟是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 那门庭并不算大,却像是处于水中的画,随着水浪而飘动,仿佛处于水波之中。 就在这时,荀兰茵脸上露出惊喜道:“这个洞天真的存在,很好,你们谁愿意随我进去?” 荀兰茵凌立于雾河上空,看着五个人,五人却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这个洞府,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也不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机缘难得。”荀兰茵说道。 “弟子愿往。” “弟子愿往。” 除了赵负云之外,四个人都愿意进去。 而荀兰茵看了赵负云一眼之后,说道:“你不愿意进去?” 不等赵负云说话,她又已经说道:“害怕?你看看你,周身上下,能有个什么好物件?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等你筑基了,你拿什么炼法宝?没有法宝,你拿什么与人斗法,若是无法宝傍身,你的境界高,也容易被人仗着法宝而击杀。” “你看看他们,还没有到要筑基的时候,却已经在为筑基所需要的修行资源而努力,走吧,要死,也是我们一起死在里面,我堂堂紫府修士能死得,你一个玄光修士难道就死不得?” 赵负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来回的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陪荀师走一趟。” “不,你要搞清楚,不是陪我,而是为自己挣机缘,这里都是我们的同门,不比与其他不认识的修士一同探密,不必防备同行者,但是既然想要收获,也需要自己亲身去。” “好,那弟子,便随荀师进去挣一份机缘。”赵负云说道。 “嗯,你可有什么需要准备?”荀兰茵再问道。 其他的人都回答没有,他们所有东西都在身上,而赵负云则是想了想,回到庙中去拿了一盏灯在手上。 他觉得有一盏灯在手,施火法的时候要方便许多,至于那神像,则是没有带着。 现在他已经能够做到一念请神,不需要再通过那个枣木神像为媒介了。 “都准备好了,那我们走。”荀兰茵仿佛能够借用到七星阵的星力,一挥手,竟是直接将五个人都裏在其中,提摄而起,只见五个人像是化为了一道道星光,被荀兰茵身上分化出来的星光一条牵引着,投入了那水中的门户里去了。 赵负云只觉得,眼中星光浓郁,迷了眼,然后身不由己,如一片落叶一样的落入了一片水中,然后又随着一股力量,钻入了一道门中。 脚下一实,赵负云只觉得眼前一暗,手中灯成了唯一的光源,不过,很快,其他的人手里都出现了光源。 都是一些夜明珠之类的灵物炼制成的照明用的法器。 荀兰茵的手上那一面玄元摄水旗拿在手上,大放清光,挥动之间,驱散一片黑暗。 41:寻宝 赵负云跟在荀兰茵的身后,自然的结成了一个简单的五行阵。 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谨慎的前行,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人手上,各拿着夜明珠,琉璃珠,赤铜剑,赤铜镜。 之所以他们拿着的这个能够照明,并能驱邪的作用,是因为上面恒定了一道‘赤炎驱邪符’,在天都山神工院之中,只要自己带上相应的材料,带着灵石,便能够去那里炼制法器。 若是赵负云筑基了,便也能够帮人恒定这一道符箓在器物之中,从而使得那一件器物拥有照耀黑暗,驱焚阴邪的效果。 他们中,文伯手中的赤铜剑的剑光闪耀着火光,像是火把一样。 而琉璃珠的火光最为耀眼,夜明珠的则带着幽紫色,文寻手中的铜镜闪烁着托在手上,不断的朝着远处照去。 但是这些,都不足在让这个黑暗的洞天亮起来,只能够算是护身。 只见赵负云手指点在灯焰上,灯焰晃动,像是在这一刻,火焰里有什么活了过来,火焰跳动,有一只鸟快速的成形,一只火鸟挣脱灯盏的束缚,冲飞是出,黑暗之盘旋起来,照亮一方。 赵负云并没有停下,手指点在火焰,火焰晃动,又有一只飞了出来,飞到了另一个方向盘旋着,一会儿,便是四只火鸟盘旋于虚空,照亮着四方,这是照明,也是一种守卫。 火鸟照耀之处,便在赵负云的心中呈现了出来。 就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大池子,里面是黑黑的,有台阶下云,他们当然没有下去,感觉那里面都是泥。 他们沿着池子边缘而走,脚下也踩到了泥,但是泥水很浅。。 荀兰茵是走在前面的,她手中一柄玄元摄水旗在手,挥动之间,清光卷动,将虚空里的一些水气摄入旗中。 赵负云通过火光看到,旁边居然还有池子,而且里面还似有水一样,火鸟掠过池子的上空,他想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水里猛的窜出东西来。 一条长长的黑黑的东西,朝着火鸟咬去。 那火鸟是赵负云一念摄寄于火焰之中所幻化而出,所以感受到了危险的一刹那,便如风中轻羽,在风气未全至之时,便已飘起。 哗啦啦的一声,那黑影又掉回了泥水之中。 “是鼍!” 杨柳青处于这一面,看得很清楚,小声的说道,声音虽小,但是大家都听得见。 他们这些人都是多年来,相互配合习惯的。 “老青,小心点。”赵负云说道。 扬柳青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行事做风,也像是一个老头一样,所以大家叫他老青。 “嗯。”杨柳青应了一声。 他的手里多了把单刀,杨柳青的祖上曾是江湖刀客,又称赊刀客,家传的刀法杀性极重,人是沉默的人,但是手上功夫却不弱。 他从那池边走过之时,那原本泥水之中的鼍突然窜了出来,杨柳青斜跨一步,手中的刀挥出一道银色的弧光,直接扎入了鼍的眼睛之中。 在它落下之时,又已经拔了出来。 鼍掉回池中,疯狂的挣扎着,却不敢再来咬人。 众人的阵型不乱,依然沉默的向前走着,大家都相信他的能力。 赵负云的一只火鸟已经飞到了前,前面仍然有着一个个的池子,这里似乎是一个专门用来养殖着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里面东西,或许都死了。 他们继续走着,走过一个个水池,前方,一片浓郁的黑暗里,浓得火光都照不透。 这里面有着浓重的阴气,几乎像是有水气扑在脸上。 荀兰茵摇动着手中的玄元摄水旗,那些水气都被摄入旗中。 黑暗之中,像是有什么藏在雾里,将赵负云的火鸟扑灭。 “小心。”赵负云的话才落,荀兰茵已经手中玄元摄水挥动,那黑暗之中的东西,瞬间被卷入旗中。 “这里面一些阴魂,等级不低。”荀兰茵说道。 阴魂是一些无肉身灵体的统称。 而荀兰茵是通过玄元摄水旗将之摄入了旗中才知道的。 赵负云再一次的幻化一只火鸟,依然飞入了黑暗之中探路。他的火焰鸟,能够吸引注意,起着警示作用。 再往前走,通过火鸟看到了一个大礼堂一样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举行朝会的地方,上面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面一把大椅子,看得再清楚一些。 那上面坐着一个人。 而在他的下首方向,一排排的坐位上都坐着一个个的。 当他想要看清楚的一刹那,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骤然降临。 他感觉有一盆凉水通过火鸟中的念头浇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整个人遍体生寒,火焰鸟瞬间灭了。 火焰鸟一灭,大家便就立即明白了前方有大危险。 整个黑暗的宫殿之中,涌起了阴风。 几乎同时,荀兰茵腾身而起,身如逆风而起的风筝,手中涌动着清光的玄元摄水旗,朝着阴风的最中盛处扎了进去。 她自己的是玄阴筑基,但是掌握的符箓神通法术,却是各种阴魂的克星。 一杆玄元摄水旗挥动之下,那些阴风都被卷入旗帜涌起的清光之中,她在这一刹像是成了一个风暴眼。 赵负云缓了一下,将身上的那一股冷意给驱散,再一次的幻化出两只火鸟在头顶盘旋,然后朝着前方走去。 而此时,战斗却是已经结束了。 赵负云这才看清楚了,那一个个座位上面会着的都是一具具骸骨。 尸体已经腐烂,只有骨架还坐在那上面,肉泥都落下,堆积在座位上。 赵负云看到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居然都相对的完好,而在衣服下像还是遮盖着一些东西。 “有法宝?”米符问道。 但是大家都没有动,虽然都看着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的尸骨,赵负云则是看了一眼荀兰茵,发现荀兰茵已经在用一根戒尸挑动那主位所坐之人的衣服,似也在看对方的尸体中有没有什么东西。 于是赵负云说道:“大家也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落,他身后的四人这才开始找东西。 他很清楚,只是一般的法器,时间一久,没有元气的滋养,则会慢慢的褪化成单纯的材料。 只有成为真正的法宝,才能够长久的保存。 比如赵负云手中的灯,那火毫针,以及这几位同门手上恒定了符箓用于照明驱邪的器物,都是法器。 而荀兰茵手上的那一面玄元摄水旗才是真正的法宝,放在那里,便能够自主的摄取天地元气。 大家翻动着尸体,都很小心,赵负云同样如此,他面前的这具尸骨像是一个女性,因为衣服上面的金银线比较多,还编织成了花,而骨架也较小。 他小心的翻找着,于是找到了一个已经腐朽破开的纳物袋。 纲物袋,很多都是用妖兽的皮或者胃制成的,当然,若是法宝级别的,自然是用一些更高级的材料祭炼而成。 她身上的这纳物袋已经腐烂,他用手挑开洞口,里面露出一丝光亮,从中滚出几个石子。 总共五个,五种颜色,青赤黄白黑。 每一个石子都只有成人大拇子那样大,也不是纯粹的圆,但是很圆润。 这个五个石子是五行石,仍然散发本源气息。 赵负云心中一喜,这五个石子即使是将来不炼制成法宝,而拿在手里把玩,对于自己理解五行也是很有帮助的。 42:澜云国与黄泉鬼众 除此之外,她的手上还有一个金镯子,或许以前是一件法器,但是现在却已经只是一件很纯的金器了,可以当做金钱用。 他又看到对方的脖子上面,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铃铛。 将铃铛轻轻的摘下了,其上的线已经腐烂,只是停落于锁骨上而已。 黑色的铃铛上面有着玄妙符箓咒文,他轻轻的一摇,竟似将整个虚空都摇动了,他觉得有什么撞到了自己的头中,而摇这个铃铛就将自己的头一起摇动了。 眼中的景象竟快速的模糊,然后他感觉自己站不稳了,心中大惊,身体像是要朝前扑倒,他勉力的转身,却是依然一屁股坐下来。 坐下的一刹那,他心中一慌,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他眼中看到的东西都已经变的鲜亮起来,不再黑暗。 头顶是一团淡蓝的光,一颗巨大的淡蓝色的宝石之中发着光。 赵负云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能够体会到这个女人的心情。 忐忑,不安。 其他的座位上都坐着人,主位之上坐着的人,一身玄色法袍,法袍上面有金丝银丝绣成的花纹。 他的脸色很阴郁,手中拿着一封信来来回回的看。 突然,开口说道:“神都那边,要我们在今岁年未之时,提供三千颗上品灵珠,若是误了日期,便要执行神律,你们说怎么办?” 赵负云能够清楚的听到,但是却不知道神都是什么。 这时,他听到了自己说话,却是一个女声。 “神都这几年,年年增加灵珠的需求,去年的灵珠,我们都是征伐了丹顶湖,死伤士卒千余人,这才凑够上交的灵珠数量,今天比去年还增加了五百颗,我们如何能够能够凑齐?” 对面一个人说道:“唉,我们澜云国与黄泉鬼众已经大战了三十余年了,各族各洞天皆已苦不堪言。” 又有人说话:“关键是已经要到岁末了,我们这湖中的灵贝年年采收,未得休养生息,已经损损耗了不少,小的根本就还没有培育起来,而且,这里要的还得是上品,去年澎泽湖那边,用一些中品的代替了上品的灵珠,前去上送灵珠的人都被直接处死了,澎泽湖的湖主之子,为替父赎罪都去了前面与黄泉鬼众撕杀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只听主位上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三天前,大罗天的人来找过我,说是只要愿意投靠他们,那么他们将庇护我们。” “大罗天?” “大罗天啊……” 一时之间,大家都低念着这个地方。 这个大罗天很神秘,也是一个神国,据说很多个修为高深的人会被引入其中。 “若是真能够得到大罗天庇护,我们……” 这时有人发表了意见,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了出来。 主位上的人,看向众人,没有人再说话,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反对,那便是代表他们的意见。 正在那主位上的人要说话时。 这个女子却开口了:“大罗天的人说的话,有保证吗?要是万一他们失言没有庇护我们怎么办?” “可是,我们今年岁末哪来的三千颗上品灵珠?交不上,到时我们整个迷雾洞天都将受罚,也许,我们全都要被派到黑原去与黄泉鬼众拼命,洞主,每年征战死去的修士有多少,你比我们都清楚。” 那洞主再一次的沉默了,若是洞主真的法力高深,法术强大,自然是不会怕,迷雾洞天里的人,都是以养殖为主,本身的法术算不上强大。 “大罗天的信誉很好。”有人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再接触一下吧。”洞主也是稳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虚空里的有一个声音出现:“奉神主之命,查悉,迷雾洞天叛逆,按神律,当诛!” 随着这个‘诛’字出现,这个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道神光出现的一刹那,赵负云看到那洞主身上飞起一道光华,如伞一样撑开,。 光华刺落,他感觉到了一种极度致命的危险。 就在这时,他的意识被一股力量拉起,瞬间脱离了那个女子的身体,眼前一黑,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身体。 自己依然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铃铛。 而旁边站着的是荀兰茵。 荀兰茵的双眼绽放着神光,审视着赵负云,她是在看赵负云有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 “谢荀师救命。”赵负云定了定神说道。 刚刚那一刹那,他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幸好被荀兰茵将自己的神魂提摄了出来。 荀兰茵确定赵负云还是赵负云之后,说道;“拿东西的时候,要注意一点,不要被夺了身体。” 赵负云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铃铛,之前朦胧在铃铛上的气息,弱了许多。 他小心的将之收好,其他的人看他没事,便也继续找,他再翻旁边的人身上的东西。 得到一块玉牌,玉牌之中,点点碎光,每一道碎光都似一枚符箓,连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禁制。 具体有什么作用,他只是感受表面,有一种‘禁’断一切的感觉,这是一件法宝,但是他没有去贸然的去感应内里。 赵负云心中微微兴奋,将刚刚那危险带来的压力都压了下去。 众人搜寻完了,继续朝里面而去。 来到了一个内堂,这里的墙壁上面有很多的画,却是已经模糊不清了。 有些木头家具也都已经腐烂了。 并且,有尸体是直接倒在地上,有一具尸体是坐在那座位上,像是在喝茶。 赵负云想到那个诛杀这洞天的人,一道法术落下,整个洞天的人都死了。 大家都四处寻找着有没有什么灵性之物。 他们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一个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摆着很多的书。 这里因为水气太多,连书架都腐烂,随时都像要倒塌的样子,不过其中却有一些非纸质的,比如玉简、金帛书、银帛书等。 大家便开始在寻找着,这些东西,拿回天都山可以换取功勋,然后功勋可以从山中换取一些东西。 比如这一次荀兰茵从山门之中借来破阵用的阵旗,就是需要功勋的。 带娃打吊针中 如题 《一气朝阳》带娃打吊针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深入 在这个书房之中,也有两具尸体,像是原本在读书,突然就死了。 “这些人像是毫无准备的,突然就死了。”米符在旁边说道。 赵负云说道:“刚刚我在那个铃铛之中,接触到了铃铛之中残存的意识,看到了一个他们死前的画面。” 于是,他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下,大家一边听到,也一边寻找着这里面有用的东西。 大家默默的听着,荀兰茵却是说道:“这些史料,你可以写出来,我们山里,陈长老尤其喜欢这样的东西,他正在编写一本关于神国兴衰的史书,你若是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显然,她是在告诉赵负云怎么利用自己手中的东西去怎么做,这也是一种扩展门派中人脉的机会。 赵负云表示感谢。 这里面的玉简很少,金箔书和银箔书也不多。 几个人捡到后并没有去看,而是装在了一个纳物袋里。 一群人再次的往后走,大家都没有分开,无论是天都山里教的,还是他们自己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的经验,都是建议要相互策应和照顾,这样可以增加生存率。 他们眼中看到了有很多房间。 因为时间比较紧,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去,要不然的话,星力削弱了,可能无法再打开这个洞天,大家可能被锁在这里面出不去。 所以需要快一点探索完,于是在看到这么多的房间之后,赵负云准备分配大家两两的进入房间之中。 荀兰茵却说不必,自衣袖之中摸出一把纸人,朝着这一片黑暗的虚空里抛出去,那一把纸人在黑暗的虚空里涌动着光华,每一张纸人都在光华里快速的饱满生动起来,从虚假到真实,是幻化之术,其中有一个幻字,后面若是可以做到那个化字,便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中。 赵负云看着这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心中拿自己的纸人幻化术对比,觉得自己还差上不少。 不过,要他来仔细辨别真与假,他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从气味,走路形态,说话的神情、眼神等方面去判断,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就很难了。 那一把纸人幻化出来的人,钻入各个房间之中,然后又快速的出来,荀兰茵感觉有问题的便会自己进去。 而没有问题的,不需要她说什么,大家便分开,一个个的进入房间之中。 赵负云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发现应该是一个寝室,寝室里面有很简单的陈设,并没有尸体在这里,可能住这里的人当时并不在屋子。 并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了,有几本纸质的书也早已经糜烂了。 他再一次的进入另一个房间之中,依然一无所获。 当他进入第三个房间之时,在翻对方的衣柜之时,看到了一个暗格,而在暗格之中找到了一个海螺。 这个海螺看上去很古老,有着天色的纹路,而在这个天然的纹路里,又有人将之勾勒成了符箓,看上去神秘无比。 拿在手里,一掌握不下,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这种海螺还有一个名字,秘螺,有一个功能——传音,秘螺传音他是知道的,但是这种东西很贵,真正的作用就是可以和另一个端通话。 赵负云有一种想要将这个海螺放到耳边听一听的冲动,但是还是忍住了,将之放入了准备好的袋子里。 他觉得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因为这个房间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和那柜子里稀少的衣服,都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一个身份高的人。 而且,这一排的屋子里,估计身份都不会有太高,最多就是一个弟子,专门从事养殖灵贝,或者是照顾前面那些池子里面的东西的。 但是这样的身份,却藏着一个可能直接与外人通话的海螺,这就让赵负云不由的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场景中,那洞府的主人,说大罗天的人三天前联续过了他,然后就被澜云国上面知道了。 想到这里,心中又将这些发散的念头压下去,毕竟他不是为了追寻真相才来的,也不是山中陈长老那种要编写《神国兴衰史》的人。 后面的寻找,便也乏善可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毕竟这里可能都是一个贫穷弟子的住处。 他不知道别人都获得了什么。 一群自己人探索这样的秘境,有些东西是会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的,比如功法之类的,会相互抄录,但是一些器物,若是两人一起寻到,那么两个一起分,若是一个寻到,那便是自己独享受。 当然,若是其中有人最后没得到什么好东西,其他人中有人获得了很多,也可以给对方一些。 再后面,他们却是来到一片高阶修士住处。 赵负云的火焰鸟飞入了这一片长廊之中,竟是觉得无比的阴冷,像是落入了水中,很快便已经灭去。 “你们小心,这里有邪恶的东西,我们先试着进去探一探,不要彻底惊动这里面的东西,若是到时真的惊动了,我喊走的时候,你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荀兰茵说道。 她的双眼之中,有淡淡的光韵在泛生,凝视着黑暗。 她感觉到这长廊之中那浓郁的邪恶,但是无法确定在哪里。 可这里的外在风格,又明显是高修所住之处,那这里,很可能就会有好东西。 所以荀兰茵还是想要试试的,尽管她都感觉到危险,那说明这里的东西绝不简单。 荀兰茵在前,赵负云持灯在侧,身后又是四个人,各持手中法器,照亮周围,赵负云并没有再去幻化火焰鸟去探路,他怕自己直接被黑暗里的未知存在针对,对方如果强大,可以通过自己火焰鸟里寄托的一点念头,施法到自己本体上来。 而且,火焰在这个时候也容易刺激黑暗之中的东西。 荀兰茵的话很明显,是想要尽量不刺激黑暗里的东西,能够拿到多少就拿多少,然后就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退出去。 而且,他觉得,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 荀兰茵持旗在前,旗微微的摆动,清光绽放,将那些阴邪之气挡在外面。 第一道门到了。 荀兰茵站在那门前,没有再走了,没有说话,赵负云知道她的意思,他发现,虽然与荀兰茵才第二次探密,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 她的意思是让大家先开这第一重门。 他看着门上的墙壁上面用一种特别漆写着字,这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依然还有着较为明显的痕迹。 “青园。” 赵负云并没有从这个名字之中看出什么信息来。 “人名?还是里面的风格?”赵负云脑海之中闪过个猜想。 门虽然看上去是好的,但是实则也已经腐朽了,他示意文柏上前来开门。 44:红丝魇怪 文柏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 内外兼修。 内养气炼法,外修《混元铁布衫》,所以在他们这一支小队伍之中,往往有类似于开门这样的事情,都是文柏来做。 文柏上前,扭断已经锈坏的锁头。 “尽量轻一些。”赵负云说道。 他就站在文柏的身侧,其他的人散的稍微开一些。 文柏把自己的手指扣入门缝之中,然后往外扒拉。 “咔!”一声脆响,虽然文柏已经是压着力气在用力,但是仍然因为扳断了里面的东西,而发出响声来,在寂静之中很是刺耳。 文柏停了一下子,赵负云剑指之间也夹着一点火焰,凝视着那未完全打开的门。 门缓缓的打开,赵负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青色。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药园。 这里居然长满了绿色的植物。 而且这些绿色的植物,在他的眼中散发着微微绿光,都像是灵植。 满园青绿。 赵负云感觉到了诧异,但一切又都在可想象的范围之中。 他透过绿植去打量,发现这些灵植都是种在一个个土盆中,但是现在青园的主人死了,可是这里的盆栽依然还活着。 赵负云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园,像是开出来的药园一样。 除了一开始的门上长出枝叶的门框之外,地上种了不少的药,上面有不少已经成熟的果子,但是赵负云并不认识。 不过,并不妨碍他让外面的文寻进来采这些种子。 很多稀有的灵药种子,卖给一些专门种药的家族,也能够卖出不错的价格。 天都山这个门派本身并不怎么种药,但是天都山里的长老,或那些开辟了洞府的高修们,会自己在洞府里或者周围开些药园,种些灵药。 这里面的水气浓郁。 他的身后跟着文柏与杨柳青,一左一右,谨慎的前行。 赵负云走的不快,但也不慢,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的气息,阴湿而不邪。 朝着中心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小祭台,大约半人高,在那上面有一颗珠子,这珠子大约婴儿拳头大小,被摆在一个金色的托盘上。 当他看清楚这颗珠子之时,眼睛都移不开了,因为这颗珠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片深邃的蓝黑色,其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又似有一片大海在其中。 他的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水元珠。”赵负云低声的念出这个名字。 难怪这里面的水气,会这么的纯净浓郁,如此才能够滋润着这园中的灵药。 他直接将之抓起,入手清凉,微沉,放入一个袋子之中,再四处打量着,看见那里有一株矮树上面,长了几颗红色的果子,一数,刚好六颗。 “这是朱果。”文寻也跟了上来,她看到之后,有些喜悦的说道。 朱果虽然不算是多么难得的灵果,但是却是可以直接服食的,对于他们练气期的修士,也是有着不小帮助的。 能够滋养本我性灵,可以降身中燥气。 对于赵负云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采了它,带回去。”赵负云说道。 文寻立即拿出一个木盒,在这果树上摘下几片叶子垫在下面,然后这才摘下朱果,放入其中。 几个人快速的出了这个青园。 米符就守在门口。 荀兰茵并没有回头看,但是赵负云却看到前方的黑暗更加的浓重,似浪一般的在翻涌着。 她继续顶着黑暗往前走。 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散发着清光,将黑暗推开,再来到了一重门前。 “快点。” 这一重门在另一边,名叫灵物间,名字很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赵负云再一次的让文柏过来开门。 然后便看到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库房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面摆着不少器物。 很多东西,奇奇怪怪,有矿石,有木头、珠子,还有一瓶瓶的土,或者是在琉璃瓶中,还有一些流光溢彩的沙子,或者是一些泛光的水。 “快拿。”赵负云说道。 五个人一起动手,拿出布袋,将那些东西快速的装进去。 “快点。”外面突然传来荀兰茵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紧张,让赵负云心中一紧,当即说道:“十数之后,大家退出去。” 没有人回答,大家便有意的挑一些好拿,看上去更好的东西,在十个数之后,赵负云喊道:“走。” 大家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而一出这门,赵负云便看到那黑暗之中,竟似有了形质,那黑暗里,似有红色的触须一样的东西,卷曲着朝着荀兰茵涌来。 “走。”荀兰茵的脸色也变了,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摇动之间,清光卷向那黑暗里的东西,那黑暗里的东西有些忌惮,但是又不是很怕的样子,仍然一步步的逼近。 赵负云几人一路的朝着外面跑去,他们跑的很快,一路原路返回,眼看便已经到了那些废弃的池子范围内。 突然,每一个池子之中,都涌出那无形的红丝,这些红丝如发一样,却又似有生命,它们像是某一种‘菌丝’一样,朝着众人卷来,恐怖无比。 赵负云剑指在灯光上一夹,朝着面前的丝群一挥。 一片火焰涌起,冲入那涌起的红丝之中,红线之中本来就还没有合拢的通道,瞬间被烧开了,五人再一次的冲了过去。 然而前面却已经被完全的遮蔽住了,那滚滚而来的红丝扭在一起,形成了巨大如实体的红色触须,他明白之前在荀兰茵身后,看到的那滚滚而来红色触须是怎么来的。 他的剑指在虚空之中快速的划动,四横五纵,九划而形成了一个红色的网,竟是挡住了,又画出一个圆。 “焚!” 他念了一个焚字,他网中画的圆里,火焰炸开,然后出现了空洞,道路露了出来。 “走。”赵负云大喊一声,带领大家跑了过去。 四个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虽然都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大喊大叫。 眼看就要踏上进来的那个平台出口了,只是他自己并不能够出去,还需要荀兰茵带着。 赵负云回头看,只见荀兰茵在身后,正被一团庞大的红色触须纠缠着。 那红丝扭曲结成的触须,每一条都巨大,又有十多条巨大的触须结在一起,像是吞噬一切的大嘴。 她像是被吸附住了一样,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挥动之间,便能够让其中一部分的触须散去,但是那些触须又太大了,滚滚向前,她根本就无法全部挡住。 于是她只能不断的退,可无论她退多快,都被粘着。 情况非常的紧迫,赵负云的头在这一刹那都似要炸了,他仿佛看到了死亡。 45:神符化龙 那些池子里的红丝,这一刻竟是舍去了赵负云他们,朝着荀兰茵卷去。 这一刻,荀兰茵腹背受敌。 赵负云剑指一挥,一道火光如刀一样的劈出来。 一些红丝被斩断,又朝左一划,火光划过黑暗,又是一些红丝被斩断,对于这一片红丝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他之前闯过来,只是从中间的空隙闯过,现在要将之全部击灭几乎不可能。 只见赵负云并不停止,左手举起灯,右手剑指在虚空里快速的勾勒着,手指如笔一样。 随着他书写符箓,他的身上,和手中的灯,都涌起了红光,他的身上浮现一股神威。 他的手指之下,一抹火焰成线,勾勒出来的符箓在他的手指之下成型,这是赤君神符。 那日他在庙中与那蜈蚣怪打斗之时,也没有用凌空画符这一招,一来是他就在那庙中,用这一招,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提升,二来当时施展这一招会比较慢。 而那蜈蚣怪的灵觉还是比较敏锐的,他施这个法时,会让对方分辨出他真身所在。 他手中的赤炎神符成形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带着,像是卷纸一样,将那虚空里的赤炎神符卷起成,长条的形态,符箓迅速变化,卷起的赤炎神符竟是伸长出鳞甲,爪牙。 很快,它真正的形态现出现了,那一道符竟是成了一条龙。 这是一条火龙。 站在赵负云身后的四人,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他们知道赵负云会赤炎神符,但是从来没见过,他将一道赤炎神符幻化为一条火龙。 也都知道,赵负云在都山城之中,曾去专门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画画,但是他们只知道,赵负云最擅长画鸟,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在家中时常练习画龙。 龙在赵负云的心中代表了很多东西,是神圣的,岂能够不会画龙。 火龙在虚空一折,仰头,身子一扭,便朝着前方虚空钻去,只一刹那,本来小小的一条火龙迅速的涨大,再一扭,又大了几分,隐约之间,竟似有龙吟。 只见那火龙,张口一吐,一片火焰涌出,那一片朝着荀兰茵袭去的诡异红丝在火龙的火焰之中焚烧。 荀兰茵的身后一空,回头看一眼,看到一条丈许长的火龙,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 “荀师,走。” 赵负云话一落,那一条火龙头一仰,朝着那扭曲着滚滚而来的红色触须喷吐出一口浓郁的火焰。 那盘结如红舌巨口的红触须被火焰喷吐,瞬间烧出一处空洞。 荀兰茵想要拔身而走,然而她像是被黑暗之中的东西盯上了,一股巨力将之摄住,竟是举步维艰。 赵负云脸色同样的一变,他的火龙在喷吐那一口焰之后,烧去一片,但是后面却又有红舌般的触须快速的卷出。 火龙想走,却已经无力了,火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摄住了。 这一股强大的力量,还透过火龙要摄他本体的神魂,若是他自己直面,必定难以逃脱,但是现在那火龙,只是一道符箓和他的一点念头所化。 他的火龙无法挣脱,只能够转头,再一次的朝着那一片红舌般的触须冲去,火焰喷吐,同时爪子挥动,浑身火焰绽放,可是却被那一片红舌瞬间吞没。 赵负云瞬间断了那一点念头,这时候他却发现,那东西像是被激怒了一下,突然之间,从黑暗之中处处涌了出来。 一股巨大的摄力将他们包围住了,头顶的黑暗之中也涌出红丝。 赵负云脸色一变,他觉得这一次,大家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已经很难了。 荀兰茵脸色一寒,她手中玄元摄神旗朝空中一抛,清光涌动,只见她伸手一点,那旗帜便已经快速的涨大,化为一片丈许高的大旗,上面清光大盛,又见她自袖中一摸,出现了一块蓝色阵盘,朝着赵负云一扔。 阵盘划过虚空,赵负云急忙接过,还未说话,便听荀兰茵说道:“你出去,将你在这县中布下的混元一气神灯阵,与七星阵结合起来,引火烧入这里来。”、 赵负云没有时间想,他再不走连他都走不了。 法力涌入阵盘之中,头顶,立即有一道星光照入下来,落在几人的身上,他们瞬间便感觉到了出口。 “走。” 几个人顺着星光牵引,顺着那若有若无的缝隙而冲去。 他们的感知里,那缝隙有些不真不实,像是门缝,可是身体偏偏就钻过去了。 钻过去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了阴冷 他们知道自己出来了,并且还是在水下。 水下的黑暗之中,突然窜出阴影,朝着四人袭来。 杨柳青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刀,文柏的手上同样的有一把剑,已经迎着那从河底窜出来的黑影而去。 有一片河草一样的黑色东西朝着赵负云涌来,要将他吞没。 他施刀兵诀,以剑指为兵,朝着那黑暗之中点去,心中默念:“灭!” 他这个灭字诀从领悟到熟练应用,时间很短,此时在这水中第一次,不以火焰炸现的法意来施展,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底能不能够施展出来。 但是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速离开这,一切阻拦自己的东西,都要灭掉。 所以他顺利的通过刀兵诀而施展出了灭字法咒。 那黑暗之中,一大片地方突然空出一块,然后这仿佛如河草的东西快速的散开。 他快速的浮出水面,身后跟着的是文寻,再后面是米符、杨柳青、文柏。 五个人快速的游到岸边。 “你们遇上了什么?”赵负云问道。 “我们遇上的是一群水猴子,从没有听说,这些东西居然是群居的。”米符说道。 “大家没事就好,快点上去,准备解救荀师。”赵负云说道。 几人爬上岸,来到赤君庙中,赵负云先是站在那神像前,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拜了拜。 随之抱起那一尊小的赤君神像,托在手上,来到外面坡边看着雾河。 他抬头看天空,天色已经有要天亮的趋势了,然而因为七星阵在,所在这河上空却是一片星点灿烂,仿佛有星辰就在头顶。 他让文寻将那里面摘得的朱果拿出一颗来,含入嘴里,那朱果入嘴,便似融化了一样,化为一股甜香,在身中扩散,让他心中燥意快速的消散,同时那一股疲惫也退去。 “师兄,再来一个吧。”文寻说道。 赵负云看着大家狼狈的样子,以及眼中担忧,点了点头,再拿了一颗含在嘴里,慢慢的将之吞入腹中。 然后闭上眼睛,他开始默念赤君赞经,调和身心,接着便是念颂赤炎神君驻身经,请赤君驻身,最后开始念诵着赤炎神咒,他的身上,他的双眼开始有火焰聚生。 庙中的灯火在涌动。 整个雾泽县之中,那些由赵负云开过光的灯焰都在涌动着。 这一刻,那些家中有赤君像的人,仿佛都听到了一阵阵的诵经声。 那种诵经声,让他们在睡梦之中,仿佛看到了赤红的霞光照入屋中。 小小的请一下假 如题。【妈吖,昨天晚上我写了这个请假条,居然没有发出去。不过,现在正在码字,很快就会有更新。 】 《一气朝阳》小小的请一下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6:梦中有神君烧魇魔 雾泽县之中,那些在梦中听到了诵念赤炎神咒的人,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跟着念诵起来。 站在赵负云的身后的四人,思感之中,亦是仿佛听到无数的人跟着一起在念诵赤炎神咒,形成声浪。 赵负云的身上涌生火光,神威高炽。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人一个个都不由的后退了几步,被赵负云身上的神威逼的站不住脚,再连连后退。 那身后的赤君庙里火光尤其盛,闪耀的光辉透瓦面而出。 赵负云的法力涌入阵盘之中,这一刻,那七面隐于虚无的七星旗所在之处,都开始浮现出金红之色的火光。 那火光也顺着阵法落入了水中,映入了那天枢位的阵眼之中。 他身后整个雾泽县,居然像是燃烧起了无形的火焰,有一种烽火焚城的感觉,火光冲天。 而那些人家中,舍不得丢弃掉的那些养蛊养鬼的瓮坛,只要是没没有埋入土里,蛊瓮鬼坛中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感受到强烈的危险,于是都躁动不安起来。 那无处不在的神威火焰,仿佛能够透入蛊瓮鬼坛之中。 那些火焰都朝着城外的赤君庙汇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风卷过来,侵入庙中,汇聚于神像之上,又映在赵负云的身上。 这一刻的赵负云感受到了无尽的神威,原本他只觉得那神威浩瀚,若是都全引聚于身,自然便会被焚烧至死,有一种蚂蚁负重物的感觉。 而现在却是那重物,不再负于自己的背上,而是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凭由自己取用。 当然,这种像是不断的在水库里取水浇地感觉,仍然会累,而且他取的是火,沾火便会焚身。 他通过嫁梦之法,让雾泽县的人跟着自己一起诵念赤炎神咒,分担了自己的压力。 他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他能够通过手上星盘,感应到那天枢位打开的洞天之门。 神火烧落进去。 站在赵负云身后的四人,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他们先是看到赤君庙里汇聚了这一县的神火,再接着是看到雾河在燃烧。 这一刻,雾河之中,各种阴鬼阴怪都躁动起来,它们鼓荡着阴气阴水朝上,试图去熄灭神火,但是在接触的一刹那,他们却被火焰之中的那一股神威震慑住了。 然后,神火顺着它们的意识烧了过来。 原本阴冷的身体,即使是处于深水之中,却仍然感觉到了火焰灼身,意识在火焰之中快速的湮灭。 一些鱼怪和水猴子们,都翻浮在水面,它们身体上没有什么伤痕,可是却死了。 而水中那些没有身体的‘水鬼’们,却是在水中直接散去,留下一些阴渣沉入水底。 神火在雾河上燃烧,但是又不是那种实火。 赵负云通过天枢位的阵旗,感觉到里面浓郁的阴邪之气,竟是抵挡着自己的神火侵入。 他当即明白,想要火焰燎烧进去,仅是这般烘烤是不行。 突然纵身而起,脚踏虚空,仿佛踩在实地上,像是踩在了风尖上,每一步落脚之处,都似有火舌从虚无里窜起,正好托着他的脚底。 只七步便已经已经来到了雾河的上空,然后朝着河中钻去,他的身体却没有钻入水里,而是顺着星光钻入了那一道门中。 一入门中,脚下一实,他便感觉到了那无边的阴邪,那扭曲在一起的红丝,形成了一根巨粗的触须,像是八爪鱼的触手。 然而这些触手,却一时未能够朝着袭来,因为他带来了无边的神威,带来了无尽的火光。 他左手上托着一尊神像,神像之上散发的神光,照在那这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的东西,竟是迅速的燃烧,然后朝着后面缩去。 可以看到,一点火焰粘着对方燃烧,只一刹那之间,这一片黑暗便有四处着火的感觉。 都是黑暗里的东西沾着了火,而在黑暗处乱窜的挣扎。 此时的他仍然是闭着眼睛,他仍然维系着嫁梦之法,只有保持在嫁梦之中,与雾泽县中的人意识相合,他才能够承受得起这么庞大的请神仪式带来的燥意,不至于立即被神威带来的火焰烧死。 他一步步的朝前走,朝着那黑暗的深处。 他知道荀兰茵应该就在那里,黑暗之中,那巨大的红丝汇聚成的触手,终于朝着他袭来,从高处落下,在落下的一刹那,触手突然如花一样的绽放开来。 在花苞之下,他竟是看到荀兰茵被万千的红丝缠绕着,满脸的痛苦。 这是是幻象。 “焚!” 一声起,如神之号令。 火光窜起,那花苞瞬间焚烧。 红色的触手朝着黑暗里缩去,赵负云竟是隐约听到有痛苦的叫声。 然而缩去那一条,却又有十多条红色的触手出现,其中有一条触手的前端竟是出现了一只诡异的眼睛。 它凝视着赵负云,赵负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摄魂之意袭来,然而他此时却是以嫁梦之法,与雾泽县的人众念合于一起,身上带着的赤炎神君的神意。 只见一道火光窜起,那眼睛瞬间燃烧。 其他的触手化做红鞭挥打,试图以强大的力量直接击杀赵负云,然而触手一入火光,便迅速的燃烧,如火烧棉絮一样,迅速的被火烧化了,还没有靠近赵负云便已经烧成了灰烬。 “荀师!” 赵负云突然张口喊着。 随着他喊,那梦中的雾泽县人竟也跟着喊,无形的声音,仿佛透空而来。 这刹那,黑暗的深处,却是翻起了一道清光,却又很快被淹没。 但是很快,仿佛所有的火光都有了意识,朝着那里汇聚。 火光堆叠,焚烧。 很快便出现烧出了一个空洞,赵负云看到,有一个女子坐在那杆大旗之下,周身法光盘转,与那大旗合为一体。 那女子看到火光透进来的一刹那。 突然,开口道:“借神君火焰一用。” 赵负云听到这个声音,只见到荀兰茵手朝着火光里一探一抓,他觉得自己心中那浩瀚的赤炎神君的神火意志都被摄引走了,如决堤的洪流,被荀兰茵引向另一个地方。 “灭!” 荀兰茵手抓着一团火光,朝着黑暗的深处掷了出去。 火光炸开。 黑暗在这一刹那像是消失了,变成了白亮的世界。 赵负云顺着那火光,则感知到看到那无数毛发在焚烧着,并朝着一颗球子里缩去。 47:分宝 在黑暗即将再一次淹没这里之时,赵负云的思感之中,看到一只晶莹的手抓住了那颗珠子。 荀兰茵手握珠子,转身看到已经睁开了眼睛,站在那里的赵负云,感受到他身上仍然未散的神威,说道:“你不要命了?” “能救荀师,舍弟子一命亦无不可。”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气息微微一滞,反而没有接他的话,说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即将崩塌。” 说罢,一伸手,便已经将阵盘摄入手中,再一伸手,便引来一道星光,分落在两人的身上,赵负云被带着,顺着星光形成的门,从黑暗之中钻出来。 他们出来,却并不是在水中,而是出现在了空中。 赵负云看到身下的洞天在快速的溃散。 山坡上的人,看到雾河上空的星光突然一闪,两道人影便从中钻了出来。 一个个长舒一口气。 两人落在山坡上之时,东方正泛白。 荀兰茵左手托着阵盘,对着雾河上空举起,法光涌动,只见雾河上空的虚空里有一道道的星光落下,落在阵盘上,化为一柄柄小旗,排成了天空之中七星排列的样子。 她将之收入袖中,环顾一圈,说道:“这一次,我们探索洞天,凶险无比,生死一线,但是修行人的生活便是如此,探索隐秘,追寻长生,长生的路上,布满荆棘,是渡过还是在其中陨落,皆是寻常事。” “这一次,我们成功了,现在,该是我们分享收获之时。”荀兰茵说完,大家的脸上都出现了高兴的笑容。 荀兰茵回头,那雾河之中,雾河却只冒出无数的泡泡,还有许多怪鱼翻着肚子飘在河面上,那都是被神火烧死的鱼怪。 几个人回到赤君庙之中,路过那神像所在之处,荀兰茵看了一眼,神像上托着的灯瓶,只见那灯瓶之上居然有火光冒了出来,不由的多看了两眼,却也没有说什么。 来到院中,她问道:“你们一般是怎么分配探寻所得的?” 赵负云看了看大家,说道:“之前,大家在那些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便各归各的。” “后来在那些弟子房间里,寻的东西也各归各的。” “玉简、金箔、银箔书中的内容,大家都各自抄录一份吧。” 一直以来,都是这個规矩,在未明确这屋中有什么时候,每人进入一个房间,获得收获都归个人所有。 而且荀兰茵当时也进过不少房间,她也寻到一些东西,但是总体来说,和大家一样,并没有什么好物件,她也不在意。 “最后,就是荀兰师以法宝推开黑暗,让我们进入的那两个门后的收获,大家都拿出来吧。” 说完,赵负云拿出两个袋子来,其中一个里面装着水元珠,另一个里面装的是那些宝材。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他们也各自的拿出一个袋子,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了院子里的地上。 除此之外,还有在那个书房之中找出来的玉简、金箔、银箔书之类的。 荀兰茵的目光落在了水元珠上,紧接着,她也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一个珠子。 珠子却是有碗口那么大,内里泛着红紫之色,就像是那个洞天里的红丝颜色一样,给人一种神秘诡异的感觉。。 荀兰茵也将之摆在地上。 米符这个时候,说道:“这一次进入洞府之中,我们只是跟在后面获利,危险都是师兄与荀师剪除的,这些东西,我们可以不参与分利!” 荀兰茵并没有说话,赵负云则是看着荀兰茵。 其他的也是同样的表态,他们都清楚,最后那两个房间之中,是因为有荀兰茵在,他们才可以拿到这些东西,如果没有荀兰茵挡在最后,他们都可能会死在里面。 而荀兰茵又是赵负云救回来的。 荀兰茵沉吟了一下,说道:“这里面最好的两件东西就是这两颗珠子,我与赵负云分一下这珠子,而那些宝材,大家再一起分一下,没有你们,也拿不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不过,到时从宝材之中,还要选一部分送到山中去,因为这七星阵旗是我借来的。” 她最后的意思很明显,借别人的宝物,是通过人情借的,那还的时候,不能干巴巴的还回去。 赵负云发现,荀师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却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 她的意思,大家都没有意见。 荀兰茵指着地上的东西,说道:“那两颗珠子,先放一边,其他的东西,大家先分一分吧。” 于是大家将那些材料分成了七份,各自挑选了一份。 最后最后两颗珠子,荀兰茵却把赵负云喊到屋子里去,显然有话要说。 “这两颗珠子,一颗是玄阴珠,不是水元珠,另一颗是玄姹珠,不过,这玄姹珠却被祭炼成了魇魔容器,若是能够恢复玄姹珠的本来面目,将来可以祭炼成第二元神,妙用非凡,你若是能够以劫火筑基,那便可以用火将慢慢将之净化,让其重复玄姹珠的本色。” 赵负云一听那是玄姹珠之后,便极为心动。 不过,在知道那水元珠是更高级别的玄阴珠之后,也明白为什么荀兰茵会暗劝自己拿玄姹珠了。 “荀师想要这玄阴珠?”赵负云看着荀兰茵的双眼问道。 “玄阴珠于我道途有利。”荀兰茵认真的说道。 “那弟子便选这玄姹珠吧!”赵负云笑着说道。 荀兰茵听完之后,凝视着赵负云,说道:“回去之后,我要寻找到玄姹珠的祭炼之法,将来交给你,他们不认识这玄姹珠,你也不要跟他们说,免得消息传出去,惹来别人的眼红。” “弟子知晓,他们也不是多嘴的人。”赵负云说道。 “他们都是伱的人,你知道就好,我走了,你也早日筑基,入了内门,遴选修行功法,才算是真正的天都弟子,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修士,修道路长且艰,希望你不要落下。” 荀兰茵说完,却是拿起玄阴珠便离开了,几步之间上了天空,驾云而走。 东方天空,阳光洒落。 金灿灿的落在院子里,落在河面上。 而雾泽县中,很多人起来的第一时间便是去喝水,因为口干舌燥,身体内火热。 再然后便是去拜屋子里的赤君神像,之后便是跟左邻居右舍说起自己昨天晚上的梦。 “昨天晚上,我梦到了,神君挟火,焚烧黑暗之中的鬼怪。” …… 又有人惊呼,自己藏在小屋里的蛊或者小鬼,居然都死了。 一时之间,痛哭疾呼。 四下里,一片吵闹,热议。 48:育劫火 这一天,来赤君庙中上香的人很多。 上完香之后,总要找机会与赵负云说上几句话才安心,说的话无非就是昨晚的梦。 问赵负云昨天晚上梦到了神君降魔,是不是真的。 还有人说,听到赵负云的诵经声,自己也跟在那里念,问赵负云是怎么回事。 赵负云则是告诉他们,自己感觉到了神君降魔需要帮助,所以便诵念经文,助神君降魔。 于是,一个个看赵负云的眼神有些变了,心中想着,赵负云能够感应到神君的想法,他一定是受到了神君的眷顾。 出乎赵负云意料的是,这一天,居然有人问他需不需要人照顾日常生活起居。 赵负云以为对方想要送个小妾什么的给自己时,进一步问清楚了对方,才知道对方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庙中来,顺便跟着赵负云学习怎么供奉赤炎神君。 赵负云并没有当场答应,而且他自己一個人在这里辟谷,也不需要人来照顾生活,至于学习怎么供奉赤炎神君,他知道这人的想法,无非是现在县城之中,那么多的阴鬼蛊虫被烧了。 以后都需要赤君的庇护,所以这个时候,能够第一批懂得如何供奉赤君的人,一定会获得一定的隐性权威。 虽然在他看来,这只要心诚便可,但是若是有人能够在自己的身边学习了,当自己走后,那么这个人便代表着权威,他便有了解释供奉的方式。 他决定,过几天,便让县令来选拔一批适龄孩童入庙中来,学习正统的基本的修行知识,当然这其中还包括了如何供奉赤君。 还有一些人,则是问河中为什么有这么多的鱼翻肚,以及一些可怕的水猴子。 赵负云则说是自己见河中有魇鬼隐藏,便告请神君,于是昨天晚上神君火烧雾河。 他本不是喜欢显功夸耀的人,但是因为他现在希望能够短时间内聚集香火,以助他尽快的将那劫火培育成真煞,然后筑基,所以他才会这样说。 他这一说,雾泽县的人眼神更是变了。 还没有离开的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人,也帮赵负云接待着这些人,向他们诉说着,自己的师兄,发现雾河之中有阴鬼害人,于是在昨天夜里,举行盛大的法事,请赤炎神君烧了雾河,将其中的阴鬼都烧死了,一些受阴鬼影响的鱼类也死了。 之后,他们四人又呆了几天,这才离开。 他们要将朱果都留下,但是赵负云并没有要,正好还剩下四个,他们这个境界食朱果正好,拿回去换一些修行用的丹药,也是不错的。 这几日,他感觉到了香火快速的在神像上汇聚。 神像下摆着一簇灯火,其上结的人间火与香火及劫火,三者之间隐隐有一种相互纠结在一起的意味了。 赵负云每天都会在神像前,捏着一抹抹的火光,抛入到那劫火灯盏之中,虽然每一次都会被劫火烧散了,但是却每一次都会有一丝香火融入其中。 自得了劫火以来,他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培育劫火。 而且,神像手托着劫火灯盏,香愿之火便会很自然的在灯盏上汇聚。 即使是普通的灯,也会慢慢的成为一盏汇聚香火的灯。 那天晚上,神火涌动,与这劫火出现了一些融合,现在又是香火汇聚。 原本劫火在灯盏上,是一团苍白的焰火,现在那劫火上面多了一丝金红色与灰色。 金是神火,而灰色则是香火之气,而红色则那些油灯上的凡间灯火。 他很清楚,只有那劫火不再那么冷漠霸道,可以让他有着可以吞食消化融合的感觉之时,才可做为真煞合入玄光之中。 一天天的过去。 道子院也办了起来,就在神庙弄出一间房屋来。 前来这里学习的人并不多,但是赵负云发现每一位家中都不简单,人选是县令定的,县令本身可能为了拉近本地势力,所以这些孩子背后都代表着本地的一部分人脉势力。 赵负云也不在意,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的不代表什么势力的孩子在这里面。 其中有一个是佟安平的女儿佟小美,还有一个则是黎水运与尤秋娘的儿子,当时赵负云就是先在他家里买的灯盏。 他们都是自己找上神庙之中来,跟赵负云说的,赵负云同意了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大家发现,河面上居然不再结那么浓的雾了,而且水也不再那么的阴冷,其中发生的各种怪异之事也直线下降。 甚至有人夜晚在船上夜钓,不过,船上一定会摆上了一盏灯,那灯则是被刻了赤炎神咒的灯。 这里的风气,数月之间,便有了很大变化。 这一天,他在教导完大家修行功课之后。 天色暗沉下来,学生们各回各家。 天突然下起雨来了,并快速的变成了大雨。 哗啦啦…… 而他自己则是坐在那里煮上一壶茶,一边看着一本书。 耳中风雨,雨声渐渐在屋檐窗台汇聚,弥漫在耳中。 那书原本是洞天之中的一块玉简,是文寻抄录成书的。 其中的内容是教人如何改善本身血脉的方法。 他发现,曾经的修士,与现在的修士,在观念与修行方法上有着不少的差别。 现在的修士,虽然也重视血脉,人身之中的精血,被称之为元精,会努力的让自己的元精变的精纯壮大,但是绝不会去进行什么异化。 而这玉简之中的思路,则是说人类的血脉异化,则能够获得一些特别的能力。 但是呢,在现在修行界的人看来,这修行明显是走偏了。 他看过一遍之后,便没有多少兴致,又拿起一本来,这一本反倒是让他多了几分兴趣。 这本书上写的是关于魇魔的培育之法。 让自己身上的一切负面情绪都做为培育魇魔的养份,让魇魔成为可以克敌,又可以助力自己修行的存在。 赵负云仔细的看着,看完之后,心中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念头,这一门秘法,倒像是一种斩出恶念的方法。 只是他不知道传说之中斩恶念而纯化自身的方式是什么样的,这个倒也有点类似,将来回天都山之中,倒是可以找相关的书籍看一看。 旁边桌上,灯火摇晃。 正当他思索之时,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雨夜,神庙,一道年轻道人坐在灯下看书,却有敲门声响起。 这让赵负云不由的警惕起来。 这里毗邻千山国,其中藏有妖魔,绝不能够掉以轻心。 49:不要 赵负云并不是在卧室之中煮茶看书的。 而是在前面的神像所在之处,在这里,他可以一边看书,一边抛符火入劫灯的灯盏之中。 而赤君庙就只有这一座门,这是建庙的格局,入庙先敬神,神像下,很多妖魔都无法保持幻化,而开门的人,也没有那么容易被蛊惑。 “雨夜湿重,门外的朋友,是访友还是路过?”赵负云并没有起身,而是开口问道。 “老身新迁至此,与道长毗邻,今日恰好果酒酿成,特来送于道长尝尝。”外面的声音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但是却又中气十足。 赵负云眉头微皱,附近新搬迁来的邻居? 一听这话,他便知道,来者不是正常的人,不是修士,便是山中之‘人’。 他起身,然后打开门,屋里灯光与暖意泄出。 一个老妇人,一身黑衣,黑衣在灯光的照耀下却有淡紫的暗纹浮现,显得神秘又藏着一丝的贵气,像是官宦之家中大宅院里的主母。 她的手里撑着一柄伞,那伞同样的黑底色,上面有一朵朵的红色的花纹路,细看那花上还有着藤蔓,那是符纹。 风雨吹在伞上,纹丝不动。 在她的手上,还牵着一个女孩,小女孩尖俏的脸,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好奇,又似有几分生气的打量着赵负云, 她的怀里抱着一個白瓷瓶,大概就是这个老妇人说的果酿。 赵负云打量着她们,她们也打量着赵负云。 “不知老夫人家住何处,在下也是新居此处不久,未曾听说过老夫人住处,所以未曾拜访,还请见谅。”赵负云说道。 “道长,误会了,老身带领族人,只是最近才搬来,还要多谢道长呢。”那老夫人带着一丝笑意的说道。 “哦,不知在下有何可谢的?”赵负云说道。 “我听山中灵类说,是因为道长你的到来,让那个洞府才干净下来,我们这才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处。”老夫人说道。 赵负云一听便明白她说的是山中的那个洞府。 那里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荀兰茵显然并不喜欢,因为处于山腹的深处,阴冷而潮湿,暗无天日,所以荀兰茵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那里。 却是便宜了别人。 他想要问对方是什么族类,但是又怕对方非人类,会冒犯到了对方。 “无主之地,倒是让老夫人多走一趟了。”赵负云说道。 “是道长清理出来的,我们捡了现成,总归是要感谢的,这里有我们采百花百果酿的花果酒,请道长尝尝。”撑伞的老夫人说道。 她说完示意身边的小姑娘,送上去,可是那小姑娘却有点不情愿,嘴巴都翘起来。 “玉屏。”老夫人威严的喊了一声小姑娘的名字。 那小姑娘这才不是很情愿的上前两步,将手中瓷瓶递过来。 有雨落在她的身上和手腕上。 赵负云却并没有去接,而是说道:“萍水相逢,山野巧遇,夫人太客气了,在下亦是借赤君之庙宇而暂居于此,无以招待夫人,便不请夫人进屋了,夫人请回吧。” 赵负云说这话时,脸上是微笑的,最后还朝那小姑娘微笑的点了点头,退后一步,吱哑一声,将门关上,一屋灯火,瞬间被截断。 门外,祖孙两人站在风雨里,脸色看不清楚,不过那小姑娘却是高兴的说道:“祖奶奶,他不要,那这就给小玉屏吃吧,小玉屏吃了就能够快快长大成大玉屏了,到时就可以为祖奶奶分忧。” 那老夫人只伸手在小姑娘的额头点了一下,说道:“你啊,就是贪吃。”然后又抬头看了看这庙门,叹了一口气,牵着小姑娘朝着山那边走去。 她走到山中,那山中草木却像是会自然的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你呀,不要再这么贪玩了,我们这一支,自被剥夺嫡脉身份之后,便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已经很多年没有正经的请过一位道门先生为蒙师了。” “可是,祖奶奶,你不是说过他只是一个玄光修士吗?”小姑娘脆生生的说道。 “但是他是天都山的弟子,天都山虽然不过立派千年,比之那些大派少了些岁月底蕴,但是山中修风极盛,正处于蒸蒸日上之势,其开派掌教据说仍然在世,亦是天下顶尖的存在。” 她们的声音渐渐的被山风落雨给淹没。 赵负云关上门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开那门,而是靠在门边站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在神像前的椅子上坐下。 这一对祖孙,赵负云看不出是什么,但是他觉得不是人类。 而深山之中,喜群居的类别,说不上多,但也不少,然而喜欢与人类结交,并表现善意的却不多。 “狐?”赵负云心中猜想着。 无论是不是狐,或是其他的东西,他都不想与它们有多少瓜葛,山中下院里,有专讲道论的道师曾说过:“近妖者异,近魔者障。” 很多人不知不觉中被影响了,反而认为是自己悟了。 他饮着自己煮的茶,静下心来。 然后抬头了劫火灯,他闭上眼睛,于身前火光里虚空画火符。 随着他的手指在划动,那浮散于虚空里的火光在他的指尖汇聚,然后蜿蜒勾勒出一道玄妙的赤炎神符。 神符在最后,却又化为一条小火龙,扭跃之间,一头钻入到了那劫火灯盏里。 只见其中的劫火剧烈的晃动着,那火龙在劫火的焚烧之中散去,但是其带来的各种火性,却留下来了一些。 他坐在那里,凌空画符,符化火龙入灯盏之中,一次次的散入其中。 他这些日子以来,培育这个劫火真煞,已经有一些心得了。 育火,当如育灵,需要不断的喂食,喂了才会熟悉,不仅要喂食火性,还要喂食自己的法力,如此才能够让之火成真煞之时,可以合入自己的法力之中。 下半夜的时候,雨停了,他便来到了长廊上,开始摄食阴露,雨天阴露格外的浓郁,平息着他上半夜修行带来的内热。 屋外的虫子的吱鸣声,如交响乐一样,此起彼伏,连绵成片,他静立于阴影之中,长吸缓吐,心竟是在这些虫鸣声中格外的宁静。 但是他内心深处的念头,从来没有淡忘,:“早日筑基,回山中学法。” 50:一年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冬。 雾泽其他的地方也出过几次事,蛊虫反噬主人,或者阴鬼脱离人的掌控开始食人神魂。 不在雾泽中心的县城区域,在边缘的山脚下,他被请去,找到反噬主人的蛊虫和阴鬼,杀死之后便回来了,在那里留下了几卷关于赤君的经文。 而那些村中,也想让人来学习如何供奉赤君,赵负云并没有拒绝。 这几个月以来,他发现,单纯的一项入定束念,基本就没有人能够做到。 更不要说练出法力了,得先练出了法力,才能够摄引天地元气入体内,不断滋养肉身和神魂。 不由的想,难怪天下玄门正宗的门派不少,基础的修练法力的法门也大同小异,并且在世间都有流传,可是现在世间各种旁门左道仍然如雨后的春笋一样,又似田间野草一样疯长,岁岁枯荣,却岁岁新生。 而天都山这般的玄门正宗,能够入下院的,已经是能够修出法力的,至少能够定住意念,守得住神窍,明了气是何物。 尽管如此,十多年修行下来,能够真正炼就纯净玄光者,亦不多,大多只修出法力,得了一些法术,得一两样法器,然后便下了山,窝在一个地方,享清福去了。 而有抱负者,则会努力的凝炼玄光,使得玄光纯净,力道坚韧,可拔石摄云,最后寻得真煞,合入玄光之中,筑就道基,回到山门之中,拜入天都山上院,成为天都山内门弟子。 所以,赵负云只将炼法力的法门传授之后,也并没有督促他们,只跟他们说,若是走玄门正宗之路,就必须先炼出法力,至于他们能不能做到,便在他们自己了。 这些人一开始也很感兴趣,但是大多数练了几天便放弃,少数的也一两个月后放弃,至于还有没有人在坚持,赵负云觉得可能有,但是因为他不关心了,便也不清楚。 不过,他们对于如何供奉赤炎神君却很上心。 赵负云虽然不是大周国专职的祭司,也不是那些军中祭酒,但也能教。 供奉之法,有一套专门的仪式和规格。 从建庙,到雕刻神像,到上香,以及日常祭拜,再到大型的节日祭祀。 还有神庙祭司穿的衣服颜色,从祭司礼服,到日常服,以及神庙里各种童子衣着。 鼓乐规制,多少鼓,多少乐手。 几分高祭坛神台,几分高神像。 最关键是,怎么请神施法。 先得常诵赤君行世赞颂经,简称赤君赞经,通过这個赞经能够与赤君进行某种感应之后,便可诵念赤君驻身经。 如此,便可神像刻上经文,进行开光,秘祝。 他没有传赤炎神咒,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学了赤炎神咒,修习个一两次之后,便会五脏内焚而死。 这些人学习这个倒是很认真,兴趣很浓,因为学过之后,很快就可以实践,见效很快,已经有人可以做到为人开光了。 赵负云对那些已经可以为人开光的孩子们说,不可以不必再来。 因为后期他也不怎么教新东西,来也只是在这里诵经打坐。 偶尔回答一下问题。 天气变冷了,但是在这南方,再也冷也冷不到哪里去。 赵负云依然着单衣。 不过,几日之后便是岁未,庙中原本学供奉赤炎神君的孩子们已经不再过来。 神庙内外静悄悄,突然有人喊:“师兄,师兄……” 这声音却是文寻,随之他便见到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个人进来了。 赵负云一看他们的身上,每一个人都似有一层淡光笼罩着,这是已经凝炼了玄光了,这个时候有这样的修为,四个人都算不错的。 “师兄,我们来陪你过年。”文寻开心的说道。 往年,每当过年之时,他们也都会来找赵负云,大家一起吃喝个通宵达旦,今年,赵负云还以为自己要一个人,未曾想他们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赵负云放下手中的书,笑着说道:“好啊,正好,此处冷清,有你们来了,也好热闹一些。” 一时之间,几人拿出食材,有生冷的,也有熟食,还有糕点。 生火煮食。 杨柳青又拿出酒来,大家一起喝。 一时之间,倒也热热闹闹,四人谈着山中的变化,说是池飞龙已经筑基归来,入了上院成了内门弟子。 除他之外,还有一些原本在下院之中有着大名人,也有好几位回了山中,入了上院。 “不知师兄何时能够筑基?”米符问道。 “筑基不比玄光,需要一定的机缘,无有定数。”赵负云说道。 他倒不急,因为他知道,劫火正在被自己育化,成煞在即,而且心急也不是修行的心态。 这一年的年节,便在这般的过了。 他依然每天修行,在神像前画符化龙落入劫火灯中。 他日复一日,不断的重复着这一道法术,却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画赤炎神符到符箓化龙,已经是一气哈成。 在凌空书写成符箓的那一刻,便化龙腾飞。 在这其间,尤湿婆也来了几次,一次是送自己的孙女来这里学习凝炼法力的方法,她希望自己孙女能够修习玄门正宗的路数。 另一次来这里是告诉他,那处洞府被人占据了。 第三次来是告诉赵负云占据的可能是灵狐一族。 赵负云表示知道,他并不在意。 他并没有想过在这里留多久,天地众生,自己不要,别人要了那再正常不过了。 春风绿两岸,红色伴幽香,蜂蝶花间忙。 雨水突然变多,雾河的水涨起来了,只是现在雾河的水却不再那般阴冷。 而那劫火上已经结了一圈光,原本苍白的劫火,此时已经变了颜色。 他心中是喜悦的,他能够感受到劫火的改变。 经过这么多久的培育,他已经能够感受劫火之中那一股劫灭之意。 不过,这一天晚上,那新来灵狐邻居居然又来了,赵负云问明其来意之后,才知道她想让自己当她们族内的启蒙师。 赵负云当然是拒绝,只是对方却是给出了他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她居然是愿意拿出她们族内的一本幻术心法来做为聘金。 赵负云知道她们是狐族之后,便明白,能够有如此灵性的狐族,绝不简单,那她们族内的幻术心法,也必定不简单。 最后赵负云答应了,但是却是需要她自己将人送来,因为他要守着自己即将成熟的劫火。 真煞成形如灵果成熟,据说有异香弥漫,会引来窥视。 51:胡氏幻术心法 于是,当天晚上,那个狐族的老夫人带着小姑娘,趁着月色便来了。 小姑娘的手上抱着一个盒子,眨着个双眼,鼻翼微动的看向那庙里,她闻到了一股特别火香气。 老夫人摸了摸玉屏小姑娘的头,隐晦的意思是不让她多看。 她当然也闻到了,但是从来没有表现出好奇。 “两位请进吧。”赵负云这一次请他们进来,然后在神像前上了一炷香,一边说道:“老夫人见多识广,应该很清楚,在下不过是天都山下院弟子,奉山中之命,助大周县令于此处建立道子院。” “我没有资格收弟子,也不能够未得山中允许而传法术,但是却可以教她一些修行的基础理论。” “而且我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了,大概只能够教他《阴阳一气论》《三宝道论》以及基础的《练气法》,若是她将这些都学会了,我还没有离开,那我可以再教她孔道长的《五行生克论》。” 那老夫人却是带着几分感叹的说道:“不愧是玄门正宗,曾经我们也请过一位道长在族里当蒙师,可惜那位只是知道些名字,本身自己都没能够理解透彻,倒是误了族里孩子们的时间。” “老夫人放心,在下在天都山下院修行十余年,只是启蒙的话,倒不至于需要行骗。”赵负云说道。 那老夫人立即笑道:“老身自然是信得过天都山弟子的,前些日子听说,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协议,山中下院杰出的玄光弟子入大周国中为教谕,当时只是听了一耳这样的消息,后来见到道长本人,确实不愧为天都山杰出的玄光弟子。” 赵负云也不知道对方是瞎说还是真夸自己,自己如何杰出?他又没有看见。 但是他也没有去追问这個,只说道:“今日便在神君的见证之下,开始吧。” 他觉得自己既然收对方的拜师礼,那就应该尽心尽意的教导。 就这样,这一天开始,他便开始为这个名叫玉屏的小姑娘启蒙。 先是教的《三宝道论》,这篇道论讲的是精气神三宝,讲的是彼此的作用,分别属于什么,明白了这个,才好开始练气。 当然,教这个时候,他突然醒悟,问了对方认不认识字。、 小姑娘气恼的说道自己认识。 于是开始将《三宝道论》一字一句的解释给她听。 那老夫人并没有离开,也坐在那里听,她像是接受了以前的教训,要听听赵负云讲的东西是不是真才实学。 又像是为看护自家的这个小孙女,毕竟将这样一个小姑娘放在这陌生的地方有些不放心,也是正常的。 赵负云并不在意,只将自己所学到的讲给对方听,当对方不理解之时,便会做一些浅显的比喻。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老夫人在,所以这个名叫玉屏的小姑娘听的很认真,像是都能够听懂。 持续的讲了大概一个时辰,夜已经深,他结束了今天的授课。 老夫人起身,说道:“道长讲法清晰明了,深入浅出,很适合我家玉屏,明天老身再她送来。” 赵负云点了点头,他并不在意别人的夸奖,但是能够得到认可,那么自己得到对方拜师礼,自然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那祖孙两人在月光之中,朝山中走去。 “祖奶奶,他讲的东西,是不是在哄人啊,我觉得好简单啊!”玉屏小姑娘说道。 “所以祖奶奶才说他讲的好啊,有些人是自己明白,但是却讲不明白,有些人自己讲不明白,是因为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明白,祖奶奶曾听人说,大道至简,能够将复杂的道论讲的简单的,要么是不懂,要么就是已经吃透的。”老夫人说道。 “明天带一瓶百花果酿去吧,你早点打好基础,洗炼自身的法力,这才好跟到长公主身边去。”老夫人说着这个,心中却想,这个年轻人,明明很想看自己带去的《幻术心得》,但是在接过之后,就放在那里,没有再看过一眼。 这一份自制力和心性,让他极为惊讶。 赵负云在对方离开之后,重新泡了一壶花,在椅子坐定之后,这才拿出那盒子里‘幻术心得’。 那书的封面写着,《胡氏幻化术——心法卷》 天都山之中的幻化传承也不弱,但是同样的法术,每一个人施展出来却都是有着不同的效果。 “幻化看似在形,然而关键却在于心……” 看到这一句话之后,他心中的迷雾像是被拨开一样。 立即沉入了册子里的内容中去了。 册子并不厚,总共不过是五页,还是手抄本。 他翻开复的看了三遍之后,心中不由的感叹,在山中的时候,他便听说,天下幻化之术最强的,莫过于狐族。 今天看了这一册幻术心得,他觉得名不虚传。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点,就是幻化什么,便要从‘心’出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东西。 他再一次画赤炎神符,然后赤炎神符一次次的幻化为火龙。 一开始因为他调整了幻化的思路,幻化为火龙的能力不升反降,但是练了几次之后,那火龙却是猛一下子清晰了许多,鳞甲分明,五爪凌厉。 头颅上的角,身上如火的红毛,在成形的那一刹那,竟是发出一声龙吟。 他心中龙的形象在这一刻清晰的展现出来,原本他总会有一种,这龙没有达到自己心中标准的感觉,现在却是没有了。 神像手掌上托着的劫火灯,散发着异香,赵负云知道成熟的时间近了。 天色慢慢的亮了,然而天气却不太好,天上云层很厚,似又要下雨了。 雨在中午的时候终于下了,只一转眼,便已经一片黑暗,起了大风,在风雨之中,他仿佛听到了有哀乐声由远及近。 赵负云听到之后,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这种风雨里听到哀乐绝对不正常。 而且他知道,自己所在这一片地方,毗邻千山国,千山国之中很多妖魔。 这便是修行人的日常,普通人觉得修行逍遥自在,不受王权管事,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有些东西,对普通人会无动于衷,可对于修士,却绝对会顺手剪除的。 52:火雀儿 、狐狸、道人 胡柔姬站在“小憩洞”前,看看山的峡谷之中,有一支阴鬼队伍在树林的顶部前进着。 胡柔姬不打算多管闲事,她带着族人来这里,并不是真的没有地方可去,而是她知道过些日子,狐族里的长公主会嫁给广元府镇南将军的孙子。 所以长公主去广元府会从这里路过,她带着族人在这里是等她。 她们这一支在嫡脉里除名,但是她却一心想重回嫡脉。 长公主的母亲就是她的妹妹,平时没有机会见到,这是难得的机会,她不光是要见长公主,还想要让玉屏跟在长公主的身边。 长公主嫁给了广元府的镇南将军的孙子,那么她们这一支在这里定居,便也算是离得不远,或许可以获得一些照顾。 此时他看着那一支在风雨之中前行的队伍,心中知道,这应该是属于北阴山的‘鬼’。 北阴山中的鬼,一直都很热衷前往那些大城之中,与她们狐族总是喜欢爱慕人间书生不同,他们喜欢在人间装神,从而来获得香火,提升修为。 北阴山与狐丘山一样,都是千山国的一份子。 而北阴山很大,也很多洞府,每一个洞府之中都有一个鬼。 现在,这有一群鬼来这里,胡柔姬心中有些疑惑是因为什么。 据他所知道,狐丘山长公主会与镇南将军的孙子联姻,就是为了缓和大周国与千山国之间敌对关系。 风雨之中,一群鬼抬着一顶黑色的桥子,随着风雨而走。 呼啸的风雨声中,那一队鬼影忽闪忽闪的前进,前后都有鬼吹着锁。 那一支鬼影队伍从河对面,随着风雨在直接从河上而过,正要从山坡下的那一个口子进入雾泽县之时,突然停了下来。 黑色鬼桥的布帘被掀开,一张苍白削瘦的脸,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黑帽有两只垂着帽耳,黑帽中间有一块银色的方形云镜。 而在那帽子上的云镜之中,突然浮现出一只血色的眼睛来,注视着这一片雨雾之中的雾泽县。 在他的眼中,雾泽县在这雨中,居然有红光隐隐,这些红光像是燃烧的火焰,而最浓重之处,便是旁边不远处山坡上,火气在大雨之中遮掩不住。 “雾泽怎么有赤君庙了,我那小弟,难怪这么久没来山中找我,恐怕已经被烧死了。”黑桥之中如书生的阴鬼阴冷冷的说道。 他看着那山坡上,眼中涌上浓浓的阴冷,他想要趁着风雨上去,吞了这一座庙,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这一次他去广元府是有要事,不能够在这半路生事。 想到这里,便说道:“换道。” 他不敢再从这县中走过去了,于是改变了方向。 赵负云先是听到唢呐声在山坡下停了好一会儿,后来便没有声息。 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但是可以肯定绝对不会进入县城之中,他相信,几乎家家户户都请赤炎神君入家的县城,不是一般鬼物敢进的。 中午的时候,风雨停歇。 赵负云开门,看着外面的雾河,和那一片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大山,一时之间,只觉得,这里的景色竟也格外的好看。 不过,他知道,这漂亮的山河景色之下,有着许多可怕东西,自己尚且不敢去深入探寻。 时光飞逝,他每天培育着劫火真煞,晚上教那玉屏读经,雾泽河之中有人打鱼,常常会有人送鱼来给他吃。 那劫火上散发的火气越来越浓,他每天寸步不离神庙。 这一天,突然有一只鸟儿在屋顶盘旋着,这只鸟儿浑身火红,像是一只火雀儿。 它像是在试探着,慢慢的,它落在了屋顶,然后,飞到屋檐下来,从屋檐钻进去。 只是它才露头,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一点火光朝着自己飞逝而来,它灵动的缩了回去,让那一点火光落空。 惊飞到屋外,盘旋于虚空,它感到愤怒,刚刚钻进去的一刹那,它便感觉到那浓郁的火香之气,对于它来说,这像致命的诱惑。 这劫火生出来的异香之气,并不是谁闻到都会特别在意,只有些极为厌恶和极为喜欢的,才会在意。 它正是受这火香之气吸引而来,进过那庙中之后,越发的觉得火香极盛,是美味。 它愤怒的叫子两声,按捺不住再一次朝着庙中钻去,只是这一次它换了一個方向。 然而,它才钻进来,便又有一点火光迎面射来,它又缩了回去,飞在外面的空中叫了几声,表达自己的愤怒之后。 又再一次的钻进去,只是这一次,迎接它的却是一股束缚的力量,那些在它看来极为亲和的火光,突然像是变成了仇敌一样,在自己的周身快速的板结凝固。 它的眼中,看到那个讨厌的人,伸出一只手朝着自己虚握而来。 “想抓我,哼……” 它震的着翅膀,嘴在火光里啄了一下,赵负云便觉得自己的擒拿手被刺出了一条缝,而这一只鸟像是一条泥鳅一样钻了出去。 甚至他觉得这一只鸟儿像是一团火气。 看似有形,但是擒拿之时,却给他一种似有形又似无形的感觉。 他觉得这只红鸟身上表现出来的是遁法。不过,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种,遁化为火光,一息百十里的玄妙。 但他仍然很小心的防备着这一只神秘的鸟儿。 天下间的奇珍异兽极多,他也并不认识这是什么鸟。 但是无论是什么鸟,也不能吃自己的火。 与这只鸟斗了一天,晚上它则没有再进来。 不过晚上的晚的时候,那玉屏小姑娘又来听课了,赵负云不知道的是,那火鸟却趴在屋顶瓦片上听着他讲《天都山基础练气法》。 一个白天,它也确实累了,尤其是用了几次遁术之后,它觉得全身乏力。 一开始,它只是半睡半醒的听着,后来听着听着,屋子里的坏人说的很有意思,让自己心中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就点明了,它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它身上的火光收缩,变的更加的凝实了。 天空之中星光点点,群山、河流,一座神庙,庙顶一只火焰鸟儿,庙中一只化为人的狐狸小姑娘,听着一个年轻的道人讲练气法。 一夜过去,朝阳落在它的身上,它的精力又快速的恢复着。 然后又是不断的进去,想要抢那劫火吃,它的本能告诉它,吃了那一团火对自己大有好处,但是却每每被阻拦。 而到了晚上,它则又听赵负云讲学。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月,它的身上的火光竟是越来越凝实了,原本像是绒毛行的羽毛,变成了硬羽。 而且,赵负云已经从练气法,讲到了《阴阳一气论》 而赵负云看着那一团火焰已经从苍白,变成了深红色,所有的颜色浑然一体。 他知道,劫火真煞成了。 合煞只待天时。 53:剑光、风雨、庙里生劫 时间似雾河水,静静流淌。 转眼之间,已到惊蛰。 “轰!” 突然一声惊雷炸响。 天地之间起大雨。 却有一道雷电光辉像是落在了庙门口,电光像是闪入了神庙之中。 这一声雷响,赵负云只觉得自己身心都被炸开,内心深处的意识都似被震散了一样。 这就像是这一天,深藏于地底的虫子被惊醒,在这一天破土而出。 念如毛虫,在这一刻都被震散。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思纯净无比,不由的转身朝着那劫火一探手,劫火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摘落的花,飘飞到他的面前,被稳身上涌生的一团玄光包裹着。 然后便见他盘坐而下,劫火真煞则是悬浮在他的头顶。 他开始合煞。 这段日子以来,他调和阴阳,玄光一片清亮。 只见那一团劫火在玄光之中涌动着光辉,仿佛要将玄光染成红色。 他感觉有一股炙热火意在玄光之中蔓延。 筑基其实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合煞,一部分结成符箓种子,而,如果只是合煞了,而没有结成符箓种子,那便是筑空基,这种人很多,修行起来,便是如泥泞之中行路,步步维艰。 他感受着劫火真煞之中的法意。 这是真煞里最珍贵的。 所谓法,有人说是指一切的‘象’而劫火的法意有两个,一个是‘劫’,一個是‘火’。 那玄光被染红之后,便朝着他的身体之中收去,从周身毛孔之中钻进去。 真煞入身,进五脏,入经络。 他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焚烧,同时他感觉到冥冥之中,似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似有灾难降临。 他耳听着外面雷声,生出强烈的恐惧,仿佛那些雷都是要击在自己的身上,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获罪于天,要被雷击灭。 心中涌起无边的恐惧,一道道电光闪烁,他有一种想要起身躲到屋子深处去的想法,他觉得这些电光是冲着自己来的。 努力的抑制住心中恐惧,心中却观想着赤炎神符。 他准备结于丹田之中的符箓是赤炎神符,这属于五行之列,在阴阳之中属于阳,是最为容易增长法力的,但是他想要的还是那个劫火之中的劫意形成的符箓。 但是能否结成,却非是他自己所能够掌握。 他现在意识沉入丹田之气之中,观想着赤炎神符。 一道符箓的结成,便相当于将精、气、神三者扭结在一起,并打了一个绳结,从此再不分了。 他的意识,沉入了丹田气海之中,以劫火为基,观想构建赤炎神符。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压制着自己想要藏到柜子里的冲动,即使是他觉得自己随时都要死,却仍然是没有动。 这一方天地,大雨倾盆,山坡上面的水流湍急,涌入河中,旁边大山之上,同样的有水滚入峡谷之中,涌入雾河,短时间内,雾河水之水暴涨。 原本平静的河段,也变所汹涌起来,就像此时赵负云的内心一样。 他耳中听着大风大雨大雷的声音,听着怒涛浪涌,却不知道,在高空的风雨之中,有一个道剑光在其中闪烁。 而在大雨之中,一团团由水组成的人形在剑光之下一次次的散去,但是那天地之间倾盆的大雨无穷无尽,散了一个,却又结成了十余个水人,像是结成了某种玄妙的阵法,一次之间,让这一片天空化为沧海。 而其中的骄纵的剑光像是被困在了连续不休的大浪里。 左劈右刺,抵挡着一波波的浪。 在这一柄剑的尾端有一团金气缠绕着,眼看那浪滔像成了一片汪洋,越来越厚实,越来越沉重,要将那一柄剑完全的捆缚住之时。 虚空响起一个声音:“擎天断海式!” 那一道渐渐的要被困住的剑光突然高亮起来,剑光灿烂,变的巨大,在斩过沧海般的虚空,那无边的水浪瞬间断开。 满天风雨竟是在这一刹那被一剑破散,天地都似被断开了。 随之一个显露了出来,是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人,他手里剑插入背上的剑鞘之中。 他有着一张长脸,盘发道髻,下巴一缕黑须,满脸的冷漠阴郁,左手一柄拂尘,搭在臂弯,一对吊角眼,看着风雨又再起的虚空。 风雨之中一个人浮现,有声音说道:“天都山不好好的山中传道授法,却在涉及红尘争端,当心和千年前的玄心派一样湮灭于岁月!” “天都山怎样,不需要你来操心,今日,我马三户来此不为别的,只为见识试剑。”那马脸道人冷冷的说道。 “试剑?呵呵,你马三户试剑便找上我,当我是泥捏的吗?今日,便让你知道,今天这一片风雨里,是谁说了算。” “我一直听说道,千山国中风雨山的雨真人行法必占天时,天时若在,同境无敌,马某练剑至今,最爱的一件事,便是截断天时。” 马三户话落,手已经搭上了背上背着的金鞘宝剑。 “锵!” 剑吟凛冽,剑光冲开片云雨,挥斩云雨。 而虚里的雨朝着他卷来,一时之间,大雨形成漩涡,将马三户卷在其中,而马三户手中的剑挥动,刺、撩、抹、点,一招招一式式,将那些大雨形成的漩涡给击散。 一时之间,两人又缠斗在一起,一时之间,这一方天地的风雨,一会儿浓烈,一会儿稀薄。 其中剑吟声和咒语声此消彼涨,忽而高亢,忽而低沉。 而下方大地,赵负云坐于庙中,赤君在身边,庙外雷霆震动。 而赤炎神符在丹田之中已经成形,但是这还不够。 意犹未尽。 他放松心灵,符箓形成之后,他度着以那一股感受到的‘劫意’去书写一个‘劫’字。 但是一次次的,都不成功,像找不到根一样,他像是摸象的瞎子,摸着了,却不知道全貌。 慢慢的,他感觉到了累,觉得,不如就这样算了,已经结成了赤炎神符也是筑基成功,很多人都是如此,先结一道,后面再慢慢的结,一步一个脚印,一道道的符箓结成,也是修行。 当他开始放松心情,并不刻意的去结符箓之时,丹田气海之中,那一股藏于火焰之中的劫意,反而慢慢的浮现出来。 他的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一句话:“三灾九难皆是劫,天下有灵众生,又有谁能够逃过。” 一道扭曲的,红色的复杂“劫”字符出现在那赤炎神符的旁边,赵负云的心中生出许多的明悟,仿佛天自于天地的灌输,又像原本内心深处本就明白,只是这个时候想起来了而已。 54:符箓里的意义 赵负云一身的玄光在这一刻,都化为两道符箓。 一道是赤炎神符,一道是劫法符箓。 此时在丹田之中,若是有外人看,就像一团火球,而那一道‘劫’字符箓,却像是一团扭曲的烟雾,环绕在火球的周围。 而在那一道赤炎符箓之中包含的意思有:火、焚烧,破邪、无垢、光。 赵负云坐在那里细细的体会着。 而在那火焰外有一团烟雾飘浮着扭曲,又仿佛这这烟雾其实是在每一缕的火焰底部。 劫法符箓里面有着的法意他却一时之间感受不清楚,尽管已经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成型了,却像是水中望月一样。 他细细的体会着。 那劫法符之中,只能够品味出,仿佛有着杀戮、死亡、灾难、命运等,这些感觉一一浮现在他的心头,他又无法真正将之抓在手中。 他觉得若想真正的领悟,还需要往后的施法体悟。 他睁开眼睛之时,天上的风雨已经停歇了,起身,来到庙外,只觉得无比通透,仿佛整个天地都亮了,他觉得自己就是光源,眼中看不到黑暗,自己像是成了一盏灯,能够照亮黑暗。 他感觉到了注视,就像是有风吹来,灯火自然的摇动,顺着注视的方向看去,看到河对面的山顶,有一个道人站在那里,那个道长背负长剑,左手一柄指尘搭在臂弯。 当赵负云看到他时,他已经抬步而入虚空,赵负云只看到这個道人的身上涌动着一层白光,像一柄剑一样的刺破虚空,眨眼之间便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看清楚了对方身上的道袍,袍口有山纹,这是天都山制式法袍样子,而真正让他一眼认出来对方身份的,则是他的长相。 天都下院的弟子,其实很少接触到山中高修,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那些道师们。 但是这一位却是见过几次,他名叫马三户,曾是一位凡间的剑客,以武入道而筑基,筑基之后入了天都山,然后开辟紫府,在山上这么多年,一直听说他是最有希望入金丹境的修士。 而当时,他在山上是巡查整个天都山的巡查院主。 现在他居然离了山。 “下院弟子,赵负云拜见巡查院主。”赵负云恭敬的说道。 马三户打量着赵负云,突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杀许雅均?” “弟子不敢。”赵负云脱口而出的说道。 “你知道许雅均死了?”马三户问道。 “几位师弟师妹曾来过弟子这里,说起过这事。”赵负云说道。 马三户凝视着赵负云,似要看到他的心里底去,赵负云有一种自己的意识在被一柄锋利的小刀割开的感觉,但是很快这种感觉便又散去了。 “无论你有没有杀,一切都过去了,当你入了上院之后,天都山是绝不允许同门相残的,这一点,一定要明白,有事,你跟山门里说。”马三户说道。 “是,弟子明白。”赵负云说道。 “你这些日子在这里,可有发现什么异常?”马三户转身,看着奔流的雾河问道。 左右各山中,有着涛声,竟是有些山上形成了小瀑布。 赵负云回想着这些日子的事,他觉得异常的事就是自己被派到这个地方来了。 因为他觉得,如果要推广道子院,那么最好就是从容易推广的地方开始。 在大周国内肯定是最好的,这一次天都山上下来的玄光弟子并不多,根本就不可能将大周国散满,可是自己偏偏到了这大周国自己都统治不安稳的地方来。 他觉得,天都山派弟子来这里,似乎一下子就涉入过深了,有一种冲在大周国前头的感觉。 现在又看到天都山中巡查院里的院主出现在这里,并且问自己这样的话,那么他可以肯定,天都山的打算并不简单。 他觉得,或许天都山并不是被动式的与大周国达成了协议,更可能是早有准备,甚至隐晦的主动式。 只是他的层级不够,看到的东西不多,只能够得出这样的感觉。 他脑海之中回忆着自己来到这里之后发生的一切,他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遇到的那些东西,他觉得都很正常,都是应该会遇上的人或事。 于是,赵负云说道:“弟子,所见所遇,皆是寻常。” “伱觉得的寻常的东西,未必真的寻常,你把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所见所闻,都与我说一遍。”巡查院主马三户说道。 赵负云除了杀许雅均之外,其他的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将自己来这里之后的所做所为,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马三户却是冷笑一声,说道:“荀师妹在这里杀了吴州,那可是南陵府明面上的领头人,他死了,居然没有人来找你,还让你在这里安心的呆着,这就是最大的异常,你连这一个都感觉不到?” 赵负云一听这个,心中便明白了几分,但仍然是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这里的人不想与我们天都山为敌。” “不想天都山为敌是肯定的,但是要杀你一个小小的玄光弟子,还是很容易的。”马三户说道。 “关键的一点是,那个吴州,其实代表着南陵府之中,与大周国的亲近一派,就是他主张归顺于大周的,现在他被荀师妹杀了,那么你说,这南陵府,是不是要要倒向千山国这一边?” 赵负云沉思了一下,觉得他说的没错,却又不这么认同,说道:“院主,弟子觉得,我辈修行之人,何必在乎他倒向谁呢?” “你觉得,这些都只是凡尘俗世的想法是吧?”马三户转过身来问道,他的表情,即使是不发怒,也自带七分凶意。 赵负云低头,没有说话。 “嘿嘿,修行修行,可不仅只有打打杀杀,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才是最需要我们在意的,要不然劫数降临,人在洞府,亦可能死于非命。” 赵负云看着一脸凶意,背着长剑,手搭拂尘的马院主,听着他说修行最需要在意的是人情世故,这一点让他非常的意外。 赵负云没有说话,马三户打量着他说道:“你已经筑基,在你们这一批弟子之中也不算慢的,你回去之后,会进入上院,这里需要有人来接任,你有没有什么人选?” “弟子,并没有什么人选。”赵负云说道。 “嗯。”马三户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55:等怪来 赵负云不知道马院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是一个低头,马院主便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回到庙中,看着那已经空荡荡的劫火灯,直接将那一个灯盏拿下来。 然后他从诸多的灯盏之中,挑出了一盏,曲指一弹,指尖一点红色的法光弹出,落在了火焰之中,火焰摇晃,原本松散的火焰突然像是被挤开了,然后从里面再一次的燃烧起来。 只是这一次的火焰,看上去完全的不同,看上去紧致,散发出来的那一圈光,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细看那火焰中心,像是有一道复杂的符纹扭结而成。 紧接着他又弹出一点灰色的烟雾,落在灯焰上,使得灯焰像是笼罩着一层阴影,但细看又看不到。 他将灯一抛,这一盏灯便落在了神像的手掌上。 就这一盏灯,被他打入了两道符箓,已经是一件很不错的法器,若是初来这里时,有这一盏灯在手,根本就不需要神像赋予七星灯神火威力,来建立道场,因为有这一盏灯就够了。 他收拾好东西,然后前往朱蒲义那里,告诉他自己要回山了。 这让朱蒲义一阵羡慕,他尽管现在在这里站住了脚,但是他心中始终是想要回去的,他的心中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教谕,你要回去,本官可如何是好?我可如何是好。” 他后面那一句,连本官都不自称了。 可能是想到了一些可能,他连坐都坐不住了,来回的在衙门里走着。 他希望赵负云留下来,但是赵负云已经筑基,怎么可能留下来,修行路上,步步向前,岂会因为别人而停步,最多可能转头注视罢了。 “大人是在担心什么?”赵负云坐在那里,喝着一杯茶。 “都说妖怪记仇,那一只蜈蚣怪逃走了,教谕在这里,它才不敢再来,教谕若是离开了,它定要再回来的,到时无人可制,吾命休也。”朱蒲义说道。 赵负云想了想,也是没有办法,他是一定要离开,若非是因为之前的交情,他都要直接离开了。 而他也不可能说会为了朱蒲义去寻那个蜈蚣怪,将之除去后才走,这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能不能寻到,即使是寻到了,也不可能去为了他打生打死。 “我若回去了,自会向山中禀明,到时应当会有新的教谕前来。”赵负云想着的是,即使是派人来,也可能还是一個玄光弟子。 不过,他留在那庙里的那一盏灯,便是留给继任者的护身之物。 “那就只希望贵门能够早点再派人来。”朱蒲义也知道无能为力。 “现在县中,家家都拜赤炎神君,一些鬼怪也不敢轻易进来。”赵负云说道:“大人且宽心,安心等待便是了。” 他之后出了门,然后在这县中走了一圈,在天色将暗的时候,回到了庙前,然后顺路来到了雾河边上,在一片芦苇荡外的山洞里,找到了那个尤湿婆。 原本她们建在芦苇荡里的屋子,被大水冲掉了。 他要见的不是尤湿婆,而是她的孙女,在他看来,整个雾泽县之中,跟随自己学法的人中,只有她的孙女有希望修出法力。 他告诉尤小芦自己将要离开,这个姑娘很怕生,或许是因为在水边呆的久了,所以身体有一种阴湿感。 “你每日都要到神君庙里诵读一遍经文,这对你的身体会有好处。” 这样可以驱散她身中的湿寒之气。 尤湿婆却是担心的说道:“蜈神潜于山中,更兼能有遁地之能,若是教谕离开,它一定会回来报复,到时无人能够敌得过它,恐怕很多人都要死。” “哦,湿婆对于这怪物倒是了解。”赵负云说道。 “怪物最记仇的。”尤湿婆说道。 “那也没有办法,希望它不知道我离开了,到时再有新的教谕来,那便不会有事。”赵负云说道。 “恐怕教谕前脚走,它后脚就会出现。”尤湿婆说道。 “哦,看来,县里还有它的供奉者啊。”赵负云说道。 “那是,这么多年来,必定还有不少被其奴役者。”尤湿婆说道。 赵负云发现,自己的离开,会让这么多人担忧,若是这县里其他的人知道自己要离开,恐怕会有人惶恐吧。 然而他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无论怎么样,明天我也是要离开的。” 尤湿婆也是无奈,她说道:“明天教谕离开,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离开吧。” 赵负云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当天晚上,他等到了狐狸玉屏。 其实她也不需要再来了,但是大概是她觉得,或者是她身后的那老狐狸觉得,赵负云这些天已经筑基了,可能将要离开,所以她在门口打量着赵负云,然后就说道:“老师,你要离开了吗?” “嗯。”赵负云说道。 “什么时候?”玉屏问道。 “明天早晨。”赵负云说道。 “那,后会无期咯,老师。”玉屏的声音之中带着一点俏皮,听不出她是真的高兴,还是以这种语气掩盖离别。 “嗯。”赵负云应了一声,他还在等一个小家伙。 只是这个小家伙一直没有来,天亮之时,依然没有出现。 他只能够叹息一声,带着行李离开了。 他是穿县城而过的,一路的朝外而去。 很多人都看到他离开,但是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又偷偷的返回了,回到了附近的一座山上,然后在那里隐了下来。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生出一丝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像是因为那一道劫法符带来的感应,莫名的浮上心头,让他不知从哪里来。 不过,这种危险感并不是很强烈。 他绕了一个圈子,没有直接回山中去,既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看看自己离开之后,那个蜈蚣怪是不是真的马上会出现。 他就坐在那山顶,一等便是等到天黑,然后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他心中想着,决定再等一天之时,当天晚上,他便突然听到一声怪叫。 似兽又似虫的怪叫,从山下雾泽县城之中传来,一刹那之间,整个雾泽便像是沸腾了,原本睡梦之中的人们都惊醒了。 他从山顶上看到,县城的一处空地上,突然有一只巨大的蜈蚣钻了出来。 若不是知道那是蜈蚣,乍眼看去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怪龙。 “来了就好,倒不枉我等一场。”赵负云心中想着。 56:火从天降 赵负云不会等到那蜈蚣怪吃了很多人后才去救人,而是第一时间朝着山下的县城而去,他当然不是走地上,而是顺着山上的树林,踩着风尖奔行而下。 相比起没有筑基之时,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灵无比,像是一个气球一样,身体之中充溢着清灵之气,自然的可以飘浮在虚空之中,只需要以法念为手,如游泳一样在虚空里挥动着。 他整个人快速的朝着雾泽县城的上空而去。 因为是夜间,原本安静的县城在这一刻惊醒,只短时间内便陷入了惊慌与恐惧之中。 似乎很多人都料到了那蜈蚣怪会再回来,然而这两天,赵负云在山上却并没有看到多少人逃离这里。 他明白,大家即使是知道有危险降临,也很难离开,苦难缠绵,只能够承受,灾难降临,亦无法逃离,大多数人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这一片山谷。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总是会祈求上天的保佑,祈求神灵,即使是这個神灵是鬼怪假冒的,也没有人在乎,只要这个鬼怪能够保护大家,即使这鬼怪需要吃人才能够提供保护,大家也会在权衡之后接受的。 当正义的规则,无法覆盖之时,那么血淋淋的秩序必然大行其道。 神灵、朝廷无法庇护,正道玄门无法顾及之处,必定有山妖、鬼怪,旁门左道在其中奴役。 蜈蚣怪的出现,惊动了很多人,虽然它不会说话,然而这里却有人代它说话。 “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蜈神归来,需要血祭,雾泽人都是我的父老乡亲,但是一个外人到来,便让我们雾泽这么多年来的传统丢失,让我们失去了庇护,那个人是谁?”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而朱蒲义听到了这个声音,只敢用梯子爬在屋顶上看,根本就不敢靠近。 而那些新组建的衙门里的人,虽然都不在县衙,但是却一个个胆战心惊。 “蜈神生于斯,长于斯,是我们自己的神,却被外神欺压,我们都有罪,为了赎罪,我们需要一场盛大的血祭,唯有心诚的人,才能够获得蜈神的谅解。” 这个说话的人,大家都认识,因为他是这个雾泽少有的读书人,很多人都是在他那里学习认字,受他启蒙的。 大家连靠近都不敢,一来是很多人家中都已经选择了赤炎神君,二来也是看到这蜈神是一个怪物。 若是他们自己养的蛊,他们当然不会怕,但是这样一只巨大的蜈蚣怪物,他们都是惧怕的,因为这是异类,是怪物。 而那蜈神也不急着食人,它需要一场祭祀,自从离开雾泽之后的这些日子,它再也没有得到祭祀,因此非常的难受,它现在就很想要一场,带着无边恐惧的盛大祭祀。 就在这时,大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怪物罢了。”随着这个声音出现,大家便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团光。 那光一出现,大家抬头,却见仿佛光里有火球落下。 地上的蜈神只看到一团光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天空。 就在它抬头一刹那,它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火浪冲击着。这火浪冲击的不是它的身体,而是它的意识,直接蛮横的冲入。 从意识到身体,只一刹那,它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焚烧,不是由外至内的烧,而是由内至外的烧。 它的双眼已经看不见,只有无边的火。 它的意识已经极速的衰弱,越是恐惧,越是沸腾,便越是燃烧的更快,它身上的妖气混杂着香火气息形成的法力在这一刻,像是极佳的燃料一样。 它已经不知道遁地而走,只在那里疯狂的挣扎着,在很多人的眼中,那蜈神此时与普通的虫子没有区别,在地上翻滚着,首尾弹动着。 但是没多久,这蜈神便已经慢慢的弱了下来,慢慢的不再动了。 这时,一个人从天而落,大家看清楚,这是教谕。 原来教谕没有走。 惊喜涌上许多人的心头。 朱蒲义从屋顶顺着楼梯快速的滑下来,落地时崴了脚,但是他却没有停,快速的打开锁着的门,然后一路到那一处晒谷场上,看清了赵负云的样子之后,大笑着。 “教谕,好,回来的好……” 这时,其他的人也络绎的从屋子里出来,小心的靠近,一个个人的眼中满是惊喜与震撼。 其中就有米良,他带着刀,穿着半身甲衣出来的。 当看到死在地上的巨大蜈蚣时,眼中有震撼,也有惊喜,还有放松。 赵负云则是伸手一抓,他腰间的刀便已经出鞘飞出,然后赵负云挥刀,斩断这蜈蚣头上的两根触须。 这蜈蚣身中没有形成内丹,不过身中的毒囊和那甲壳也能够卖些钱,但是他没有要,而是选择这方便带走,又是现在最值钱的两根触须。 “这蜈蚣怪已死,不日便有新的教谕到来,你们不必担忧。” 赵负云说完,看着朱蒲义,说道:“朱大人,后会有期,告辞。” 说完,他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纵身而起,如飞鸟一样,飞入了漆黑的天空之中。 雾泽县中的人是高兴,但是赵负云心中却并不轻松,反而是更凛然了。 因为他心中的那一份危险感,并没有丝毫的减轻,更没有消失。 劫数? 来自于哪里? 赵负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上将会发生事情。 他往天都山而去,初入筑基的他,并不能够长久的在天上飞,而且,即使是在天上御风而行,他飞行的速度也不快,反而会累。 所以他在地上走,并且掩去了自己的气息。 南陵府多山多河,道路曲折,因为在这里,大周朝廷的力量弱小,所以朝廷也没有在这里修官道。 所以大多数的道路都并不宽,也不是很平。 当然,也有商人在路上行走,但是多为短途,少见大型的商队,而且他看到大多数的商队都会懂一些法术。 也有镖局保镖,但是那些镖局里的人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些通法术的人,虽然都是一些左道旁门。 来的时候,他急着要赶路,所以极少停留,连原本的马都累废,所以后来他将马车卖了。 现在他并不急着赶路,又总是有一股若有无的危险在心头弥漫,所以他走的不快,他要细细的体会一下,想试试看能不能够感受到这危险来自于哪里。 日上中天,前方,道路的岔道口,有一个食肆,里面有来往的商旅在其中歇脚。 57:瓶中的虫子 太阳耀眼,是这一天之中阳气最盛之时。 鬼怪自是躲在阴暗之处。 他来到那食肆前,发现这商队是自己昨天晚上遇到过的那一支。 大概是这里的人见多了盗匪、山怪、左道妖人,所以对于陌生人靠近尤其警惕。 食肆之中的人显然也认出赵负云是昨晚遇上过的人。 他们的经验之中,一些强人抢夺商队之前,会让人踩点。 就是装成行人,跟着商队的前后出现,打探好有多少个镖师,多少货物,多少人,最好是能够看出这些人都会哪些性质的法术。 法术,大的方面来说,就是分阴性与阳性。 至于那些那些中性法术,赵负云唯一接触的就是幻术,和有空间性质的器物,比如纳物袋这类的法器,还听说过的就是袖里乾坤这一类的法术。 一个人修的法术是阴性还是阳性的,很多时候眼神就能够看得出来,但是一个人隐藏的好的话,也难分辨。 而身上的法术,阴性的往往玄光隐白,色深,即使是打磨的再纯净,也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就像是纯净的冰块与一块通透的琉璃,乍一眼看上去是一样,但是细细一感受却截然不同。 而身上修阳性法的人,无论是气质、性格还是面相看上去都会更加的鲜亮。 他进入食肆之中,准备吃点东西,在雾泽那么久,他的辟谷丹早就吃完了,自然是需要进食的。 同时,他也想要打听打听,前往广元府方向的路,还有没有别的。 他心中那种危险的感觉,越是往前走,越是明显,他就在想,是不是有人在等着自己,这里山贼这么多,那么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走的这条路,正好会有山贼山妖之类的抢掠行人。 所以他想换一条路走。 进入食肆之中,要了一碗稀粥,然后五個鲜花饼,粥里居然还放了一些灵米,虽然份量很少,但是赵负云能够清楚的吃出来。 而鲜花饼是这南陵府的特色食物,只是他不知道里面是哪些鲜花混在里面。 对于已经筑基的他来说,即使是这被人下了蛊,他也不怕,因为用劫火筑基,入胃中便能够炼烧。 他的结的符箓之中,其中自带破邪之力,蛊虫毒气,都属于阴邪。 他喝着粥,缓缓的吃着饼,没有管其他的人。 而其他的人,也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他。 他收敛了自身的气息,让人看不出他什么修为,但是能够在这么多人之中淡定的吃着东西,敢于孤身一人行走,自然不会是普通人,自没有人招惹他。 “店家,向你问个路。”赵负云说道。 “哦,客官,你请说。”那店家说道。 “请问,从这里前往镇南关的路,有多少条?”赵负云说道。 “客官,你可这就问对人了,要说到镇南关口,从这里有三条路可去,其中这一条,就是一路到底,尽头就是镇南关。” 说完他又指了旁边一条更小的路,说道:“从这里走,走个三十余里,会遇上一条河,然后顺着河而下,在银桦渡上岸,一路往北走,便能够到镇南关,若是不认识,到时再问一问。” “还有一条,便这边这条路,绕行雪龙山,顺着大路走,到时再问路,也能够到镇南关外。” 赵负云看着他指着的三条路,明白中间那一条应该是最近的,另外两条则是像括号一样的绕路。 银桦渡他不知道在哪里,但是雪龙山他知道,是在南陵很有名的一座山,其山上也有一个门派,是南陵这一带较有名气的一个门派,开派不到三百年,也算得上是玄门正宗。 不过这一个门派的人几乎只在南陵行走,其派内的法术,也很单一,以冰雪为主。 赵负云思索着,自己要换一条路试试。 那冥冥之中的感觉,让他难受。 在他吃完之后,食肆之中的其他的人仍然在喝着茶水,他们并不急,像是要在这吃饭的时间内养足精神。 他付过钱之后,起身离开,他朝着雪龙山那条路走去。 这一条路也还算宽敞,大概是因为那一带有一个雪龙派在,所以那个方向的盗贼山妖之类的较少。 他一路的走,路过不少的村寨,每一个村寨对于外来的人都很防备。 赵负云发现,每一个村寨里的人都或多或少的会有人会法术,但是观其村寨上空的气色,便知道这村寨之中是什么情况。 多灰暗,杂夹于香火之气。 他发现,香火神道是最容易普及的,人们只需要奉上自己的心灵,便能够获得某种安慰与保护。 他顺着路而走,倒也没有遇上什么麻烦。 这年头,敢于孤身上路的人,大家都抱着几分警惕。 而且,他身上那种气质,不是普通人。 赵负云远望那一座雪山,他在思索自己心中的那一股杀机来自于哪里。 之前他换了路之后,那一股杀机减弱许多,但是没多久之后,那杀机又像是之前隐藏于深水之中的恶兽,在看到猎物欲逃走之后,急忙快速的围了过来。 赵负云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像是被包围了一样。 他坐在那里,细细的体会。 他入定了。 在这一种心头弥漫着强烈杀机的情况下,还能够入定,本身已经极难,而要做的就是去更直观的感受危险来自于哪里。 修行路上是孤单的,是危险的,往往根本就不知道危险来自于哪里,但是人却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出行,便死于非命。 他平复着心中焦虑,慢慢的将自己的意识,都归于那一道劫法符箓之中。 慢慢的,那杀机越来越清晰。 他感觉,那杀机一道在前,一道在更远的东边,还有一道就在身后。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改变了回去的路线,所以对方急了。 但是由此,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他从自己的纳物袋里,倒出一件件的物器。 纳物袋之中有着他在那个洞天之中分得的很多东西。 最主要的是那些材料,一件件材料翻找,于是他找到了一件可疑的东西。 那是一个瓶子,瓶子里面装的是散发着星光的沙子,但是在这沙子里,他却又看到了一只虫子。 当看到这一只虫子的一刹那,他心潮翻涌。 上架 明天上架。 也就是凌晨,九月一号上架。 半夜还有一章。 写的慢,上架之后,尽量写多一些。 求大家一个首订。 这本书成绩虽然不像别人那样牛逼,但也还可以。 慢慢写,每天四千字保证。 如果能够首订到达一万的话,那我下个月就每天六千字。 《一气朝阳》上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埋伏【求首订】 傍晚的风吹动树叶,沙沙响,吹在身上,微凉。 就像他此时的心情。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 这会是谁放进去的呢? 他现在一时搞不清楚,但是他知道,必定是其中的一个。 他自认为自己对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好,那是因为什么? 心中只念头一转,便明白,那一次进入洞府之中,获得的东西之中,一定有什么被他们看上了。 “那两颗珠子?”赵负云心想着。 然后,那四人的身世背景都在心中出现。 米符的爷爷是散修,落户于一个坊市之中,开有一间铺子。 杨柳青的祖上是赊刀客,现在家中是酿酒的。 文柏、文寻出身一个小家族,一直以来,没有出过一位筑基修士,家里依附于大世家,开辟灵田,年年需要交粮税。 他感受到了三個危险点,其中一个就跟在自己的身后,一个则是拦在前方,还有一个在较远的地方。 他可以确定是自己改变路线,而让对方的三个点无法顺利的合围。 他带着瓶子来到一个山洞中,挖了一个坑埋进去。 然后他发现,自己心中那一份危险的感觉竟快速的淡去。 他心中一动,他发现自己对于劫法符箓的理解似乎清晰了一些。 心中微喜,却仍然无法冲淡他心中的那一份感伤。 他知道,必定是那四人中的一个,或者两个。 其目的必定是因为自己身上的东西。 不过是见宝起意罢了。 …… 米符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天都山中没有人知道,他爷爷是盗匪洗白的。 他爷爷入了一家坊市,然而在坊市之中开店铺,做些买卖,生活虽然安稳了不少,但是又如何比得上以前,做盗匪之时的三更穷五更富的刺激。 而且,家里的孩子长大了,也要修行,需要的各种资源也跟不上,便又忍不住,找到原本的盗匪兄弟,去做上几票,由于他们家在内部的情报,使得成功率大增。 米符在这样的家中长大,虽然家中告诫着,他要安心的修行,但是当认出那两颗珠子之后,心中的一股冲动便再也抑制不住了,回去之后,将这个事跟父亲说了。 然而他父亲却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并且阻止他去劫掠自己的师兄。 可是他想了又想,心中贪欲难耐,终于瞒着自己的父亲,去联系了父亲的两位兄弟,都是筑基修士。 这两位筑基修士虽是散修,但是却也是多年的老筑基,战斗经验丰富,出手狠辣。 米符知道去年离开之时,赵负云便快要筑基,所以一次请了两位筑基来,必定万无一失。 那两人听说,这个天都山弟子的身上有很多从洞天之中带出来的宝材,也是心动,又觉得十拿九稳,于是便答应了。 至于这两位筑基会不会到时候再来一个见宝起意,那就要问对方了。 不过,这两位筑基并不是单独一个人来的,各自都带了一个弟子。 此时的米符手里正拿着一只虫子,那虫子憨憨的样子,却长着一只只似眼睛的花纹,这便是多眼子母虫,可以通过母虫而感知到子虫的方位。 而子虫,可以一种状态之下,存活一年左右。 跟他在一起的是其中一位筑基,名叫三虎子,又称为虎爷,被米符称之为虎叔,这不是本名,是一个浑号。 之所以会起这个浑号,是说这个人如下山饿虎,煞气重,更重要的是善御虎。 他的筑基不是以真煞筑基,而是以灵虎筑基。 天下间奇奇怪怪的门派多的很,以培育灵虎,达到人与虎合一,也能够筑基。 当然,若是将灵虎当做某一种煞,便可以理解。 “小符,你再感应一下,你那个师兄到哪里了。”虎爷说道。 米符手托着那一只母虫,站在那里不动,闭上眼睛,然后说道:“他好像没有动了。” “哦,可能是在休息了。”虎爷说道。 “是,也可能是在修行,我这位师兄,修行极为刻苦。”米符说道。 “嗯,不过,他突然之间改变前行路线,我们也不得不防一下,这条路线上,要经过雪龙山,雪龙山的弟子,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若是被他们撞见,难免节外生枝,到时要注意一下,不要被人看到。”虎爷说道。 “是,绝不能被人看到。”米符心中还想着能够进入上院之中,当然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杀了同门师兄。 “他在明,我们在暗,杀之不难,即使是他已经筑基,你虎叔我,也能够杀得了,这一趟,即使是四狼不来都没关系。”虎爷说话间,伸手摸着身边那一只斑斓猛虎的头。 “侄儿这不是为了保险一些嘛,我那师兄,虽然手上没有什么法器,但是修行刻苦,法术精纯,一道火符之下,筑基之下,很少有人能够承受得起。”米符说道。 他心中是想着,若是赵负云筑基了,那么赵负云肯定比之一般的筑基修士强,他很清楚,天都山下院之中的佼佼者,筑基之后肯定比一般的筑基要强,所以他才喊了两位筑基来,以保万全。 他们一路的往前走,是顺着路,迎着赵负云而去的,但是在米符的感知里,赵负云并没有动了,所以走在路上比较放松。 可他却不知道,赵负云不但没有停在那里,反而是同样迎着他在前进。 赵负云看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他心中一动,伸手在怀中,拿出几张纸人,挥扔在空中,幻化为几个人,然后让它们进入路边的林子中,围坐在一团火边,做出生火过夜的样子。 之前那一份对于敌人的感应,让他觉得,敌人应该不远了。 而他自己则是躲在路的另一边。 米符脚下套着甲马符,而虎爷则是坐在他的灵虎身上,突然,灵虎发出了一声低吼。 紧接着,他们便在夜雾之中,看到那林子里有一团朦胧的火光。 而在那火光里,隐约可以看到几个人围在火堆边一动不动。 夜雾之中,诡异无比。 因为隔的远,赵负云的幻化之术本身便精湛,又因为筑基,而更加的生动了,所以一时之间他们也没有看出那是纸人来。 59:施法技艺【求月票,求订阅】 “南陵多鬼怪,到了晚上,尤其是如此,我们小心些,直接走过去,不要多看,更不要去招惹。”虎爷是老于江湖的人,自然知道很多鬼怪,你只要不去惊扰他,便会相安无事。 米符也是这么想的。 他小心戒备着,突然发现,那林子里的人突然都转过来看着自己。 他心中一突。 他尽量让自己不露声息,心中微微发毛,就在他要走过那一段路之时,他突然听到林子里有人喊道:“米符,你怎么在这里啊?” 米符心中一寒,旁边的虎爷却是低声说道:“不要回应,收束意念,小心被唤动神魂!” 虎爷还好,他与灵虎一体,灵虎自有其本身的能力,灵虎的能力,便相当于是他的能力。 他出身于卧虎庄,一虎一人,相当于人虎双修,虎便相当于他的符箓种子,只是结于外而已,虎有什么能力,便是他有。 虎本身对于阴鬼之类的东西,有着极大的威慑作用,而且还能够有役鬼之能,所以他并不惧。 只是他不想节外生枝,这里毕竟是南陵,多山多鬼。 所以让米符不要去理会,只需要收束心神,不被唤动神魂,走过这一段路便好。 虽然他心中也疑惑,这山中阴鬼怎么会知道米符的名字,但是此时却又不是考虑那么多的时候。 突然,他心中生出一股致命的危险感,身边的灵虎与他心意相通,立即大吼一声,一声虎吼,驱散了周围弥漫着的那一股诡异的气氛。 而那虎爷却手上已经多了一块黑色的龟甲,这是他的护身法器,只见那龟甲上面水光涌起,就要化为一面盾牌,将自己的后背遮挡起来。 他的本能告诉他危险来自于身后,因为前面他的双眼都能够看到,后面却看不到。 然而在手中龟甲盾飞起,还只是在头顶展化之时,他的思感之中,便感应到了点点细小的金光落下。 偷袭法器中最有名的法器之一,便是针,快而隐秘,而且善于破人护身法光。 他大叫一声,因为他手上的龟甲盾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够试图通过自己的法力来抵挡。 若是一些其他类型的法器,比如砖、印、石之类的法器,他还有把握承受一二,可是针类的却是极难挡住,除非法力精纯,擒拿之力强大。 他的法力在背部一合,顿时生出三尺气墙来。 然而却又快速的泄去,他的心脏剧痛。 因为在法力结成气墙前,已经有针从他的后背刺入了他的心脏之中,而且不只是一处。 那灵虎在他大吼之时,因与他心意相通,立即朝着他身后扑去,却只扑在空中之时,突然发出惨叫,两点火光没入了那灵虎的眼睛。 灵虎瞬间失明。 而虎爷尽管身上剧痛,仍然收束心脏与肌肉,试图将针逼出来。 然而,此时关键在于退敌,他转身,紧束着法力,使之不散,手中的龟甲盾在法力涌入之后,终于展开,化为一团黑水光韵弥漫的一块大龟盾。 这龟甲盾上面有着斑驳的痕迹,可以看出曾经历过许多恶战。 这一面龟甲盾曾救过他很多次的命。 龟甲挡在前面,但是眼睛仍然在边缘看到,一个青年,状若拔刀一般,右手与交合于左手腰间,侧身,拧身,朝外一拔,一挥。 他看到一道凝炼的火光涌出。 同时,耳中已经听到有一个声音喝道:“火。” 他眼中的火不是一片散乱的火,而是凝炼如龙。 他看到火的一刹那,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小小的火龙,被这个青年挥出来,那小火龙在虚空里一折,蜿蜒扭动,逆风而涨,如火借风势,眨眼之间,竟是已经化为一条丈许长的火龙。 火龙冲撞而来,他的身体一缩,藏于龟甲盾下,他御盾用力,是往外顶的,然而却感觉有一股力量顺着他往外的力道往外扒拉。 却是那火龙的爪子,竟是扣在了龟甲盾的边缘往外掀去。 不等他收缩法力,龟甲盾便已经被扒开,然后他看到那火龙扑下。 他立即感觉到一股擒拿缠缚的力量,将自己禁锢,同时,身体内外都在燃烧。 他呼唤着灵虎,灵虎却陷入了某种癫狂之中。 灵虎与他心意相通,他能够感受到灵虎的痛苦。 他心中震惊,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敌人,对于法力的应用竟是如此的变化巧妙。 “师兄!” 他的耳中听到了旁边的米符,发出来的惊恐声音,虎爷立即明白,这個偷袭自己的人,居然是自己要去对付的那位天都山弟子。 不禁心中大悔。 米符从来没有说过,他这个师兄法力施展技艺竟如此的精湛。 人间有武艺,有使诸般兵器者,各有方法,这在修行界便是御器。法器亦有多种多样,印、镜、剑、葫、幡、鞭等类别,每一种类别的法器有很多,比如印类,有山印、雷印,砖等,而这每一种法器的驱御之法,都不同。 想要将一件法宝御使的好,那么本身的法力需要灵动变化。 就像是一个人练武,先练习不同的力道应用,推、挤、鞭、锤、靠、刺、钻、扭、转等,要力沉,要力透,要力轻,要力凝,法力应用亦是如此。 赵负云的阴阳十八盘,便是法力应用的训练方式,而那些种种法术技艺,更是让他在与火符化龙之后,将法力的技艺发挥的淋漓尽致。 龙扭身,在虚空折动前行,若无灵动法力便无法做到。 其中包含了推拉、挤、爬拉、冲按、鞭打等。 在与那龟甲盾冲撞在一起的一刹那,那虎爷居然没有感觉任何的冲撞的力道,因为火龙在感受对方朝外顶住的法力之后,便顺势折身向上,龙爪按抓在龟甲盾的边缘,顺着对方的法力推顶方向将之扒开。 然后瞬间缠住了其身体,使其全身焚烧,并且无法动弹,他不由的发出剧烈的惨叫。 这其中,主要的原因是,虎爷本身的法力应用的技巧比较粗糙,所以一个照面便已经落败。 “师兄,我,你,你怎么在这里。” 米符惊呆了,他看着赵负云冷冷的眼神,身体已经在发抖。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赵负云一步步的走过来,说道:“伱想做什么?” “师兄,我只是随家中的长辈来这边来买些药而已,你,你为什么要偷袭我们,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米符强装镇定。 “你在害怕?”赵负云说道。 旁边有已经散着肉被烧焦的香味,虎爷的惨叫声已经消失了,已经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他的火焰不是凡火,而是灵火,既可焚神阴鬼神魂、亦能够焚烧肉身。 60:问答 夜风轻轻,轻的像是此时赵负云向前走的脚步,然而他的脚却像是踩在米符的心上,每一步都在碾压着。 “师兄,你,你不能杀我。”米符吓的有些结巴。 他一点跟赵负云动手的想法都没有,在自己身边的虎叔被偷袭到死亡,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这个时候即使是勉强施法,法力肯定僵硬,法术难成。 “为什么不能呢?你应该早就有取我而代之之心了吧。”赵负云站定,风自他身后吹来,却因为他的法力摄住了这一片虚空,从而使得风一入这里,便失去了方向,在这里停下了脚步,打着旋涡。 米符说道:“我、我没有,师兄、师兄,听我说,山门之中有一门法术,名叫圆光回溯法,可以回溯一定时间内发生的事,如果连续有两位同门的死与师兄你有关,你会被怀疑,会被调查的。” 赵负云说道:“你所知道的,我又岂会不知道,圆光回溯法在山门之中有谁会,伱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一门术的施法条件,一片虚空,便是一张纸,在这里来来回回行走的人,皆是在纸上作画。” “无数的人,无数的画层叠在一起,想要从中找出你我来,是何其的难。” “你看,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你常在人前微笑,人后琢磨人,我也会,所以,你在梁道子死了的那两三个月之中,挑动了他们对我的不满是不是,要不然的话,他们几個人,不会这样,也不会在后面再见我时,一个劲的对我道歉。” “我、我,我没有,师兄,是你自己在那一段时间,让大家心生误会。”米符焦急的说道,他因为说了这么多话,恐惧稍稍的压下去,身体转了转,便试图看看怎么可以逃走。 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兄,表面看上去温和,总是一副笑脸的样子,但是心里一旦做出了决定,便绝不留情。 “他们的性格不是这样的。”赵负云说道:“我记得你的家里,只是坊市之中的一间店铺的东家,做的是买进卖出的买卖,但你却可以请来筑基修士帮你一起围杀我。” “让我想想,你究竟是什么人,有多眼子母虫,这种蛊虫,没有什么战斗能力,培育起来却复杂精细,而且一般的人根本就不会培育,唯一的作用就是母虫与子虫之间能够形成联系。” “这种东西,是一些隐秘组织和一些盗匪才会有的,从你的行事作风来看,见到好东西,便要抢掠而去,你即使不是什么隐秘组织,也一定是某支隐藏身份的盗匪成员。”赵负云分析道。 米符的心在往下沉,辩解道:“我,师兄,你,不是这样的,我家里以前是散修,这多眼子母虫,也是偶然得到的培育之法。” “你家里在坊市之中开铺子,做的是买进卖出的生意,但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家的铺子里有卖这种多眼子母虫,你们家里在隐藏这个东西,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人,能够培育这个,一定会培育出来卖的。” 米符还想解释,赵负云已经笑道:“不必解释,你我的心中都明白,有些事根本就不需要像断案一样的讲究证据,我们师兄弟一场,在此,只能说,请师弟赴死,做了便不必后悔,更不必遗憾。” 话落,只见他剑指一挥,他看到了一抹火光凭空而生,像是他的手指是笔,虚空为纸,以大写意的方式,在虚空里涂上了一抹浓重的红墨。 红色只一出现,便似沾满了血的刀光。 这一刹那,米符周身那无形的禁锢,突然松开,他像是被捏住咽喉的人,在这一刻可以呼吸了,他大喘一口气,念头狂涌,法力随之涌生,周身玄光如浪叠,朝着那一道火光推涌。 在玄光之中,有一道水符在其中演化,那是他主修的符箓法。 他自己的身体朝后飘去,想要借机逃走。 然而他自身的玄光法力在与火焰刀光接触的一刹那,就像是沙土,像是水,而火焰则是真正的刀,几乎毫无阻碍的,便破开了他的玄光法力。 顺着风的缝隙,可见其曲折变幻,眨眼便已经到了面前。 他只觉得身上一痛,是被火灼的痛,这痛不仅是在身上,还是在思感之中。 他的双眼已经被火焰充塞,什么也看不到,思感之中,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就让这火焰,焚尽这恩怨,一切都化为灰烬,散灭吧!” 他看到耀眼的火光,那光驱散着他心中所有的暗,然后他的意识也在这火光之中,散为乌有。 赵负云看着火焰之中,慢慢烧为灰烬的两个人,从中找回自己的火毫针,又摄出那灵虎眼中的针,然后带着他们未烧尽的尸骨,和他们的东西,都捡起来到树林之中,挖了一个坑,将之埋了。 他看着地上的一层新土,矗立良久,心中微微叹息,不由的想道:“我真的是改变了许多,曾经那个总是伤春悲秋的我,是已经死了,还是在这个世界里,重新塑造了我?” 他心中感叹着,一阵风里回过神来,转身之际,却看到远处的一棵树下,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注视着自己。 那人面色苍白,当他发现对方之时,只见对方面如冷玉,双眸之中,更似凝结了寒霜。 他像是在这里,看到了这一切。 赵负云深吸一口气,他没有说话,只与对方相互注视着,最后还是他抬手,行了一个同道见礼,说道:“见过道友。” 对方并没有开口,只是审视着赵负云。 赵负云便没有再说话了,而是转身便走。 然而这时,对方却开口了。 “你不想杀我?”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寒意。 “我为何要杀你?”赵负云停步回头。 “因为我看到了你杀同门。”这个一身冰寒的人说道。 “他确实是我同门,但是他带人先要来杀我的。”赵负云说道。 “谁信呢?”那一身冰寒的人冷笑道。 “不需要别人信,我自己问心无愧。”赵负云说道。 “问心?原来你是天都山弟子。”对方突然轻笑的说道。 赵负云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若不信,你可以跟我来看看,在前方有一个山洞之中,那里一定会有一个人找上来。” 他不等对方回答,便已经迈开步子走向那个自己埋瓶子的山洞。 61:玉神宵 赵负云再回到那一个山洞。 他重新将那瓶子挖了出来,他就将那瓶子摆在了一块石头上,然后他自己则是坐在了另一处,头顶是树叶,透过树叶看星空。 他心中有一种异样的空落感,既有感叹世事无常,又感叹这个世界的修道之人,因为一些修行资源,便可以朝着熟悉的人下手。 “古往今来,无论哪一个世界,这样的人不都是很多吗?正是因为这样的人多,才会突显出一些品格的可贵。”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靠近。 靠近的人是一個带刀的汉子,一脸络腮胡须,一身灰衣,手提着一把宽刀,看上去是一个久历风霜的人,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却是发亮的,像一匹孤狼,在审视着这一切。 他外号四狼。 他的手上也拿着一只虫子,缓缓的靠近,走两步便停下观察,又走两步,终于,他的目光落在了石头上摆着的瓶子,那瓶子在黑暗里发光,因为瓶子里的沙子有光。 他的脚步立即停了,然后蹲下身来,手握刀柄,小心的后退,他的双眼在黑暗之中巡视着,他的心已经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四狼已经足够谨慎了,然而他发现这居然是一个陷阱,他不知道自己的到来,有没有被人发现,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快一点的离开。 他一步步的退入黑暗之中。 就在他觉得自己退的已经够远,转身便要加速之时,却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的白衣,面如玉,双眼的瞳孔之中似凝成了霜花。 他还没有说话,对方突然曲指一弹,一点白光飞逝而出,说不上快,但是却自有一种玄妙,如一条抛物线一样飞来。 这个如孤狼一般的人,刀瞬间出鞘,刀光雪亮,破开了风,划开了黑夜。 他没有逃,身形晃动之间,便已经避开了那一点白光,从侧面朝着那个人劈去。 这一刀,与他的身体合于一体,有着一种诡异的快,隐隐有几分缩地成寸的韵味。 然而,那一点白光却在他避开的一刹那,竟是也拐了一个弯,并且速度同样诡异的快,原本像是在空中飘飞,拐弯的那一刹那,却如离弦的箭一样,朝着他身上坠落下来。 他心中一惊,手中的刀一翻,挽了一个刀花,人却朝着另一边翻走,他是看似进攻,实则是在逃。 刀上朦胧着一层玄光,刀尖斩过那一点白光。 他不敢与之缠斗,因为他看到对方的衣着,以及所施的法术,想到了一个地方。 雪龙山。 这是雪龙山的弟子。 据他的了解,雪龙山的弟子个个都是冷漠无情的,虽然很少管闲事,但是这里离雪龙山不远,会遇上也不意外,所以他虽然看似进攻,实则是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逃。 其名号四狼,性亦如狼,凶残,又狡诈,遇强之时,第一时间便想着逃。 然而刀尖划过那一点白光之时,那一点白光却像是粉尘一样的一触而崩散。 他原本做好了法力冲击的准备,可是却没有受到任何的冲击,然而,那飞散的粉尘一样的东西,在他的眼中却化为无数的雪花。 这一刹那,他像是看到了漫天的雪花,仿佛看到了山顶雪崩落翻涌而下,手中刀光挥舞,身上的玄光涌动。 刀光无法将这崩散的雪花挡住,雪花落在他的护身玄光上。 这一刹那间,他感受到了冰寒袭来,竟是顺着他的玄光钻入身体之中。 这寒意就像是针,却又似无数的寒针堆叠在一起,只一刹那,便已经侵入了他的内心深处,他气海之中的符箓种子绽放光芒,却瞬间被压了下去,淹没了。 只顷刻之间,便已经成了光芒暗淡,一片苍白,随之暗沉。 赵负云从黑暗之中走来,他虽走在黑暗之中,但是在别人的眼中,却像是一盏人形的灯走出来,周围的黑暗被驱散。 他看着这个杀了人的雪龙山弟子,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这样做。 “道友为何杀此人?”赵负云问道。 “他在雪龙山下欲劫掠他人,便是其取死之道。”那人说道。 “你相信我?”赵负云问道。 “他们欲劫掠你是事实,而你杀了同门,也是事实。”那人冷冷的说道。 “哦,既然如此,你待如何?”赵负云却是语气微沉的问道。 “你杀的是你的同门,却来问我如何?伱此次回天都山,入内门,自有你的山门师长对你问心,与我何干!”那人说道。 赵负云心中微微的吐了一口气。 此时,却听对方说道:“你觉得,我刚刚的大雪崩式,与你的火焰化龙,谁优谁劣?” 赵负云微微一愣,他也看到对方刚刚施法时,弹出的一点寒光。 而那寒光在对方的刀尖一触之下,炸散为一片细小的雪花粉尘。 这是纯粹的法技,瞬间突破了敌人的防守。 一道法术的威力,自然是看其身中结的符箓,看其当时合的真煞是什么层次的。 但是施法的技巧却是需要练习的。 显然,对方的大雪崩式就是一种强大的法技。 “道友的法技如名字一样,势若雪崩,几乎无可抵挡。”赵负云说道。 “与你比如何?”那人说道。 “当然是道友的大雪崩式强,我的火龙虽有一身技巧,却无势,而道友的雪崩似天威,势重意浓,非我可及。”赵负云说道。 对方开口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我叫玉神宵,雪龙山弟子,希望还能够再见到你。” 玉神宵说完,伸手在那个被冰冻着的人身上一敲击,那人便碎成一块块,散落在地上。 赵负云看着对方离开,而对于这个人身上可能会有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碰。 赵负云也没有去碰,他看着对方的背影,然后转身离开。 他觉得,这玉神宵杀人,不是因为这里是雪龙山,也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道德因素,对方就是纯粹的想让自己看他的法术技艺,就想听自己对其评价一番。 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后面说不如他,他一定会找自己比试。 不过还好,赵负云对于这些虚名根本就不看重,根本就不在意。 他转身离开,趁着夜色,顺着大路,一路的朝着镇南关而去。 而玉神宵朝着一处地方而去,黑暗之中,有一个女子迎了上来。 “师兄,你展示了你的大雪崩式了?”女子说道。 “嗯!”玉神宵背着双手,看着星空说道。 “他怎么说?”女子问道。 “他说,他不如我。”玉神宵脸上毫无得色,但是女子知道,自己的师兄心中一定很高兴。 因为自修成这大雪崩式以来,他一直想要找一个大门派的弟子比试,今晚算是如愿了。 “师兄之名,一定会随着这个人而传入天都山之中。”女子笑着说道。 “名不名的无所谓,我辈修行,只向长生处看。”玉神宵说道。 “是,是是,师兄说的是,不过,师兄杀了人,怎么没看看对方身上有什么东西吗?”女子再问道。 “那个天都山弟子杀人之后,也未寻尸身上的东西,我如何能寻?让对方看了,平白笑话我们雪龙山弟子捡尸中之物吗?”玉神宵冷着脸说道。 女子却是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师兄冰清玉洁,当然不能这样做,但是师妹却可以。” 她说完,也不等他回答,便朝着刚才四狼死去的方向跑去。 62:都下城遇故 赵负云一路几乎没有任何停留的朝着天都山而去。 当他再看到都下城之时,原本一路上紧张的心情,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然而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激动。 去年离开之时,他心中想着杀人,想着自己要去雾泽那个地方,难免有压力。 所以他走的时候,看似轻松,但是内心却如重山压着。 他离开之时,无人相送,回来之时,亦无人欢迎。 但是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进入都下城之中,他在山上已经没有了住处,所以他回来了,要先去无量院中录名。 相当于报道的意思,表示自己筑基归来。 好在天都山,对于筑基了的弟子,无论他们是在什么任务之中,都可以归来,不需要等到门中的召唤,这一点很好,可见山中对于玄光修士筑基归来的重视。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无量院,因为现在的时间比较晚了,所以他先要找一个客栈休息。 路过红馆之时,不由的想到了离开的那一天晚上,那银钗院之中的人和事。 历历在目,却已是过眼云烟。 都下城规划的很好,这里毕竟住的要么是修士,要么是修士的家人。 街道宽敞,其中下水道安排的也很好,没有雾泽县的那种到处都弥漫的臭气,赵负云因为闻多了雾泽县里到处都存在的臭气,所以回来之后难免注意这个。 正当他要找一家客栈住下之时,突然有人喊道:“负云,负云?” 赵负云回头,只见一個青年,在他回头之后立即跑了过来。 与他一起的还有几个青年男女,不过他们都只是在街道斜对面看着。 “负云你怎么回来了,你是,筑基了?”青年惊喜之中带着羡慕的问道。 赵负云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青年名叫鹤连壁,与他同在白鹤画馆里学画画的。 他的家就是在这都下城的,祖上曾是天都山的紫府修士,但是一代代下来,却是越来越没落了。 而白鹤画馆就是他族里的产业,只是这一代是由他族里的大伯在掌管。 因为在都下院之中修行,需要交不少束脩,所以自己家中如果能够教导修习的,便会在自己家中修习,待筑基的那一天,直接入上院。 鹤连壁便是这样的,他是在自己家的修堂之中修习,都下城之中有很多这样的家族,家族的修堂,还会接纳一些外来的修士入堂中修行。 “负云,你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有地方住吧?去我家里住吧,我为你接风。”鹤连壁说道。 赵负云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会不会太打扰了?” “不会,我现在一个人住了。”鹤连壁略带伤感的说道。 “你不是住家里吗?怎么一个人住了?”赵负云知道,他的家其实并不大,家中还有一个母亲,就两间卧房,再加他一个,那就得跟鹤连壁一起睡一张床了。 “我是住家里,但是家母年前去世了,所以我现在一个人。”鹤连壁说道。 “呃,伯母去世了?请节哀。”赵负云见过两次鹤连壁的母亲,是一个很和善的人,当时他在鹤连壁家里吃饭之时,还是他母亲做的饭菜。 只是没想到,只一转眼之间,便已经去世了。 “家母,一直思念父亲,思虑过重,我又不成器,让母亲多忧思,现在家母去世,也不必在世间受那思念之苦了。”鹤连壁说道。 赵负云心中感叹,他知道,对方的父亲当年外出游历,结识了他的母亲,两人情深,只是他的父亲,回来的时候,是受了伤的,所以去世的早,而他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 鹤连壁跟他的朋友告别之后,带着赵负云买了些熟食,并打了一壶酒然后回家,回家之后,他又蒸上饭,然后两人便坐在那里吃起来。 赵负云对于酒并不怎么喜欢,不过,鹤连壁现在却像是颇为喜欢,大多时候,都是鹤连壁在问他的情况,他也没有隐瞒什么,听得鹤连壁眼中满是羡慕。 “负云,我真的很羡慕你,伱勇敢,努力,又有天赋,我其实也想去外面游历,寻找真煞,筑就道基,但是,你知道吗?这都下城之中,每一年都会有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从外面传回来消息,要么是修为尽废,要么是死在外面。” “你去的那个雾泽县,如果是我的话,我可能已经死在那里了。” “你知道吗?即使现在给我真煞,我也不敢去合煞,就在前些日子,我有一个堂哥,他合煞失败了,说是玄光不够纯净坚韧,无法炼化真煞,反而被真煞洞穿了脏腑,直接被烧死了。” “当时我就在场,听到屋里面的惨叫,大家都冲进去,我都不敢看,后面堂哥抬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堂哥被烧的全身都焦黑,太可怕了。” 鹤连壁一边说着一边喝酒。 赵负云没有说什么,他知道,凝炼玄光到了一定的阶段,便会难以进步,这其中的原因是自身的神意无法得到锻炼。 而想要神意得到锻炼,则是需要经历的,当然,也有人在一种极静极纯的状态之下,玄光凝炼成实质,直接筑基,但是那种人很少见。 只有经历过了事情之后,然后人的意志才会变的坚韧,会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于是玄光法力才会更加强大。 而鹤连壁的那一位堂哥,显然是这方面还不够。 他微微感受了一下鹤连壁身上的玄光,给他的感觉是松散,柔软,似那散开的花朵一样。 “你这个状态,确实不能够合煞。”赵负云说道。 “但是,负云,你知道吗?我的父亲,还有母亲,他们都希望我能够成为一个筑基修士。”鹤连壁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要成为一个筑基修士,那么就离开都下城,去外面游历吧,去相对安定一些的国家,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去经历一些事情,我想,你会有收获的。”赵负云说道。 “真的吗?”鹤连壁用一双似醉,又似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赵负云。他显然需要别人给予他信心。 赵负云肯定的说道:“真的,游历,不仅能够增长见识,还能够让你独立于天地之间,以世事打磨心性,阴阳淬炼,性灵自足,玄光便也自然可以做到纯而韧。” 当天晚上,两人并不是睡一张床,但是赵负云可以听到隔壁床上的鹤连壁辗转反侧的声音。 第二天,两人吃过早饭之后,鹤连壁的心情看上去好了很多,赵负云却知道他是将心思压在了心中。 两人吃过粥之后,赵负云便向他告辞,然后,一路的朝山中而去。 长生路上,会遇上许多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你只能够引,却很难做到直接帮助。 天都山,无量院有录名房。 在录名房中重录名姓,便表示自己筑基归来,然后山中在进行一番考验之后,自会再举行入门仪式,从此之后,便可在山中留一盏魂灯,成为天都山上院弟子,又称之为内门弟子。 并且,可以入藏法楼之中,挑选修行功法和法术。 这是赵负云心中的目标,是都下院之中,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当他看到无量院两边的对联时,心中思绪万千。 “见红尘万丈,思道法无量。” 63:入山 他顺着山中的路,绕过下院所在的那一座山,来到对面,穿过那一条峡谷,便是无量院。 到了这里,才算是真正的进入了天都山。 山中人常常把峡谷那边称之为俗世,将峡谷这边称之为山里。 人在山中,即是仙。 赵负云来到峡谷边上,此时正是上午,朝阳初升之时。 东方万道红光落在峡谷升腾的雾气之中,形成一圈彩虹,而峡谷上的铁索桥正好穿过彩虹,宛若仙境。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下院弟子修行的地方。 在下院所在的山上,东边,有一块地方修的平整宽敞,下院弟子每天清晨都会在那里采朝阳紫气修行。 这个时候,正是下院弟子修行结束之时,他们正好可以看到峡谷和峡谷上的铁索吊桥。 经常有道师会跟大家说:“希望你们有一天,可以走过这座桥,穿过峡谷,进入上院,成为内门弟子。” 而今天,他们看到了有人正好要过桥,于是便有许多人停下了脚步,在那里看着他。 赵负云记得,自己以前在修行完之后,也常会站在那里眺望峡谷,偶尔也能够看到有人进去。 不过,却没有看到过有人从吊桥走出来,有人说走出来不吉利,意味着,被逐出了山门,或者修为被废。 而上院弟子,大多已经可以御空飞行,或者驾雾腾云,或者是御器,没有人会去步行。 他曾经站在山上看别人过桥,现在,他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一步步的走入铁索桥,一阵风吹来,雾气立即将他吞没,他感觉自己从此走入真正的修真世界,从此踏上了真正的修行道路。 过了桥之后,他再回头看对面的下院所在的山,已经看不清楚,中间被峡谷里冲上来的雾云给阻挡了。 前方是一条蜿蜒的石阶,他从山的一侧盘旋上了山,一座大殿出现在眼中。 大殿面南而立。 隐于大树之下。 他抬头,‘无量’两个字映入眼中。 殿前两根方型石柱上,上面有着石刻漆红对联。 无量院是专门面对俗世的。 以前,赵负云还在想为什么面对俗世,处理着与世间各国和人之间关系的地方要叫无量院。 无量院虽然叫院,但是不可能是一个小院子。 他现在才明白,‘无量’这個名字,是在告诉大家,不要因此陷入万丈红尘之中,要多思量道法无量,要把万丈红尘当做修行场。 还有一个,就是面对红尘各种恩怨,自身更要有无量胸怀,要不然就会被缠入其中。 他进入里面,找到了录名房。 …… “姓名?” “赵负云。” “在哪里修行?” “癸卯年,庚申月,癸亥日,入的天都山下院,去年五月离山,奉命去了雾泽县任教谕。” 赵负云知道,因为还会有一些并不是在天都山下院之中修行的人,但是筑基之后也想入天都山上院,所以这录事房的人要问清楚。 “哦,本山弟子,上一批入大周国的玄光弟子?” “是的。”赵负云说道。 “你家是哪里的?”这录事房的执事再问道。 赵负云有些不明白,难道入山修行,还需要看家世的吗? 对方显然看出了赵负云心中的疑惑,大概是看得多了,于是说道:“山里需要知道每一个弟子的情况,包括家世,由此可以看出其身后的红尘纠葛。” 赵负云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就像是建立户籍档案一样。 “我十三岁那年,被大姨送到天都山荀兰茵道师处,由荀兰茵道师送至下院之中。”赵负云说道。 对方抬头看了赵负云一眼,说道:“你走的是内部免束脩的入山契?” “是。”赵负云说道。 在天都山之中,每一个内门弟子,都可以送一个人入天都山下院修行,免束脩。 当然,若是他能够筑基,那么他是不可能转投别的门派的,有些交束脩而入下院修习的人,在筑基的过程之中,可能跟别的门派结缘了,于是便会转投别的门派。 这样的情况,天都山其实并不会直接去管。 但是免束脩的弟子,则是不可转投他派的。 “你的大姨姓名?” “云倚青。”赵负云说道。 “何方人士?” “居无定所,四海漂泊,群山游荡。”赵负云说道。 那人再一次的抬头打量赵负云,笑道:“如此倒也少见。” “是的。”赵负云说道。 “好了,这是你的临牌,可以去后山的临时住所,按牌号入住,过几天会有一个入门仪式,只要通过考验,便能够成为上院弟子。” “好,多谢。”赵负云说道。 “你们这一批人,都不错,入了上院之后,好好修行。” 赵负云并不知道自己这一批人之中,还有哪些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个不错法,所以只是应着‘是’。 他拿着手上这铜牌看,正面是有天都两个字,背面一个‘临’字,加一个数号——柒。 这房间并不大,但是家具很全,并且这里有食堂,带着临牌可以在里面免费的吃喝。 吃饭的时候,他看到与自己一起住在临时住房里的人,赵负云并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也不见得彼此有多熟悉,大概是比赵负云早来几天。 四男两女,加上赵负云正是七个。 其中有一个女子见到赵负云之后,比较自来熟的问道:“这位道友,伱之前是在这里的下院修习的吗?” 赵负云喝着灵米粥,吃着新鲜的菌菇,点了点头。 他打量着对方,又打量了另外的五个人,便明白,他们应该都不是天都山下院出来的人。 天都山会有下院弟子筑基之后,不回天都山,自然也会有其他出身的人在筑基之后转投天都山,尤其以散修居多,还有一些祖上可能与天都山有着某种渊缘。 “那太好了,我们终于等到一位下院出身的道友归山了。”那女子说道。 “呃,为什么这么说?”赵负云问道。 “因为如果有本山下院的弟子归山,就会很快举行入门仪式,要不然的话,我们要等够一个月才会举行入门仪式。”女子说道。 赵负云倒是不知道这些。 但果然如她所说,当天晚上就有人来通知他,明天举行入门仪式。 只是那个通知他的人,却是打量着他,说道:“明天主持入门仪式的人,如果问了你关于入门问询话之外的问题,你只要紧守心神,不要开口便是。” 赵负云心中疑惑,想问他为什么,他却已经离开了。 其实赵负云一直以来,心中都有一个担心,就是关于入门时的‘问心’,不过,他又明白,问心的内容其实是固定的。 不过,看起来,明天是有人可能会趁机多问了。 64::两派 赵负云以前在下院的时候,也常会听人说,在天都山里,其实有分为两派,一派是以世家为主体的入世派,又被称为世家一派。 一派则是以静修了道为主体,不管红尘事的出世派,这一派又被称为清静派。 在下院的时候,这些都只是听听,如听故事一样,觉得这一切离自己好远。 而在这一刻,他不由的想起了这个传言,不由的有一种荒谬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只一心修行,才来这里,都还没有入上院,难道就要卷入到世家派与清静派之间的争斗吗? 但是他很快便又想到,自己杀了许雅均,许雅均属于世家一派的人,而自己是由荀兰茵送到下院的,身后无世家,自然便被归为清静一派。 想到荀兰茵,他自然的觉得荀兰茵会是清静一派,因为他没有听说荀兰茵身后有世家。 这一晚,他只是在那里打坐入定,意识沉入到自己的气海符箓之中,体会着符箓之中的法意。 尤其是那一道劫法符,从劫法符箓之中感受到了劫难,这是这一道法箓带给他的惊喜,而当他消弭其中的杀机之后,却是多了一丝感悟,仿佛对这一道符箓多了一层认知。 一转眼,便已经到了第二天。 东方一线生白。 清晨。 一番洗漱之后,昨天那位对他进行告诫的青年道人又来了。 他先是喊了赵负云,然后便又去喊其他的人,不过其他的人早已经起来,等在那里了。 “我名叫周淳,四年前入的上院。”青年自我介绍道。 赵负云一算日子,他入上院之时自己还在下院,但是并没有见过他。 由此可见,对方可能是自己入下院之后,他已经下山游历去寻找机缘了。 “周师兄。”赵负云喊了一声。 他们两个走在最前面,而另外六人则是走在后面,即使是有人想过来说两句话,但是看到两人在说话,也不好意思跟上来了。 “你知道我们山中的出世与入世之争吗?”周淳问道。 “听说过。”赵负云说道。 “我辈修行,修的就是长寿,寻的是长生之道,一个门派之所以会成为一個门派,就是大家在一起,抵抗修行路上的劫数,相互扶持,师兄弟之间,亦可称之为道侣。”周游说道。 赵负云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回答,因为他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但是有些人,却与自己的家族联系过深,以门派的背景而成其家族之势,总想着把山门绑于其家族身上,有事,便是山门的人,有好处,便往其自己家中拿。” “如此,可谓是山中恶贼!” 赵负云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有说,这个周淳居然已经说了这么多,并且似乎对于世家一派,有着极深的恨意。 “呃,周师兄,与世家一派有什么事吗?”赵负云问道。 “世家一派,害我差点无法筑基,使我蹉跎岁月,阻我道途,此仇不共戴天。” 赵负云说完,周淳立即开口说道。 赵负云听后,却没有回答,因为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他觉得,一个人过于显露自己的内心,一定不是好事,而自己与他根本就不是很熟的人,他居然就这样表示自己的内心仇恨。 如此之人,易招祸上身。 一行人,很快便已经到了一个大殿前。 大殿上挂着的牌匾上有着‘问心’两个字。 几个人进去,在大殿之中,有两三座神像。 最上面,最高处的那一座神像,没有面目,那是无始道祖。 无始道祖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没有人说的清楚,有人说他开辟了这个世界,有人说他高居星空的深处。 第二位则是传开派祖师道法的人,名叫彭越天君,据说遁去了天外。 而第三位,则是据说现在仍然在世的开派祖师希夷祖师。 主持问心的人还没有来,大家都在那里等着,没有人说话,大殿之中沉默肃穆。 赵负云打量着三座神像。 其中那彭越天君的神像,看上去威武,眺望着远方,而希夷祖师的神像,却是一派老态模样。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脚步声,然后有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个人都是黑色道袍,为首之人看上去四十余岁的样子,腰间系着一根黄色的绳带,赵负云看了一眼,只觉得那绳带上面满是泛起了黄芒,让人目光无法确切的捕捉,那人的表情严肃。 另一人看上去三十许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削瘦,腰间挂着一面镜子当做压袍的佩饰。 两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赵负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觉得那个表情严肃,腰间系着黄绳带的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脸上多停留了一下。 “本道许世钦,受理你们这一期的问心考核,你们都是新筑基之人,既要入天都山,便要受‘问心’考验。” “从你先来。” 在听到许世钦这个名字之后,赵负云的心微微一紧,因为这个‘许’字,与许雅均的许是一样的。 赵负云其实是站在最左边的,但是许世钦是从最右边开始的。 只见随着许世钦开口,他感觉,整个大殿之中其他的声音像是消失了一样。 而且,不知何时,他觉得,祖师的神像上的目光都垂下来,在注视这里。 他不知道,被问话的人是什么感觉。 但是他听到被问话的人,先是被叫了姓名,回答之后,对方便似陷入了一种无意识般的状态,问什么便答什么。 赵负云心中紧张无比。 对方一个个的问过来,问的问题都是一样的。 “来自于哪里?” “为什么要入天都山?”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天都山遇到了危难,你会怎么做?” 就这四点,右侧六个人一一的回答。 终于,轮到了赵负云这里,他觉得,到自己之时,那种严肃的气息更重了,像前面六个人只是在堆叠法韵,到自己这里形成了一波法韵浪峰。 他看着许世钦,只觉得对方的双眼深处,透着冷酷,整个人像是一座巍峨的大山。 只听他开口说道:“你是天都山下院的免束脩的弟子,伱的一切都将奉献给山门,你知道吗?” 这一句,不是在问话之内的话,赵负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回答,因为这一句话,回答个‘不’字,这么多人看着,若是回答‘是’,将来被人记着,容易被拿捏话柄。 “师兄,这话说的,修行之人,同在一山中,皆为道侣,当相互扶持,相互帮助,我等岂要晚辈奉献什么!” 这个削瘦的道人话一出口,竟是让原本肃穆,压迫力极强的气氛,突然松驰了下来。 赵负云原本像是被人踩着的心,这一刻像是有人搬开了那一只脚。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头,避开了目光。 65:问心 赵负云低头的一瞬间,便有一种感觉。 感觉自己不再是立在这大殿之中,而是处于一处虚空里,无边的黑暗。 他感觉周围的人都消失了,而自己像是被人吊住了一样。 就像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意识,自己像是一根萝卜一样,被人抓着上面的叶子,从土里拔了起来,提在手上。 上下无依凭,全身都无法使出力,连挣扎都似无处着力。 “赵负云。”许世钦那威严的声音响起。 他的心中那危险的感觉像是冰冷的泉水一样的涌起,一波一波,似要将自己淹没。 他觉得自己没有抬头,但是冥冥之中却有一双威严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在。”赵负云应着,开口的一刹那,他自己的坚持在这一刻都散去了,像是打开了心门,将自己房间里的一切都敞开给别人看。 “你来自于哪里?”许世钦的声音之中,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燕云十六盟国中,淮南赵氏。”赵负云回答道。 他的回答,倒是让其他的人意外,燕云十六盟国里,淮南赵氏那是王室,即使之前随许世钦一起进来,帮着赵负云泄了一次法的那位道人,也有些意外。 而更意外的则是陪着赵负云一起走来的周淳,在这一刻,他的面色似乎变的难看了,像是被赵负云骗了一样。 “为什么要入天都山?”许世钦再问道。 “在赵家已无容身之地,大姨来寻我,带我来的天都山修行。”赵负云说道。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许世钦问道。 “回赵家,为我母亲讨回公道。”赵负云回答道。 众人惊讶,因为他们在短暂的接触中,只觉得赵负云这个人,像是一个和善的人,见面之时,眼中或者嘴角都会带着笑意的,并不像是一个带着满身仇恨的人。 但是此时的回答,却是要回家中报仇,一個修士的修行目标不是长寿长生,反而是以报仇为目标,足见他的心中恨意多么的深刻。 那个周淳听到这里之后,面色又好看了许多,觉得赵负云和自己一样,是被世家伤害过的人,虽然出身于世家,却与世家有仇,是属于自己人。 “若是天都山遇到了危难,你会怎么做?”许世钦再一次的问道。 只是这一句问话,却有些飘幻,旁边的那位修士,立即皱起眉头。 然而这一句话,听在赵负云的耳中,却发生了变化,那话就像是一层粉末铺在地上形成的字,但是风一吹,粉末下面却另有字。 声音之下,还有一重声音,而这一重声音,像藏在衣服下的匕首,瞬间刺入了心中。 “说说你是怎么杀的许雅均!” 赵负云心中这一刻的危险感,已经到了极致,不过,他的劫法符箓让他知道,这一次问话有着极大的危险,他的意识便沉入到气海的符箓之中。 他的意识之中,自己就是一团不灭的火焰。 而对方的声音,话意,既像是风,吹动火焰飞扬,似有要吹开火,露出火焰下面燃烧的薪材来。 “回答!”许世钦又是一声低喝,声音在心间炸开,火焰飞舞。 他紧束意识,守自己的念头,紧咬着牙,就是不让自己开口。他觉得,自己只要一开口,便要将自己杀人的过程说出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那一位道人开口道:“怎么?赵负云,你不愿意回答吗?再问你一次,如果天都山遇到了危难,你会怎么做?” 他这话一出,却是将许世钦的话意瞬间击破,像是有不同的色彩照了进来,驱散了那一片浓重的黑暗。 赵负云心头一松,立即开口道:“尽力保护天都山。” “好,不错,问心结束,许师兄,伱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旁边的道人笑着问道。 许世钦转头看了那道人一眼,说道:“若定师弟,你不是一向讲究清静无为,纯性守心吗?怎么,不怕陷入红尘纠葛,堕入劫数之中吗?” 许世钦脸上看似在笑,但是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感。 “清静无为,纯性守心,不是坐如泥塑之像,无为有为,皆在于一心而已,师兄,这般计较,才是陷入九难劫数之中啊。”那被称为若定的道人说道。 “我辈修行,自然要有应劫之勇,要有应劫之手段,世间之事,不过恩怨情仇四个字,你看他回答修行的目的,不也正是要回去报仇吗?这正是我辈中人啊。”许世钦说到后面却是笑了起来。 殿中其他的人并不敢出声。 若定道人也是看了赵负云几眼,也没有再说什么。 许世钦却是说道:“你们都已经通过了问心考核,从今日起,便是天都山上院弟子,无尽道途,皆在脚下,得寿!” 说完最后‘得寿’两个字后,大家都应了一声‘得寿’,许世钦便朝着屋外走去。 之后,大家再回那个临时住所,在第二天之时,周淳为他们送来了玉牌。 玉牌正面刻着天都二字,还有着连绵的山纹,背面刻着赵负云三个字在中间。 在赵负云上方的边缘处,刻有时间日期,那是他入上院的日期。 “今日起,你我便是真正的师兄弟了,想不到,师弟你居然出身于燕云淮南赵氏,却不容于其府,也是苦命人,但是无论如何,入了天都山上院,便是真正的踏足道途,将来回去复仇,也不是不可能。”周淳对赵负云说道。 赵负云却是有些不意思般的说道:“师兄,我,一定好好修行。” “哈哈,是得好好修行,你初入上院,得挑选功法,修习法术,有什么不清楚的,来问师兄便是了。”周淳说道。 赵负云连连点头,问道:“师兄,我现在是要去哪里?” “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上院弟子,可以去上院所在的山中择一住处,那里元气灵为充溢,也有同门交流,是个好修行的地方。”周淳说道。 “那,师兄,师弟便告辞了,待以后请师兄喝酒。”赵负云说道。 “好。”周淳笑着说道。 赵负云自己前往,上院所在的那一座山,名象背山,因为山大,而似象背,所以叫象背山。 赵负云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周淳这个人。 从第一次遇见,到后面他说的话,思量了几遍,他最终觉得,自己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为好,不知为何,总有一种,周淳师兄会命短的感觉。 一阵风吹来,山风清凉。 他看着象背山,心中兴奋无比,因为从此之后,他便是天都山上院弟子,他有些迫不及待的去挑选功法,修习法术了。 66:上院,藏法楼 “叔,我们怎么不直接杀了他?我们难道还需要证据吗?” 在一个房间之中,有一个青年对许世钦说道,他的眼中满是不解。 青年名叫许雅城,与许雅均是同族的堂兄弟,只是他不是在下院里修习,而是在他自己家的修堂之中修习,筑基之后,直接来的天都山上院。 “杀人,只是一句话的事,我们杀人大多时候也确实不需要什么证据,但有时候就是不能做。”许世钦站在窗户边,窗户外面山林青绿,青绿之中夹杂着点点红黄。 这是山中花又开了。 “我们天都山,与大周进行了合作,让玄光弟子进入大周担任教谕,这是由我们世家一派在主导着,清静派的人心中不满,之前调查这个赵负云杀雅均的事,荀兰茵插手其中,这事必定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你有所不知,在南陵那边,马三户去了那里,没有人能够确定,他是在监察千山国的动向,还是要顺便看看有没有人来杀赵负云。” “我们在山中,行事便要站在高处,光明正大的做,最好不要以阴私小动作来处理,若是用暗杀的方式杀了人,我们家族那么多人,谁又能够保护得了全族呢?而且,因为阴杀一個小辈,而被人知道了,被人公开说我们许家擅杀同门,于家族的名声来说,很不好。” “所以,我们要直接在山中治他的罪,让人无话可说,行事尽量的让山门与我们合拍,你见过凡人之中,有人可以训养大象听从命令吗?山门便是大象,…… 而我们要做到的是,让大家知道,杀了我们的人,山门山规会处理,这样别人便会觉得,山门与我们之间是一体的,若是靠我们自己去杀人,那会与山门形成某种对立。” “暗杀,那是江湖刺客所为。”许世钦告诫般的说道。 “可是,这个赵负云若是一直活着,那对于我们来说,岂不是有损我们的许家的名声。”许雅城说道。 “修行人,当沉得住气,有的是机会,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机会,到时他死了,山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找到不满的说辞。”许世钦说道:“我要把这个事件,当成训服大象的契机。” 许雅城虽然不理解,但是觉得,自己族叔的话意之中,透着一股莫名的玄厉感。 只是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与赵负云同年入的上院,怎么也得让大家知道,许家在山中的存在,不能让这个赵负云太舒服了—— 赵负云入了上院。 初入上院的弟子,有很多需要学习的。 上院之中的教学与下院不同。 因为上院之中的课,是需要自己申报,然后到达了一定的人数之后,便会有道师来讲道释疑。 道课分别有阴阳、五行、阵法、星象、法术、神通、罡煞、鬼神、兵器、丹药、炼器,无始道经等。 这些一般都是想要听的人积累的多了,便会有道师来讲法。 在整个天都山之中,开派祖师为了不让整个门派形成那种派系与山头,所以没有师徒之说。 但是慢慢的还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在山门之中形成了以血缘为纽带的派系,和以修行理念为纽带的另一派。 因为这里不称师徒,大家自祖师以下,皆是弟子,按理说都可称师兄师姐,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因为很多人都在上院与下院之中讲道释法,所以又都会被称为‘师’。 比如赵负云称荀兰茵为荀师,见面之时,常执弟子之礼,不过相比起那些真正的师徒传承的门派,这个师徒之礼又没有那么严格和讲究。 于是,在天都山之中,为后辈讲道释法,便是一个提升自己地位的好方式。 而能否去讲道释法,又是需要本身的修为与见解得到了认可才行。 天都山的上院,看上去并不华丽,反而有一种粗犷的感觉,大大小小的屋殿散落在各处,乍眼看去,像是错乱无章,没有秩序可言,但是细细一看,便发现这些屋殿,其实是形成了一个一元法阵。 一元法阵的最大作用,便是将散开的力量集中到一处。 所谓一元,便是万众归一。 当然,这个‘万众’到‘归一’,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做到,他走在其中,细细的体会了一下,便知道,这应该是一元法阵之中的花朵阵。 花朵的特点就是一朵花有一片片的花瓣,上面分开,但是到根部,又都归于一起,力量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花蕾。 所以花朵型的法阵,便成了一元法阵之中一个主要阵型。 当然,高明的阵法师,能够合阵与变阵,会在花朵型的一元法阵之里,嵌入其他类型的法阵。 比如有着七片花瓣,然而那七片花瓣却又应北斗七星,从而形成了七星阵。 这里不少的讲法殿之中,已经在讲法。 他没有进去打扰人,而是往藏法楼而去。 在下院有一个藏法楼,上院这里也有,据说还有一个藏法总楼,里面可以看到更高阶的功法。 路上,遇上了一些同门,因为彼此不认识,也没有说什么。他一路的来到一个悬崖边,那藏法楼居然是在山壁里。 有人守门,他出示了身份牌之后,进入其中。 脚下是一条长廊,长廊竟像是一条流动的漩涡,前方没有尽头。 身份玉牌拿在手上,进入之后,身份玉牌在他的手上居然开始散发光芒。 他一步走入其中。 只觉得脚下的空间像是在变换,但是又不会让人难受,也不会吃力。 一步,两步,…… 直到第七步之时,他才走出那一个长廊之中,眼前的景象一变,他看到一个空间,里面摆着一排排的书架。 但是他却并没有马上去走,而是在体会着刚刚走过那通道的感觉。 他觉得,每一步都是在遁行,像是在虚空挪移,那个通道一定是一个空间法阵。 回头看,漩涡依然在,那漩涡如浪涌,看不到外面的尽头。 他有一种想要多走几回,多感受几次这个通道挪移阵法的想法。 67:选道场 藏法楼之中,有不少人。 一排排的书架中间还摆着一张张长条的木桌,木桌两边有长凳。 有人坐在那里看书,男女老少皆有。 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在那里看书,当然,也有些是在那里抄书。 他知道,这里的书是不许借出去的,但是可以自己抄录。 在一排排的书架的前端,有挂着木牌,木牌上面写着:阴阳、五行、阵法、星象、法术、神通、罡煞、鬼神、兵器、丹药、炼器、杂家,功法。 赵负云直接去了功法那一排。 功法相对来说要少很多,他顺眼看过去,看到有《乙木灵感妙法》、《土地公灵神妙法》、《金灵圣源妙法》、《黑水妙法》、《火烛焚魇妙法》等功法。 他看到很多是以‘妙法’两个字为结局的功法书,他这时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来早了,对这里的情况,很多都不了解。 关于挑选功法的方向和方式,也不清楚。 当然,这里面除了‘妙法’书之外,还有几本以‘玄章’为书名的册子。 他看名字,有《水月幻法玄章》、《金刚霸体玄章》、《九变玄章》、《刀兵真言玄章》。 虽不知如何挑选,但他还是拿起来翻阅着,其中《水月幻法玄章》,能够采水灵之气,观想太阴宝月,以水中映月之意,形成一种幻法神通,能够自然的幻化出种种幻像,并且有一门祭炼幻月宝镜的法门在其中。 而修行这一门功法的根本条件是,至少要以‘阴水’这一类的真煞筑基才可以。 而《金刚霸体玄章》这一部功法,则是可以让一个人的身体修炼的硬如金铁,无惧摄魂、追魄,不怕水火等,颇有一种小无敌的感觉,无论别人什么法术来,自己只一拳过去,确实有‘霸体’的味道。 只是,这一门功法修成之后,却惧元磁和雷电之法。 他又拿起那一本《灯烛焚魇妙法》看,他发现这本功法是需要以火焰真煞筑基,凝结了火符后才可以修的法门,这一门功法是天地之间的火气入身,观想己身如灯烛,永恒光驱,修出破邪与光这两种神通。 他发现,这一门妙法修出来的神通,还不如自己筑基结成的符箓种子里带来的神通。 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的喜悦和自得。 他又翻阅了另外的几本书,发现大多类似,修行了那个功法之后,能够修出一些神通来。 赵负云放下书,他决定还是先找個道师问一问再来选择功法。 于是他环绕着藏法楼开始看起来,看着散落在一张张桌子上看书或者抄书的人,心中不由的感叹。 其实,天下间,修行的法门很多,天都山之中的功法也是从天下间收录而来的,但是大家还是愿意进入山中修习,除了这里的妙法、玄章多之外,修行的氛围也很好,彼此可以交流,相互学习。 比起闭门造车好的多,这也是山门道派存在的意义,某种意义上来说,同门师兄弟,也可以称得上是修行的道侣。 他出了这藏法楼,天色居然已经黑了。 想到自己来这上院,没有去先分配住处,反而是先到藏法楼去看功法,实在是有点太急了。 不过好在上院之中掌管这些事务的地方,门还是开着的。 那里叫做俗务房。 是一个年轻的女道人坐在那里,桌上正点着一盏灯,她就着那灯光看着书。 赵负云到来,对方抬起了头,其头发将脸都遮住了大半,看上去脸很小,她不由的扒了扒头,说道:“是赵负云师弟吗?” “呃,是的,师姐知道我?”赵负云说道。 “今天有七个人入了上院,但是来这里领取住所的却只有六个人,那六人早早的便来了,为何你这般的拖拉?为了等你,师姐喊我去参加莲花法会都没有去。”女道人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显然,她是想去的,但是因为赵负云还没有来领住所,所以便没有去,现在见到了赵负云难免有些埋怨的感觉。 “抱歉,师姐,我刚来上院便去了藏法楼中看了看。”赵负云说道。 “然后就沉迷进去了是不是,看花了眼吧!”女道人脸小小的,拿起旁边的一本书簿,展开却是一张地图。 “这是我们上院所在的象背山及周围山脉地图,现在好的地方都被人选走,本来还空出了几个不错的地方,但是你来的晚,所以没有了。” 她说完看了赵负云一眼,似乎想看看赵负云脸上有没有后悔的神色,但是她没有看到,赵负云对于这些并不是很看重。 修行修行,有富修,也有清修。 他一向清修惯了。 “你选一下,红笔圈住的地方就是无人居住的地方。”女道人将地图转了过来。 赵负云一看,发现这地图上的山不仅是象背山,还包括了象背山周围的那些山,很大一片地方。 “你是想要洞府,还是想要道场?”女道人问道。 赵负云很清楚,洞府指的是开辟山洞建立的府邸,而道场,一般是指建立在地面的房屋。 “师姐,我还是比较喜欢建立在地面的道场。”赵负云说道。 “哦。”女道人站起来,赵负云发现她不光是脸上,身体也小,也矮,她看着地图,说道:“地面的道场现在只有一个,那就是鸡冠领上的这一个。” 她用手指着离象背山最远,还隔了一座山才能够到象背山的山峰,但是那山峰看上去很高,在那里肯定可以一眼看到象背山。 “但是这个道场很简陋,是一位喜观星象的师兄建立的,上面风大的很,周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也不能够种药草,要干什么都找不到商量的人,唯一的好处就是空旷,开阔,无人打扰,是一处清修的好地方。” 赵负云想着这个地方的优点和缺点都很分明,但他想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于是问道:“还有什么地方?” “其他的都是一些洞府,都是一些山洞,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住过,也没有人打扫过,有没有什么动物在里面安窝都不知道。”女道人语速很快的说道。 “那我就选这里吧。”赵负云想了想说道。 68:莲花法会 外面有清风吹过树梢,吹入这屋子里,女道人桌上的灯火却纹丝不动。 她听到赵负云的回答后,立即说道:“好,那确定了,鸡冠岭,观星道场。” 女道人说完,便拿出一个书册,翻到已经写了赵负云名字的那一页,上面已经写了不少字,他扫了一眼,有他入院的时间等,然后又添加上:“鸡冠岭,观星道场。” “来,你自己签上你的名字。”女道人将毛笔递了过来,赵负云弯腰写上自己的名字。 女道人则是继续说道:“你今天晚上可以去藏法楼之中看书,也可以在这象背山上打坐修行,也可以现在就去鸡冠岭。” 她一边说话,一边收拾着东西,将那些册子放抽屉里,又拿出一个铜铃给他,那铜铃上面有鸡冠岭和观星五个字。 “这是清心铃,你拿去挂在门口,便表示有人居住了,这铜铃,还有些清心荡魔的作用。” 赵负云接过,她则已经转身拿起桌上的灯。 这是要离开了。 赵负云自然是顺势退了出来,顺便问道:“不知师姐怎么称呼?” “我叫黄璎,自取了一個道号火灵,你叫我火灵吧。”女道人说道。 “火灵师姐,今天麻烦你了。”赵负云从善如流的喊她为火灵。 “没事,没事,师姐的莲花法会可能还没有结束,我过去看看,估计还能够吃点东西。”黄璎一边锁门,一边说着,突然回过头来问:“伱吃过了吗?” “呃,没有。”赵负云说道。 “那你得自己去找吃的,我可带不了你。”黄璎语速很快的说道。 “没关系,师姐尽管去就是了,我辟谷了的。”赵负云说道。 “辟谷好了,辟谷不要吃饭,还不用……”黄璎说到这里却是停住了,又说道:“我先走了哈!” 她说完,拿着灯,在夜风之中,像是小兔子一样的朝一个方向跑去。 赵负云没有打算去那鸡冠岭的观星道场,也没有去那藏法楼之中,而是在这个象背山走动起来。 抬头是天空,今天正好是月初,不见月亮,又恰好天空无云,所以满天繁星。 星光里的象背山,竟是别有一番美景,他看到很多建筑在这个夜空里都泛着微光。 风吹过,不时响起风铃声,听着让人心情放松而清静。 象背山上那稀疏树上,偶尔响起三两声鸣响。 又见到一些石头上,有人盘坐于那里打坐入定。 虽然赵负云还没有修行筑基后的功法,但是也知道,入定,心思沉入符箓种子之中,感受符箓种子带来的神通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而入定,并不是练法力,所以一个个都安安静静的。 当然,他站在这象背山上,却是看到对面的山中有道道光华在天空盘旋,他知道,那是有人在摄引星力。 人有三宝,精气神;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 今天繁星满天,赵负云感觉到,对面的山上,弥漫着一片星光,其中有一团星光格外的耀眼,像是有星辰落在了山谷之中。 赵负云的双眼之中泛起了火光,那符箓之中的‘破邪’与‘光’,让他的双眼不再轻易的被迷惑。 他看清了那一团星光里是一面星幡。 星幡是这一类能够摄引星辰之力幡旗的总称,至于这面星幡的具体名字叫什么,赵负云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这必定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一件好的法器,必定是与自身法力相合的,是与自身符箓种子里带来的神通相合的,所以驱御法器施法,必定是可以让自身的能力,能够更浩大或者是更精微的,展现在这个天地之间。 法器,是要取到一个做为沟通天地桥梁的作用,让自身更容易的沟通,在被敌人攻击之时,又起到保护作用。 他看着那山腰,有人站在树顶,采摄星幡引下来的星光,有点点的光华,落入到那人的身中去。 当然,这山上不仅是有采星光的人,还有采摄太阴之力的人,只是今天星光最盛,所以那个人才最显眼。 每一个人都在炼宝和修行。 他继续在象背山上走,看着那一座座的大殿。 却见到一座小殿之中,居然灯火通明,隐隐可以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声。 门也没有关,他看到里面有不少人在那里坐着,围成了一个圈,每人的身边都摆着小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些小吃食,各不一样,像是自己带去的。 有鲜果,干果,还有肉,有酒,坚果,还有茶在那里现煮,甚至有人带着炉子在那里煮着肉吃。 里面的人彼此在交流着,他目光扫过其中的人,然后看到了刚刚不久还帮自己登记了道场的那位火灵师姐。 他并不想进去,人家在那里办什么莲花法会,自己在门口转悠不好看,转身便离开,就在他转身之时,里面的黄璎却突然跟她身前的师姐说道:“金灵师姐,就是那个人,来了不到我那去选道场洞府,反而直接去藏法楼看功法,让我等这么久,这才赶不上师姐你的法会。” 那师姐当然也看到了,只是赵负云在外面只是立了一会儿便离开,此时她看到的是背影。 那金灵师姐却是说道:“既然有缘来到了这里,你去喊进来吧,大家一起认识一下。” “真的要请他吗?”黄璎有些意外的说道。 “嗯,去吧,新入院的师弟难免会有不熟悉不了解的地方,我们正好为他们讲解一番。”金灵师姐说道。 黄璎听了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即起身,快步的来到外面,然后看到赵负云正在不远处看着夜景。 她快步的跑过去,喊道:“赵负云。” 赵负云回头,微笑道:“火灵师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金灵师姐喊你进去一起坐坐。”黄璎说道。 “呃,我就不去了,我与大家也都不认识。”赵负云说道。 “没关系的,今天也有新加入法会的人,你新来上院,很多事不明白,正好给你讲解一下。”这个名叫黄璎,道号火灵的女修此时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小怨念,多了几分乐意助人的善意。 “那,多谢师姐引见。”赵负云说道。 于是,他跟着进入了这个小殿之中,跟着黄璎来到那个金灵师姐的背后。 里面的人都还在说话,只是拿眼睛看了看他而已,金灵师姐也没有起身,只是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身后。 而她则是侧过身来,看着赵负云坐下之后,打量着他,突然笑道:“我叫金灵,欢迎你入上院,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认识吧。” 说完,她拍了拍手,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说道:“给大家介绍一下,我身后这位,是今天刚入上院的新师弟,姓赵,名负云,灵雅师弟,你认识吗?” 赵负云眉头一皱,他气海丹灵之中,缠绕在赤炎神符里的那一缕黑烟般的劫法符箓突然动了动。 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一个青年身上,因为他从对面的青年身上感受到一缕杀机,仿佛有一股劫杀之气,从心底翻起了曾经的一些人和事。 许雅均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的心中。 对面那青年道人,眼睛都瞪大了几分,说道:“他是赵负云?” 只听这金灵师姐笑道:“是啊。赵负云,他也是新加入我们法会的,道号灵雅,本名许雅城。” 赵负云看着一脸笑意,眼底有着几分兴奋之色的金灵,说道:“金灵师姐,真是好兴致,多谢金灵师姐介绍。” 他说到这里,当即站了起来,朝大家抱拳道:“在下赵负云,初入上院,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各位师兄师姐多多包涵。” 他的话才落,却有一人冷笑道:“包含?汝是何人也?大家,为何要对你包含?” 69:不为刀 莲花法会,在天都山上院存在的时间很久了。 当然,曾经也有过其他的法会,但是随着创立者离开上院之后,那个法会便会散去,当然,也不是完全的散去,因为曾经在法会中结交的同门多多少少都还会在联系着,若有事,还会相互帮助。 天都山这么大,门中弟子这么多,上院之中的弟子来来去去,很多人一去不回的,散落在天地之间各处,或为一些世家供奉,享人间富贵,或是寻幽探穴,消亡其中。 然而这个莲花法会,却传了很久的时间了,这一代法会的会主就是金灵师姐。 赵负云不知道金灵为什么要这样说,也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自己与许家的矛盾,但是这些都可以以后再想。 因为现在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朝着说话的人看去,目光掠过其他的人,看到了其他人眼中的疑惑、惊讶,有些还眯起了眼睛,似思索其中的原因。 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因为大家都知道,修士之间不会轻易的这样得罪人,当有人会这样说话,直接的得罪一個人,并不留半点脸面和余地之时,那背后必定是有着大仇。 显露在外面的一角,暗处必定还有着深远的原因。 赵负云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微胖的脸上,对方靠坐在椅子上,两手搭在两边,身上穿的灰黑相间的法袍,能够感受其法袍的质感,必定是用真丝编织,有着辟尘、辟邪的作用。 他的下巴是微抬的,坐在许雅城的旁边,看上去一派倨傲之色。 而许雅城则是低头端起酒喝。 赵负云与之对视,还未说话,嘴角已经露出微笑,说道:“这位师兄,莫不是与我有着什么误会。” “呵呵,你也配与我谈误会?”那微胖的道人说道。 赵负云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过头来看金灵师姐,他的目光里,自号火灵的黄璎则是一脸的愕然和紧张。 “金灵师姐,可否说一下,这个人姓甚名谁?”赵负云说道。 其他的人打量着赵负云,她也一样,不过在赵负云问她话时,她却是端起了一杯茶,说道:“他姓郑,单名一个威字,自号武威道人。” 她说完,也抬头看赵负云,却看到赵负云嘴角的笑,然而他的眼底,却似有一种莫名寒意,只听他说道:“好,我记住了,多谢师姐为我引见,今日,师弟初入上院,来日再会,告辞。” 说完,他连看也没有多看那许雅城与郑威一眼,便朝外面走去。 他不想在这里与人做什么口舌之争,因为这是别人的主场,他们都是同一个法会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金灵喊自己进来,挑拨自己和许雅城的事,但是他知道,这里绝不能够起冲突,否则就是成了别人的刀。 而且,自己才入上院,即使是自己筑基之后结的符箓种子之中蕴含的神通多,但是却还没有展化成法术与实力。 走出门的时间,隐隐听到有人说道:“倒是有些性格啊,金灵师姐,你请来的,说走就走了哦。” “莲花法会,自然是来去自由,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加入莲花法会,当然,我今天只是特意的介绍他的名字给你们听。” “怎么,师姐,难道他的名字还有什么特别?”有人好奇的问道。 “名字终究是一个名字,特不特别,要看这个人曾经做过什么,将来又会做什么,你说是不是,灵雅师弟?”金灵笑着说道。 “师姐说的好,有些名字,是活人的名字,有些,则注定会成为死人的名字。”许雅城端起自己身边桌上的一杯酒,缓缓的说道,说完仰头喝酒。 “说的好。”金灵拍了拍手,说道:“灵雅师弟此话充满了道意,一个人的一生,皆是由生到死,人皆有一死,但是我辈修行,不正是寻那一条不死之道吗?灵雅师弟是欲与那个赵负云比寿元长短吗?” 许雅城放下杯子,杯落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抬头看金灵,心中却在思量:“这位法会的会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那个赵负云喊进来,是要让自己与那个赵负云的矛盾摆到明面上吗?” 想到这里,许雅城又想:“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我本就是要在上院之中对赵负云进行孤立,让他没有朋友,将来无论要对他做什么,也会少些变数和阻力。” “还有,她,是不是已经意识到,我们许家想要夺了她的莲花法会,所以才会突然把赵负云喊进来,欲用此人打击我的威信?呵呵,她实在是想多了,这个赵负云岂敢在众人面前与我针锋相对,他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刺客罢了。” “族叔说我们许家人做事,必须得让人在明面上找不到什么错处,拿东西也要拿得大家没话说,那就先拿你这个莲花法会练练手吧。” 许雅城笑着说道:“师姐,这个人我不认识,不过我有一个堂弟之前是在下院之中修行,后来死于上任的途中,我们还在调查究竟我那堂弟与谁有仇,有机会倒想向那位赵师弟打听打听。” 他不等金灵说话,又站了起来,开口道:“当然,因为一个人而扰乱了法会的气氛,皆是我之过,明日,我将为诸位送上一瓶养灵丹。” 他的话才说完,大家的脸色便有些奇怪,因为刚刚谁都看出来,这人是金灵请进来的,是她介绍的人,并且点名了许雅城,看上去就像是在将两人的矛盾在这里挑出来。 或者可以说,其实是金灵将法会的气氛搞僵了,而现在许雅城却代为道歉,并为每人送上一瓶养灵丹。 于是大家的目光落在了金灵的脸上,而其中则又有人拍掌说道:“好,灵雅师弟来了法会,倒是带来些新气象,不错不错。” 金灵也笑了。 她身后的黄璎也比较高兴,轻轻的拍着手,养灵丹对于筑基修士来说,都称得上珍贵,这丹,他养的是人之性灵。 而她为了赚些修行资粮,都在那俗务房中做事了,因此在听到有一瓶养灵丹之后,自然会很高兴。 不过,当她看到自己师姐转头看向自己之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止住了。 因为她觉得,师姐虽然在笑,但是眼底却是冰冷的,有一种想杀人的愤怒藏在其中。 70:导引 赵负云来到了象背山的象耳处,这里相对来说更僻静,他站在那里,看着星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好想自己法术高深,张口吐出真火,将那些乌漆墨黑的各种事和人都烧个干干净净。 他站在那里,感受着自己心中劫法符箓里传来的丝丝缕缕的劫意,虽不是迫在眉睫的那种,却也提醒着他,危险从未曾远去,就在自己的周围。 “不急,不急,一切以修行为主,修行的世界之中,修为高深,则可破一切。”赵负云对自己说着。 他独自一人,吹着晚风,看着寂静的星空,闻着不远处的花香。 自天空往山中看,也同样的能够看到山中光华点点,那每一个光点都是人。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有一个脚步声出现,转头一看,却是一個人端着一盏灯站在那里。 那灯光在黑暗之中,韵染出一团淡金色的光圈,光圈之中,有一个女修士的面容清晰可见。 正是那位道号火灵,名叫黄璎的女修。 赵负云嘴角露出笑容,说道:“火灵师姐,好巧,你也来这里看风景吗?” “不是,我来找你的。”黄璎说道。 “哦,火灵师姐为何找我?”赵负云问道。 “我是来跟你说一下,我之前不知道你跟许家有恩怨,所以才在你路过时跟师姐说了一下,我也没有想到……”黄璎说到这里,却是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火灵师姐,都是小问题。”赵负云说道。 “许家在山中很有势力的,大家都不太敢得罪于他们,师姐都觉得很烦恼。”黄璎说道。 赵负云却是笑了笑,说道:“换个角度的话,你可以把这些事都当做心神的资粮,感觉就不一样了。” “心神的资粮?”黄璎瞪大了眼睛,谁又能够将烦恼当心神的资粮呢,连金灵师姐都没有这样说过。 “师弟,伱是不是因为在下院的时候常说大话,才与许家的人起了冲突?”黄璎忍不住的说道。 赵负云沉默了。 黄璎看赵负云不说话,便又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但又不好接着说这方面,于是说道:“师弟,你刚来上院,明天,会有一堂导引课,你一定要听,导引课上道师会跟每一个新入上院的弟子讲解,和分析以后的道路,会教怎么选择功法。” “哦,那很好,只是为什么,这样的事没有人告诫?”赵负云说道。 “我记得有一位道师说过,修行是自己的事,自己不重视,在未真正选择功法的时候,不在这里等着道师指点导引,反而到处乱跑,如此没有定力,不知轻重的人,便是与道缘浅。”黄璎说道。 “如此,多谢师姐相告,师姐算是我与道之间的红娘啊。”赵负云笑着说道。 “嘻嘻,还好你没有说我是你的道缘,我回去了,你不要想不开,等明天选了功法之后,以后就只要避开那些人就好了,只需要在听法的时候来这里,等到自己觉得可以离开的时候,便可以离开,无论是自己去开辟洞府隐修,还是去世族当供奉都可以。” “哦,那师姐你想去隐修,还是去当供奉?”赵负云说道。 “我没有想好,现在那些还太远了,我的修行还不够,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开府。”黄璎脸上露出一丝的向往。 赵负云知道她说的开府有两重意思,一种是开辟紫府,修行进入另一番天地,而紫府修士,则是可以在外面另开门派,并且天都山会承认这是天都山的下属门派,会对此进行庇护。 “师姐好志向。”赵负云由衷的赞叹道。 黄璎却有些不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哎呀,这些我都没有跟师姐说,你不要跟别人说啊。” “不会不会。”赵负云连忙说道。 “那我回去了,明天你记得在那边等啊,不要到处乱跑。”黄璎说完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像是因为吐露了自己心中想法,而不好意思在赵负云面前多留一样。 “真好。”赵负云心中不由的感叹一声。 星移斗转。 光线能够照明,能够驱散黑暗,同时也能够掩盖其他的光辉。 星光看不见了,太阳的光在东边刺破苍穹,落入山中,落在象背山上。 赵负云来到了象背山的中间位置,然后,他看到了一面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今日巳时于通明殿之中,为新入上院者开导引课,导引道师——荀兰茵!” 赵负云看到之时,心中微微一动,不知为何,有些松一口气的感觉。 然后他来到了通明殿前,看到昨天一起入山门的那几个人。 他们看到赵负云,却没有一个上来与他说话,只是偷偷的打量着赵负云,当赵负云的目光转过去看他们,他们便将目光移开。 赵负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但是知道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要么被人警告,要么知道了自己与许家有仇,他们自己自动与自己分割开来。 别人不愿意亲近,他当然也不会凑过去。 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树下等着,太阳上升,没有多久,一朵灰云从天而降,云上有一个着玄黑道袍,戴红色道冠的女道人落下来。 她环顾一圈,看到了赵负云,也没有说什么,便朝着殿中走去。 这通明殿很大,里面很空旷,没有桌椅之类的东西,墙壁都是白的,只有一些开的很小的天窗。 荀兰茵站定,转过身来又扫了大家一眼,并没有说话,手握拳,在前面一伸,拳掌向上,展开。 展开的一刹那,一团如水般的清光从她的掌心之中涌起。 一个散发着清光的水球从她的掌心之中冲出,飘在空中。 “你们一个个上来,渡一点法力到里面去,我自会为你们推荐修行功法,从你开始。” 她没有问这些人的姓名,只将手一指,在场的人根本就不敢出声,被指着的人,只能是上前去。 而赵负云站在后面,则是一眼就看出来了,那一颗飘浮于虚空的水球就是那颗玄阴珠。 她拿出玄阴珠时,不是从纳物袋里拿出来的,而是从掌心里钻出,可见,她已经将之炼成了本命法宝,藏于脏腑之中。 他去细看那玄阴珠,凝视着,只觉得里面仿佛是一片苍海,无边的广阔浩瀚。 71:纯阳宝典 第一个上前的人,伸指,点出一点法力落入那清光之中。 赵负云看到,他的法力有些阴晦感,像是不太纯的样子。 “你去修习《黑水妙法》,再修习《井中月观想法》以纯化你的法力,下一位。” 第二位上前,同样的伸指点触在那玄阴珠散发出来的清光。 “你和他一样,下一位。” “你去修习《乙木灵感妙法》,再辅修《黑水真君观想法》,以助乙木灵气之生机活力,下一位。” “你去修习《金灵圣源妙法》,下一位。” “你去修习《土地公灵神妙法》,辅修《赤炎焚念心法》以体会火焚万物而成灰烬为土的意境,以此提纯法力。” “伱去修习《灯烛焚魇妙法》,辅修《青龙观想法》以壮木气而旺心火。” 只一会儿,六个人便已经被指点完了,每一个人上前去,连话都没有说,退下之时也只是行了一個礼,荀兰茵的眼神让他们开不了口。 “你们都出去,赵负云你过来。”荀兰茵的话一开口,其他人立即朝赵负云看来,之前的赵负云站在最后面,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离群的孤雁。 而此时从赵负云的身边经过时,发现赵负云脸上依然没有多少的表情变化。 和之前一样,颇有一种荣辱不惊的感觉。 “荀师。”赵负云走上前去。 那六人听到赵负云的话,心中不由的想,从天都山下院晋升的弟子,会与世家一派的许家有矛盾,而又能够活的好好的,岂会没有一点根基? “让我看看,你的法力之中有哪些法性。”荀兰茵的声音传到那几个人的耳中,他们想留下来看看,从天都山下院出来的人,筑基又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没有人敢留下,因为他们非下院弟子入的上院,在陌生的地方,更是不敢造次。 而且,荀兰茵给他们的印象也非常的冷酷,连多一句话都不愿意说的样子。 “是,荀师。”赵负云走上前去,他知道,法力之中的法性,来自于筑基时的真煞,而究其根本,则是来自于现在丹田气海之中结成的符箓种子。 赵负云的指尖透出一道法光,落入那清光之中。 那清光竟是在赵负云的法力之下散开。 “火、焚烧,光、破邪,无垢……”荀兰茵细细的感受着,然后将自己感应到的法性都念了出来。 “就这些?”荀兰茵问道。 “还有一道未完全成型。”赵负云这样的说道,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完全成型,但是每一次经历危险,然后渡过之后,便会多一分理解,所以他觉得未完全成型。 荀兰茵也没有追问,而是说道:“就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与我预想的差不多,我这里为你找了两门修行功法,你看你要选哪一个。” “一部是《纯阳宝典》,一部是《金乌九变真经》。”荀兰茵说道:“这两种功法,都是残篇,但都是直指元婴的修行功法,其中纯阳宝典相比起《金乌九变真经》要温和一些,讲究的是阳中有阴,而金乌九变则是更为霸道。” “在所有的功法之中,妙法最低,其次是玄章,再是玉诀、道典、真经。” “呃,不知荀师修的是什么功法?”赵负云突然好奇的问道。 荀兰茵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初修黑水妙法,后转修《玄阴摄神法典》。” “呃,那荀师觉得我应该修什么?”赵负云问道。 荀兰茵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觉得,你应该选《纯阳宝典》,因为那《金乌九变真经》过于霸道,也太极端了,会改变人的性情,而且,我怕你修行了金乌九变之后,会把气海之中与本命符箓无关的符箓都驱散了。” “大日独照,无物可近,过则伤慧。” 赵负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而且金乌九变这几个字,总让他有一种是特定功法的感觉,不如纯阳宝典来得让人觉得稳妥。 “那就《纯阳宝典》吧。”赵负云说道。 “嗯,修行《纯阳宝典》能够让你的法力更有韧性,与你的符箓种子里的法性契合,当然这一门功法,其中蕴含有三昧真火神通,以及火遁之术,这些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一门功法,可以让你神魂稳固,不会轻易被一些摄魂之法给摄魂,更能够让你不受外魔所扰。” “要知道,我们修行路上最怕的就是被魔头扰乱,然而外魔往往都是内魔引诱而来的,内魔外魔一合,便是万事皆休,这功法不会让你生心魔,这便是最大的好处。” 赵负云觉得,今日的荀师解释的比较多,有点不符合她的性格,但是他也不敢多问。 荀兰茵自袖中拿出的是两本书,他还没有翻看,便知道其中一本是《纯阳宝典》,但是另一本是什么,却不是很清楚。 荀兰茵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出了大殿。 赵负云则是翻开两书,果然,其中一本是《纯阳宝典》,另一本竟是《第二元神法》,看上面的字体像是荀兰茵手抄的,字体娟秀,墨迹也新。 他心中惊喜,既然已经获得了修行功法,赵负云也没有再多停留,而是朝着鸡冠岭而去。 前往鸡冠岭的观星道场,说有路,但是却难行,说没路,却又还有一些路。 他虽然还未曾学习驾云之术,但是人却可以如轻羽一般的在空中飘浮。 他一路的朝着鸡冠岭而去,然后直上山岭。 一路上见到有人,也没有逗留,大家都在修行,在上院之中,还需要留在这里修行,说明大家都还是要修习法术,所以都很努力,若是已经不需要修习了,那么往往便会离开。 当然这种离山,有可能是接受山里的任务,也可能只是自己单纯的出去游历。 当他来到鸡冠岭的山岭之时,看到的是一个由山顶大石挖出来的屋子。 虽然看上去是在地面上,但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石洞。 通体红色,是一种红岩,入口很小,才可通人,里面倒还算宽敞,长宽各有一丈左右,看上去很干燥。 地面和墙壁上有人画满了星辰图案和线条,像是曾有人在这里,要将整片星空都画出来,让这个山洞多了许多神秘感。 72:鸡冠岭修行 赵负云来到外面,看到有一个铁钩,应当是挂铜铃的地方。 将清心荡魔铃挂在那里,一阵风吹来,淡淡铜铃声响在风中散开。 他极目远眺,群山在眼,一座座的山头在阳光之中,云雾笼罩,幻生霞光,若隐若现。 大风吹在身上,身上的衣袍如旗一般的飞扬。 他觉得这个地方很不错,除了没有水,没有人,不能够种药之外,一切都很好。 看着远空和群山,看着白云,感受着山风的呼啸,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回到洞府之中,然后他拿出那《纯阳宝典》开始看。 这一看,便看入了神,翻来复去的看,直到自己的理解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新的领悟之后,这才合上了书。 而时间已经过了三天。 这《纯阳宝典》之中的‘阳’字,并不是指单纯的火,果然与他所想的一样,阳是一种更加宽泛的‘阴阳’里的阳,不仅是太阳。 而修行之时,也是需要以符箓种子摄天地之间的太阳精火入身,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又摄太阴灵华而进行中和,让身体不会那般的燥热。 这功法名字虽然是《纯阳宝典》,但是里面从头到尾都不离阴阳。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思想,便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合万物生。 而又为什么叫《纯阳宝典》呢,因为这里有一個概念,那就是阴在内,而阳在外。 有点类似于一盏灯,阳属于那灯火,而阴则是灯里的油,和灯盏本身。 采天地之间元气而入身,入脏腑之中,便如不断的添油,然后阳火不断的壮大。 当然,这只是基本的思想。 其中还有许多提纯法力,一些特别的观想法,有导阳入阴的气行图,和由阴而又化阳的方式,在五脏之中循环生发,在他看来这才是这宝典的妙处。 这种阴阳转化的过程,使身体内外通透,让整个人身中的法力不是那种无根之萍,而是可以在消耗之后源源不断的生发出来。 他直接来到了洞外,此时正是太阳当空之时。 宝典上面有说:“日当空,阳火燥而炙,初修者不宜采服,若误服之而身生燥热者,当在子夜采食阴露以降之。” “初修者,当采朝阳之火,或夕阳之火,如此,缓适之后,方可采当空之阳。” 这里面很多的知识,其实都是被拆分揉碎了,在下院之中也讲过了。 所以他学习起来很多东西一看便明白,因为之前也是这样修习的。 太阳当空,不宜初修者。 他又回去入定,安养心神。 《纯阳宝典》之中也有安养心神之法,不仅是意识沉入符箓之中,而是观想自己就是一团松散的火光,飘浮在天地之间。 天地一片幽暗,唯有自己这一团光,照耀着黑暗。 但是其中的意境却又不是一定要驱散无边黑暗,而是自然的飘浮在黑暗之中,仿佛黑暗苍穹里的太阳,随着苍穹里的各种冲击的力量而波动飘浮着。 这是一种安神之法,却又可让自身的法力慢慢的进入一种精微的状态,感受天地之间的排斥与吸引的力量,慢慢的,自然而然的可以御空而行。 初时,他整个人都松不下,一松,意识便脱离了丹田符箓,即使是可以也是很短的时间,但他也不急。 在太阳倾斜,朝西滑落,有阳光通过门洞照进洞府里来。 而赵负云睁开了眼睛,他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原本内心深处的一些焦虑感,也都是消失了。 他看着光芒已经不再耀眼的夕阳,深吸一口气入丹田之中,再吐出一溜的烟火直上天空。 他吐出的不仅是法力,而是符箓种子,他的意识随着符箓种子升上高空,符箓种子吸纳着天地之间的太阳精火。 符箓种子就像是一个海绵,吸附着那些太阳火气,只见天空之中像是出现一个小太阳一样,一片太阳的光辉笼罩在这鸡冠岭的山上。 远处看这鸡冠岭的人,发现这鸡冠岭上一片灿烂,红霞满天,便明白这鸡冠岭有人了。 但也没有人去在意,天都山上院之中的修士亦是来来去去,虽然曾经鸡冠岭上的那个人在修行之时,星光满山,夺尽同辈风华,但新住进去的人,也不见得能够有多出色。 太阳落山。 赵负云深吸一口气,将那符箓种子吞回身中,只觉得如吞下了一团火炭一样,忍耐着吞入丹田之中。 然后他按照《纯阳宝典》之中的炼化法力之法,使得太阳精火在经络之中游走。 十二经络,循环游走,最后归入丹田之中时,那原本滚烫的太阳精火已经与自身的法力融合,渗入血脉五脏之中,化为身体之中的纯阳法力。 他站起来之时,只觉得身体之中热热的,像是有一团火在身体之中炼烧着整个身体。 从这一刻开始,法力便如火焰一样在炼烧着五脏,当有一天将五脏都炼烧通透之时,便是开了府,也就是晋升为紫府修士了。 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关窍,需要细细的雕琢。 夜晚的时候,他再吐出一口烟火气,在虚空里游走,采摄阴露,大约一个时辰便收回丹田之中。 然后他便觉得,身上的那一股燥意消失了。 同时,感觉自身的法力壮大了几分。 就这样,他在鸡冠岭上闭关修行了近一个月,寸步未离,这才感觉身体之中出现了一种饱腹感,他知道,自己法力的增长将要进入一个平缓期。 于是,他便开始琢磨炼宝了。 而他手里拥有的好材料不少,其中最珍贵的便是‘玄姹珠’,只是玄姹珠还需要自己洗炼,使其返本还源,然后再炼制成第二元神,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一件耗时很久的事。 所以他觉得自己还需要炼制一件能够用于修行,又用于斗法的法宝。 他想到了炼一盏灯。 如果有一盏与自身法力同源的灯,在身外能够使自身更易沟通天地,可以更好施法,所凝刻的符箓,能够弥补自身的不足,那便是一件好法宝。 比如之前荀兰茵,一杆玄元摄水旗在手,强大到可怕。 他把自己的材料都拿出来,看着,思索着怎么炼一件趁手的法宝。 73:寻灯 赵负云拿出那一件件的宝材,摆在地上。 他先确定自己要炼一盏灯,灯可以辅助自己修行,又可以更方便自己斗法。 他看着地上的东西,将那之前留下的劫火灯的灯盏拿到一边,然后想着灯盏有了,那应该还要有灯油、灯芯、和灯火。 灯火的火源自己也有,那灯芯和灯油呢? 他看着地上摆着的材料,想着有哪些是可做灯油和灯芯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将之收了起来,然后起身,出了洞府,入眼的是一片艳阳天,原本青绿的山已经是被红花掩盖了。 只是走几步,便已经到山崖边上,一阵风吹来,他的人像是风筝一样被吹起,只见他张开双臂,身体里面的热气轻盈,在风中飘起。 他仔细的体会着这种感觉,然后身体在虚空里调整。 这些日子以来,他静修之时,观想自己是一轮松散的阳光,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飘浮,感受那无形之中的斥引之力,此时放松心情,然后挥动着衣袖,整个人在虚空之中如一只大鸟滑翔,从前面那一座山的山坳处飞过,朝着象背山轻盈落下。 这不算是他第一次在空中飞腾,但是却是飞的最自信的一次,因为他不用担心自己会掉下去,也不再累了,他有自信自己可以一直飘浮于虚空。 这就是修行《纯阳宝典》之后,带来的能力。 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学习一下真正的飞腾之术,以及遁术。 今天正好一并解决了,他准备去藏法楼之中挑选炼器的书看一看,到时顺便看一看飞腾之术和遁法。 虽然《纯阳宝典》之中有火遁之术,但是他觉得《纯阳宝典》对于术法方面并不重视,即使其中有法术,也都是修行到了后,自然而然生出的能力,即使是火遁,书里也只是一句说:“阳火炼烧周身而通透,可化火而遁。” 走在象背山上,可以看到那一面专门贴通告的矮墙上,贴着新鲜的告示。 他看了一眼,上面是说午后,有道师来讲解御剑术。 他对于御剑术不是没有兴趣,而是相对来说,以剑术为主修法的人,其筑基之后,最好是五行属金,这才能够让自己的剑更锐利,而符箓里蕴含的法性,必定要么‘锐利’,要么有利于御剑的法性才好。 而他的符箓之中蕴含的法性并没有这些,所以他若是去修习御剑术,比起那些符箓之中法性与剑法契合的人来说,是要吃亏的。 他没有去听法,路上遇上不少来听法的同门,他都不认识,便没有理会,直接来到了藏法楼之中。 这一次他直奔炼器那一排书架,有些人喜欢听别人讲法,听别人把感悟揉碎喂到嘴里,有些人则是喜欢自己看自己琢磨。 赵负云比较喜欢自己学习,在下院之中,那么多的法术技艺,他都是自学的,所以很少人知道。 在炼器的书架那一排,又有着很多种类,他跳过旗幡、印章、珠、剑等,找到了挂着‘灯’类那一排。 这里的书都是纸质的,显然都是手抄本,也没有那些金箔书或银箔书,更没有竹简。 非原本,属于抄录于此,大家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他虽然有学习过炼器的基本常识,和简单的炼器之法,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学习过某一种法器的祭炼之法。 炼器的基本常识让他知道,不同法器的炼法不一样,不同的材料之间的结合,会让法器的威力有差异。 他先是拿出一本《灯类法器的特点构成与选材》。 他坐在旁边的桌位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内容浅显易懂,并没有什么故作高深的用词。 其中说着,灯类法器,是施展火法的最佳法器,属于阳性法器类的代表,法器的灯火点亮之后,可以永远明亮,可以不需要驱御,有着护身的妙用,大多灯类法器都有着破邪和破隐遁的妙用,可以防止外魔袭扰。 而一盏灯的结构,包括灯盏、灯油、灯芯,灯火。 这里面说,灯火是最重要的,灯火的强弱决定着这盏法器的威力。 而且,书里面还说,若是选材,最好是能够结合五行揉合在一起,然后便是一串比较有名的灯类法器的名字。 赵负云的心中同样的也闪过几种灯的名字,比如宝莲灯、八景灯。 而除了灯火之后,便是选灯盏和灯芯了。 这里面也举例了几种材料,他跳过了灯盏的材料选择,因为他手里就有一盏劫火灯的灯盏,也没打算换,因为没有别的,还有就是他觉得那个应该挺不错的,连劫火都能够收藏其中。 而灯芯的选择,他看到这上面说,若是可以,能够以龙筋、凤羽最佳,这上面说,若是以龙筋凤羽为灯芯,便能够使火焰衍生出龙凤之威。 赵负云无视之,继续往后面看。 上面说能够用木性的宝材为灯芯也不错,木而生火,赵负云知道,很多绳子其实是树皮抽丝编成的。 其中还有以自己头发编成灯芯的作法,又有用蛟筋代替龙筋的做法,也有用火鸟羽翼代替凤羽的方式。 这本书也只是介绍一个大概,他又继续去看其他的书,其他的书都是一本本关于某种灯的具体炼制之法。 “赤炎神灯?”赵负云拿起随便一翻,便知道这是一本利用赤炎神君的神威而炼制成的灯,与自己在那雾泽炼制的差不多,他心中不禁有一些小兴奋,因为他并没有看过这本书,只是听道师说了一遍,便能够练成,这种成就让他的心情很好。 “火鸦灯。” 翻开看,里面介绍这是一盏能够使灯火幻形出火鸦的的灯,也颇为玄妙,他将之放回去。 “纯阳辟魔灯!”他心中一动,将之翻开看,其中炼制之法说不上复杂,灯有着辟魔之妙,在他看来,若是给其他的修士用于修行之时的护身,也是很好的,但是对他却没有什么用。 “乾阳炼魔灯!”赵负云看到这個名字,又心中一动,翻开看,然后就在旁边坐下,细细的看了起来。 74:学法 他坐在那里看着书。 整个书楼都出奇的安静,他快速的看了一遍后,又细读了一遍,整篇内容便记在了心中。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细细的思索着。 这乾阳炼魔灯从炼制的选材到其所使用的火焰,都透着一股霸道的味道。 其中那一个‘炼’字便可知道,其中的强势味道。 他这里要的灯盏,必须是精金炼制,精金又能一个说法叫锐金之气。 那书上说,精金灯盏之中,打入相应的符箓,可激发灯盏的锐金之气,使灯焰更加的锐利。 上面说:“灯火似芒,刺破一切黑暗。” 然后采火山边长着的赤铁树的树心,又取千只大公鸡的鸡冠血,用于浸泡赤铁树心。 再取巨鲸熬炼成的灯油。 而灯火的火种则是需要乾阳灵火。 至于符箓咒文,也都是有一套在那里。 很清楚,详细的告诉你怎么做,怎么炼制。 其中的关键是火种和那一套完整的符箓咒文,他将之放了回去,其他又看到了几种灯的炼制之法。 乙木青灯。 以灵木为灯盏而炼制的灯。 梵灯,一种莫名其妙的灯,赵负云想到了‘佛’,但是他在这個世界这么久根本就没有听过什么和尚和佛祖。 长明灯、马前灯、鸡骨灯、走阴灯、冥灯…… 各种乱七八糟的灯,他都看完全,然后坐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心中突然有了想法。 他在心中想着自己的宝材。 最后想到自己手中的劫火灯盏,他不由的将劫火灯盏拿出来,他觉得这个灯盏极为的特别,像是烧制青黑色的陶瓷,却又像是铁器。 他猜测可能是土金两性都有,而又因为这两种属性坚韧而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坚硬的东西,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质,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法力形成的符箓不能打入其中。 他知道不是不能,而是自己不会。 他决定去找可能会知道的人问一问,唯一认识的,就是黄璎了,她还在那里做接待。 一边看着书,撑着个头,头都要埋到了书里了,要不是因为大家都是修士,他甚至觉得对方已经近视了。 “火灵师姐,好巧,你还在这里啊。”赵负云说道。 “我一直在这里啊,为山里做事有功德,赵师弟,你一直在下院,又刚来上院,可能对于功德不是很重视,功德不只是换一些丹药,下院那里的功法书籍都是随便看,在上院之中,虽然藏法楼里的书也是随便看,但是更进一步的时候,那些高阶的功法就要功德的。”黄璎说道。 功德在山中有很多作用他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他并没有需要用功德的地方,然后她这一提醒,便让他想到了荀兰茵给自己的《纯阳宝典》,这明显是高阶的功法。 当时只觉得,荀师能够拿出这样高阶的功法来很正常,但是现在一想,他便觉得,这功法也可能是荀师通过功德从山门之中换来的。 不过,他转眼一想,如果是用功德换的,那自己就会被警告不能够私自传授出去的。 他有些不明白,但是这些都可以以后再问荀师。 而黄璎还在告诫他修行的同时,也不要忘记了做些山门任务,比如像她这样,坐在这里也不要做什么就有功德,也不耽误修行。 “呃,好的师姐,我一定向你学习。今天来呢,主要是有一个事向你打听,你知道这种材质的灯盏,怎样打入符箓吗?”赵负云拿出没有灯火的灯盏问道。 黄璎瞪大了眼睛,盯着赵负云手上灯盏看,过了一会儿,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如果我想打入符箓,就会先用火烧一下。” “它不惧火烧!”赵负云说道。 “那就没有办法了,如是伱的符箓种子里,能够缔结‘光’性,那么无论是什么材质,都可以在其中刻入符箓。” “光性?”赵负云问道。 “是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啊,自己去藏法楼查书去。”黄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好。”赵负云收起灯盏,他没有去藏法楼,而是直接回去。 来到象背山的边缘,一跃而上虚空,人如大鸟一样的借风飞行着,穿过山坳,回到了鸡冠岭。 他在那观星洞里,拿出劫火灯盏,然后又拿出一块玉。 开始用玉练手,只见他的手指在玉上划动着,指尖有光透出,那光透入玉中,似在其中凝结成了一个个的符箓。 没多久,那块玉便泛起了光,他在里面打入了一道赤炎神符。 翻来复去的打量之时,心中高兴,却又明白,自己这灯短时间内练不成了。 因为若是想要炼一盏法宝灯,自己会的符纹很少,若是一下子炼坏了,那么就会坏了这些宝胚。 于是他又去藏法楼之中看书,看的如痴如醉。 他先是看了遁法,其中也有火遁术,这火遁之术,他现在也勉强可以修习了。 再就是他找到了一本《蛟龙行江法》,这是一门专门修行内功的法门,将自己的法力凝结成蛟龙,在经脉之中穿行,如此不但可以让自身的法力更凝炼,还能够让法力形成‘龙形劲力’。 在这么多年来,他修行阴阳十八盘,所以这个龙形劲力他很容易就修成了,曲指弹出一道火光,竟是如咆哮的火龙在里扭曲着钻出。 并且还能够带来一种身法,名叫‘游龙身法’,可以让他在虚空飞腾的速度大大的增加。 这个很容易就修成了,他真正花时间修习的是《大罗挥袖》。 这一门法术技艺是,通过自己挥动衣袖,将别人施展的一些法术挥挡开。 那书上说,练到高深,即使飞剑刺落,也能够挥动衣袖将之挥卷开。 这一门法术技艺,极难练,偶然一次,黄璎知道他在修习这一门法术技艺之时,便露出一种新人不知死的眼神。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师姐金灵曾修习过将近一年,也没有什么成就,除了能够卷起一些风来,连基本的法力直冲都难以挥开。 当然,除了这个,他每一堂课都会尽量去听。 75:彼时,此时 “赵师弟,一直听说你回来了,却未曾见到人,今日终于见着了,晚间的时候,我们这一批去大周国当过教谕的聚一聚如何?” 说话的是池飞龙,今天赵负云在这里听‘关于宝材的炼制方式’这一堂课,碰到了池飞龙。 他比赵负云回来的早一些,但是也没有早太多,他虽然出身很好,但是修为与法术都是需要自己一样样修习的。 “池师兄,好啊,聚一聚也好,我入上院才三个月,一直在补自己的修为,所以并未在山中走动。”赵负云说道。 “我们刚入上院的那一阵子也是如此。”两人稍稍的聊了一会儿,道师便来了,于是各自落坐。 今天来这里讲法的道师名叫余晨光,是天都山中很有名的一位炼器道师,擅长炼制各种法器,将很普通的宝材炼制成不错的法器。 据说,这个余道师,在天都山下的都下城坊市之中,开了一家炼器堂,可以在他那里买到各种各样他自己随手炼制的法器,也可以带上自己的宝材去定制法器,少有的他可以帮你补上,有坏了的法器也可以拿到那里去修护。 所以,余道师在这里开了炼器道课,很快便坐满了人。 大殿之中,一张张的矮桌,矮桌后面是一张张的蒲团,大家盘坐在那里。 余晨光道师讲炼器并不是只讲一堂,而是准备连讲四十二堂课。 今天是第一堂。 余道师看上去年纪也不小,一缕红须,脸都是红的,身上穿着一套红色的法袍,头上的发簪也是一根未知的红色木簪。 他站在台上,环视着殿中都站起身来的筑基修士,虽然他自己也只是紫府,但是筑基到紫府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跨不过的坎。 “都坐下吧,可能有些人不是第一次听我的器道课,但我想大多数的人还是第一次,首先我要在这里说一声,炼器、炼丹在修行百艺之中,一直都是排名最前列的,是可以与修行合为一体的,修行如炼丹,将一切炼得混元一体,修行如炼器,去芜存菁,所以一个修行人可以不炼器,但是一定要明白炼器的道念。” “今天,我们这一堂讲——辨宝,辨宝既是辨别天地间的宝材,也可以说是辨别我们自己,修行人那么多,都修行着相同的功法,但是有人成器,有人不成器,这是为何?我们炼器不仅是炼器,还是修行,这一点时刻要记住……” 赵负云发现这位余道师的讲法内容,看似简单,但是其实很有深度,这让他不由的更加的认真了。 一转眼之间,两個时辰过去了,余道师离开了,大家也都起身朝外面走去。 池飞龙追上了赵负云,喊他一起去喝一杯,赵负云没有拒绝,因为他之前答应了,只是他觉得对方可能是随口说,也可能是要过些天才去,哪知他今天说的就今天去。 赵负云便也就同意了。 “去都下城的红馆吧,那里熟悉,新来了些散修挂馆。”池飞龙笑着说道,赵负云当然是知道散修挂馆是什么意思,但是池飞龙这个人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说这些事的时候,没有那种猥琐之气,反而有着一种豪爽感。 两人来到了象背山边缘,一阵风吹来,两人都抬起了脚,这一阵风像是无形的台阶一样,两个人的身体瞬间腾空而起,身上衣袍飘扬。 池飞龙突然大笑道:“赵师弟,我们看看谁先到都下城吧。” “也好。” 只见池飞两手在身前一扒拉,整个人便如苍鹰一样朝着高处飞起。 又像是逆着风而快速升到高处的风筝,只一会儿,他竟像已经飞到了云端,从下方看就像是一只大鸟。 而赵负云却并没有飞那么高,而是人如游龙一般在虚空里摆动着身体,像是一条鱼,似借着风的力量不断的前进,高低起伏,没有定数。 天都山上院不算是天都山的深处,两人飞腾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已经出了山,那都下城在山脚下,遥遥在望。 就在这时,在高空的池飞龙像是捕猎的鹰一样,俯冲而下。 都下城的城外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土石垒成的高台,又名接仙台。 主要是让那些修士落脚的地方,落在这里,然后步行入都下城之中。 据说很早以前,都下城之中也是有修士飞进飞出,然而因为都下城之中有不少修士,厌恶别人在自己的头顶飞过,所以就因此而发生了冲突,并有人死伤。 于是便有了城外的四个接仙台。 赵负云身体扭动,身如游龙,迅速的游过这一段虚空。 他并没有半点的留手,因为他也想看看自己的飞腾速度比之池飞龙如何。 就在这时,天空里一道黑影俯冲而下,即将落在台上之时,只见他一挥袖,一股强大的风涌起,冲在高台上,形成一股反冲回来的风,将他的冲落之势给抵消。 同时,那一股强大的风,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就像是一块巨石落入水中,那水中间沉凹下去,四面却会有波浪掀起。 而这个时候,赵负云正好赶到,显然,池飞龙这一下也有试探的目的。 只见赵负云伸手在身前一划,那一股强烈的风便似被划成了两半,而他的身体毫无阻碍的冲进了‘风浪’圈,几乎与池飞龙同时落在了接仙台上。 “哈哈,赵师弟不光身法灵动,简单朴素的刀兵决,竟也用的如此玄妙,实在罕见,在下院之时少见赵师弟行法,今日为兄算是大开眼界了。”池飞龙爽朗的笑道。 “哪里哪里,都是师兄留手,我才能够追赶上。”赵负云说道。 “哈哈,我们就不相互吹捧了,走,红馆喝酒。”池飞龙笑着说道。 两人一路上很快就到了红馆。 池飞龙的到来,红馆之中自然是尽心接待,曾经他还在下院之时,这里都不敢怠慢,现在他已经入了上院,红馆之中自然是将最出色的姑娘都喊了过来。 依然是那一个银钗院,他不由的想起了那一天离山分赴各地任职的同门,只不过一年左右,竟是给他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两人分宾主坐定,不一会儿便有姑娘们进来,分坐两人身边,又不一会儿,便又有其他的修士到来,其中有赵负云认识的下院的同门,现在也入了上院,还有不认识的,是并未筑基,现在仍然在下院。 然而无论是赵负云认识不认识,对方都认识他。 灯影舞乐之中,酒香脂气之间,他竟有一种天下何人不识我的感觉。 一年多前,也是这里,大家敬的是主位的池飞龙,出风头的是许雅均,大家都捧他,而现在池飞龙还在,但是许雅均却已经死了,那时候的许雅均坐哪里? 他想起来了,就是坐在自己这个位置。 他突然身上生出一股寒意,猛的惊觉,四下里一打量,一切都正常,但是他心中却想,是否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此时正在席间打量和观察自己,是否有一个人正欲施法害自己的性命呢?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喊道:“许公子,这是池……” 话还没有说完,门已经被推开了,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便是许雅城,而他身后跟着的人则是一个微胖的道人,赵负云眼睛一眯,他明白刚才突如其来的寒意来自哪里了。 76:请 这两个人走了进来,服侍于这银钗堂的女修,紧跟于身后。 这位女修自我介绍的名字就叫银钗,显然是一个假名,然而都是修行中人,当做是对方的道号便是了,何必去追究本名呢! 她属于玄光修为,显然是无法阻拦筑基修士的,即使是这红馆后面有山中背景,但是许家在天都山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她一时之间根本就无力阻拦。 在场的人之中,筑基修士仍然安坐,身边的姑娘们却立即站了起来,她们都是散修,最善于察言观色,一看进来的两个人,便知道可能要出事。 散修的世界格外的残酷,为了一点东西都可能杀人,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個时候,池飞龙却面色一冷,说道:“怎么,站起来做什么,是我池飞龙的灵石了拿着烫手吗?” “哦,原来是飞龙师兄在这里啊。”当先的许雅城朝着池飞龙抱了抱拳。 他也没有再往里面走,而是站在门口,因为里面并没有人起身让位置。 原本一开始就想站起来的几位下院玄光弟子,在池飞龙的话落后,又重新将屁股坐实,只是屁股下如有钉子一样,坐的别扭。 “是我又如何?”池飞龙说道。 “我常听雅均说,飞龙师兄在下院之中,威望卓著,现在看来,果真如此,飞龙师兄,在下许雅城,特来认识飞龙师兄。” 说到最后,他的自我介绍很正式,行的也是见友道礼。 池飞龙看着他,许雅城也看着池飞龙,而许雅城身后的是那位自号武威,名叫郑威的微胖修士,却是微抬着下巴看着赵负云。 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任谁一看,都知道他与赵负云有矛盾。 池飞龙是世家子弟,但是他的世家与天都山其实并没有多少关系。 赵负云并不知道池飞龙是哪个国家的修行世家,但是从许雅均和现在许雅城的态度来看,他的家世肯定不简单。 而此时,池飞龙闷着不出声,大概也是知道许雅城因为什么而来,他有心不介入赵负云与许雅城之间的争斗之中,但是此时由他做东,赵负云也是他请来的,这让他有些难以下台。 而许家的人,他也不想得罪。 赵负云也在观察着池飞龙的表情,听着他们的对话,因为他想知道,这一切是偶然,还是池飞龙安排的这一切。 遇事,先审视环境是第一要素。 这时,池飞龙的目光落在赵负云身上,显然是在问赵负云的意见。 其他人的目光也落到他的身上,赵负云端着一杯酒,突然笑道:“既然这位许师兄闯进来是为了认识飞龙师兄,那定是有紧要之事,我们不如就先行离去,这酒,他日再来喝过吧。” 他说完,将还剩下半杯酒的酒杯放回桌上,杯与桌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然后便站了起来,而他身边的散修姑娘也跟着站了起来。 池飞龙没有出声,没有做任何表示,他只是看着许雅城两人。 那微胖的郑威却是冷笑一声,说道:“走?怎么,害怕了吗?” 赵负云看着对方,笑容一收,却是根本就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池飞龙,说道:“飞龙师兄,看来,他们要认识你是假,来找麻烦是真啊。” 说完,他一掀袍服下摆,便又坐了下,说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其他人先行回去如何?” 池飞龙沉默着,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其他的诸位师弟,可先行回去,来日再饮酒。” 那些还在下院修行的玄光修士,立即如蒙大赦,无论他们在下院之中如何,在上院筑基之间的争斗之时,他们是绝不应该留在场上的。 他们本来是来这里多接触上院的师兄,却不曾想遇上了这样的事,出了门之后不由的面面相觑,今日的事让他们震撼。 之前便一直有传言,说是许雅均师兄被人杀了,很有可能是同门中的人,还在下院之中调查了几个人,虽然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事情,却如风雨吹进了屋子,里面的人已经沾上了风雨。 “大家最好不要到处乱说,守好自己的嘴,无论是许家,还是池师兄,都不是我们能够开罪得起的。”有人说道。 “赵负云师兄曾在下院之中,不显山露水,今日看其气度,一点也不下于池师兄,尤其是最后那几句话,镇定自若,当真有一种无畏的感觉。”有一人说道。 “看来,能有那般的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又有人感叹道。 这些下院的玄光弟子走了,剩下还有两个筑基的上院弟子,他们的脸色有些不好,想走,但是大家都是筑基修士,自己走了,不就是怕了吗? 可是,他们又不想真的涉足其中,一时之间,脸色不好看,身子动了动,却又没有站起来。 “何东师弟,本章师弟,你们且安坐,许师兄,你也坐下,有什么事便在这里说,我们也看看,两位师弟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来踢我池飞龙的门。”池飞龙知道,如果让这两位上院的师弟就这么走了,那以后自己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于是开口让他们安坐,这意思便是一切有他顶着。 “飞龙师兄言重了,我们有冒犯之处,请见谅,只是因为这里曾是去年我堂弟最后一次饮酒之处,当时也是飞龙师兄你请的酒,之后他便死了,而现在这里又是飞龙师兄请酒,依然歌舞酒香,却少了我堂弟,心中难免悲愤,所以才有此冒犯。” 许雅城的话让池飞龙的面色好看了不少,说道:“雅均师弟的死,我等亦是同情,那此事便揭过,两位请入坐。” 赵负云听到这里,知道这双方的台阶都已经给过了,也都顺着台阶下了,那么接下来,这许雅城便可以对付自己了。 他看向许雅城,不由的想,这个人确实很能说。 那银钗也是很会看形势的人,不等池飞龙说什么,已经快速的让人将那些桌位上的东西撤掉,并且收拾了一番,然后上了新酒水。 这段时间之中,大家都默不出声,静静的等着。 空下来的位置有好几个,而许雅城却挑了比较边缘的那一个坐了下来。 赵负云看到他坐着的位置,却是端起了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而许雅城则是说道:“你坐了我雅均堂弟的位置,那我便只能够坐你的位置了。” 他坐的位置,正是去年赵负云坐的位置。 赵负云却是‘呵呵’一笑,帮自己倒满酒,然后举杯,朝许雅均遥敬着,说道:“请。” 话落,一饮而尽。 杯落回桌上,轻盈无声,堂中安静。 77:逼斗 赵负云的态度,惹怒了许雅城身边的那郑威,只见他身边的那些酒壶、玉碟都突然毫无征兆的飞了起来,朝着赵负云飞去。 嘴里同时说道:“你看起来,嚣张的不知死活。” 他施展了驱物,然后那些玉碟与酒壶飞到赵负云身边时,赵负云周身浮现一团淡红色的漩涡,壶、碟、杯那些东西,全都被卷到了一边,突然出现的力量让郑威一时把控不住。 玉碟撞在旁边的木柱上,竟是如刀一样的切入了木柱之中,其他的壶、杯亦是如此,嵌入其中,而不碎。 赵负云感受到他法力之中那一股锐利。 赵负云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郑威的下巴抬的更高了,在他看来,这个赵负云若非是因为姨父拦着说要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杀他,现在早已经死了。 至于怎么让对方死,他觉得有很多方式,不过具体的还没有想过,反正他就是觉得容易,偌大一个许氏家族,难道还会找不到杀他的方法! 赵负云突然笑了,说道:“你说的人不知死活,谁能够知道自己怎么生的呢,而生于当下的人,谁能够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呢?说起来你好像很懂,那便斗一场,分一分生死,如何?” 他说的斗,自然是斗法,修士之间斗法是时常发生,但是同门之间不得轻易斗法,因为斗法易出现死伤,而大家都是上院弟子,与下院则是完全不同,山里一定要调查清楚的。 当然,无论是什么规则,都是用来给人违反的,时常有人在远离天都山的地方斗法,或死或伤,是常事。 对于天都山来说,山里不知道,没看见的事便是没有发生。 郑威听到赵负云说斗一场,不由的拿眼去看许雅城,只是他才看到许雅城微皱的眉头,耳中便在这一刻听到了一声轻笑。 “呵。” 只这一声轻笑,却让郑威有一种被针扎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一声笑之中充满了嘲笑。 他顿时站了起来,指着赵负云说道:“你找死。” “我未见生,却欲见死,那如此了。”说完,赵负云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 而其他的人都是茫然的。 明明才两句话的事,怎么就变成死斗了。 池飞龙和另外两位上院弟子在那里看着,只觉得事情发展好像有点太快了。 “赵师弟,你不要冲动。”池飞龙也站了起来说道。 赵负云看了池飞龙一眼,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看着郑威,说道:“怎么,没有人同意,不敢咬人了?” “你,好,我跟伱斗一场。”郑威没有等到许雅城的同意,便脱口而出的说道。 “那好,无双台见。”赵负云说完便朝外面去。 无双台是这都下城之中一处决斗台,这个决斗有一個特点,那就是只接死斗的仲裁。 所谓无双,那便是一对人上去,一个人下来。 所以称之为无双。 至于为什么死斗还需要仲裁,那自然是因为这里是都下城,这里的很多人都跟山中有关系,为免引起他们后面的山中人之间发生大矛盾,所以便有了这些决斗场。 签下文书,生死都交由自己的修为。 “等等。”许雅城突然喊道:“何必那么麻烦,直接到城外去,找一个僻静之处便可。” 赵负云却笑道:“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是吧?呵!” 他冷笑一声,看着郑威说道:“你那一脸凶恶的样子,是做给人看的吗?连自己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决定不了吗?” 郑威人都要气炸了,他气的发抖,此时再也忍不住的说道:“你侮辱郑家的人,必定要死的。” 许雅城还想阻止的,却已经来不及,他看到郑威这个样子,知道如果自己阻止的话,那一定会激起郑威的逆反心理,会适得其反。 原本,他只是因为看到赵负云来这里,又看到了池飞龙,除了想要来接触一下池飞龙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要让池飞龙从此不再与赵负云结交。 因为家族里,已经将安排赵负云正常死亡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是家族对他的考验,他很清楚,在家族里不仅要有修为,还要能够做事,如此才能够掌握权力,他很清楚家族里也有竞争,肯定是需要既有修为,又能够做事的人,这样才能够带领家族在山门之中获得更多的利益,才能够让家族在与天下间的各大势力争斗之中不覆灭。 他已经制定了一个计划,要让这个赵负云死于任何人都挑不出话的任务之中。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却让他皱眉,不过他很快又想,若是能够在死斗之中将之杀死,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飞龙师兄,我们一起去看看吧,也好做个见证,别到时免得有人来说我们许家欺负人。”许雅城这个时候,反而整个人都平静了下来。 “好。”池飞龙也站了起来,眉头微皱着,他心中想着怎么在这件事之中将自己撇清关系。 他将赵负云喊来喝酒,是觉得这个人修为不错,像是一个能够走得更远的人,但是现在却出了这事。他隐隐也听说,这个赵负云在山中也不是没有背景的。 赵负云一路的朝着无双台去。 他对于自己的修为还是有信心的,这几个月他努力修行,法术法力各方面都突飞猛进。 而他又不想这个许家的人老是这样的缠着自己,便决定试一试他身边的那个人,看看许家到底在憋什么主意。 而且,他的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杀了这个郑威,这样的话,谁都知道他与许家有着不可调和的仇恨,把这个事摆到明面上来,让大家都看着,到时看看这个许家能够出什么招数来害自己。 至于,说是施法杀人,他觉得只要是在山中,许家就还没有这个胆量。 因为他在入上院之时的问心,就知道,自己一定被山中清静一派看在眼中了,这也是许家不敢轻易动自己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的叹息,觉得修行人做事,无论是什么样的算计,都还是要以修为做基础。 在赵负云往无双台而去的路程之中,他与人要死斗的消息,像是一阵风一样传开了。 是从红馆之中传开的,是池飞龙让传的,当然即使是他没这么做,这个消息依然会传开。 池飞龙是想让山里面知道这个事,到时山中若是来阻止,那么就斗不成,若是山中没有人来阻止,那么他也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责任。 天都山两个上院弟子要死斗,这个事在都下城之中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78:生死 这种消息传回了山,山中有筑基修士来看,却没有更高阶的人来阻止。 像是消息只到筑基那一个层次便散了。 赵负云到了无双台上。 无双台里有一个主台之人坐在一张老旧的椅子上,看上去很苍老。 他看了看赵负云与郑威之后,却是半冷笑半感叹道:“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等你们到了我这把年纪,便会知道,多活一天都是奢望,每活一天,你都会看到自己的寿数减一天。” 赵负云没有出声,郑威在仔细的听许雅城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名字。”主台老人问道。 “赵负云。”赵负云说道。 “郑威。”郑威也开口回答。 接下来,便见那主台的老人,拿笔在一张纸稿上书写着什么。 无双台下慢慢的围聚了一些人,从天都山中都有人飞聚过来。 决死斗,近年来还是很少见的,并且大多决死斗都是悄悄的,或者是突然爆发,很少真正的到这决死台上来,所以听到消息后,很多人来看。 赵负云没有去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他知道一定会有,毕竟他在这里也修行这么多年了,只是他没有去看,免得影响心情。 就在这时,他耳中听到了有人喊:“师兄。” 回头一看,却是杨柳青,还在下院之中的杨柳青。 赵负云眉头轻皱,没有回答,但是眼神却在问他上来做什么。 只见他快速的走了过来,背对着郑威那边,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小纸条,递了过去,什么话也没有说便下去了。 赵负云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金羽飞剑,金光伞,斩风剑诀。” 杨柳青原本沉默带着几分木讷的脸上,多了几分担忧。 这纸条是一个陌生的修士突然拦着,递给自己的,他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一定是那個郑威修行的信息。 这时,他们的耳中听到主台老人的声音。 “今有,赵负云、郑威,两人怨仇似海,不共戴天,于无双台上,决死而斗,敬告天下,人死怨消。” 这话很简短,但是话才出,却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赵负云的丹田之中的劫法符箓,似如烟雾一般的摇摆着,像是遇着了风。 他站在那里,平复着心情,那张纸条在他的手上化为灰烬。 即使是没有纸条上写的东西,他也能猜到,对方是金气筑基,法器一定会是飞剑之类的,因为刚刚在银钗院之中,法力碰撞之下,他感觉到了对方法力之中的锐利。 金光伞,他不知道是什么,想着应该是护身法器。 而斩风剑诀,他没有看过,但是听这个名字,应该是一门善破护身法力的剑诀。 两人各站在高台的一边。 脚下的台面坚硬无比。 对面的郑威也是沉默的,决死,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无论在决死之前多么的自信,此时站在台上,那么多人看着自己与另一个人只能够有一个人活下去,都难免会有心生忐忑感。 “决!”老人大喊一声。 不知为何,这老人在之前还充满了感叹与怜悯,以及可惜生命年轻的早逝,此时却又是那样的兴奋,他似乎很想看到,生命的光华在他面前最后的绽放。 郑威右手插在衣袖之中,这一声‘决’字后,手迅速的拔出,一抹剑光随着他的手挥掷而出。 那剑光入空中,却是走一个弧线,先是上了高处,再下落,这个像是一个无形的人将剑高举,然后斩下来。 这就是斩风剑诀。 招招斩击,势大力沉。 剑光斩落之时,竟是带起了一片白光,像是一柄重斧斩落。 台下,杨柳青、文柏、文寻三个紧张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他们对于赵负云有一定的了解,但是了解仍然停留在雾泽那里,他们知道赵负云的火法很强,但是这种正面相斗,御剑之术从来都是最有胜算的,是斗法之中前三的法技。 周围鸦雀无声,因为大家都知道,很多时候,斗法分生死,只是瞬间的事。 剑带起的剑光,如大斧劈落。 只见赵负云身体动了,身如灵鱼遇险,骤然而动,同时手朝着落下的剑光一挥。 自他的衣袖之下,凭空涌生一团红色玄光,玄光似风,又似龙形,原本要落在他身上的剑光,竟像是被这红色的风给卷歪了,而赵负云身如游鱼,朝着郑威快速的靠近。 郑威心中一紧,手里又抛起一团金光,金光张开,化为一把伞,那伞精金为骨,各种宝石镶嵌伞面,垂下金光的光华,将之笼罩着。 剑在外主攻,伞在头顶主守。 一攻一守,便似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可是郑威的心却已经急了,因为他感觉那一团由赵负云挥出的风,竟是紧紧的缠绕着自己的金羽剑,像是一只手抓着剑一样,让他的御剑变的沉重生涩。 擒拿法,并不难修习,但是想要做到能够擒拿同境飞剑,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赵负云做到了。 郑威看着赵负云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于是,他所有的法力都注入到了金光伞之中。 伞上金光涌起,更盛了几分。 他的眼中看到,赵负云左手一挥,一股大风涌生,近距离的,平地乍起,一股由下向上的力量要将他的伞掀翻,他法力涌入伞中,使之下压,努力的把持着。 然而赵负云右手在左手掀起无形的风之时,又曲指一弹,一点火光在他的眼中迅速的扩大,化为一条丈许火龙,冲扑在伞上,似要将他的伞提摄而走。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持伞走在大风里的人,努力的把持,然而那伞上法光在这一刻不再均匀,有了空隙破绽。 这一刻,他心中惊慌却又很快转为惊喜,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金羽剑已经不再被对方压制,已经重新可以御使杀死了。 他心中想着,这一下,一定要将赵负云斩为两段。 念动剑起,关键之时,他分心操控飞剑,而对于伞的把控反而降了一个层次。 剑光已经在赵负云的身后再一次的绽放。 只是他没有看到赵负云眼中的冰冷。 “焚!” 赵负云伸手一指,咒声起。 郑威看到对方手指向自己,这一瞬间,如有冰水浇灌,如大祸临头。 他的眼中,却看到大火从虚无之中冲卷而下,瞬间将自己淹没。 很多人看到,这一刹那,郑威眉心之处有无形的火焰冒起,双眼之中更是有火燃烧。 而赵负云身如游龙从他的身边冲过,手如张开的羽翼,却又顺势的划过郑威。 “灭!” 郑威眼中的火光瞬间化为一片黑暗,他应声倒地,在赵负云的身后,要斩赵负云的剑也叮的一声跌落在地上,伞飞落在一边, 原本与伞还纠缠在一起的火龙,在失去了目标后,如龙归巢,朝着腾飞在空中的赵负云而去,落在他的脚下化为一团红雾,托着他直上天空。 “决死斗,赵负云胜,郑威死。” 旁边主持着决死斗的老人,大声的喊着,声音之中充满了兴奋,有着如饮美酒而大醉后的畅快。 79:荀兰茵的告诫 赵负云没有去跟还在下院的杨柳青、文柏、文寻说话,因为他知道,他们不和自己搅在一起反而是最好的。 所以他直接的走了,至于那个递纸条的人是谁,他也没有去追问,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终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 无论对方到时要人情也好,要别的东西也罢,等对方找上门来再说。 赵负云一句话没有说便离开了,而围看的人先是一片寂静,随之便是一片嗡嗡的杂音,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郑威连出了两件法器,却依然如此干脆的败亡。 而赵负云连法器都没有出。 杨柳青、文柏、文寻等人,一個个既惊又喜。 池飞龙站在台下,看着远去的赵负云,心中竟是涌生复杂的滋味,曾经并不怎么被他放在心上的人,此时看着,竟是如此惊艳。 而许雅城整个人都呆住了,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表弟死了,我,我……” 许雅城的脑子有点乱了。 赵负云才回到山中,便有一只白鹤朝他飞来,白鹤在他的周围飞了一圈之后,竟有声音发出来:“到我这里来。” 他听到那是荀兰茵的声音,似从白鹤身上发出,又似隔空而来。 他立即跟着那白鹤而去,白鹤带着他往天都山的深处而去,于是他看到一条起伏的山脉,如长蛇一样,而这长蛇般的山脉在一片迷雾之中,迷雾里又有着一点点的微光,像是山里有人点灯一样。 他跟着白鹤,朝其中一点华光落去。 那一点光在他的眼中不断的扩大,光中出现了水中倒影般的景象,那是一座朦胧而神秘的房屋,仿佛处于灯光之中,又像是蜃景。 白鹤落下,那一团法光荡漾起微波,赵负云随着一起落进去,他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一片水波倒影之中。 眼中的景象快速的凝实,化真。 他发现自己已经落入这座小院的院门前,小院子的门庭上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 “兰茵小筑。” 青瓦,白墙,墙下有藤蔓攀爬到墙壁上,开着白色的小花。 他轻轻的推开小院的门,门应手而开。 小院并不大,但是却透着一股幽雅的感觉,有几株看上去很特别的花,在墙角盛开。 然后他看到有一个女子站在窗前,看着自己,这人正是荀兰茵,她头戴红色道冠,一身玄黑法袍。 赵负云快步的走了进去。 一进那屋子,便看到屋子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珠盘,珠盘上面摆着一颗玄黑色的珠子,这玄黑的珠子里,此时却有点点的蓝光在其中焕发着光彩,像是一片星空。 那是玄阴珠,此时已经变的神秘无比。 “你不好好的修行,却跑去外面与人决死斗,是觉得自己修行有成了吗?”荀兰茵冷声问道。 “我,……” “筑就道基,不仅是在气海结符箓,更是要修行法术,炼就法宝,更要明法理,你修成了什么法术,练成了什么法宝?又明了什么法理?” “弟子法术练了一些,但是时日尚短,还在学习如何祭炼法宝。”赵负云没有再解释了,而是回答道。 “你要着重学习古符纹,很多古时的秘法,都是直接用古符纹书写的,不要去学那些于修行无有多大作用的东西。你要炼宝,先等余晨师兄讲完道课,我再去请他来帮你炼。”荀兰茵站在窗边,没有回头的说着。 “是。”赵负云觉得,荀兰茵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没有想过要去着重修习古符纹。 “你回去吧,修行未有成之前,不要离山。” 荀兰茵说完,赵负云应了一声,那在外面的白鹤飞起,赵负云跟在身后,又出了这兰茵小筑。 离开之时,他仔细的感觉自己像是从梦境之中脱离出来。 一阵风吹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高空,往下看,一片青山,青山之中有雾,雾里有点点光华散于其间。 他猜想这一片山中,住着的应该至少是紫府修士。 筑基与紫府看上去只差一个境界,但是他自己感觉却像是有天壤之别,若是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恐怕连这山都进不去。 自此之后,他每日都去听余晨光道师讲炼器之法,然后又练习‘大罗挥袖’这一门法术。 这一门法术难学难成,是需要凝炼的法力,以及对于法力的精微的掌控,是纯粹的法力应用。 这一门法术书上面写的很清楚,主要是用以抵御有形法术的。 比如一道火符落下,便可以挥袖而将之挥落在一边,若是剑光落下,也可以如他之前挥落郑威的金羽剑一样,但是相对较难一些。 在他看来,这有形之法,就是指由法力结合元气而形成的法术。 在这大罗挥袖的法术书里,也有可以相配的法宝。 其中便有‘铁衣剑袖’和‘五行法衣’等。 书上写:“若得合适的法衣相合,施展此袖技,有形之法皆不可近也。” 他心中想象着,躁动着,却又很快就压了下去,炼宝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他每天都是去听余道师的器道课。 而他的名声也在这一批筑基弟子之中传开了,有人对他敬而远之,有人来喊他参加一些小法会,他都一一拒绝了,即使是莲花法会的金灵来请他,他也没有去。 然而这一切,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将这风波抹平,许家的人竟是没有人再找他麻烦。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他在与众多的修士一起听法,之后自己去鸡冠岭修行,于众人之中,却如独修。 他每天都在鸡冠岭上修法,既修御火之术,又修练大罗挥袖。 火焰化龙,化龙之后,可以盘缠捆缚,擒拿吞吐。 因为他的符箓之中有光的法性,所以他又慢慢的掌握着火焰化光,后又去想着自己是要找一门关于‘光’类的法术来修习一番,找了很久没找到,最后却是找到了一门针诀。 针诀名叫《千光针诀》,是一门御针之法,赵负云看过之后,却是大受启发。 通读之后,将其中的关键都背了下来,回去之后,他便想琢磨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法术来。 所有的法术,都是别人根据他们自己情况创立的,而世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修别人创立的法术,很少有人可以超越创立之人。 他过着讲法,看书,修行,三点一线的生活,从不参加任何的法会,更没有去喝过酒。 这一天,他站在山岭,于夕阳之中练习着法术,一次次的挥点虚空,指尖点划过的虚空,出现点点火光,或是成圈,或是成线,或是化龙,又或是化鸟。 偶尔挥袖,将所有的火焰幻化之象都挥散。 又或者使刀兵决,朝着远处挥划,一次次的不知疲倦,他挥动的剑指划出一道道光,光芒过处,似有某种玄妙的波动。 这天,突然有一只白鹤飞来,盘旋着于山顶,发出清鸣,他知道是荀师喊自己去炼宝了,于是带上所有的宝材,跟随在白鹤身后。 80:灯成 再一次来到了那一条山脉之中,他发现,自己即使来过一次,再来这里,也不知道荀兰茵所在的兰茵小筑是属于哪一点光华。 雾里点点光华,它们像是会变动,又仿佛根本就不真实,像是幻像。 他可以肯定,自己记下的方位根本就没有用。 白鹤盘旋而落,赵负云紧随其后。 他看到一点光华,越来越近,光华之中的小院由虚到实,他再一次的落在了兰茵小筑的门前。 门轻推而开。 走进去,穿过小院,看到屋子里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是戴红色道冠,穿玄黑道袍的荀兰茵。 还有一个则是器道课的道师余晨光,他听了这么久的讲法,自然是连忙上前去行礼,再向荀兰茵行礼。 他们两個人坐着,看着赵负云,荀兰茵说道:“师兄,雾泽就是他所任教谕的地方,我能够顺利出来,他也是出了大力的。” 余晨光看人时,审视的目光,就像是看宝材一样,似乎在看赵负云属于哪一类的材料。 当然这只是赵负云的感觉,因为他听得了余晨光的课,想到余晨光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欲炼器,先选材,选材则需要辨材。 “嗯,你听我的课就是为了炼法器是不是?”余晨光问道。 “是的,余师。”赵负云明确的回答着。 “那看来你也不是我器道中人啊。”余晨光有些可惜的说道:“你把你的宝材都拿出来看看,我看看能够炼制什么法宝。” 赵负云看了荀兰茵一眼,荀兰茵并没过多的表示,只是往余晨光的杯中加了些茶水。 于是赵负云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灰蒙蒙,鼓鼓囊囊的小袋子。 “你先要有一个好一点的藏纳乾坤的乾坤宝囊才对。”余晨光笑着说道。 不是赵负云不想要,而是好一点的,藏物之后重量轻,又不会显得鼓胀,看上去又好看,又小,挂在身上像一个香囊一样的宝囊,是非常的贵。 他小心的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余晨光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有好东西,却没有好东西收着,小心都打碎咯。” 赵负云没有出声,只将东西摆在桌上。 余晨光只看着,到最后,赵负云留下了那玄姹珠没有拿出来,其他的都拿出来了。 余晨光的双眼有些冒光,他似乎看到了宝材便有将之炼成法宝的想法。 “你想炼什么?”余晨光问道。 “弟子,想炼一盏宝灯。”赵负云说道。 “伱认识这些宝材吗?”余晨光问道。 “原本不认得,但是听了余师的课之后,倒是认识一些。”赵负云说道。 “你说说。”余晨光似有考验之意。 “这是龙须草,星砂,精金,檀木,鬼发、蜈蚣怪的触须。”其他的赵负云已经认不得了。 余晨光伸手拿起那些瓶瓶罐罐,仔细的看,然后说道:“鲛人油。” 又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打开闻了闻,说道:“恶鬼血。” “鼍龙血。” “风中石。” “灵土。” 赵负云看着他一样样的辨认着东西,也用心的记着。 “你这些东西,说起来都是不错的东西,但是你要炼一盏灯,却又有些不搭,得需要我来配,你可愿意把它们都交给我,由我来帮你炼制?”余晨光说道。 “愿意。”赵负云自听了他的课之后,越发的知道炼器的难,若是只炼制简单的法器,他也很容易做到,但是想要炼制法宝,就有太多的步骤,太繁琐了,有些可能一步错了,就坏了材料。 “那好,我们再来明确一下,你是想要炼制一件什么样的灯?”余晨光问道。 “弟子想要一盏可以炼魔的灯。”赵负云说道。 “很好,思路明确,我们最怕的就是自己也不知道想要什么样的东西。”余晨光说道:“炼魔类型的灯,最主要的是要其中的火种,你是火煞筑基,这个不需要我来操心。” “你对这灯有什么要求?”余晨光说道。 “我希望这灯是可以成长的。”赵负云说道。 “嗯,很好。”余晨光说道。 赵负云想了想,其他的他也想不出来什么,便没有再说了 “如此,那便开始吧。”余晨光一挥衣袖,便将那些宝材都收入了衣袖之中,这法术看得赵负云心中一阵羡慕。 “对了,你喜欢什么样形状的灯?”余晨光再问道。 赵负云想了想,只想到心中宝莲灯的样子,于是便将之说了出来。 “好,不错,你不跟过来一起吗?”余晨光走到了门口,又突然回头问道。 赵负云看了一眼荀兰茵,只听荀兰茵说道:“你去看看也好,总好过一无所知。” 于是赵负云应了一声,便跟着余晨光而去。 出了门,走在这山中。 山中一片迷雾,抬头竟是看不到天空。 “这整座山都处于一座阵法之中,你跟紧些,莫要失了步数,到时又还要我来寻你。”余晨光说道。 就这样,弯弯绕绕的,赵负云跟着他来到另一处院落之中,那院落的名字叫天工坊。 进去之后,整个院子像是一处工坊,里面有着巨大的炉子,一片火热,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材料。 赵负云刚才给他的东西,也都被他一挥衣袖而飞出,散落在一排排的物架上了。 他看到这屋子里还有别的弟子,看到他之后,并没有上前来行礼,而是仍然忙着手中的活。 余晨光喊了一声,便有一个人过来:“准备新开一炉,丙火炉,起大火。” 那位弟子应了一声退下去,然后开始升起不远处的一座火炉。 没多久,火已经烧旺了,余晨光看到后,将赵负云的劫火灯盏直接扔了进去。 只听他说道:“这个灯盏,实是浪费了好材料,被炼制成了呆板的死物,我来为它重炼一回。” 余晨光像是因自己的炼器术超越了别人,而感到高兴。 那劫火灯盏入了火炉之中,烧了数个时辰后,又见余晨光从一个架子上面拿出一瓶银色的水,倒出小半瓶到那火炉里的劫火灯盏上。 不一会儿,那灯盏便已经在高温之中重新化为泥。 “在这灯盏之中再加些星砂。”余晨光拿出那一瓶星砂,倒入其中,揉合在一起炼烧。 就这样,赵负云看着他又加入未知的水在里面不断的烧着,然后成了一团蓝黑色的泥,被他拿取出。 紧接着又被他捏成了一盏灯的样子。 余晨光的手很巧。 灯的下面是一个莲台的形状,而上面则是盛开的莲花模样。 莲花之中是一个莲蓬的样子,却只有一个眼,那是放灯芯的地方。 这个器胚已经制成了。 之后,是又重新将灯盏拿回火炉之中烧。 那灯的颜色在不断的变化,似有火气在灯盏中心处蕴结一样。 余晨光突然抬手,打出一道符箓落在灯的身上。 法光钻入灯身之中。 慢慢的,这原本黑泥般的灯盏,变成了光洁,在通体玄黑之中,有着点点碎碎的蓝色,缠结在灯盏之中。 就这样,又是数天过去了。 这几天之中,余晨光仍然会不时的打出一道符箓进去,但是打入的方式却不太一样,有时候,是需要揉捏一些特别的水滴,随着他的法力一起打进去。 而每一次的水都不一样。 那是在往里面布下符箓禁制。 当告一段落之时,只听余晨光说道:“我在这里面打入‘轻羽’‘不溺’‘坚固’‘藏纳’‘聚气’的符箓。” 又几天之后,火炉的火熄灭之后。 余晨光取出一根新制出来灯芯,装了上去,并说道:“这灯芯是龙须草与火鸦羽揉制成的。” 并且又倒入几大瓶灯油,油瓶比灯盏还大,可是油倒入进去,却并没有倒满。 “这灯油是用鲛油、巨鲸油和檀树油一起熬炼而成的,加入檀树油,是因为它可以让人安神。”余晨光说道。 “多谢余师。”赵负云说道。 余晨光对于别人的感谢显然不是很在乎,只想看着自己炼出的东西,说道:“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了,这一盏灯能不能炼魔,全在于你的火种威力,以及以后你自己的祭炼成果,我为你炼制的只是灯器的器胚。” 赵负云看着那深色法力凝结于手指弹出,一点光华落在灯芯上,一刹那之间,灯便亮了。 这一刻,赵负云心中兴奋,一丝微妙的感觉传来。 “你回去用自己的法力洗炼一番,那便可以自由的驱御了,你看那灯盏之中的蓝色,你若是有单个的符纹,也可打入其中,使你这盏灯慢慢的成为一件法宝,不过,你要注意,不要让其中的符纹形成冲突,那到时,不仅无法成为法宝,还可能毁了这一件上佳的火器。” “是,余师,我一定会小心的。”赵负云说道。 “嗯,我再送你一件乾坤宝囊,用于装这盏灯吧,总不能够到哪里都托在手上。” 说着,他从一个架子上面,拿下一个挂着的银色宝囊,扔了过来。 “谢余师。”赵负云连忙感谢。 “要谢的话,不要说在嘴上,记在心里就行了,你回去吧,我也累了,要去休息。”余晨光说完,朝屋子里的另一重门走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往内里走去的余晨光背影,竟让赵负云觉得有了种孤独萧瑟感,他突然觉得,余师或许炼器是开心的,便又不何又突然不开心了。 而赵负云不明所以,只能是深深的行一礼,然后才出了门,直上天空。 出去的时候倒是容易,上得天空之中,回头往山中看,山中只有若隐若现的华光似灯,他根本就分不清刚刚从哪团华光里出来的。 有心想去荀兰茵那里,可是也根本就进不去,于是只能一路的回鸡冠岭。 他拿着那灯,前前后后的看着,心中欢喜的紧。 将灯托在手上,他开始迫不及待的用法力来洗炼它。 81:九天云纹本章录 赵负云盘坐于鸡冠岭的山洞之中,两手托着灯,手掌心有法光似焰一样的蒸烧着手中的灯,而嘴里的呼吸,一次次的吐出法力落在灯焰上。 祭炼法器,首先要将自己的法力浸润到法器的每一个角落,使之通透,如身体的一个器官,念起而动,脏腑之间,也应该似要有血脉气息流动。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法力浸入其中。 天色渐晚。 那彩霞倚在山间雾气之中。 太阳的余晖慢慢的变的暗沉,到了晚上,星光被遮蔽。 风雨驱赶了山中的色彩,唯有那些采食阴气的人,不知疲倦的大口吞吐着。 除此之外,山中很多地方都举行着一些以法会为由的酒宴,修行男女,往往都是不羁的,对于双修之事,并不排斥,同门之中,难免有看对眼的。 面对着修行路上那未知而漫长的长生路,难免会有人想要小歇一下。 而同门又总比那些不知底细的外人强得多,大家一起听法学道,久而久之,总会有几对露水姻缘出现。 雨夜之中,有人练法,有人玩乐,有人祭宝。 一夜之后,天亮之时,赵负云出了观星洞,手中的灯托在手上,一阵风吹来,那灯仿佛随风而飘飞,直上天空,迎着朝阳飞去。 那灯在朝阳之中,像是燃烧的一团火,原本小小的一团灯焰,引聚满天的太阳精火汇聚。 这一刻朝霞似落在了鸡冠岭,整个鸡冠岭都笼罩在火光之中,远远看去,红霞似冠。 自赵负云在鸡冠岭修行之后,鸡冠岭这种异象已经被大家习惯了,只是今天的霞光似乎格外的娇艳。 灯上一点火焰,在太阳火光之中闪烁着,吸纳着太阳精火。 那灯盏上的火焰也在快速的质变着。 赵负云是以劫火筑基,这让他气海之中的符箓种子拥有劫法符,以及那一种包含了更多法性的火符,但是他点出来的火种只相当于一道符箓种子,并不是太阳真火,也不是劫火,只是拥有一些法性而已。 所以他需要吸纳这太阳精火,使得灯焰不断的进化、质变。 至于能不能成功,还要看他接下来的祭炼。 他自身也同样的采摄着太阳精火,壮大自身的法力。 祭灯与修行同时进行着。 自这一天起,他又开始学习符文,这符文还有一個名字——灵文。 灵文有很多种,但是其中最多最普遍,传承最广的灵文是云纹。 云在天空层叠,不同的角度有着不同的形态,时刻在变化着,天下间不同的时间,同一片云都是不一样的。 云最多姿,仿佛是上天在虚空里泼墨书写着文字,于是便有人将云的多姿多变来表达道韵法则。 于是云纹便出现了。 原本他便有一些基础,而现在是真正的开始修习,便分外的认真。 并且,有教灵文的道课,他每天都去听法。 他自己抄录了一本《九天云纹本录》书,拿回家之后日夜品读着。 每一道云纹若是能够入气海之中,便能够化为一道符箓。若是入不了气海之中,而凝刻在法器上,也能够让自己的法器威力大增,所以他学习的很努力。 而往往一道符纹,需要一大篇的文字解释其中的意思。 就比如现在他现在学习的‘太’文,很多人听了都是云里雾里,其中关于这‘太’字的意义,在赵负云看来,就有着那种至高的意味。 他心中想的太阳、太阴、太一、太上、太空。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太’字,能够有着那种至高的含意。 所以在学习的时候,别人还是懵懂的状态,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和意识了。 当学到‘阳’字之时,因为他修了纯阳宝典,也很容易就理解了。 于是按着他心中那个意识,开始描绘太阳。 “太阳。” 太阳者,至高纯阳,无尽空寂里的亮光,纯阳汇聚。 他一边学习一边琢磨着这一道云符灵文。 每天采太阳精火之时,都观看着高高在天空里的那一轮太阳。 他没有去在自己的心中观想太阳。 因为他修的纯阳法,而不是太阳法,他可以确定,观想太阳会把自己的身体烧坏了。 不过,太阳符纹还没有被他琢磨清楚,‘赤君’这两个灵文,却让他琢磨明白了。 于是他捏着火光,打入了这两个‘灵文’,只一刹那之间,灯火便多了一丝的神性,他感觉自己可以通过这一盏灯,借用到赤炎神君的力量了。 之后他又将火、焚烧、无垢、破邪、光等法性形成的灵文拆分而出,分别打入灯盏之中,但是他想将劫法符箓里的劫字形成符纹打入灯盏之中时,却无法做到,这说明他本身对于劫法符箓的理解还不够。 但因为学习《九天云纹本章》,让他可以将原本赤炎神符之中出现的法性,以单独的方式分离展现出来,以符纹的方式打入灯盏之中,这让灯盏与灯焰形成了一个整体。 不再是那种有些飘浮在上面的感觉了。 最后,他又悟出了‘定’字符纹,将这一道法符打入灯盏之中,于是,某一天在山顶的大风之中,这盏灯在大风之中纹丝不动,而风吹到灯光照耀的地方,竟是就那么突然的止住了。 他心中欣喜无比。 每天用太阳精火淬炼,那火焰已经变成深红色。 虽然称不上太阳真火,但是至少有了一丝真火的气息。 这其间,他学习了许多的法咒应用,而这法咒的应用,在他学习了《九天云纹本章录》之后,一下子就变的很容易了。 而同样的,学习了灵文之后,他对于‘光’也有了更深的理解,他不仅修成了辟火和火遁,心中隐隐感觉自己还可以化光而遁。 只是每每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都有一种危险的感觉浮上心头,让他没有这么做,他心中明白,这或许是自己的修为不够,若是自己强行练习化光而遁,在遁化的那一刹那,身体也就散了。 而火遁之术,是因为他找了一本火遁秘法的书,有按步就班的修行方式,所以并没有什么危险。 不过,他通过那本《千光针诀》的启发,而修成了自己的御光术,他将之命名为‘御光化针诀’,弹指之间,火光如针,速度之快,几乎转瞬而至,在他看来,若是正面相斗,对方的护身法宝只要不是先拿出来,便没有机会拿出来了。 除非对方的护身法力深厚,能够硬接这一下。 他每天修法,祭宝,听讲道,几乎不参与任何的法会,转眼之间,便已经过了四年。 这一天,他突然接到了一道山门命令,让他前往广元府。 初入上院的弟子,有着一段时间的修行积累时间,一般都是四到五年,少则三年。 然而若是有任务指派,都会先跟其本人沟通。 毕竟已经是筑基修士,然而这一次任务却是直接落在他的身上。 82:天都四院 人生在天地之间,无论是什么层次,总会有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 比如开派希夷祖师,大家都认为他还在这世间,但是天都山弟子,几乎没有人见过,有人会说,这般的人物还会有自己无法拒绝的事情吗? 有人会说没有,有人则说有。 然而回答说有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大家不在那个层级,看不到那个层级的风浪。 赵负云要被派到广元府,他是难以拒绝的,因为他入天都山修习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进下院是要交高昂的束脩,而他则是免费的。 所以,他可以肯定,即使是荀师见了自己,都会让自己听从山门的命令。 赵负云很喜欢一句话,叫做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句话的原意是励志明道之后,所作所为都不会逾越规矩。 但是在赵负云看来,在自己所能够知道了解到的规则秩序内,从心所欲,那也是一种极佳的自在。 当你看到规矩和秩序的线在那里,而自己是没有能力逾越的,却又总想着要逾越,那么必然生活的痛苦郁闷。 而想要让自己达到现有的规矩秩序之外,最好的方式是让这個困着自己的规矩秩序朝外扩大。 或许有人说,即使是你让这个规则秩序的边界扩大了,也依然还是在这里面,他想的是没有边界的地方,可以无尽的大自在。 但是这种地方是不可能存在,若是你觉得有,那只是因为你没有接触到边缘,或局限于眼光,见而不知,或局限于身份,无有资格触及。 修行的世界之中,束缚一个人的规矩与秩序的边界,会因为这个人的修为提升而不断的扩大。 赵负云从无量院之中接了一道文书,那是一道任命他为广元府教谕的文书。 无量院的副院主费于亲自接见了他,赵负云觉得他的目光之中有几分审视和打量,然而说起事来,却没有说半点任务之外的话。 他说之所以让赵负云去那里,是因为赵负云之前在那南陵府当过教谕,现在山中决定派一些筑基修士去当教谕,所以才让他去广元府的。 副院主费于给他交待,去那里除了任职教谕之外,还需要梳理一下广元府中各方势力的关系,写一份调查文书回来。 赵负云心中微微一动,不由的生出一些想法。 显然,这无量院的副院主,也是知道自己这个任务,会给赵负云带来一些想法,便说道:“我们天都山立派千年,从一开始的理念就是不涉入红尘,不参与世间争斗,只做为一个传道传法之地,然而时移事变,有时候,我们会因为天地大势的改变,而不得不做出一些调整。” “你在山中修行十多年,算是在山中长大的,有些事对你说也无妨,伱应该知道,千年时光里,无论是什么地方,都会形成派系之争。” “当年祖师定下规矩,山中不得收亲传弟子,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亲传弟子如子如女,花了一番心血培育,若是其堕入劫中,做为师父的,又有几个能够忍住不去帮助呢,如此,便容易让自己拖入劫中,再然后把山门也拖下去,所以祖师才会有不得收亲传弟子的训戒。” “后来,天都山也就慢慢的发展成了这种以传道传法为主的门派,山门弟子若是不耐清修,亦可下山去,或为供奉,或回家族之中,或是自此娶妻生子,传承自己的家族。” “久而久之,有些在红尘历练过后的人,又会回到山中清修,可是他们曾在外面的后人,往往又都会找回来,从而在山中学法。一代二代倒也罢,后面便慢慢的形成了以血缘为纽带的世家派。” “而未有世家的人,虽然没有其他门派所谓的门派亲传,但是却都会有几个亲近弟子,比如你与荀师妹之间的关系,山中都知道。” “所以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派系,现在,整个天都山便分成了无量院、巡察院、雷霆院、掌教院。” “无量院主管红尘俗事,而巡察院则巡察门中弟子是否有作奸犯科,和是否修行邪法。雷霆院是维护山门威仪的地方,当然,若是有人修为高深,巡察院又无力批捕之时,那将由雷霆院的人去执行。” “当然,每一院之中又分为很多房,而其中的房主都是来自于整个天都山,并非是谁一个人说了算的,天都山中,世家一派与师徒清净一派,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一次,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去,还有周淳也去,你为教谕,而他则是在广府衙门里做事,你们两人要好好的配合。”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让你去广元府的决定已经定下来了,那便代表这是整个无量院的决定,你首先要想的是将任务完成好,至于其他的,不要多想,当然,若是有麻烦,跟山里说,山规煊赫,不容亵渎,你可记下了?” 到最后一句时,赵负云不知道他是善意,还是警告。 或许都有之吧,他心中想着,又听副院主费于说道:“你拿着任务文书,可以去功德房之中领一份差旅费。若还是有其他需要准备的,就去做好准备,但最好在五天之内出发。” 赵负云从无量院之中退出来,竟是分不出,这个副院主究竟是世家一派的,还是清静派的。 他先是去了功德房之中,然后领了一份差旅费,总共三十块灵石,和两瓶辟谷丹。 之后,他来到黄璎所在的地方,她不仅做着分配洞府差事,还做起了生意,她收了很多别人抄录的秘法书籍,有些是她自己抄的。 有很多人不愿意自己去抄书,便会到她这里来用灵石买,当然也可以交换。 “咦,赵师弟,你不在你的山岭修行,跑我这里来做什么。”黄璎好奇的问道。 这四年之中,她也出面请过赵负云几次来参加莲花法会,但是赵负云都拒绝了。 “听说师姐这里有很多别人抄录的法术秘籍,我几天后要离山,想挑几本。”赵负云说道。 “要法术秘籍啊,有啊,我有很多。一块灵石三本,你要几本。”黄珊一边说着,一边高兴的拿出一叠叠的法术秘籍。 赵负云在其中挑了六本。 三天之后,便出发了。 这一次前往广元府,他的修为与当年去雾泽,却是有了天差地别。 广元府毗陵南陵府,这让他想到一些事情。 83:广元府 清晨,朝阳的霞光里,有一团红雾落在下院。 赵负云来找杨柳青、文柏、文寻,但是并没有找到,下院的人跟他说,文柏文寻两人去雾泽任教谕和赤君庙祭司了。 而杨柳青则是被巡察院调用了。 赵负云再一次的腾云而走。 他的这个腾云法只是表象,真正的法门其实是火遁之术。 火遁第一重是御火,第二重是遁火,第三重化火。 到了化火这一境界之时,才可以真正的火遁。 而遁火,只是可以遁藏于火气之中,不惧一般的火焰焚烧。 他又再去都下城之中,找了鹤连壁,他竟是已经出门远游了,问他的邻居,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本想买一辆马车,但是正好,车马行里有人跟他说,有一对父女,正要去广元府那边,问他要不要同行。 他想了想,觉得也行,他不想一路飞腾而去,又累又赶,没有这个必要,坐着马车慢慢的走,还可以一路的看书修法。 这一对父女看上去也是修士,都下城之中极少有不是修士的存在,只是他们身上的玄光驳杂,显然修为不纯。 两辆矮脚马车,这种马跑的慢,但是耐力很好。 父亲叫章振业,女儿叫章杏芳。 赵负云还没有问,她便已经说了自己的名字,是因为出生之时杏花盛开,所以便起了杏芳的名儿。 她看上去是一个开朗的女孩,她的父亲让她为赵负云驾车。 大概是看出赵负云气韵不凡,虽然他看不出赵负云究竟是什么境界,但是他可以猜测,毕竟都下城之中,筑基修士进进出出也不少。 他让自己的女儿为赵负云驾车,这一举动显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与赵负云多接触认识的,不说其他的,若是一路上能够随口指点一二,他也觉得是极好的。 赵负云坐在马车之中,手里拿出一本从黄璎那里买的书看着。 马车一路晓行夜宿,不急不徐的前行着。 因为没有在晚上赶路,所以也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 一路上的食宿,也都是章氏父女安排着。 虽然大多数的时候,赵负云都是一個人安静的在马车之中修行,或者是在屋子里,看上去神秘而安静,但章杏芳也不是没有机会与赵负云说话。 在快要到广元府的时候,她才找到机会开口问赵负云,她问怎么纯化自己的玄光,她说她用了很多方式,都无法让自己的玄光更纯更凝炼。 都下城出身的人,低阶的时候,根本就不缺方式方法,赵负云知道的,他们也都会知道,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依然有很多人被卡在某一个阶段。 赵负云想了想,最后给了她一个答案,那就是练。 练御法。 日夜不停的练,练御法就是一种纯粹的打熬法力强度的方式,与普通人天天举石锁站桩没有什么区别。 赵负云觉得,她可能是看得理论太多,知道太多形而上的东西,看多了关于各种心灵上的道理,而忽略了身体力行。 短暂的交流后,也就知道了这一对父女是到广元府之中,去给一个修行世家当灵植夫,他们善于种植灵稻,虽然修为算不上高,但是好歹是在都下城出来的人,比起一些半调子的灵植夫要厉害的多。 众生百态,修行长寿,乃至长生,那只是极少一部分人的梦想。 更多的人,学习法术都是为了生存生活。 他们在广元府的城外分开了,赵负云独自一个人去了广元府城。 下午的时候,他找到了广元府城的知府,表明身份,递上了文书,然后便算是入职了。 广元府的知府是一个看上去很大年纪的老人,修为也是在筑基的,见到赵负云之后满脸的笑容,当天晚上为赵负云接风洗尘。 赵负云也没有拒绝,他为赵负云介绍了府衙之中的不少人,通判,辑盗、文书等等,顺便还说了新上任的巡检外出巡查,还没有回来,并且说那巡检他可能也会认识,因为是来自于天都山,名叫周淳。 赵负云一猜便是他。 另外还有田政官没有到,说是雨季马上要来了,他要去各地看灵田播种的情况。 另外又有水道部的主官,去了三川湖口调解那里的水族纠纷去了。 虽然赵负云在这个世上十多年,都快二十年了,但还是第一次这么详细的听说,一府之中,各部主官忙碌的事情。 赵负云初来乍到,又比较年轻,出身于天都山,被一通夸奖,他也只能够是一个个都谦逊应对。 第二天又有人请他去赴宴,但他却是拒绝了。 他清楚,第一天是知府为他接风,是官方的,之后无论是谁再请自己,都可能是私人性质的。 他虽然表面从不愿意得罪人,但是也不愿意天天将精力花在与人吃吃喝喝上。 酒色堕怠人之心志,他曾看过一本人物传记,是一个筑基修士写的,上面说原本他是那一批筑基修士中天才般的人物,学法学道,都一点即通,一学就会。 然后被很多人吹捧,于是便飘飘然,常常去参加酒会宴请,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性情竟是被改变了,后来想要努力收心修行,却怎么也无法做到,而原本被自己看不起的同辈,在许多年之后,居然开辟紫府。 而他自己却只能够对着镜子伤叹,看着镜中华发老人悲哭。 他自己心中的那个风度翩翩,丰神俊朗的少年筑基修士,已经垂垂老矣。 赵负云不想自己成为这样的人,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天才般的修士,但自认为也不差,或许某些方面理解能力强一些,但也没有强到无人可及,所以他自己明白,修行千万不能够懈怠。 一天都不能,今天休息玩乐了一天,心里觉得没什么,后天又玩一天,慢慢的,这心便蒙了尘。 红尘多喜乐,却如网一样,将一个人慢慢的捆住。 唯有在这红尘之中历练过,而又能够如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者,才是真正的修士。 他想到这里,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山中会同意跟大周国达成这样的协议了。 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目的,但是让门中弟子能够获得历练,这一点是绝对没有错的。 夜晚,一盏青黑与蓝光交织成的莲花灯摆在桌上,一个人坐在床上入定。 灯在黑暗之中散发红色的光圈,形成光团,其上灯光似也在呼吸,与床上坐着的人呼吸一体。 然而不知何时,在屋檐,却有一个人攀在墙上,头却从屋檐下伸了进来,他的头竟是可以缩小,并伸长,探入屋中,朝里面窥视。 然而当他的眼睛看到桌上的灯时,只见那灯光闪烁了一下,他却立即缩了回去,然后捂着眼睛,化为一团黑烟朝着黑暗之中钻去。 84:少年敲门问课业 赵负云睁开了眼睛,眉头微皱,刚刚他感觉到了窥视,但是墨蓝的莲花灯有破邪焚邪之能。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炼一盏宝灯,宝灯长明,有护身之妙。 他现在是在修习一门名叫《内外身宝相应法》的法门,这是一门呼吸法。 这是可以让自身在静坐行气之时,将身体内的气与身外的法宝一起,形成一个循环。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他只是看书,也小小的练习了几回,但还未真正的修成。 他修行,整个一套的修行法,有每天白天的采摄太阳火精入体,然后又以蛟龙行江法引导着,符箓种子化为蛟龙在经络之中游走,达到炼化的目的。 而在晚上的时候,又要采摄阴灵之气来中和身体之中的火燥,让法力阳而不燥。 而现在这一本《内外身宝相应法》,就是让他身体内行气之时,与这外面宝器形成一个流转,就相当于多开辟出一条经络一样。 这既不耽误修行,又可以让自身与宝器形成内外相合的状态。 只见他鼻孔里两道火光钻出,细看那火光,竟像是两条龙一样从鼻孔之中钻出,似龙归火海,钻入外面灯光里,在灯光里盘旋着,又钻入灯焰之中,盘缠于灯焰上。 而一会儿之后,灯焰上又有一条火龙钻出,朝着赵负云游来钻入他的嘴里,然后顺着咽喉过脏腑而入丹田。 如此循环往复,既淬炼了法力,又一個炼了宝。 其实这种修行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属于阴阳双修。 真正的玄门道派,一开始便要学‘阴阳’,要知阴阳,感阴阳,但是往往初学者,又都会觉得阴阳道论没什么意义,又或者理解狭隘,只当做男女之间的双修。 但是随着修为提升,却又会发现万事万法,都总要讲阴阳。 此时,他的身体可以说是‘阴’,而灯为‘阳’,他这也是一个阴阳交互的过程。 一夜过去,他感觉身体生出了燥意。 当即明白,这是修行有些过了,每一个人的修行,都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全按典籍来修行的,因为每一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他想要自己的法力之中有龙腾空的那种劲力,所以修行了蛟龙行江法,又想要能够与灯器早日达到人灯合一的状态,所以便又修习这《内外身宝相应法》。 但是这些法门加进来,便又相当于在《纯阳宝典》原本的修行, 法门之中增加了东西,所以此时他感觉身体之中拥有了燥意。 看着外面下起了小雨,他张口吐出一口烟火之气,如龙一般在朦朦小雨之中游走。 他分配到的住处,是一座两进宅子。 他用此时这天地之间的水灵之气,使法力之中的燥意下降,大约一个时辰,这才收回那一口法力,落入丹田之中,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小雨落在屋檐上,慢慢的汇聚成雨滴,成珠成串。 他没有出门,而是看向天空,昨日看上去都还很好的天气,今日天空已经有厚厚的云层了。 广元府的雨季来了。 不过,雨季来了与他并没有多少干系,因为他是教谕,又不需要外出。 只是,他原本打算过两天再去广元府的道子院,却不曾想居然有人敲门。 他念头微动,雨中便似有一条淡红的龙爪形成,将院门打开。 门外有人打伞,有人穿着蓑衣,戴斗笠。 他并不认识这些人,但是从这些少年人的身上,他看到一丝踌躇。 “你们找谁?”赵负云在院子里的屋檐下,问门外的人。 “敢问,您是新来的教谕大人吗?”中间那一个撑伞的少年问道。 “不错,我前日刚来,你们有什么事吗?”赵负云问道。 “哦,教谕大人,是这样的,我们都是道子院的学生,已经有一年没有道师为我们讲学了,听说有新的教谕前来,所以我们便来问问,何时能够再有道师讲法。”撑伞的少年说道。 他身上穿着发白长衫,看上去也有怯意,但是却将自己的意思都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赵负云问道。 “回教谕大人,弟子孙承泽。”那少年回答道。 “你们先回去,告诉大家,明天巳时,我会到道子院去。”赵负云说道。 门外一众少年惊喜,而为首少年虽喜,却仍然是朝着赵负云施礼。 其他少年人看到之后,也跟着一起施礼,这才一个个的离开。 当他们离开门口,那门又无声息的关了。 “承泽,你觉得这个教谕怎么样?”有一个少年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看上去有些阴柔,不知道他能否承受得起那些世家的逼迫。”孙承泽说道。 “不知道这个教谕是什么来历,之前那一位,那可是来自于京阙道院,据说也是世家背景,来这里不过是一个月,便不得不离开。”又一个少年说道。 那名叫孙承泽的少年,想到了自己姑姑跟自己说的话。 前些天姑姑说,府里将来一个新的教谕,这一个教谕不是来自于世家,也不是来自于京阙道院,而是来自于一个玄门大派。 他想跟大家说,让大家高兴,但是又怕这个来自于玄门大派的教谕,最后也无法承受本地那些世家的压迫,让大家失望。 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别的修士应聘于道子院,但是也都没多久便又弃职而去,还有些修士不在意本地世家的威胁,不愿意离开,却在最后都死在了床上。 孙承泽回到了家中,见到了自己的姑姑。 姑姑正在那里煮茶,他觉得自己的姑姑很美,这个世上能够配得上她的,必定要是高门玄修方可,只可惜,姑姑为了家族,不得不困守于广元府这一隅之地,不得见天下。 “见到了教谕吗?”孙可蕊倒了杯茶摆到桌子的另一边,并问道。 “见到了。”孙承泽顺势的坐下,一边回答,一边端起茶杯。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让这一方小院都难以清静。 “你觉得怎么样?”孙可蕊问道。 孙承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气质阴柔,应该不是个强势的人,感觉说不清,不知道其法术如何。” 孙可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且先看看吧。” 85:不和 赵负云走入了细雨之中。 相比起雾泽来说,这个广元府的人口更多,各方面也都更好。 卫生、排水,房屋整齐规划,他所在的这一条巷道上,没有谁在家中关猪或者牛。 房屋都是清一色白墙青瓦,白色里面是烧制的青砖,地上同样的铺着砖,即使下雨,也不见泥泞。 他顺着巷街向前走,在尽头恰好看到了一座赤君庙。 庙看上去不大,但是里面一片红色,明亮,灯火照耀,有人在里面上香,有庙童在旁边守着。 他走过去,转到另一条街道上,那是府衙所在。 进入府衙之后,寻找知府,但是知府却不在,只有文书在,文书请他入坐,并让人泡茶,有一盘盘的干果端上来。 赵负云也未拒绝,便坐了下来。 双方寒暄了一下之后,赵负云便直接问道:“文书大人,不知道子院之中,可有道师在?” “道师?”文书一点也不意外赵负云问这个,毕竟赵负云来这里就是当教谕的。 “道师当然有,只不过,因为之前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那些道师都回了家中,若是想要他们再来,恐怕不太容易了,毕竟之前闹的很僵。”文书带着几声感叹的说道。 “哦,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文书相告。”赵负云坐正身体,问道。 “唉,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恐怕要让教谕见笑了,就只是大家的授法想法不同罢了,先前,有一位教谕,是从京阙宫而来。”文书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反问道:“教谕可知道京阙宫?” “当然,京阙宫,又名京阙道宫,亦可称为京道子院,大周各地有德有才者受举荐而入京阙宫中,修行有成之后,可为一方官员。”赵负云说道。 “确实如此,先前来的一位京阙宫道子来这里就是当教谕的,他的教学想法,与本地的道师们的想法有了冲突,那位教谕其人亦是脾气倔强,一气之下便走了,从此这里便没有教谕了。” “没有教谕,朝廷没有再派来吗?”赵负云问道。 “也不是不派,而是那位教谕回去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导致我们这里名声不太好,其他的道子不愿意来。”文书说道。 “哦,那道子院可还有人讲法?”赵负云再问道。 “教谕虽未在职,但是道师却仍然未归来,不过,这一年多之中,有不少散修,或者是一些门派修士来道子院中任教,只是都干不长,毕竟道子院里,是不收束脩的,而府里又未收到京阙宫的教资,自然难以留住道师。” “哦。”赵负云应了一声,端起桌上的茶,心中明白他的意思。 就是说,上面没有给钱,所以这里也没有钱发给道师,于是一些来了的散修道师又走了。 究竟是不是这样,赵负云也不能够确定。 “是一直没有,还是后来没有的?”赵负云问道。 “是那位京阙下来的教谕回去之后便没有的。”文书感叹的说道:“哎,都是我能力不足啊,未能够调和双方的矛盾,以至于事情发展到这般田地,让我广元府众多道子无法可学,无道可听。” 他感叹了一下之后,却又话风一转,说道:“好在有教谕你来了,广元府的道子们,终于可以再回来听法听道了。” 赵负云看着这个看上去像极了‘师爷’的文书,不由的笑道:“不知文书大人这里可有原本的那些道师的名单?” “这個有,我来写给教谕。”文书立即起身,拿起了笔和纸,写下一串名字。 “教谕,这是要去再去请他们回来?”文书问道。 “若是要请,文书可有什么方法教我?”赵负云问道。 “哎,这,恐怕很难,不过教谕若是去,或许可以。”文书说道。 “不知文书可否说一说,原本那位教谕与本地的这些道师,究竟是什么矛盾?”赵负云问道。 “这我,下官不是当事之人,不是很清楚,教谕若是要知道详细,可以直接去问名单上的道师。”文书说道。 赵负云不再多问,起身,说道:“那多谢文书,赵某告辞。” 赵负云从府衙出来之后,前往道子院。 道子院离府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处于广元府的一个角落。 他一路的朝着道子院去,原本将将停了的雨,居然一下子又变大了,他走在雨里,那些雨在落到他身上之时,却自然的被蒸发。 街上有着行人,只是都打着伞,有些穿蓑衣戴斗笠。 他没有打伞,引得不少人注意。 正好旁边有一个少年在卖油纸伞,他停步便拿了一把,伞是黄色油纸伞,正要付钱的时候,对方却说道:“教谕大人,这伞送给您。” 赵负云停步,细看对方,说道:“你认得我?” “刚刚在教谕的家门口见过。”那少年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赵负云问道。 “我叫赵广田。”少年说道。 “嗯,这是给你的银子,拿着吧,明天来道子院。”赵负云说道。 “是,大人。”赵广田也没有拒绝,接过银子之后,同时应着。 他撑着伞继续在街上走,如此便不再有人注意他,后面那名叫赵广田的少年却抱着几把伞追了上来,喊道:“大人,你是去道子院吗?我为你带路吧。” 赵负云看着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少年,说道:“也好。” “这边,大人,跟我来,从这里走更快。”赵广田在前面带路,往一个巷子里走,巷子中光线暗沉。 抬头,居然只看到一线的苍白天空。 “大人,伱一定要小心,一个月之前,有一个道师走在街上就被人杀死了。”少年赵广田说道。 “大街上?”赵负云的声音听上去很惊讶,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平静。 “是啊,教谕大人,衙门里查了很久也没有查清楚是谁杀的,可惜,那位道师是那么好的人,他还说要在广元府安家落户的。”赵广田有些缅怀的说道。 就在这时,前面走的赵广田突然停下了脚下,并且后退,不知何时,前面有一个人撑着伞走了过来。 而那一个人的面容在赵广田的眼中,居然和自己身后的教谕大人一模一样。 他心中一片慌乱,站在中间,不敢再退,也不敢前进,甚至连头也不敢回。 86:不过如此的幻术 赵广田不知所措之时,他身后的赵负云已经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然后站定。 在他的眼中,前面那个突然出现的赵负云一身阴冷,撑伞走过来时,有一种让他恐惧的感觉。 而身后的赵负云挡在他身前之时,那种遍体生寒的感觉,立即消失了。 赵负云说道:“我曾听人言,修行者,当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想不到我初来广元府便见了自己。” “这是何人说的?”对方那阴冷的‘赵负云’笑着问道。 赵负云却并没有回答这个话,而是说道:“你幻化成我的样子却又来见我,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我这人,从小到大,没别的本事,就只是胆大一些。”那人笑着说道。 “哦,看来你的本事也一定不错。”赵负云说道。 “尚可。”那人略带几分得意的说道:“一直听闻,天都山是玄门正宗,其山中弟子,个個道行高深,法术精湛,本人久居广元,听闻有天都山高修来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 赵负云笑道:“有些东西是最好不见的好。” “如果我非要见呢?”那人笑着说道。 “真假对面,自有一人要破脸,我曾听闻,真与假之间,只能够有一个存在。”赵负云说道。 “哈哈哈……”那人大笑:“言重了哦。” “不言重,都是应当的。”赵负云笑着说道,话落之时,已经曲指一弹,一点火星自他指尖弹出, 弹出的一刹那,只是一点小小的红点,在雨中,似落难飞虫,但是只一转眼,那一点火光便已经在雨中盘旋着,迅速的胀大,只一转眼便成了一个滚滚而来的大火球,在这个巷子里形成了一团大火浪。 他眼睛一眯,世间有一个说法,观人之性情,而知其法之阴阳。 之前他观见赵负云,第一感觉是这个教谕气质阴柔,所以在他的心中,赵负云的法术,应该也是偏阴柔的,会是一个攻击性不强的人。 然而这火的声势浩大,顷刻便挤满了巷子。 那火焰在巷子里滚滚而起,他伸出手,巷子里和天空里的雨水在这一刹那都似汇聚于他的掌心。 同时,他的周围虚空里似有水浪幻象凝结,他站在那里不像是站在大地上,而像站在了一条大河之中,而大河的河水随着他的手而动,掀起无形的巨浪,从小巷子两边的屋顶,欲翻压而下。 也就在这时,赵负云一张嘴,往前踏出一步,身体弯曲,似怒吼,可是却没有声音出来。 然而一眨眼之后,那滚滚而起的火焰之中,突然响起了龙吟,一条火龙从火浪之中冲出,火龙的龙头龙身清晰的显露,那仿佛来自于神话传说中的神秘和威仪,竟是让他心中一怔,这让他身上的法意不由的散了几分。 尽管如此,他的手仍然是挥落而下,无形的水浪立即从虚无之中涌出,化为巨浪。 而就在这时,那火龙也咆哮着,冲入了水浪之中。 他只觉得,自己摄招而来的水灵之气快速的蒸发,同时,那火龙在水浪之中扭身钻动,自己的水浪卷流居然无法将之卷缚住,这是自己以前未曾遇上过的。 他只觉得,那火龙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劲力,自己所御之水在火龙面前,竟似被找到了骨肉筋膜之间的缝隙一样,被火龙钻了进来。 他的眼中,一条火龙将自己的水浪冲散,冲出水面,朝着自己身上扑来。 只见他手上一团玄光涌起,抬头便朝着火龙抓去。 周身水气如绳一样,也朝着火龙缠绕。 这是他的得意法术,挟浪擒缚手。 然而他的手才抓出,那火龙竟像是在这一刻又变的像是虚幻了一样,一触碰便碎散,一条火龙瞬间散为一窝小龙,从他擒拿的间隙之中钻过去,瞬间扑在他的身上。 也就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崩散,一道人影在一片水浪之中朝后激射,落在巷子口,而又有道道浪花像是水蛇一样,朝着赵负云卷去,而在远处的巷口,一个人在那里出现。 整个巷子里,已经是一片迷雾。 赵负云却已经冲了出去,身如游龙一般在狭小的巷子钻动着。 在他面前,是水龙与火龙相互缠咬在一起,而他的身体则从中穿过,颇有一种片雨不沾身的感觉。 巷子口的那一个人,穿着长衫,却戴着一个蓝色的面具。 他看着冲过来的赵负云,转身便走,转身之际,一挥衣袖,一片风浪卷起朝着赵负云涌去。 赵负云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停留,人疾行,剑指手于腰间,如拔刀一般的拔出,巷子里出现一道淡淡的光。 光自他指尖而起,划过巷子。 那浪潮其中的法韵立即溃散,而赵负云顺着这一道光,一步跨出了巷子,那个戴着蓝色面具的人一分为三,一个冲到了对面巷子里。 一个则是顺着街道往左走,一个则是朝着右走。 赵负云却是冷笑一声,朝着那小巷子中的人追了上去。 就在他消失在对面的巷子里时,这一条小巷中,一个人影从虚无之中浮现。 只见一个人倒立于巷子墙壁上,他戴着一个面具,从上飘然而落,仍然在巷子里没有走的赵广田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当被对方注视之时,全身冰寒。 “天都山修士,也不过如此,区区幻术都看不破,哈哈。” 他看着赵负云消失的方向嘲笑着,转身朝另一边去,路过赵广田之时,伸手在赵广田的脸上捏了捏,并拔下他一根头发说道:“都是广元府的人,胳膊肘不要往外拐,小心要你的小命。” 赵广田后退一步,贴墙而站,不敢出声。 戴着蓝色面具的人,出了巷子,伸手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带着几分俊秀,几分桀骜的脸来。 他大摇大摆的穿过几条街,来到一座府邸前。 就在他进去时,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看自己,不由的往身后瞧了瞧。 一回头,看见好几个人在街上匆匆的走过。 那些人有人撑伞,有人穿蓑衣戴斗笠。 他眉头微皱,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最终,他还是进了那屋子。 而他进去之后,那些刚刚从那府门前走过的人,都一起来到了一个巷子里,巷子里有两个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只见那青年伸手一抓,那些人身上的气韵瞬间散去,化为一张张的纸人,飘在空中,被他一手抓摄在手里,收入袖子里。 87:孙可蕊 赵广田的心情是大起大落的。 他看到赵负云追了出去,然而那一个戴着蓝色面具的人却还在巷子里,并没有走,并且还拔走了自己的一根头发。 这让他心中无比的恐惧,于是又觉得,连新来的教谕都被对方法术欺骗了,还听到对方说什么天都山弟子,不过如此之类的。 这让他对于新来的教谕满心的期待迅速跌落到谷底。 然而就在那个戴面具的人离开之后,他发现应该不知追敌追到哪里去的教谕,居然又悄无声息的回来了。 他想说话,却被教谕阻止了,然后便见到教谕撑着伞,闭着眼睛静静的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有几个人钻入巷子里,只见到教谕一挥手,那些形貌各异,装束各异的人身上的人气突然散了。 他们面色快速的苍白,黑色的衣服快速的褪色,饱满的人迅速的变成了纸片人,然后在空中飘落,又被教谕一挥手都摄抓入了手中,藏入衣袖之中。 …… “走吧,我们去道子院。” “好。”赵广田大声的应着,他觉得教谕大人神秘莫测。 两人穿街过巷,赵广田忍不住的说道:“教谕大人,刚刚那個人说你是来自于天都山,天都山是什么地方啊?” “唔,天都山其实也是类似于道子院这样的地方,只是天都山更大,存在的时间更久远。”赵负云说道。 “那么,天都山是属于哪个国家的?”赵广田问道。 “天都山不属于哪个国家,它就属于天都山。”赵负云说道。 “那,怎样才可以进入天都山修行呢?”赵广田追问着。 “只要交足够的束脩就行。”赵负云说道,他说的确实没错,所以天都山下院每年给山上带来的收入不少。 “哦,那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赵广田说道。 赵负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根本就不可能以上交足够束脩的方式入天都山。 当然还有另外的方式,赵负云就是另一种方式入的天都山下院,他也知道,这其实是山里给一些修士的特权,千年发展的过程之中,虽然开派祖师说不要和别的门派一样收亲传弟子,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后人却又会有一些变通之法。 “有倒是有。”赵负云说道。 “什么方法,教谕大人,你能告诉我吗?”赵广田立即问道。 “除非你能够得到山中高修的青睐,由那位高修推荐而去,这才能够免束脩入山。” 赵负云说完,这个名叫赵广田的少年,立即两眼冒光。 在中午的时候,他们走到了道子院。 道子院不小,至少也可以容纳百余人,绕着走了一圈,可以肯定是新建的,可以看得出,广元府对于这个道子院,也不完全是排斥的。 但是可以肯定,这广元府之中一定有人排斥,而且排斥的力量还不小,京阙宫下来的人都灰溜溜的回去了。 尽管文书说的很好听,说什么矛盾不得调和,但是听在他的耳中,就是被逼走了。 他请赵广田吃了一顿饭,是在泰和酒楼吃的,他自己也顺便感受了一番广元府的食物,确实不错,尤其是汤,更是美味。 赵负云再回到住处之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将赤炎神君像取出,重新在屋子里摆好,上香,进行了一番小小的祷祭。 他对于山中的任务,当然希望能够做好的,然而他心中很清楚,关键是在于自己的修行不能够耽误。 外面又下起了雨,他坐在屋檐下,开始练习刀兵诀。 这刀兵诀最大的妙处便是可以将自身体悟到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揉合在一起,现在他是将心中那些法意,都化做光,以光为刀兵,挥砍着院子里飘落的雨。 只见一道道短促红光,在雨中划了一条条的线来,红线如刀光—— 赵广田下午的时候跑到孙承泽那里去了。 他们这些人以孙承泽马首是瞻,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孙承泽的祖上曾富贵过。 孙家本是广元府的修行世家,但是却在家中两代男修都死在外面之后,便急速的没落了。 然而对于其他的普通家庭出身的人来说,孙家流露出来的东西,依然让他们趋之若鹜,而且孙家教大家东西,也从来不提条件,所以道子院中的平民道子,都围聚在他的身边。 “承泽哥,你是没看到,你知道吗?突然出现的那个戴着蓝色面具的人,太可怕了,但是,教谕却一点都不怕,他站在我的身前,只看他手动了一下,就有一团火焰涌起,火焰又化为龙。” “然后,那个人就落荒而逃,你不知道,后来……” “再后来,就……” “接着又……” 听着赵广田话的人不仅有孙承泽,还有他的姑姑。 “广田,最后教谕大人收回幻化纸人的事,伱不要对外面说。”孙可蕊告诫道。 赵广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认真的应着。 “承泽哥,你之前听说过天都山吗?教谕就是来自于天都山,我觉得教谕好厉害啊,法术玄妙,人又好,说话也好听。”赵广田说道。 孙承泽也不知道天都山,自从爷爷和父亲他们都死在外面之后,已经很少有人跟他说天下间的事了,于是他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姑姑。 孙可蕊却是感叹道:“天都山是一个千年的玄门大宗派,比我们大周国存在的时间都还要久。” “哇,世外仙山啊……”赵广田惊叹道。 “以天都山的理念来说,说是世外仙山亦不为过,其实我们广元府,不仅是教谕出身于天都山,新来的巡检大人也出自于天都山。”孙可蕊说道。 两个少年都惊讶了。 “那,姑姑,这一次有天都山的高修当教谕,那么我们道子院一定能够重新开课吧?”孙承泽说道。 “希望可以吧。”孙可蕊叹道。 “姑姑,难道他们还敢害教谕吗?”孙承泽说道。 “他们当然不敢,京阙宫来的人不也没事吗?但是却不得不离开。”孙可蕊说道。 这话听得孙承泽心中一阵焦躁。 当天晚上,孙可蕊在自己的房间之中,从自己的化妆盒底下,拿出一本书来,翻到其中一页写了她自己名字的页面。 她用一根眉笔,在上面写着:“天都山有筑基入广元府为教谕,疑似真传。” 天都山没有真传的说法,但是别的门派有,所以便以真传来代表一定的身份与阶层。 没过多久,她写的字消失了,却又有一行竖字浮现。 “静观其变,有新消息,随时汇报。” 孙可蕊将书合上,然后将之藏好。 推开窗户,外面一片安静,漆黑夜空,似乎因为被雨水清洗过,所以天空里的星星更蓝,更明亮。 “这里,需要一场大雨。”孙可蕊呢喃的说道。 开写 晚一点更新 《一气朝阳》开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8:入驻道子院 蓝翎府的大宫房之中,灯火辉煌,仕女穿梭其间。 有几个人坐在那里。 其中有人说道:“新来的教谕从文书那里拿了道师名单,你们说,他会不会来请我们?” “那是必然。”有人笑着回答道。 “不来请我们,他让谁去给教?” “那么我们还是继续拒绝吧,除非他答应我们的要求。” “再看吧。”—— 一盏灯,一个人。 神像在墨蓝莲花灯下散发着红色的神光。 夜似轻纱,罩住了人间。 霓虹仙子出游,扯落纱帐,明眸舞光霞。 赵负云来到道子院之时,道子院有很多人已经等在这里了,他看到这些人之中,有道子,也有道子们的长辈们。 这一点让赵负云有些意外,但是一想到这些道子之中,还有孩童,便也一点都不意外。 “大家怎么不进去?”赵负云问着。 有人回答说没钥匙开不了门,但是相对于这些修行人来说,一把小小的锁又如何锁得住的呢。 赵负云来到门边,伸手扯断锁,因为他自己也没有钥匙。 所有的人跟着进了道子院,道子院之中有不少的房间,其中每一个房间里面都摆着桌椅。 而门上都挂着牌子,牌子上面写着甲乙丙丁等。 还有金、水、木、火、土、风、雷等。 来到一個最大的教室之中,赵负云说道:“待我重请道师,再另行通知大家开道授法。” 这是赵负云的话,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什么承诺。 不过,他问有谁愿意来道子院做事之时,在大家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两个少年举起了手。 那人是孙承泽,还有一个是赵广田。 大家对于新来的教谕似乎不是那么信任,赵负云也不在意。 他之后吩咐孙承泽与赵广田持他的手写信,去请之前的道师继续到道子院中来任教。 只是没有人答应,甚至有嘲笑的风声传出来,当然这个嘲笑的风声只是在一些圈子里传播,甚至有传言说,新教谕眼力一般,堪不破幻化之术。 赵负云每天在修行的间隙在广元府里走动着,在一些酒楼、茶馆,或者一些小面铺里留下了他的脚步。 他发现,整个广元府之中,有不少道场。 这些道场并不是纯粹的个人修道场,而是收徒传法的地方,赵负云不需要打听便知道,这些道场瓜分了这整个广元府的修行界。 这里的人要想修行,除非去到外州,要不然的话,都得去这些道场之中,而如果有外来的人想在这里开道场,则需要经过这里的人同意。 不得私自开馆,不得私自授徒。 赵负云了解这些之后,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的熟悉感。 他明白,道子院与本地修士最大的矛盾是来自于哪里了。 本地府衙之中的各部主官,都出自于这些道场,他们其实已经不是纯粹的世家,而是以道场为名的一个个半门派性质存在,他们彼此之间有着契约共识,霸占着这广元府。 难怪京阙宫的人下来,都要灰溜溜的走。 道子院就像是动了他们的利益。 甚至因为府衙之中各部主官都与本地的势力盘根错节,所以大周朝廷对于本地的掌握力度是不够的。 当然,赵负云在了解大周立国的过程,便也能够理解,世间的王朝大多数都一样。 如今这大周国统治的地方,在之前本是玄心派统治的地方。 曾经的玄心派压榨各个小门派和家族,最后是这大周国的开国大帝联合很多家族和门派,一起推翻了玄心派,从而建立了大周国。 当年他联系大家之时,便立即下了盟约,绝对不会像玄心派一样压榨大家,大家的山田灵地,受大周法律的承认,只要大周国在一日,便可世袭。 所以大周国才能够得到大家的拥护。 而当时,天都山不过是开派两百余年的小派,所在的天都山那一带,毗陵南荒,南荒山河里妖鬼横行,所以天都山能够在那里立足,也是因为玄心派觉得天都山可以帮忙抵挡南荒妖鬼。 在周国开国皇帝推翻玄心派之时,据说曾亲上天都山,最后是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但是天都山相助于周武皇,在关键之中挡住了玄心派的刺杀,以一派之力抵挡了玄心派掌门。 在之后的岁月里,天都山一步步的发展壮大,那一片山上的妖鬼也慢慢的被剿灭或者逐走,而天都山弟子下山游历,第一站往往就是大周国。 但也正是一开始的这种誓约,让整个大周国之内,各地都盘踞一股股的势力,那些势力或是门派,或是世家。 当然,就赵负云所知,曾经的那些助周武帝开国的门派,除了天都山之外都发展成了世家。 虽然还挂着门派的名字,但是却早已经成了一家一姓的门派了,即使是门中还有其他的姓,却已经是附属了,那些因为不愿意臣服的人,要么离开要么死了。 赵负云写了一张告示,招募散修为道师,无人前来应募,在这广元府的修行圈子里,这又成了大家的酒中笑谈。 然而就在孙承泽与赵广田两人神色萎靡,其他那些道子觉得沮丧之际,却有一群人来了。 这一群人有男有女,十余人,个个统一着道袍,来到了道子院中。 毫无征兆的,道子院再重新授课了。 广元府很多人都惊讶,其实赵负云也惊讶,他只是试着传了消息回去,说广元府道子院之中无有道师授课,并没有要有人来,但是人却就是这么来了。 道子院之中,赵负云与十余位天都山下院弟子坐在那里,他坐在最前方,看着下面十余人。 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但是天都山弟子,自有一番气度。 “欢迎各位师弟到来,就让我们一起,在这里讲法论道,印证自身所学,希望在大家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之后,修行都能够有进步,能够解心中惑,明晰一些道理。” “是,谨遵师兄言。” 就这样,广元府的道子院重开了。 而几乎是一夜之间,道子院变成了天都山的势力,它像是一颗钉子一样的钉在了这里。 广元府之中有人想到了这一点,立即便有人来联系赵负云。 89:哪处风雨不吹人 联系赵负云的是文书。 他本人姓包,名文鸿,全名包文鸿。 “文书来我这里,倒是稀客。”赵负云笑着说道。 说话之间,有一个女子端着一个茶盘到来,半跪在旁边,为两人泡茶。 包文鸿看着这个贝齿明眸的女子,不由的多看了几眼,据他的了解,赵负云是孤身前来。 而从天都山来的那些弟子之中,也不可能有人会这样的服侍于他。 所以这個女子绝对不是天都山弟子,也不是在这广元府之中买的人,因为若是买了人,他一定知道。 那么这个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当包文鸿盯着她看时,她竟是抬头,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怒色。 包文鸿心中一荡,心弦似被拨动了一下,因为他看到的是一种倔强和屈辱,这是他希望看到的一种颜色。 “教谕好福气,如此颜色的女子都在你的府上为侍,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赵负云只是看了那女子一眼,而那女子只是低头泡茶,他说道:“文书见多识广,广元府又是人间繁华之地,这不过是一个家族没落后自谋生活的女子罢了,必定无法与文书府上的相比。” “哎,教谕有所不知啊,我的府里,从不允许有年轻女子出现。”文书诉苦道。 “哦,这是为何啊?”赵负云惊讶的问道。 “唉,算了,这事不说也罢,今日来找教谕,实乃受人所托。”文书正色说道。 “哦,愿闻其详!”赵负云说道。 “教谕从天都山中请来那么多的同门,不知要在广元呆多久呢?”文书说道。 “敢问文书大人,你是受何人所托?”赵负云问道。 “呃,说实话,我不是受某一人所托,而是广元府诸道场共同的意识。”文书说道:“或许教谕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些在尘世之间修行的人,注重修行资源,而道子院自从建立以来,便做为各道场相互竞争的一个地方,若是教的好的,便能够获得奖励,现在教谕喊了这么多天都山弟子,这是要断了我们很多年轻修士的生计与道途啊。” 赵负云笑道:“我看他们或许并不在意这些,之前我有请他们来,他们都拒绝了的,大人恐怕是言重了,若是有人想再来道子院中任教,可来我处应招,只要考核过了,便可再入院讲学。” 文书嘴角的笑容慢慢的收敛了。 他说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整个道场的意思。” “哦,这样啊,我听说,文书大人也是出身于道场的,不知道是哪一个道场?”赵负云说道。 “教谕久在山中清修,来世间历练,可不是要来历劫的。”文书虽然脸色还有笑意,但是话意之中却莫名的有几分阴狠。 “文书大人说的对,只是,刚才文书大人说,那是诸道场的意思,却忘记了,赵某出身于天都山,不像文书这般出身于道场。”赵负云说道。 “教谕此言何意啊?”文书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出身于道场,每年都要回道场之中送年节,但是面对外面的人时,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出身于道场。 “在下无他意,文书大人不必多想。倒是赵某有些好奇,为何之前给诸位道师写信之时,他们不愿意回来,而现在却又要回来?”赵负云问道。 包文鸿脸色一变,却仍然是说道:“教谕何必尽说一些不着边的往事,我是为教谕你好,所以这才来跟教谕说一说,整个广元府存在这么多年来,未有天都山便有了广元府,广元府见过的看过的,经历过的风风雨雨,不是天都山那种清修之地的风雨可比。” “我就这么说一句,世有真龙入广元,亦需盘卧听道音。”包文鸿说完,便起身,起身之时仍然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明媚女子。 “看来,广元府的风雨确实很大。”赵负云说道。 “不是广元府的风雨大,而是天都山这一脚,踏的太远太深了。”包文鸿说道:“言尽于此,望教谕多考虑。” 说完,包文鸿便离开了。 赵负云并没有起身,他坐在那里,看着包文鸿出门,然后一挥衣袖,凭空起了一阵风将那门关上了。 旁边的明媚女子却突然开口说道:“他在威胁你呀!” “我听出来了,但我是天都山弟子,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赵负云说道。 “你没听人家说吗?天都山风雨,不及广元府的风雨,说你们天都山这一脚踩的太远太深了,人家首先要做的就是先把这一只脚给砍掉,到时天都山会怎么样,会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与伱无关了,因为你那个时候已经被风雨卷入了深水之中,沉默于黑暗之中。”明媚的女子快速的说道。 “哦,但是马院主是和下院的那些人一起来的。”赵负云说道。 “一个马院主可不够。”明媚的女子说道。 “你怎知马院主身后没有人了?”赵负云问道。 “你把生死寄托于未知,这就是寻死。”明媚的女子说道。 “但是我的心告诉我,这一次,并非是必死之局。”赵负云说的是从劫法符箓里的得到的感觉。 那明媚的女子没有说话了。 “收拾一下桌盘,再烧一壶水给我泡泡脚吧。”赵负云说道。 那女子哼了一声,收拾了桌上的茶盘,然后又从火炉上提了一壶水过来,又端来了一个水盆,热水倒入其中,再接着又从外面的桶中打了一些冷水掺杂在里面。 然后她又蹲下,为赵负云脱去鞋袜,将赵负云的脚抱起放入水中,她开始帮赵负云洗脚,听到有水声哗响。 然而,她的手却在水中慢慢的褪色,原本白皙的手,变成了湿灰,紧接着是衣服,并且这种湿灰不断的上溯,一直爬到她的脸上,最后蔓延到她的全身,光华尽散。 她软倒而下,成了一张湿湿的纸,搭在木盆的边上,而赵负云则是闭着眼睛,脚不断在那里自己磨搓着。 这是他新学的一种练法方式。 他选的六本书之中,有一本书上说,将法术融入到坐卧行走和日常生活之中,如此便能够日日有所精进。 他便照做了,并且还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与自己对话。 90:警告 这个纸人是以庄心妍为原型幻化出来的。 《胡氏幻术心法》里面说,幻化之术,要由心而发,要发自内心的相信,甚至要将之当成本来就是的存在。 他在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拉出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就是庄心妍,他甚至尽量去模拟庄心妍的性格。 一個幻化而出的人,做这么多事,重要的不仅是幻化,还有很多其他的法术杂揉在一起,其中驱物擒拿是关键,因为她要端那么多的东西。 还要在文书包文鸿的面前不被看出来,这非常的难,这需要稳。 不过正因为难,所以值得练习,一天下来,赵负云觉得效果很好,让自己的法力不说成长多少,但那种控制力更入微了。 赵负云擅长两门幻化之术,一门是纸人,一门是火焰。 纸人,在大家初学幻化之术时使用的是符纸,因为符纸通法性,而火焰是因为他通过赤炎神君而对于火焰的感知更精深,所以他的火焰幻化之术也很不错。 但是呢,关于其他材质的幻化,他觉得自己也就是普通的层次。 之前在天都山之中,看到有一本名叫《论法术之阶》的书,作者是一个名叫王阶的人。 修行的境界,便是法力的境界,但是法术却不一定。 有些筑基修士在施展某一种法术时,未必有人家玄光期修士施展的法术那么精湛。 比如他在与许雅均一起吃酒的那一晚,有人表演用酒坛幻化出一个大肚汉来。 赵负云现在是筑基修士,但也无法做到。 在赵负云的心中,施法似命令,似召唤,似揉捏等,比如喊一声狗过来,那条狗若是与自己熟悉,是自己养的,那么一唤对方便会过来。 就好比,喊一声‘剑来’,自己的剑,当然一喊便来。 喊一声‘风来’,对于风性极为熟悉,知道喊来的方法,便能够喊来。 但当你想用喊‘风来’的方式喊‘火来’,那自然是喊不来。 而那本书里,将这种个人施展某一门法术的能力分出了等级。 “第一重,初明,初步的明白施法的方式和法理,却又还不能够施展出那一门法术。” “第二重,将将能够施展那一门法术,此为入门。” “第三重,精纯,这一门法术已经很精熟,随手可以施展。” 世间大多数人修法,无论怎么练习都只是越练越精纯。 “第四重,入化,只有少部分人,在法术精纯之后,可以达到入化的层次。” 那书上说,入化的法术,玄妙莫测。 “第五重:通玄,第六重:神妙。” 其中通玄之境,它上面写着,修一法而触类旁通,至于第六重的神妙之境,则是一念而成法,行法似神通。 赵负云觉得,自己的纸人幻化之术,还只是精纯,仍然未达到入化的层次。 不过,他倒是觉得,自己离得不远了。 伸手又在袖子拿出三张纸,开始在手上撕出一个纸人来,纸人撕的很粗糙,只是堪堪的形成了一个人形。 只见他将纸人往空中一抛,法光幻生,三个纸人幻化成三个人。 一个庄心妍的模样,一个荀兰茵的模样,一个文寻的样子。 三个性格的人,正好练习幻化之术。 他坐在那里静修,而那三个人,却在屋子里相互聊天,演绎着不同的性格—— 周淳自来到广元府任职巡检之后,便外出巡视,几乎没有再回过广元府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自他出来广元府之后,竟是到处都有事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人,还带有手下,将一些小事都交由手下处理之后,心中也想着回广元府之中,然而一路上,却总有人来请他参加各种法会。 法会一开始还是正经法会,到后来变成了半正经,里面有美艳女子,有散修道姑,与他谈玄论法之际,对他暗送秋波,对他百般夸赞,眼中满是敬仰。 再到后来,法会慢慢的变的不正经了,但若要说不正经,也不完全是,毕竟阴阳之事,又被人称为男女之事,还有专门的双修门派,即使是天都山之中亦有双修功法。 他们谈论起了双修。 再后来,那散修美艳道姑向他请教,他忍不住与之实践了一番,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感觉到散修的美艳道姑一开始是生涩的,但是她学的很快,有着初时的羞涩,又有着散修的那种大胆,有愿意实践的想法。 他觉得双修实在是太美妙了。 可是有一天,他在与美艳道姑双修之时,被人撞开了门。 有一个修士满脸通红的,带着人冲了进来。 “周淳,我如此恭敬的招待于你,你却勾引我的小妾,我要你的命!” 那个修士话音一落,手在腰间一摸,一道寒光便已经飞逝而出,周淳念动,法力涌起,挂在床边的一柄小剑也从鞘中钻出,可是在这一刹那,他心中却咯噔一下。 因为他感觉到了自己御剑的那种吃力感觉,他感觉自己的剑沉重,速度也慢了,像是一个耕种了一天地的老黄牛,还在晚上的时候要拉重车一样。 他奋力用剑去拦,剑划过虚空,生白光,可是剑势沉滞,根本就没有拦到对方的剑,对方的剑只是微微一晃,便绕躲开了,剑尖一点白光,似迅雷一般,划过周淳的脖子,一颗头颅飞起。 飞起的头颅脸上仍然凝固着惊慌,那剑光一绕,根本就没有停,竟是顺势划过了那美艳女修士的脖子。 美艳女修脸上满是惊愕,头却已经从脖子上面栽落下来。 “把他们的头给我包好,我要拿到府衙里去,找天都山人来评理,我这般的招待于他,他居然勾引我小妾与之通奸,简直是欺人太甚!” 说话之人,满脸通红,仍然气愤难消。 有人跑过去,将两个头颅都抱起,却并没有去动尸身,任由他们拥坐在床上的样子。 倒是周淳的那一把小小的飞剑被收了起来,放在头颅一起。 当赵负云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同时也看到了两颗头颅,头颅是被放在了两个盒子里。 他看的地方是府衙之中,不仅有他,还有知府大人,以及其他各部的主官都在。 堂中静的吓人。 而赵负云看着盒中的人头,他仿佛看到了周淳眼中的惊慌失措。 91:应对与派遣 府衙的门是开着的,外面有风,有细雨。 广元府的这个季节总是在下雨,没完没了的下,那雨丝儿,像是要钻入人的毛孔之中,钻入骨头缝里,汇聚到心中,最后化为滔滔奔流,冲垮一切。 赵负云又将旁边那个盒子的盖子合上,然后转过身来,打量着在坐的各位,从那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像是没有睡醒的知府,到各部主官,他们的表情各异。 有冷眼的,有沉默的,还有些是带着几分虚假笑意的。 “周师兄,与人通奸,被阁下一怒之下杀了。” 赵负云看着那位一脸燥气,现在都还似没有消去怒火的人,对方没有说话,赵负云的目光只是在他脸上划过,说道:“一个散修小妾的性命,换一個天都山筑基修士的性命,很划算,但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这是强买强卖啊。” “有时候,一个人的性命什么也不是,与路边的野狗没有区别,但是有时候,这一条人命,却是诸位无法承受之重。”赵负云的声音不重,然而一股杀机,却像是这外面的细雨一样,带来一种扑面而来的湿。 此时原本他内心深处来自于那劫法符箓的劫机,在看到周淳人头的那一刹那,他的眼中仿佛看到滔天的血浪在翻涌。 “赵教谕,有些话可不要乱说,你是广元府的教谕,身在广元府,应该致力于广元与天都山的和平,可不能够说这些拱火的话,而且若是出现了什么不测的话,赵教谕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吧。” 赵负云看着说话的文书,笑了笑,又看向其他的人,发现大家的目光闪动,有些眼中冷光更甚,有些则是眉头紧皱的深思。 然而赵负云看的不是这些。 他在山中之时,看书很多,也看过关于望气的书,这一类的书在山中都属于小众偏门,因为在很多人看来,是无关紧要的,对于修行方面没有多少用,对于斗法也没有多少的用。 因为大家都相信自己的法和道,认为若是一切都是命数里,便不必修行。 不过赵负云因为结了劫法符箓,关于这方面的书倒是看了不少。 此时不由的用那本《生死气机》里的内容来印记,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又或者自己被劫法符箓影响,看在场的人身上气韵之中,都似在泛着红色。 那是血的颜色。 他抱起装着周淳人头的盒子,然后回了一趟住处,再带上赤君神像,一起来到了道子院。 他让人通知那些还在给大家讲法的道师们,告诉他们上完这一趟课,便让那些道子们不要再来,并且要告诉这些道子们,离开广元府。 如果可以就和家人一起离开,若是实在无法离开,最近一段时间最好紧守家门,不要随便出来。 那些来自于下院的师弟们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够是照着赵负云的话做。 道子们不知道原因,但是在离开之时,看到教谕坐在一个丙火号房间之中,沉默不语。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是一个人单独的坐在那里,这让他们感觉到了一股压制与肃杀。 当最后一个道子离开,所有的道师都汇聚在那丙火堂之中时,看到赵负云的表情,也都不敢说什么,他们只是找个位置坐下,准备听赵负云的话。 “何病方,你把那个盒子打开。”赵负云突然开口说道。 一个青年道人上前,他心中满是疑惑,然后将那盒子打开,一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仰着,看着盒子之外。 他心中微惊,却也没有被吓到,做为一个玄门正宗的修士,虽然不常看死人,但是也不会被死人的人头吓到。 “这是……”何病方没有得到答案,赵负云却是开口道:“你先退下去,其他的人都上来看看。” 于是,一个个排着队上来,看着木盒之中的人头。 然后又都坐了回去,等着赵负云说话。 他们之中有人认出盒子里的人是谁,但是更多的人不认识。 “我之前来这广元府为教谕之时,无量院的费院主便说,与我一起来广元的还有一位师兄,那师兄名叫周淳,我入上院之前,他便已经在上院了,是他接待于我。” 他的声音之中,有一种伤感,虽然是叙述着事情,但是大家都已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在我来到这广元府之后,他们说有一位天都山弟子,已经入职为巡检,虽然未见面,但是我知道是他,本想着他什么时候巡检地方回来之后,我们可以在这里把酒言欢。” “然而今天,我看到的却是一颗人头。”赵负云语气之中没有任何的愤怒,甚至可以说他连讲故事都是不合格的,因为语气不够起伏,但是大家又偏偏能够感受其中压抑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既像是愤怒,又像是别的情绪都混在了一起。 “人头,还能够喝酒吗?显然不能的。” 大家都在那里静静的听着,没有任何的声音出来。 “他们说,周师兄勾引了汾河蒙氏蒙彥虎的小妾,被抓了个现行,然后被他一怒之下,一剑削了首,一起的还有那个小妾。” “我没有与周师兄有过比试,但是我知道,天都山的筑基修士,不可能轻易的被另一位筑基修士给削首的,而且,你们也看到,周师兄头颅边的飞剑,可见周师兄也是修的御剑术,一个御剑的人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人以剑杀了。” “但归根到底,无论周师兄做了什么,他的生死,都应该是由我们的山规处置。”赵负云说完:“吕阳,祁瑞芝,伱们两个回山中一趟,将周师兄被害的情况,带到无量院之中去。” “何病方、全光薄,你们两个前往汾阳,去将周师兄的肉身带回来,不得与人发生争执,速去速回,别人问你们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带回周师兄的肉身就是大功一件,若是有人阻拦不给,你们也不必强取,只管回来便是。”赵负云说道。 “其余的人,都与我一起留守道子院。”赵负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环视众人说道:“修行人处处皆是劫,我们不必畏惧,路在脚下劫撞身上来,你们不能停步,但仍需要谨慎行事。” “是,谨遵师兄法令。” 堂中十余人,起身,哄然应诺。 92:死得其所 孙承泽回到了家中,直奔自己姑姑的房里。 他姑姑孙可蕊盘坐在修行床上,身上暗红的大花纹裙衣铺在床上,她坐在暗沉的屋子里,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的神秘。 “姑姑,姑姑……” 孙承泽小跑着进入了屋子里。 “承泽,什么事?”孙可蕊睁开眼睛,眉头微皱,在她的心中,是想要孙承泽能够稳重的,将来重振孙家,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家主,所以看到现在孙承泽这个样子,难免有些不高兴。 “姑姑,道子院停课了!”孙承泽还没有站定便已经说出了结果。 “停课?为什么?”孙可蕊说道。 “不知道,道师说什么时候再开课,另行告知大家,而且,道师还说,让我们如果可以离开广元府的就离开,如果实在不能离开,也要在开课前尽量不要出门。”孙承泽问道。 “你有见到教谕吗?”孙可蕊心中一紧,问道。 “我看到他坐在丙火堂之中,今天下雨,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但是感觉好像是有事发生。”孙承泽说道。 孙可蕊眉头又多皱了几分,孙家没落之后,广元府里发生的事她便没有了第一手消息。 “你在家里不要乱走,我去打听打听消息。” 孙可蕊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她觉得有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必须去打听清楚。 …… 赵负云进入道子院之时,早已经有人在道子院外面监视着,甚至可以说从他出那府衙便被人跟着,虽然不是光明正大,但也没有多少躲避的意思。 外面监控着的人,一直等到道子们正常离去,再接着,他们看到有四個天都山弟子出来。 在他们的监视之下,其中两人是朝着天都山的方向而去,有两个是朝着汾河而去,其他的人没有再出来。 …… 近山楼是一间酒楼,在广元府之中算不上大,客流量也算不上特别多的,但是却在这里开了二十多年。 广元府中很少有人知道,这酒楼的老板曾经在天都山下院修行过。 在离山做准备的那几天之中,赵负云又去无量院之中,问过一些事,其中就有关于传消息的事情,副院主费于便说,若不是很紧要的事,可以去近山楼之中。 之前他向山里传消息,说道子院需要道师讲学,便是通过近山楼传递的。 近山楼的东家名叫万庆初,他坐在屋子里修行,因为下雨天,天有些暗,所以在屋子里,他点了一盏灯在桌子上面,而他坐在床上,处于晦暗之中。 虽然他的法力玄光已经难以再精进,但是每天的打坐入定,却让他觉得自己的心神得到了安歇,会让他很舒服。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的门缝之中,有一个人侧身挤了进来,当他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之时,不由的瞳孔收缩。 因为那人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无论是面容还是行走的姿态都栩栩如生。 然而他知道自己儿子现在还在道子院修习,现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回来,更不可能以这种方式进来。 若非如此,他几乎都要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万庆初眼睛一眯,手已经搭上了床头的剑柄,沉声说道:“不知哪位高人来此消遣万某?” 只见那人自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了桌子上。 “请帮我把这一封信传回山里,之后,山中必会有谢。” 万庆初一听这话,便将手从剑柄上拿开,因为他大概知道是谁了,从床上下来之时,立即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但是对方没有回答他,反而是伸手落在了那灯焰上,只一刹那之间,他的手便开始燃烧。 万庆初看到自己‘儿子’的脸,像是因为被焚烧而痛苦扭曲的样子,心被莫名触动着。 尽管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张纸人,但是看到纸人在化成灰之前,仍然保持着自己儿子的脸,他心生一种恐惧感。 看着带着火焰的灰在空中飘落。 心中却是自己的儿子被火焰焚烧的样子,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拿起桌上的信,想要拆开来看看,最后想了想,并没有动,而是来到了后院。 他家里养了一只灵鹤,可往来于天都山。 他将这信让灵鹤带走,然后回到屋里,等到自己的儿子回来之后,不等他开口,他的儿子便跟他说了道师们说的话。 万庆初眉头紧皱着,他知道这些话只能是新来的教谕赵负云才能够决定的。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再等一等,毕竟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 赵负云已经让整个道院都点上了灯,所以,即使是在晚上,也显得比较的光亮。 他的面前还有八个人。 大家都看着赵负云坐在那里沉思着,他们都不知道赵负云在想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周淳在这里被杀了,那么禀报给山里,一切自会有山里来处置,面对着整个广元府,无论是他们还是面前的上院弟子赵负云都是无力的。 所以他们觉得,在山里来人之前等着就行了。 但是赵负云想的却是别的,周淳曾在山中表达了对于世家的强烈不满,他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容易出事,因为他藏不住心里的事。 这一次他与自己一起来了这里执行山门任务,然而他就这么死了。 这个死,没有人会说是山中世家一脉害的,毕竟从他来到这里之后,事情的起因和脉络很清楚。 甚至他觉得,周淳的死与自己让山里派人来道子院还有一定的关系,毕竟是天都山这么多人来道子院之中当了道师,让这广元府受到了刺激,而身在外边巡检的周淳一直不知道矛盾的激化程度。 但是另一方面想,却又可以说是他自己活该,明明是带着任务而来,却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之中,无法约束自己的身心,这自然是自寻死路。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有些可怕。 他觉得,山里是想要入主广元府的,虽然山里从来没有跟他这么说过,但是他觉得就是如此,至少绝不是像表面那样,只是助大周国建立道子院。 那么,广元府做为离天都山最近又最繁华的一个大府,天都山又有什么借口来强势的踩进来呢? 一个天都山筑基修士的命,算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这一切都很合理,他不由的想,若是自己哪一天死了,会不会也死的很合乎山里的利益? 93:镇南王 赵负云想着这些,却也很清楚,只要自己心明神清,不陷纠缠之中,便不容易被人安排。 要说别人有没有安排,他觉得有,但是别人一安排,你就按照别人设想的那样走了,那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以肯定的是,山里一定会有人来,而且来人之后,必定能够定鼎乾坤,从此一脚踩进这广元府之中,至于山里究竟要做什么,他也不清楚。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在山里来人之前,自己与现在留下来的这些下院师弟们,会不会因为什么变故,而像周淳师兄一样成为牺牲品,然后成为山里爆发更大怒火的薪材。 他觉得若是有人操作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会发生什么事,而让广元府之中的人决定要动自己这些人,那他就不是很清楚。 总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那如果就此离开呢?带着下院的这些师弟,连夜离开? 然而这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就带着师弟们离开,那到时岂不是给人留下一辈子的笑料。 可是离开之后呢?是回天都山还是在这广元府之中打转? 会不会因为离开这么多人的视线,反而又落入了另一种黑暗的危险之中,到时自己等人被袭杀了,还不知道是被谁杀的。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离开这座城,也有死于荒野的危险,因为很可能会有别的势力插手其中,趁机让天都山和广元府的矛盾更加的加深。 “有谁会阵法?” 赵负云决定不走了,就在这里,但是要带着大家布下阵法。 他在问话之后,大家都站了起来,能够来这里的,多少都懂一些。 “我们都是大浪之中的小船而已,无法对抗风与浪,只能够在风浪之中努力不沉没。” 大概是赵负云庄重的话,让大家心中紧张起来,变得肃穆与慎重。 …… 孙可蕊终于打听清楚了,她心中无比的兴奋,她仿佛看到了刀光剑影,仿佛看到了即将到来的惊涛骇浪。 她在告诫孙承泽不得随意外出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拿出了那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这本书名叫‘阴箓秘语书’,是一件灵宝的副册。 她将之拿出来,在有自己名字的那一页上面兴奋的写着:“天都山欲入主广元,广元诸道场杀天都山弟子周淳以警告之,广元府之中,有教谕赵负云遣散道子,率其余天都山弟子紧守道子院不出。” 她写下的内容仿佛在泛着神秘的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紧接着她的那一页纸上再出现泛光的神秘字体。 “驱赵负云出广元府。” 这一句出现之后,暗淡下去之时,孙可蕊回了一个字:“好。” 她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只要这个赵负云带人离开了广元府,那一定会被‘主上’杀了,到时这天都山与广元府的矛盾一定不可再调和。 必定要大战的,而现在,局势还有可能缓下来。 她将书收好,坐在那里,默默的想着要怎么做。 …… 府衙之中,那总像是想要睡觉的知府,坐在主位上,依然是半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半睡的老虎。 而在他的面前坐着的各部主官,同时又多了一些人。 其中那个杀了周淳的汾河蒙彦虎,此时的他冷着個脸。 “说了不要急,不要急,你为什么就这么急呢?”文书包文鸿说道。 “这不急,那不急,因为我们不急,所以那道子院会建了起来,一开始连道子院都不应该让他们建起来,我们退一步,人家就进一步,我会杀人,还不是为了大家,这么多年来,周家人窥视我们这里的秘府,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蒙彦虎大声的说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不能给他们借口。”文书包文鸿严肃的说道。 “你不给他们借口,他们便将道子院建起来,拉天都山进来,广元府到时就再难一条心,我们这几家迟早要垮掉。”蒙彦虎可不会让人把责任推到自己的身上。 “呵呵,会不会垮不知道,但是你现在招惹了天都山这个大敌,实在愚蠢。”文书大声的骂着,其他的人都没有出声。 “包文鸿,我敬你是长辈,不与伱争辩那些,其他的人,你们倒是说话啊,别天都山的人还没有来,我们自己就都给吓死了,你们怕天都山的人,我可不怕。”蒙彦虎大声的说道。 “呃,还是知府大人说吧。”说话的人是通判。 “是啊,蓝叔说话吧。”这是衙门的捕头,他说的蓝叔正是指知府蓝文泰。 似在打盹的知府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然后坐直身子,说道:“我说什么,说有用吗?这一切还要看王爷怎么说。” “大人,你说,这个王爷会不会把我们,给送出去?”有人问道。 “这就要看天都山究竟想要什么了。”知府蓝文泰目光之中竟是有一种睿智的感觉。 “大人知道天都山要做什么?”蒙彦虎问道。 “老夫若是知道,便会阻止你杀人了。”知府蓝文泰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你杀人,就当做一次试探吧,想必王爷那里也会想要知道。” 广元府二十年前是边府,直到南陵地带归顺于大周,广元府才不算边府了,但是一直以来,南陵府虽然说是归顺了,然而,大周的手一直伸不进去。 而广元府最大的人物,便是世代镇守于此的镇南王的蓝家。 蓝文泰的蓝姓,便是与镇南王蓝家同姓。 “等吧!”蓝文泰的话,显然为今日的事情定了调子。 众人散去。 …… 镇南王在广元府里有府邸,但是镇南王却从不住在那里,他住在镇南关中,这是镇南王府传下来的规矩。 在这镇南关之中,有着三千赤炎军,一切的魑魅魍魉,妖鬼邪祟都要绕道走。 而此时,镇南关里,却有一个人在镇南王府之中做客。 这个人有着一张马脸,吊角眼睛,一缕黑须,盘发,削瘦的身体,宽大的道袍,显得不合身,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黄铜鞘做的宝剑,宝剑的剑柄缠着红绳。 而在他的右手,手持一柄拂尘搭在臂弯。 “贫道马三户,见过镇南王。” 马三户那一双眼睛看人之时,竟是让人无法分辨他是自然的目光,还是有着凶光裸露。 94:威胁 马三户是天都山巡察院的院主,紫府境修士。 大家只知道其早年是一位剑客,至于是正还是邪,大家也不是很清楚,毕竟行走江湖的人,杀人做事,总有万般理由。 但是他自来到天都山之后,行事尚未见有阴私,若要说严苛,也不完全的,有些人觉得他虽然面相凶戾,但是在山中被他看到一些不好的事,他也只是口头警告。 天都山是世间修行之地,在大家的心中是传道授法之处,虽然其门中弟子散落各处,然而因为其山中本身并不插手世俗之事,所以山中高阶修士,在世间名声并不显。 不过,那仅限于普通的修士不知,而像是镇南王这种世间高修,自然是知道,天都山四院之一的马三户之名。 镇南王名叫蓝少勋,是一个看上去充满了贵气的中年人。 自他接任镇南王以来已经四十三年,敬奉赤炎神君,炼法修道,养得一身炎火之气。 然而比起别人来,他身上的那种炎火之气看上去又是温煦的。 可要是去细看琢磨,却又会发现,他身体内像是有岩浆一样,随时都是爆涌而出的感觉。 内外的差别,越是如此,越是让人感到可怕。 他坐在那里并没有动,手里端着茶杯,在马三户行了礼之后,他才放下杯子,说道:“天都山巡察院的院主,巡察到镇南关来了?” 他的语气并不好,毕竟天都山入主道子院的事,在他看来,就是赤裸裸的侵入他的势力范围。 虽然现在天都山弟子只是在那里教学,但是却并没有跟他说过,天都山一向只是在山中传法,这一次却派人到外面来,并且是配合大周王室。 这对于镇南王来说,就是不友好的。 因为在镇南王府之中,世世代代都在担心,和防备大周王室会不遵守当年的契约。 所以他对于大周王室的动作,极为敏感。 “天都山弟子遍天下,天都山巡察院自然要看看他们有没有做违背山规之事。”马三户说道。 “那天都山可管的够宽了,你今日来我这里,是要看看我这里有没有违背天都山的山规吗?”镇南王蓝少勋冷冷的问道。 他的身边只有一个侍女,为他奉茶而已,根本就没有护卫,可见他对于自身修为是极为自信的。 在他的心中,是自己在坐镇于此,才有了镇南王,不是因为自己被他们保护着。 “贫道来此,不为巡察,只为告诉王爷一件事,汾河蒙氏,蒙彦虎擅杀我天都山弟子,亦是杀了这广元府的巡检,不知王爷觉得应当如何处置?”马三户说的很直接,没有半点的拐弯抹角。 “我听说是你们天都山的弟子与蒙彦虎的小妾通奸,如此人物品性,当是死有余辜,难道你们天都山就是这般传法授道的吗?我未去找你们,你们反倒是找上门来,呵呵……” “区区一个汾河蒙彦虎是杀不了天都山筑基弟子的,而这個蒙彦虎还把那个小妾也杀了,死无对证,贫道是不是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一个陷阱?”马三户不紧不慢的说话。 他从一开始进来的语气,到现在都没有变过。 无论是这个镇南王无礼的坐在那里,在他行见礼之时,他端着茶在那里喝,还是之后说话,根本就没有请他入座,他的语气表情都没有变化。 像是一切的情绪都能够压在自己的心里,更像是一切的情绪都可以压在自己的剑鞘之中。 “那么,天都山想怎样?”镇南王也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想要问的问题。 “天都山一直以来的立派之念便是传道授法,即使是因为时过境迁,会因为一些原因而有更易,但是天都山从未想过要将谁排挤在修行道路之外。”马三户说道。 “我不能够凭你一面之词,就信伱们天都山吧。”镇南王说道。 “信或不信,王爷自凭心决,但是天都山,言出必践,蒙彦虎擅杀天都山弟子,必受严惩。”马三户说道。 “若是我说不呢?”镇南王蓝少勋冷冷的问道。 “镇南王之名传承时间不短,王爷也不想就此没落吧,贫道知道,你们蓝家训练赤炎道兵有着独到之处,但是你要记得,天都山传承千年,不是只会教书育人。” 马三户的声音依然不急不徐,但是说的话却是那么的硬,那一股威胁之意,却是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敢威胁本王!”镇南王手中茶杯一推,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一声脆响,却像是惊动了整个王府,惊动了整座镇南关。 关内三千赤炎道兵仿佛感觉到某种意志,一个个身上都涌起了赤红的焰光。 即使是不当值的人,也都一个个惊起,整个关中,有火光冲起,所有的建筑,上面的浮雕,都涌起了火光。 “在!” 突然有无数人齐声的呼喊出这个声音来。 整座镇南关在这一刻像是燃烧起来一样,即使是旁边那位站在端茶的侍女,双眼之中也开始泛生起燃烧的火焰,并且裂嘴,生凶怒之相。 马三户在这一刹那,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冥冥的虚空里镇压而下,又带着一股强烈的燃烧之意,就像是有一块烧红的巨大烙铁压在心头。 马三户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身上涌起一团金光,金光之中,他背上的剑在剧烈的颤抖着,像是随时都要出鞘。 但是马三户的表情依然没有变,依然是带着一股凶戾的看着镇南王蓝少勋。 只听他缓缓的说道:“王爷,可不要自误。” 镇南王坐镇于镇南关,家族传承不断,虽然家族内有波折,但是也自小受教育,镇南王府镇南陵,自有其骄傲之处。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团云,一团乌云滚滚而起,只一会儿,这天便像是被什么给遮蔽了一样,天地一片黑暗。 紧接着有风起。 风吹入镇南关之中,随风而来的是雨水。 初时雨小,但是只顷刻之间便已经成了哗啦啦的大雨。 整片大雨似要将这个镇南关里的火气都浇灭,那种火气与水气形交织在一起形成雾气,将整个镇南关都包裹住了。 “啪!” 一声雷响,电光撕裂虚空,落在镇南王府的牌匾上,那牌匾瞬间碎裂成了木屑,掉落在地上。 蓝少勋脸色大变,变的极为难看,却不敢再出一声。 95:约战 镇南王蓝少勋看着那散碎在台阶上的牌匾,那是他祖辈传下来的,上面有‘镇南王府’几个字,挂在哪里都有着驱邪镇煞的作用,他小时候曾无数次抬头仰望,这是让他骄傲的牌匾。 不仅是因为其上面的法韵,更是因为这是大周的第四任皇帝孝景帝亲手书写的。 在这之前,并没有镇南王府,是因为蓝家的那一位先祖,在京中支持了孝景帝夺嫡成功,所以他获封镇南王。 他在这一刻,觉得镇南王府在自己的手上沾染了污泥,被玷污了。 但是他看着面前站着的马三户,感受着整个镇南关内,那被压制着的火气,他觉得,自己要慎重考虑。 “广元府不可能让蒙彦虎束手就擒。”蓝少勋说道。 马三户依然是不急徐的说道:“他不是说是他一怒而杀的人吗?那就让天都山弟子再与之战一场便可,若是他再胜了,天都山无话可说。” “天都山弟子众多,总会有天赋卓绝之辈。”蓝少勋说道,他的意思是说,天都山这么多人,从中挑人出来,总会有胜过蒙彦虎的。 “不必在天都山之中选人,让广元府的教谕,道子院的院主赵负云出战即可,若是天都山输了,我们带人走,不再踏足广元府,一切都当没发生过,而若是那蒙彦虎输了,王爷以为当如何?” 马三户的问题让蓝少勋陷入了沉思,因为天都山输了之后的做法已经说出来,等于是赌注已经下了,那么自己下的赌注肯定得是对等的,可是他觉得天都山就等着自己这个赌注。 然而看着门外黑暗的天空,那一片压制了整個镇南关的黑暗,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决定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个赵负云究竟有什么本事,会让这个马三户有这样的自信,不过,可以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筑基修士。 然而若是不同意这个人,那对方从山中找,蒙彦虎又能够赢吗? 他不能够确定,所以只能够默认这个人。 当下缓缓的说道:“若是蒙彦虎输了,那天都山在广元府要做的事,只要不是做有违广元府律法的事,镇南王府都不会再管。” “好,就便一言为定,时间就在三日之后如何?”马三户说道。 “三日后,就在广元府南边城墙上,一决胜负。”镇南王蓝少勋补充道。 马三户没有说的那么具体,后面的决斗地址显然是要让蓝少勋说的。 两人都没有说能不能借宝之类的。 修士斗法,借法宝用的事例很多,但是借来法宝,能否用得明白,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马三户离开,天上的乌云快速的散云,天又恢复了亮光。 …… 赵负云接到的消息是吕阳和祁瑞芝带回来的,他们并没有回到山中,在半路就被巡察院的人截住了,然后便留了一天的时间,接着便被马三户命令带信回广元府道子院。 大家在这里布了两天的阵,在知道山里回了信之后,又都聚到丙火堂之中,赵负云看着那封信,久久没有出声。 大家都不知道那信中说了什么,但是看着赵负云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来。 最后只见他将信纸往桌上一放,说道:“你们去帮我打听蒙彦虎所会的法术和所使用的法器。” 说完他起身离开,而那张信纸则是留在那里。 大家拥上去看,只见信纸上面写着。 “本月三十日,广元府,南城墙上,酉时,决杀蒙彦虎。” 除了这些之外,竟是没有多余的话。 他知道,杀周淳的是蒙彦虎,但是他不知道山里跟这广元府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可山里要自己决杀蒙彦虎,那自己最好做到,因为做不到,他相信自己也活不下来,因为蒙彦虎不会让自己活着。 那些下院弟子看到这张信纸的内容之后,其中有人说道:“大家都去打听那个蒙彦虎修行的法术和所用的法器法宝,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必须打听到。” 说完大家立即朝外面散去,都是去打听消息了。 而蒙彦虎在听到这个要与赵负云决斗的消息之后,大怒了,将房间里的东西都摔碎了一地。 屋子外面排满了人,从管家到美貌的女子,从端庄到娇嫩呆萌的,一个个都不敢吱声。 直到屋子里的谩骂声停了下来之后,才有一个女子缓缓的推开门进去。 蒙彦虎没有想到本来已经和知府蓝文泰达成了默契,却会换来这样的结果,蓝文泰曾和他说,一切有镇南王府为他做主,然而到了最后,他却是接到了一封要他与赵负云决杀的信。 这让他如何不愤怒。 他觉得自己成了那一头卸了磨的驴,成了探路的石头,扔了出去,却不被收回来。 “蒙家世居广元,尽忠镇南王府,为刀为骑,却换来了如此的结果,蓝家如何统领其他的世家!” 就在这时,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说道:“这是王爷送来的元磁锁身环,你趁着还有时间,快速的祭炼一番,这是祭炼的诀要,你好好的看一看。” 蒙彦虎大喜,他虽然不认得这个女子,但是却可以肯定这个女子是出身于镇南王府,他看着那黑色的手环,神光灿烂,立即大喜道:“我就知道王府绝不会弃我于不顾的。” 他说话之间,连忙抓过那黑色的手环,放在掌心把玩着。 那女子却没有在意他的前后变脸,而是说道:“那赵负云筑基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四年多的时间,所修主法为火法,据说有一件法器是一盏灯。” “亦擅长幻法之术,以及阵法。” “幻法与阵法,并不擅长正面决杀,你要小心的是他的火法。” 蒙彦虎却是自信的说道:“区区一个筑基不过四年的人,又能够修得几样法术,我一剑过去,他又拿什么抵挡,请姑娘转告王爷,蒙家,永远不会让府主失望。” 那女子却是笑道:“很好,蒙氏一直都是广元府赤炎军团的先锋。” “王爷等你的捷报。”女子说完,转身离开。 蒙彦虎的笑容收敛,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手里摩梭着那元磁锁身环。 他并不像自己说的那般轻松,因为他知道,天都山的筑基修士,绝对不会这般的容易战胜。 但是他又知道,自己必须战胜他。 对于这一点,他有信心,毕竟对方只是筑基四年多的人,而他心中的担心又是来自于天都山这个名字。 天都山弟子,似乎有一层光环。 “夫君,那个周淳不也是天都山弟子吗?也不过是你一剑便削了首,天都山弟子又如何呢。”房间之中一直默默不出声的一个女子开口说道。 “是啊,周淳也是天都山弟子,也被我一剑杀了,我又何惧之有呢。”他如此说道,神色逐渐自信起来。 96:剑下袖翻如火浪 准备的时间没有三天,因为信在路上就走了一天。 道子院的人出去打听那蒙彦虎的消息,可是却没有打听到多少,他们毕竟是外来者。 只知道蒙彦虎擅长御剑术,然而却不知道是哪一种风格的。 赵负云觉得对方的御剑术没有入化境,那么便还是在精熟这一阶段。 只是对方的剑是快?是重?绵密?还是灵动? 这些他都不知道,至于有什么法器,甚至法宝,他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倒是听说对方有一柄法宝级别的飞剑,但是没有人见过。 而见的最多的,是他自己请人炼制的一柄剑,据说名字叫‘电白’。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法器,也不是没打听到,而是打听到的消息太多,这个蒙彦虎虽然不是蒙家的家主,但却是蒙家下一任家主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所以他身上的资源很多,会有很多小法器也不奇怪。 丙火堂之中大家都看着赵负云。 其实赵负云他自己不知道他在下院之中,还是很有名气的。 只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几年,之前在下院时又只跟几个人常在一起,所以他不认识大家,但是大家都知道他。 而关于赵负云的真真假假的传说也有不少。 此时,赵负云坐在那里,周身没有一点明火,但是大家却觉得,以他肉身为灯芯,散发着肉眼看不见的火光。 但是他们去感受的话,却能够感受到他周身那一片虚空里,有着暗沉的火光,翻腾、涌动。 太阳从东边慢慢的转向西边,那些出去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但是都没有出声,一个個都默默的坐在那里。 这时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说道:“师兄,时间差不多了。” 赵负云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窗外,然后朝外走去。 所有的人都跟在后面。 阳光正偏西。 赵负云走在街上,很多人都看着他,他则是沉默前行。 他没有去飞腾,耳中听到了街道两边嘈杂的声音,感受到很多人从窗户那里探出身来指指点点。 赵负云像是没有听到。 因为赵负云没有什么表示,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师弟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的跟着。 突然,有人从街道两边的巷子里跑出来骂人。 指着赵负云骂,赵负云没有理会,他身后的师弟想要管,但是赵负云却开口道:“不必理会这些。” 于是大家便又任由这些人在那里骂,有些师弟则是心中气愤,但依然沉默的前进,一路的朝着城南的城墙而去。 他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广元府,刚抵达城南墙壁之时,看到墙壁周围站满了人,原本一路上骂人的都是普通人居多,而现在这里站在屋顶,墙壁上、树上的人都是修行人。 赵负云从一侧石阶上走上去,其他的人也跟在后面,城墙很大,站十来个人并不会拥挤。 蒙彦虎还没有来。 太阳在西边,散发着光芒,将人的、树的、山的影子拉的很长。 周围的人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人矗立,却有一人一影安静的凝视着他。 赵负云站在那里,他感受着太阳火气,但是他却觉得,这一路走来,每一个人的影子都像是散发着恶意。 他让大家不要回应,是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对手安排的。 那一封信上面没有说输了天都山会付出什么,但是他是可以肯定,绝对会有巨大的付出,赢的话,那也就会有巨大的收获。 所以,无论对手做什么,都不奇怪。 这一路上感受到的恶意,像是人之阴面,像是此时此刻人的阴影。 一阵风吹来,人身上有衣服飘动,带动影子晃动,却像狰狞的恶魔。 赵负云心中一动,若是以心中恶念为本,而使人之影幻化出来,那…… 他心中想到了这个,恨不得立即去试验自己这个法术,但是现在显然不是时机。 一门法术,既需要学习前人的经验,也有需要自身的领悟感触,自己想到或者领悟的法术,往往比从别人那里学来的更加契合自身。 《胡氏幻术心法》之中有说,幻化由心,万物万象皆可成幻法。 他此时感受着太阳,心中想着幻化之法,这是突然之间来的延伸想法。 蒙彦虎想要通过这种场外的方式,让赵负云心情焦躁,通过影响对手心情的方式来让对手失败,却是无法做到。 酉时将过,太阳的光线飘起。 蒙彦虎出现了。 他不是从地上走来,而是从天上来,并且不是从远处的,而是从高处,之前他隐于虚空,突然出现的一刹那,根本就没有打招呼的意思,而是直接出剑。 一道白光自虚无之中飞逝而下,随着白光出现的是一个人,如苍鹰一样飘的空中。 赵负云感受到了危险,转身,而就这一转身的时间,那剑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随着他的转身之际,他的衣袖也一起挥转。 衣袖上面凝结着一团红色的玄光,仿佛带起的太阳光辉,卷起一片辉光,将那一道剑光给带偏了,并顺势一拉,使得剑光朝一边的虚空飞去。 同时,右手弹出一道火光。 那火光初时只一点,迅速的涨大为一团巨大的火球,火球之中一只火龙咆哮而出。 蒙彦虎哈哈大笑。 他觉得自己要赢了。 因为有人和他说了赵负云所行的主要是火法,并说了火法的大概样子,这些都没有逃离对方所言。 火龙! 等会还会有指划金光,他也有了应对之法。 这幻化出来的火龙,那人跟自己说很有些门道,但是他早已经有了一件法器克制。 只见他的手里多了一柄铜鞭,铜鞭九节,节节都布满了符纹。 这铜鞭有一个名字叫打神铜鞭,除了能够打散人的神魂之外,更是能够打散法术。 只见手中的打神铜鞭挥出,一片光芒随铜鞭落下。 又以一点念头控制着飞剑在虚空里一绕,朝着赵负云后脑刺落。 一心二用,分念行法,这是一个修士,必须练习的能力。 下院的师弟们都为赵负云捏了一把汗,因为御剑术向来都是擅杀的一门技艺,若是没有灵动的身法,根本就逃不了御剑术的刺击。 就在这时,赵负云动了,他身如游动一般,脚下往虚空里一踏,手中的衣袖挥动,带歪刺落的剑,身体还借力飘到了一边。 但是那一边的火龙,却在打神铜鞭之下被打在纷飞散化。 一时之间,剑光灵动的翻刺玄划,而赵负云则是城墙之上,转动着身体,一双衣袖挥卷,周身玄光似火浪随袖翻涌。 明明看上去岌岌可危的样子,可是他就是在时而绵密,时而大开大合的剑光之下,转动身体未被刺中一下。 97:暗手 蒙彦虎对于自己的御剑术是自信的。 他修习了沧浪剑法,小翼随风剑法、游鱼剑法、刺花剑法、和奔雷剑法。 他曾觉得,如果任由自己施展开了剑法,剑下没有人可以撑下去,然而这一次,他发现,自己剑下的人就像是水中的游鱼。 明明在那里,看的分明,也没有半点干涉自己御剑术,自己招招不留手,每一剑都像是能够要了对方的命,然而剑要落到他身上之时,那剑像是入了水中。 被一股股恰好卷来的水浪给带到一边,而浪中的人就像是鱼一样,顺着浪而游动身体,恰好的躲过了。 天都山下院的那些人,看到这一幕,眼中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其中有人不由的说道:“这难道是大罗挥袖?” “可是这身法是什么身法?” 他这个身法是自悟的,通过《纯阳宝典》之中入定自己如骄阳,在黑暗之中飘浮,感受着虚空里无处不在的那一种斥引之力,以及《蛟龙行江法》之中蛟龙游走的那种力道,再合以《御气法》,以及那《大罗挥袖》。 这些揉合于一起,就形成了这种,在剑光中可以挥袖自如的身法。 一开始,大家都看得出来,赵负云还有些危险的感觉,几乎都是险险的避开,差一点就被断首,他身上的伤也是一开始就出现的。 然而慢慢的,大家都发现他开始游刃有余,他的身形在剑光之下腾转越来越自如潇洒。 而蒙彦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有人任由自己施展剑法,不做任何反击,自己居然还会对他没有半点的办法。 而且现在他感觉自己的剑,一次次刺落在赵负云的身边时,他都有一种刺入了泥潭之中的感觉,并且在那泥潭之中,还有无形的力量试图去抓自己的剑。 虽然没有一次是真的被抓住,但是他清楚的感觉到那一股力量在增强。 他本没觉得自己会输,但是现在生出可能会输的感觉。 想到了出发之前,知府蓝文泰说的话:“这一次,你绝对不可以输。”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蒙彦虎的手里多了个黑色的圆环,他已经不想再拖下去,不想证明自己的御剑术了,他只想要快速的杀了对方。 他相信,只要这元磁锁身环锁住了对方,自己就能够立即将之一剑削首。 黑色的锁身环被他拿出来的一刹那,赵负云便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紧接着,他听到另一边那些下院的师弟们喊出了‘小心’两个字。 一道乌光已经飞落而下。 “着!” 就在蒙彦虎声落之时,大家看到一团火光涌起,那一团火光浓郁的像是一团火云。 那乌光落在火云上竟是无法落下,那一团乌光被火光一冲,竟是从乌光的状态化为真实的黑色圆环。 大家看清楚了,赵负云的手上托着一盏灯。 灯是玄黑之中杂夹着蓝色,如莲花座,其上火云如一朵盛开的红花。 蒙彦虎脸色一变,手指挥划,剑再一次刺落,然而这一次,他的剑才刺入火云之中,便被那一股火云之中的力量给托住了。 他清楚的感觉到,剑入火云之中时,那火云像是浪一样,先是带偏了自己的剑,再接着一股裹缠的力量,又是一股托举的力量。 他刺落的剑刺,便立即失去了灵动的力量。 他之前一次次的御剑刺击,自己的剑总会陷入那种缠绵之中,而这一次,他的那种感觉更盛了。 就在他心中想着再用什么法器之时,却看到赵负云右手剑指在灯火之中一夹,随之一挥。 一抹红光被挥掷而出,那速度快的让他心惊,心一紧,戴在脖子上的一块护身玉佩立即冲起在胸前,散发一片清光,将那一点火挡在外面。 然而也就在这时,赵负云上空的火云之中,突然探出两只手将那黑色圆环和剑抓住,一把便拖入了下来。 蒙彦虎同时御剑和御环,在被赵负云的火光惊了一下,所有的念头都收回护身的一刹那,赵负云便以擒拿法将他的剑与环都擒拿住了。 他依然能够感觉到环与剑,可是赵负云根本就没有给他多考虑,因为他已经看到赵负云嘴一张,发出一声吼,吼声里那一团火云像是突然活了过来。 一条咆哮着的火龙从那火云之中冲了出来,火龙挟一片火浪,铺天盖地的涌来。 那吼声,入他耳,却像是冲入了他心中。 “焚!” 他又看到赵负云伸手朝自己一指,明明那火龙还没冲过来,他却觉得自己的身体要燃烧了起来。 身上法力一凝,便要压下身中那股要焚烧的感觉,而这时,那火龙已经咆哮着冲过来,他身前飘浮着的护身玉佩,因为没有得到全部的法力供给,被火龙瞬间冲破。 火龙咆哮扑在蒙彦虎的身上,他的身体立即感觉到炙热的火焰扑在身上。 他被这火龙一冲,身上的法力一散,整個人都朝着大地上跌去。 “啊!” 蒙彦虎尖叫着。 突然,虚无之中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奇光朝着赵负云落下,那道光来的无声无息,赵负云心中危险的感觉骤起,却已经反应不及。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边再有一团蓝光从虚无之中泛起,那一团蓝光如盾牌一样,瞬间将赵负云包裹在其中。 那一道奇光落在蓝色的光盾上,蓝光泛起涟漪,却未破开。 所的有人,都有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眼花缭乱,一时不知道看哪里。 但是大部分人的目光,还是看着赵负云的身边,因为在他的身边有一个着黑色道袍,戴红色法冠的女子从虚无之中浮现,她一手撑在前面,掌心前一颗玄黑的珠子飘浮着,而珠子上面散发着一团蓝光。 “呵呵!” 只听她冷笑一声,手往前一推,那珠子便化一团乌蓝的光撞入前方虚空里,隐隐之间,似有大海翻涌的巨浪咆哮。 那一团虚空瞬间便像是破碎了一样。 其内光华闪耀。 一道人影从中掉落出来,飘浮在天空。 大家抬头看到,那人竟是知府蓝文泰。 赵负云第一次见他面时,觉得他是筑基,现在居然显露出一身紫府才有的气息,他脸色很难看的看着下方出现的女道人。 女道人已经站城墙上的矮墙上,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托着一颗玄黑之中透着蓝光的珠子,冷冷的看着天空。 98:掌教院荀兰茵 谁? 这是很多人看到那女道人的第一个念头。 她从天而降,落在城墙上,那如寒星的目光,注视着天空里的知府蓝文泰。 赵负云持灯照在她身后,涌动的火光里,她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堂堂一府之主,居然偷袭自己手下的教谕,呵呵!”女道人冷笑着说道。 “你是谁?”蓝文泰面色难看,带着几分质问的语气问道。 “天都山,掌教院,荀兰茵。”女道人声落之时,手中的珠子抛起,天空瞬间变了颜色,一片墨色波涛浮现,其中点点蓝光交织。 蓝文泰在这一刻,感觉这一方天空都锁住了。 他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个天都山的女道人如此的霸道,竟然是直接动手了。 他的手一翻,已经出现了一枚金黄色的大印,这既是他的知府印,又是秘法祭炼成的法宝。 他将金印往空中一抛,带起一片金黄的霞光,护住了周身那一片虚空,挡住了那一片墨色天空里落下的星蓝光辉。 又见他的手上多了一柄剑,缓缓的抽出,剑鞘里灿烂的白光仿佛针一样,众人看着,不由的捂住了眼睛。 就在这时,大家看到荀兰茵的手自袖中一摸,已经多了一面小旗。 那小旗如拂尘那般长的旗杆,杆身玄黑之中缠绕蓝色,旗面上更是有着蓝紫的符纹。 只见她左手朝着天空中的蓝文泰一指。 “定!” 那一片墨黑杂夹着蓝色星点的天空之中的星光闪烁了一下。 蓝文泰整个人一僵,连那周身金黄的光辉都似乎板结凝止了,那大印上的光辉突然暗沉了一下。 而他拔剑的手也停了,却又见他手上发力,剑鞘里的剑光一闪,那‘定’字咒便似被无形的剑光给切开了。 而荀兰茵手中的玄元摄水旗一挥,又一声女性那清脆又带着强烈威严的喝令出现:“摄!” 墨黑天空里的星光仿佛盘转了一下。 那一声‘定’和之后的‘摄’,一前一后,却又像是后脚踩前脚,后声搭前声。 这种咒声的威力,像是叠在了一起。 赵负云在她的身后,虽然这咒法不是对他发的,便是他也明显的感觉身体被某种力量束缚,然后整個人的神魂像是要被牵引出去,但好在他早有准备,立即束住了心神。 而面对荀兰茵的蓝文泰感受到了束缚,手中剑光一闪,便破开‘定’字咒,然而有一股力量却在这一刻,把他的神魂扯了出去。 这是在他本身法力护持的极短暂的间隙之中发生的事。 他立即收束神念,隐隐可见一道将要离体的虚影,与他的肉身形成了重影。 只听他艰难的低喝道:“镇!” 他的法宝是‘印’,修的主要法术是镇法,既可镇敌,又可镇自己的神魂,不受外邪所侵。 只是他一下子失了先手,已经被摄出了一半的神魂,已经发挥不出自身的镇法实力了。 而且赵负云知道,荀兰茵一开始就是尽了全力的。 天空之中的蓝光在闪烁,而城墙上的荀兰茵连续的挥动着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蓝文泰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水气在急速的流失。 他的宝囊之中还有法器可用,可是此时被摄住了神魂,却根本就动不了。 他努力的挣扎着,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觉得那一股摄魂的力量,像是来自于整片天地。 他最后只能够绝望,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干枯。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被杀死。 摄神摄魂的法术并不少见,他也遇到过不少,他有金印镇神魂,以前遇上的那些人根本就摄不动自己的神魂,可是今天却遇上了一个能够摄动自己神魂的人,然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 这里是安静的,很多人在看着,看着知府的肉身一点点的变成干枯,看着他的神魂被摄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蓝文泰的尸体掉落在上,而他法宝金印则被摄入了荀兰茵的手上。 另一边,那蒙彦虎则已经被烧死在地上。 “此人暗袭天都山决斗的修士,试图破坏天都山与镇南王府的约定,众目所见,故杀之以警世人。”荀兰茵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一切都结束了。 在场的世家没有人敢动,因为他们都知道为什么赵负云与蒙彦虎会在这里决斗,知道原因,便越是不敢动。 据说,镇南王府之中,那一天关内的火焰都被倾盆大雨与雷霆压灭。 今天,他们才真正的感受到,来自修行门派的巨大压迫力。 之前天都山在他们的心中,只是一个山中大派,是一个传道授法的地方,因为不怎么干涉世间的事,所以低层的修士,只知其名,不知其威。 所以才会觉得,广元府有知府,有各大世家的家主,有镇南王府在,不惧那些山中大派,因为在他们的心中,这些人物也确实是强大的。 现在这样的结果,很多人没有想到,连赵负云都没有想到。 他与下院师弟们拥着荀兰茵回到道子院之时,郑重的朝着荀兰茵行礼,说道:“弟子赵负云,多谢荀师救命之恩。” 其他的弟子,则是行礼道:“拜见荀师。” 荀兰茵打量了一下这些人,挥了挥手说道:“不必如此,赵负云,你住哪里?” “弟子住在另一处。”赵负云说道。 “你带我去。”荀兰茵说道。 “是。”赵负云说完,又交待其他的人最好不要离开道子院,免得被这里某个失去理智的世家里的人袭击了。 来到赵负云的住处,荀兰茵直接坐在了赵负云自己平时坐的椅子上,她看着赵负云,这种审视的目光,似要将他看透。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她说道:“还不错。” 赵负云难得听到她这样说,不由的露出笑容。 然而荀兰茵却又说道:“不过,你的法术还是太花哨了,缺少那种一锤定意的能力。” 赵负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毕竟赵负云知道她的法术之中那摄字法,实在是霸道,现在拥有了那玄阴珠炼成的法宝,她的那一法术似乎有更高层次的变化。 连紫府修士,在她的法术之下,一着不慎便再无还手的余地。 “是,弟子正琢磨修行。”赵负云说道。 “你自己的修行要多想想,不要去修那些看上去华丽却没有什么用的法术,烟花再漂亮也只是烟花罢了。”荀兰茵说完,竟是靠在那椅子上半躺着,将一双脚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赵负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脸,觉得荀师的法力法术,以及她那逼人的傲然之气,将她的美貌掩盖了。 突然,她的双眼睁开了,赵负云连忙移开目光。 情爱对于修行人来说是最致命的劫数。 红尘之所以是红尘,就是因为红尘之中多情丝。 而修行之间的双修,有灯即可。 赵负云来到自己的屋子里,将灯摆在桌上,立身于灯前,身后一道影子铺在地上。 屋里寂静,对灯成三人。 99:影子幻化 蓝翎道场之中,一群人坐在那里,有着各世家的主要人员。 门紧闭,关住了门外的黑暗。 屋子里灯火辉煌,有壁灯,有灯盏,灯油之中透着一股松香味。 桌上没有吃食。 大家都沉默的坐在那里。 许久之后,才有人说道:“王爷那里是怎么个决定?” “现在哪里能够有什么决定,王爷那里估计都才刚得到消息,与天都山交涉也需要时间,只有交涉过后才会做出决定。”有人说道。 此时,这主位上坐着的一个年轻人,他伸手撑着自己的额头。 今天的事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 蒙彦虎的落败,是第一件让他觉得意外的事。 他曾在那一条巷子里试过赵负云,觉得这个人御火之术很好,火焰幻化为龙,看上去华丽,也确实很厉害,但是他觉得如果提前防备,便不足为惧。 毕竟火法单一,本是无形之态,驱御起来要难得多。 而蒙彦虎自小修习御剑术,这也是单体杀法第一,虽然火法给人的伤害也大,但是不如御剑来得这么方便。 在他看来,如果一时僵持不下,那么御剑的蒙彦虎到最后一定能赢。 因为一把火要聚成可以烧死人的那种状态,绝对比一把剑刺下要难得多。 但是他们两人没有打到最后,其中还有让他意外的是,赵负云在蒙彦虎的剑下居然可以凭着两条衣袖而将那剑给挡住了。 这让他不由的在心中大骂蒙彦虎平时吹嘘自己的剑术多么的厉害,然而遇上一個人任由其御剑刺击之时,居然奈何不了别人,实在是耻辱。 如此倒也罢了,他实在没有想到蒙彦虎败的如此之快,同时御剑和御那元磁锁身环,法力分散之后居然都破不了别人的灯光,再就是被人火光一冲就吓的法念收缩,而被人趁机夺走了法器。 在这里他可以肯定,蒙彦虎的虚实在那一下,已经完全被那赵负云看出来,虽然可以做到一念分化,却难以多念行法,同时法力分化也不够纯熟流畅。 所以后面赵负云立即倾力一击,手中灯盏上的火焰化龙而出,还未到之时,便已经施咒法,使得蒙彦虎感觉到了身体焚烧,从而想灭身中之火,然而那火龙趁机扑了上来。 他坐在那里回想着赵负云的斗法,发现其实赵负云并没有用什么特别强大的法术,每一样的法术手段都被他认得出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蒙彦虎被试探出能力破绽之后,一下就败了。 攻守转换,就转眼之间的事,并且是急转直下,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 “好狠辣的手段。” 从这里,他又想到蓝文泰被荀兰茵杀了,这一对比,就觉得自己的四叔实在是太大意了,或者也说不上大意,只是一开始没有倾尽全力而已,可是那个荀兰茵却一上来便是尽全力。 一下子就拿出两件法宝,倾力一击,四叔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击的机会。 若是能够拔出那一把剑来,他觉得还有机会,但是荀兰茵不可能让他拔出来。 他不是没有见过门派修士,也不是没有见过天都山修士,说实话,他的道场里就有从天都山下院出来的,也有别的门派中的修士,但是没有谁让他感觉到惊艳。 今天让他感到惊艳的是荀兰茵,那法宝的玄妙与神秘感,是他未曾见过的,一个好的修士,必定是会炼宝的修士,炼的法宝厉害,实力便要提升三成。 “好宝贝啊!”蓝正宇突然发出一声感叹。 道场中的人惊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感叹不是时候,立即说道:“大家先回去吧,我大伯那边若是有消息传来,再另行通知大家。” 他不知道自己的大伯那边是怎么想的,但是知道,一动不如一静,要打要和都得等王府里做出决定才行。 修行,可不仅是打打杀杀,修行世家能够存在于这么多年,可不仅是靠打杀出来的,随便打杀人,随便与人结仇了,一个家族有多少人也不够死。 他又想到了赵负云与那荀兰茵,这两个人无论是谁都不是凶恶之相,但是两人动手之后都是毫不留手。 “山野之人,真是山野之人啊。” …… 赵负云在屋子里,转身看着自己的影子。 使影子幻化而出,他在天都山之中倒没有看到类似的法术秘籍,也可能是他对于幻化之术,那一排的书籍看的比较少,所以没有看到。 他凝视着影子,法念倾注其上,心中想着影子活过来,但是那影子一动不动,一番使力,法力如空置,竟是无处着力。 幻法之术不比其他的法术,幻化是一种臆想的东西,是一种扭曲,不是简单的幻象,若只是简单的幻象,那就只是幻术,不是幻化。 他坐在那里沉思着,觉得是自己的心意不够足。 白天的时候,明明感觉只要自己一个念头,那些影子就能够化成人来,而到了现在偏偏就又做不到,他思索当时的感觉,便明白自己此时的气氛和感觉不对。 于是,他开始在心中想象着那种鬼怪藏于影子之中害人的故事,又想着人影为第三人。 心绪念头一足,念动法至。 “起!” 那躺倒在地上的人影面目快速的清晰,然后站了起来,竟是另一个赵负云。 这个赵负云面目变化,又变成丑陋的恶鬼样了,他在这一刻,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不由的想,这些幻化出来的恶鬼,能否有一天,能够有自己心中的那些地府鬼神那般的能力? 这只是他的一个遐想,那是很远的事。 只是现在影子幻化成人,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的威力。 正如他以火焰幻化出火龙来,并不能够获得真正的火龙威力,只有几分自己心中想象的火龙气息,他喜欢幻化出火龙,主要取一个虚张声势,当然,也有心中所想的龙威显化的感觉,能为火法增一些威势自是好的。 几次幻化,他便又收了心,重新坐回床上,心想,若是让荀师知道自己修成了这个影子幻化术,定会说自己又修练一些华而不实的法术。 他觉得自己现在当务之急,是修行火遁。 化火而遁行,之后再是化光而遁。 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做到化火而遁,再到化光而遁,那么就不远了。 而若是能够有一门好的遁法,打不过至少也能够逃得了,像今天面对那蒙彦虎的圆环锁身,若多一门遁法,便能够躲过,不必只以灯火硬接。 他坐在床上入定修行,呼吸之间,与桌上的灯形成了循环,一吞一吐,使得那灯都似呼吸一般—— 在广元府中一间幽暗的屋子里。 有鬼祟窃窃私语道:“明天再去劝一劝镇南王,我想,这一次他会同意的。” 100:北阴山入镇南王府 天又开始下雨了。 空气之中到处都弥漫着潮湿之气,墙壁上开始流水,桌椅地面都是潮潮的。 不过,赵负云住的地方倒还好,一尊赤炎神君的神像摆在那里,整个家里都是干燥的,那些湿气都不知不觉的蒸发。 家里常年摆放赤君像,有一个弊端就是会过于干燥,居住其中的人常会有口渴之感,需要多喝凉茶。 荀兰茵居然连续在这里住了几天,并没有离开。 赵负云猜测她可能是为了防备镇南王府做什么失去理智的事,所以没有离开。 但是她没有说,赵负云也没有问。 …… 镇南关之中,在傍晚即将关城门之时,有一个披着一身外红内黑的斗篷的人走了进去。 镇南关之中,充满了赤炎之气,在修士的眼中,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座燃烧的关卡,火光冲上天空,即使是修士飞腾于这上空,也会选择绕开,因为那火光会冲散自己摄来的云气。 而那些阴性灵类更是离得远远的。 阴玄即使披着这一件内阴外阳性质的法衣,依然感觉到了燥热,他看着街道上面无处不在的那些象征着火焰的符纹,那挂着的灯笼,看在他的眼中,都觉得炙热。 当他来到王府所在的位置时,阳光的光线已经飘在了天空,这一座城已经处于阴影之中。 他来到王府的后门,那里的门虚掩着,他抬头看了看左右,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这笑容在他那瓷白的脸上,阴冷之中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邪意。 他进了门之后,并不认得路。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长廊,然而左边的灯笼是点亮的,右边的却是暗的,他轻笑一声,沿着那条没点燃灯笼的长廊走着。 外面看上去质朴的王府,进了之后,却是繁景处处,幽明清新。 大概是因为这里都是火焰过于浓郁,所以这里的植物都是火性浓郁的,路过一個池塘时,里面的荷花盛开,河底一对锦鲤浮起来,身上那华丽的颜色像是火焰一样。 他又轻笑一声。 尽头是一间没有点灯的屋子,屋子里的窗户都是关上的,有一个人面东而坐,在东面有一座神龛,然而现在那神龛被一块黑布给盖住了,倒是那神像前的香炉有一炷香刚刚点上,飘着轻烟。 整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便是那一炷香上面的火光。 阴玄推门而入,顺势将门关上。 一入这个房间之中,他便感觉到了那一股炙燥之气降了不少,他将兜帽拉下来,看着坐在那里,背对着自己的人,缓缓的走了过去。 又轻笑道:“北阴山阴玄拜见镇南王。” “你很喜欢笑吗?”蓝少勋冷冷的问道。 “嘿嘿,镇南王不要误会,笑只是因为在下因为见到王爷开心而已,难掩心中喜悦罢了。”阴玄笑着说道。 蓝少勋坐在那里没有回头,也没有再纠结于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要来见我,所为何事?” “王爷明鉴,在下此行,不为别的,只为我们两家能够永修同好。”阴玄说道。 “你们,你们是谁?”蓝少勋问道。 “只要王爷觉得是谁,我们便是谁,可以是北阴山,也可以是那千山万水。”阴玄认真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走过去看看这个镇南王蓝少勋长什么样子。 “我儿与你们狐丘山已经订了婚约了!”蓝少勋说道。 “狐丘山当然是我们千山之中的明珠,但是狐丘与很多世家都有联姻,即使是一些王室也与狐丘山有联姻。”阴玄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在说,这狐丘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坐在那里的镇南王蓝少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我们都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王爷贵为镇南王,不是谁都能够收买或者控制的,我们只是要跟王爷交个朋友。天都山是修行大派,本处于世外,不理世俗之事,然而如今却涉足红尘,只要王爷愿意交我们这个朋友,我们自然去帮王爷应对天都山。” “而且,王爷与天都山形成的这个矛盾的原点,其实都是来自于周王室,王室不守信诺,欲撕毁当年的契约,王爷若是束手,那王爷这传承数百年的镇南王府,恐怕要成为书中历史了。” “若是如此,王爷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先呢?” 阴玄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其中的话意却越来越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他的心中压抑不住想要看对方相貌的想法,终于转到侧面,他看到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他眉头轻皱,侧头,双眼之中却有两点火光闪烁。 阴玄觉得有火光铺天盖地的而来,归聚他的双眼,要钻入他的心中。 他只觉得双眼灼痛,立即后退,捂着双眼,那原本凝实如瓷的脸在这一刹那迅速的变黑,他伸手插入自己的双眼之中,将两点火团扣出来,朝外面一扔,那火在虚空炸散。 他将自己的兜帽往头上一盖,黑气涌动,头颅再一次的凝实,他人已经退到了门边,双眼之中的黑烟如漩涡转动着。 “伱们说的我不信,且先看看你们怎么做的,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们,镇南王府传承至今,大风大浪经历过不少,但是镇南王府还在这里,从来都不是靠着谁的帮助和怜悯的。”镇南王蓝少勋冷冷的说道。 阴玄的双眼慢慢的凝实,成了一对全黑色的眼珠,他将披风一裹,也没有说话,直接化为一缕黑烟从门缝里钻了出去,顺着来路,快速出了镇南王府。 一路上,他心中都想着,一定要炼制一对好眼睛,不让自己随便被人烧坏了身体。 …… 道子院又重新开课了,赵负云白天会到那里去,那些道子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 他们之中很多人都看到了赵负云在那城墙上的表现,无论是一开始以一双大袖挥舞着,便将那剑光挡住,还是后面御火化龙的浩大声势,都让大家觉得惊艳。 而天都山下院的那些师弟们,了解的更多,但也少不了心中羡慕和尊敬。 传言无论多么厉害,都不如自己亲眼所见。 荀兰茵觉得他的法术花哨,他们这些人却觉得,赵负云的法术既华丽又潇洒,他们有人看出赵负云从防守到反击之时的试探,试探之后立即一击而杀。 于是便有人向赵负云请求,希望他能够为大家讲讲法。 赵负云也没有拒绝,因为为他人讲法,也能够梳理自身所学,别人提出来的问题,也可能是自己之前没有深究过的,所以讲学从来都不是只有付出,也会有收获的。 101:窃神 就这样,这些下院的弟子,隔三差五的听赵负云为他们讲法,而他们则又为那些道子们启蒙修行。 在这样一座繁华的大城之中,赵负云居然有一种闹中取静的感觉,这颇为符合他修行的心境,任由外面喧嚣,我心中自有一角宁静。 赵负云梳理着自己所学,修习着法术。 这里不像是鸡冠岭那样有一片大的天空任由他练习法术,无法那样大开大合的施法,但是法术是需要练习的,只能够在千百遍的练习之中熟练、精进。 所以没地方练法术的他,只能够在房间里练习着。 因为房间里的空间小,有桌椅,各种家具,为了不打碎这些东西,他要很小心的施法。 一开始也是束手束脚的,不敢有大力,捏着法力练习,慢慢的,他的法力便由捏着用,在经过练习之后,可以一步步放开的用。 而荀兰茵在住了大半个月之后离开了,他也不知道对方去做什么,但是他感觉,这广元府绝对还是在山中高修的视线之中。 他依然是在房间里练法。 大罗挥袖。 只见人在屋子里翻转盘旋,大袖翩飞,屋子似起了大风,可是那风却是短促凝练,紧裹于他周身。 他挥动衣袖,永远是一阴一阳的挥动,交替往复,身随手动,脚随身动,没有一个定式,这是在阴阳十八盘的御法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不过,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去学习一些徒手的技击之法来融入进来。 除此之外,他又思量出一门法术,他将幻化之术与请神法结合起来。 之前将自己的影子可以幻化成人,只是觉得影子幻化成人,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 但是之后不由的想,若是能够通过请神法,把‘赤炎神君’请出来,为自己战斗,那不正好。 而他对于赤炎神君的神韵感知是那么的清晰,心中意念饱满,一指那灯焰,那灯焰便生出变化,那火焰之中竟是慢慢的生出一个人来。 那人随着灯火的闪烁而变大,初时只一個人的轮廓,慢慢的,那轮廓越来越清晰。 这个人一身火红色的法袍,头戴火红色的法冠。 他不知道在苍穹的深处,是否真的有一个赤炎神君,又或者这赤炎神君,只是一个概念式的存在。 此时这‘赤炎神君’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念头,和那冥冥的之中的赤炎神君的神韵融合而成。 他一挥手,那火焰中的神君又消失,灯光依然是灯光,再一指地上的影子,黑黑的影子翻起了红,竟是快速饱满鲜亮起来,化为一人着火袍的道人模样。 这道人不仅是蕴含赤炎神君的神韵,亦是他丹田里那一道符箓法术显化。 不过若是要想借来更多的赤炎神君的神力,或者说是神韵,恐怕还需要特别的方法去感受。 不过又想到,赤炎神君庙里的一些祭司,其实也会类似的法术,也借赤炎神君的神力,只是不知自己比起他们来又如何。 这一道法术,算是围绕着自己的符箓种子而修成的法术。 但是他觉得,若是被荀师知道了,又会说这只是花哨的法术。 除此之外,再就是以火炼身,皮、肉、骨、脏,通透了之后,便能够化火而遁。 好在他这么多年来,修习火法,修请神法,整个肉身都被炼烧的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离修成火遁之法不远了。 还有就是修习刀兵诀,这一门天都山中都很少有人修的法术,他却越修越有一种大道至简的感觉。 在这一门法术之中,他仿佛看到一种,让所有的法术都归于一处的玄妙。 …… “教谕大人。” 道子院之中,突然有人喊赵负云。 回头一看,却是孙承泽。 “有什么事?”赵负云问道。 “大人今日可有空闲?”孙承泽问道。 “你说说,有什么事?” “我家姑姑想请教谕大人喝茶。”孙承泽有些窘迫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姑姑是想要教谕能够给予自己更多的照顾,他不想这样子,然而之前姑姑却很严肃的对自己说,一定要请到教谕大人。 他从小是姑姑带大的,姑姑的话他不敢不听,所以便硬着头皮来请了。 “哦,喝茶吗?”赵负云听到他说到‘姑姑’之时,不知为何心却莫名的跳动了一下。 人只要是活着,心都是会跳动的,然而平时自己的心正常跳动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他在那几次有危险之时,总会多一些心慌或者如受了惊般的感觉。 还有就是劫法符箓会有某种启示。 “我们家还有一片茶园,名叫雾中龙爪,姑姑亲手采的,有安魂养神之妙,因为是今年的第一道新茶,姑姑说想请教谕大人去喝,以感谢大人重开道子院。” 赵负云笑道:“不必了,替我多谢你姑姑,我身为教谕,一切都是我该做的。” 他说完,便直接转身离开,留下孙承泽在那里不知所措,他的同伴们上前来喊他一起走,他面色羞红的跟着离开。 赵负云今天回去,他准备试验一个法术,刚刚在与下院的修士论法之时,对方提到了一个问题。 “本我神性属不属于‘神灵’。” 赵负云一时不好回答,所以他决定回去试一试。 他记得自己的住处不远处就有一个赤炎神君庙。 往回家的路上走,路过那一座赤君庙之时。 他来到赤君庙前,庙是小庙,里面安静无比。 也不见庙祝,不过神像上面神韵清晰,神像前有香炉,里面有香烧的只剩下最后一点了。 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地上黑色影子,突然翻起红色,躺着的影子突然站了起来,其面目竟是与赵负云有几分相似,这个身着火红法袍的人朝着那赤君神像一纵,便扑在了那神像上。 山野之间,常有窃居神像,偷食香火的阴鬼,但是很少有人敢窃居赤炎神像这般的正神香火。 他本身是火神,香火缠绵其中,会让那些阴鬼邪物之类的瞬间被烧死。 而此时赵负云感受到了一股灼热,同时有一股麻痒感涌上心头。 102:妖魔投生 灼热与那种虫子在爬的瘙痒感,让他感到难受。 但是他紧守这一道幻化之身没有崩塌,因为他结的符箓种子便是以赤炎神符为原型结成的,所以那种排异的感觉还是能够承受。 而同时,他生出了另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像是一种神性的东西,这神性又藏在火中,又或者说是这火带了神性。 火焰之神性,神火。 很多东西别人说一千道一万,也赶不上自己亲身体会一下。 同时他的耳中仿佛听到了万千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站在台上,而环绕着这个神台,有无数的声音在祷告,在祈求,又或者是献祭。 然而他根本就听不到什么,只知道自己处于火光之中,台子的四周只有一团团如灯的光,那灯光明暗不一,却又无论是明还是暗,都无法看清楚那灯前是否有人。 而在这些声音之中,却有一道情绪是最为浓烈,只是这一道浓烈的情绪之中,他感受到的是一种扭曲的痛苦,其中有着挣扎和绝望。 他集中意识感知那一道情绪,其他的声音立即远去,而那一道情绪拉近,出现了声音:“请赤炎神君降临我身,焚烧我躯壳,请赤炎神君降临我身,焚烧我躯壳。” 而且同时,他的感觉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拉到一个房间之中,他看到了一個年轻的妇人躺在床上,一床薄被盖在身上,旁边一个瘦小的孩子趴在床边睡着。 床上的妇人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是其神不安,如堕恶梦之中,嘴里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心却在不断的发出呐喊:“请赤炎神君降临我身,焚我躯壳,请赤炎神君降临我身,焚我躯壳。” 这个愿望像是成了她最后的遗愿,像是绝望之余的呐喊。 在屋子里的南边墙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神牌位,上面刻着‘赤炎神君’之名。 神牌上的神韵已经没有了,因为他发现,那神牌上不知道被什么血给淋过了。 神牌前又有一碟水果,已经干枯了,有个小小的香炉,里面有很多残余的香杆。 没有新的香点燃,香灰已冷,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上香了。 赵负云猜想可能是床上的妇人病前每天都还会上香,病后便再没有人供奉了。 当他看到这一幕之时,被压在内心深处的记忆被狠狠翻了起来,曾经的他也是如此,趴在床前,看着自己的母亲在床上一天天的病重,一天天的陷入那种昏迷里。 而自己去求那个父亲,却连人都见不到。 被那些管家,姨娘挡住了。 曾经他以为事在人为,只要自己肯低头,肯求人,肯讨好,没有人真的那么狠心,但是最后他绝望了。 此时的赵负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妇人的那种情绪,她是想死,却又一时死不了的情绪。 顺着她的这种呼唤,赵负云很容易的就入了她的梦中。 那是一片黑暗的世界,有一间幽暗的屋子,屋子里有一个人被锁在床上。 黑暗之中,有一团怪异的东西在朝着她的身体之中钻去。 那东西像是黑色的头发,从她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里往她的身体之中钻去。 赵负云的出现,给这一片空间之中带来了光明,她像是有一些感应,她仿佛看到了光,仿佛感受到一丝热。 “赤炎神君,请焚我躯壳,焚我躯壳……” 赵负云看到这黑暗之中的墙壁上面有着古怪图案。 那是一群恶鬼图像,他们像是在举行着某种仪式。 而中间的是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妇人。 从那连续的图中,可以看出,似乎有东西借着妇人的身体重新孕育一次,相当于投胎产子一样。 只是这里不是正常的人类怀孕,而是以这种方式。 这是妖魔投生? 在这广元府之中,居然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难道是因为知府死了,整个广元府之中很多具体的事务没有人管,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事吗? 他不知道以前的广元府是什么样子,但是现在却是看到了。 只见他伸手一指,那些朝着妇人身体里钻的发丝便瞬间燃烧了起来。 但是之前钻入妇人身体之中的黑发,已经融入她的神魂,火焰想将那些‘黑发’都烧掉,必定会连她一起烧了。 所以她才会发出那种连她一起焚烧的请愿。 此时躺在床上的妇人睁开眼睛,但是双眼之中却是一片深黑,深黑之中满满的诡异。 赵负云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却是伸出手掌对着那个床上的妇人。 他的手掌开始发光,那光不是火焰,并不会直接将对方的意识焚烧。 那光像是能够透入她意识的深处,透入每一处角落,让那些阴邪无处可藏,光中有着那种破邪的神力。 不一会儿,她的意识之中便只有一片光亮,变的清透,她看到一个金光神人伸手一挥,虚空里似有金色的刀划过虚空,瞬间破了这一片让她绝望的黑暗。 她的意识快速的回归,虽然肉身因为许久没有进食,而变的虚弱,但是她的精神却一下变的极佳。 “词儿,词儿……” 连续几声之后,那趴在床边睡的少女醒了过来,随之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说道:“娘亲,你醒了,你,你这是,好了吗?” 宋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好了,但是她觉得自己可能好了,说道:“神君庇佑,我已经好了,你去盛碗粥来,等娘亲恢复之后,我们去神君庙里还愿。” “好,娘亲,我这就去盛粥来。”宋秋词惊喜的站了起来,却因为一下了起猛了,头一晕,软倒在地,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起身,跑到厨房里去,盛粥。 …… “教谕大人,是要上香还是还愿?”一个老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朝赵负云说道。 赵负云却是行了一礼,说道:“神君助我良多,我来敬香。” 于是,他在这里恭敬的上了一炷香,并且投了一角银子。 他能够感受到,这个老人的身上并没有多少神君的赤炎之气。 一般赤君庙的庙祝,都会有相应的修行法,他似乎没有修行。 “庙祝没有修行吗?”赵负云问道。 “好叫教谕知道,原本的庙祝已经被王府召了回去,我不过原本在这庙中做些洗洗扫扫的活,庙祝离开之时,让我暂代庙祝,说是等他忙完,便会再回来。” “哦。”赵负云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问。 心中则是想着这事,恐怕与天都山和镇南王府发生的矛盾脱不了干系。 他一路的回到了住处,却发现门口,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自己,一个是孙承泽,另一个则是一位女修士。 他的心莫名的跳动了一下。 103:感劫浓,思炼宝 他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是看到孙承泽,立即知道这一定是他的那位要请自己喝茶的姑姑。 这个女修不简单。 因为她的出现,让自己心中生出莫名的不安感。 她有东西能够伤害到自己,并且是有伤害自己的意愿。 原本他想要敬而远之,可是她却寻上门来了,这让他不由的皱起了眉。 他很少皱眉,因为皱眉意味着烦心事,他不喜欢将一些心事表现在脸上。 他才走近,对方已经开口道:“教谕大人,小女子孙可蕊,拜见教谕大人。” 赵负云站定,说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你我皆是修行中人,为寻道而生,当以道友相称。” 孙可蕊也是见过赵负云杀蒙彦虎的,当即说道:“大人威震广元,岂敢以道友相称,您执掌一府教纲,是真正的大人。” 赵负云觉得这个女人看上去漂亮,但是说起话来弯弯绕绕,烦的很,一個称谓都要纠缠这么久,还是荀师那样的好,说话干脆,有事说事,没事闭眼睡大觉。 “孙道友有事吗?”赵负云直接问道,他的声音有些冷。 孙可蕊心中疑惑,她觉得这个赵负云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她也听说过赵负云并不是那种冷傲的人,可是这感觉怎么与传言不一样。 “其实主要是想要结识道友,道友那一日在城墙上的风采,让人敬仰,谁又不想结识道友呢。”孙可蕊说道。 “孙道友过誉了,若无其他的事,那,孙道友请便。”赵负云说完,开门,然后进门,进门的时候还对站在外面有些懵的孙可蕊点了点头。 门合上,赵负云的脸被门挡住了。 孙可蕊的脸色有些红,她是修行人的身份,说话又很会说,人又漂亮,虽然家世没落了,但是只要去结交人,很少有结交失败的。 “姑姑,我们先走吧,院主可能是有事要忙。”孙承泽说道。 孙可蕊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看着孙承泽,说道:“承泽,你一定要好好的修行,将来重振家业,这样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小看你。” “因为到时你代表的就不仅是个人,而是一整个家族,你的身后会有一大批的追随者,到时你的声势足以让人重视。”孙可蕊说道。 “是,姑姑,我一定会努力的。”孙承泽认真的回答,他这样的回答已经不知道回答了多少次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要麻木了。 …… 赵负云只是思索了一下那个孙可蕊便没有再想了。 他在想现在广元府的局势,觉得即使是天都山与镇南王府达成了某种协议,镇南王府也不会甘心的。 因为天都山这一步走进来,就相当于踩在了镇南王府的脸上,当然,有时候一切都是实力说话,实力不行,脸上被踩着也不能够哼一声。 但是对于一个已经存在很久的势力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广元府不仅是只有一个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只是整个广元府的领头人而已。 这么多年下来,广元府之中的人散于各处,有入门派,也有联姻到其他府中的。 赵负云虽然不清楚,天都山之中有没有高阶修士出身于广元府,但是他总觉得,事情还远未结束,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 在他的心中,那劫法符箓带来的感觉,就像大雨将至之前积累的乌云,在那一场城墙之上的决杀之后,非但没有散去,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积累着。 这给他一种暴风雨将至,而自己正处于这暴风雨中心的感觉,所以他难免有一种紧迫感。 虽然前些日子荀师来了,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知道,荀师不仅是在救自己,更是在告诉自己现在这里只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而已。 今日见到了那个赤君庙里的庙祝都被王府召了回去,他不由的有点想知道,这些世家究竟在做些什么,又是怎么想的。 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这里的各个世家根本就不可能告诉自己什么消息的。 而且,今日遇上的那一个被妖魔投生的女子,让他觉得,这广元府之中隐藏的妖魔似乎因为局势的原因,而在躁动。 不过赤炎神君在他心中基本可以确定,算是一个‘概念’上的神,其存在,但是却不是那种类‘人’的存在。 而且,赤炎神君是大周开国皇帝封的,他突然觉得,或许在朝廷之中,有不少人和自己一样,窃取神权。 这或许是赤炎教派内的秘密。 赵负云揉了揉耳朵,到现在,他的耳中都还有某种若有若无的幻听,像是有人在祈祷。 这让他很不舒服,而且他觉得若是长此下去,会有很大的危险。 他开始入定,将自己刚才那因为感触神韵带来的那些不舒服都清空。 他认为,一个修士,最好每天都要入定,净化身心,使自己的神清魂定,如此才能够不积累阴邪在心中。 就像是自己的屋子,最好每天都打扫。 一转眼便已经到了夜晚,他从入定之中醒来。 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天空,最近悟的法术颇多,但是没有一样让他觉得有着定鼎乾坤,可以让自己反败为胜的那种。 梳理自己心中所学所悟,又想着自己的宝物。 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个想法。 他将灯摆在桌子上面,又从宝囊之中拿出一个珠子来。 这珠子自从他获得以来,除了一开始拿出来看过,后来基本很少拿出来,因为他自己的实力还不够祭炼第二元神。 而现在这玄姹珠里面被禁锢着魇魔,当年这个魇魔连荀兰茵都可以困住,他觉得自己若是要洗炼魇魔珠重新化为玄姹珠,一时半会也做不到,而且他觉得里面的魇魔就有点可惜了。 他突然有了一种炼宝的思路,想要将这魇魔炼成一件宝物。 他又将那一尊枣木赤君神像拿了过来。 魇魔,是无智慧的诡怪,若是能够与这神像合二为一,那么是不是会形成某种变化? 他在山中看过很多书中写的,一些特别强大的法宝炼制而成,有着必然性,也有着运气成分,别人想要复制都极难。 到现在,那神像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神像可以取到的作用,他的墨蓝莲花灯也可以。 两者若是无法融合,要么是魇魔被神像上的赤君神性带来的神焰给炼烧没了,要么是神像被污染,最终被毁了。 但若是能够融炼好,便会是一件强大的宝贝。 魇魔是种侵略性极强的东西,但是就是没有智慧,他想到在山中看过的几种以魇魔炼制法器的方法。 魇魔幡,魔神幡,蚀心宝镜,许愿葫芦…… 104:家族与个人 镇南关内,火光冲天。 平日里,别处下雨,雨季屋里往往都是潮湿,而这里却常年干燥。 火光冲破天上的云,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天空都是太阳和星辰闪耀。 镇南王府之中有一座祭堂。 祭堂摆满了一座座的神像,神像都一样的大小,高约二十寸左右,由高到低的摆列着,每一座神像都是同样的姿势,手掌托于身前。 在它们的手掌上都刻着名字。 每一座神像前,都点有一盏灯,灯光映着这些神像,使得神像个个栩栩如生。 在最下方,则是有一个半人高的香炉,里面插满了香。 此时正有两炷新点的香插在里面,而在香炉前有两個人站着。 一个中年人,一个则是年轻人。 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镇南王蓝少勋,年轻人是他唯一的儿子蓝晖。 “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广元府里当庙祝,我从未干涉过,因为这是我们蓝家的传统,亦是修行的需要,不在广元府里当,也要去别的地方当。” “但是你要清楚,我们赤炎神教的修行是行神权,却又不能应香众之愿,香众供奉赤炎神君能够获得多少庇护全在于他们自己,我们可以为他们开光神像,可以卖给他们护身符,但我们绝对不能够把自己当成赤炎神君。” “因为我们承受不起那种无尽的香愿冲击,带你来这里,就是告诉你,我们的先祖之中,有数位惊才绝艳,因对祖训不重视,总以为自己能够打破规则,认为自己可以走出新路,所以去回应香愿,最后都在正当大好年华之时陨命。” “你从小就聪明,能够静心,喜欢琢磨法术,有修行才情,所以在你说要去当庙祝时,尽管年纪还小,我也没有说什么,但是近一年来,我听说,伱有过不少次回应香愿的情况,是不是这样?”镇南王蓝少勋说道。 “是的,父亲。”蓝晖低头回答道。 “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蓝少勋问道。 “因为很多人受到了邪魔的侵害,根本就无法来到庙中,而他们家中供奉着的神像或者神牌位,也都容易被污敝。” “我们只是借用赤君神火的人,我们不是赤君,这是我修行时背诵的第一句话,到现在每天睁开眼睛,都还要在心中默念一遍,你是不是忘记了。” “父亲大人,我没有忘记。”蓝晖低着头,而又快速的回答。 “你没有忘记,但你没有做到。”蓝少勋的声音之中有了怒火,说道:“你明知故犯,你是认为大家都没有才情,大家都不如你?这里的这么多先祖,整个赤炎神教派里的人都不如你?” 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太小看天下人了。 “儿子并未这般想,只是觉得他们太苦了。”蓝晖说道。 “幸福在这个世上是稀少的,苦难才是人间的常态。”蓝少勋真的怒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思想出了问题。 “你能够管得了几个人?”蓝少勋大吼着:“现在我们的家族面临着灭族之灾,你来管管!” 蓝晖低下的头,在这个时候却是抬了起来,看着那一排排的祖先灵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无家族,家族便无灾劫。” 他的话一落,蓝少勋的双眼刹那之间喷涌出了火,他转身,一巴掌便打了出去,蓝晖整个人都被打飞出去。 “这是你能说的话吗?你享用的是家族的一切,这一切都是历代先祖拼搏而来,你却说这样的话,你的心不会痛吗?你只看到别人的苦难,你低下头看看你自己站的这一片地方,你抬头看看列祖列宗,我们自己的苦难正要发生,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蓝少勋拍着心脏的位置,而蓝晖半躺在地上,他的眼中看着一片火光,那不是明火,而是神辉。 他一声没有吭,眼睛半开着,这一切都在恍惚,祖先奋斗的事迹他都耳熟能详,他知道自己的历代先祖为了保住家族在广元府的主导地位,保住镇南王这个威名,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但是这些年,他在那里当庙祝,也确确实实看到太多的苦难了,他觉得那些人的生活,就像是在黑暗之中历险,看似睁眼看着丰富的世界,但是这世间的姿彩与他们是没有关系的,而各种意外、病痛,则永远缠绕着他们。 灾祸可以是来自于妖魔,可以是来自于自己的愚昧,可以来自于自己的狭隘,可以来自于他人的嫉妒,也可以来自于世界的不公。 但是他觉得不能够怪他们,错的不是他们,是这个世界。 “你在这里好好的给我反省,对着列祖列宗反省!” 蓝少勋指着那一排排的灯和神像,大声的说完,然后出门,对守在门口的家将说道:“给我锁好,如果不认清自己,我就当没有这个儿子。” 他一路气愤的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之中,在他的心中,对自己的儿子既骄傲又失望。 骄傲的是自己的儿子,修行的才情比祖先里那些有才情的都要高,小小的年纪,就能够做到应香众之祈愿,可以借用神权,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一个悲天悯人的人。 感怀世间的疾苦,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屋外有一个侍女端着安神滋阴茶走进来,这安神滋阴茶可以让人心神宁静,不至于燥火伤魂,这是修火法之人家中必备茶饮。 一个妇人正好走过来,截住了她,接过手中的茶盘,然后挥了挥手让侍女退下。 她端着茶盘进了书房,看着自己的丈夫在那里看着一副画。 那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是一片火焰从天而降,落在海面上。 据说那一片海就是后来的黄沙瀚海,一片大火烧干了一片海。 她将茶盘放下,然后端起茶壶倒上一杯,端到蓝少勋的身边,蓝少勋接过,叹了一口气,说道:“承祖先余荫,庇护后辈成长,使家族不坠声势,是何其的难啊。” “有句话叫做历劫重生,我想,晖儿若是经历了一些事,总会想明白的。”妇人说道。 “历劫重生这四个字,古往今来,骗了多少人啊,绝大多数人,都是历劫身死,若是重生归来,我已非我,家族亲人不在,朋友散尽,重生归来又有何意义呢。” “一人有一个活法,我们蓝家遇劫,总归是需要做些准备的,不是吗?”妇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蓝少勋知道她的意思是说要为家族保持希望,留一条后路。 “这个时候,若是我把自己的儿子赶出去,明眼人都知道我们是做什么打算,若是家家都学我们,那么我们还怎么再渡过这一场危机。” 蓝少勋沉默了一下说道。 “不如,试试让晖儿先完婚吧。”妇人说道。 蓝少勋一听,却是陷了入深深的沉默,将杯中茶饮尽,妇人又为他倒满,他再喝完,这才开口道:“一个家庭,可以让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收起一切的骄傲,无论他曾有多少梦想与任性的想法,只要结婚之后,他都将只能够沉埋于内心深处。” “他自己要任性,那就不能怪我们给他套上缰绳,即使他是野马,即使他是旷野的风,也将被绑在这里,收心。”蓝少勋说完,旁边的妇人却露出了奇怪的神色,说道:“你,原来是这样想啊!” “人生不同的阶段,总会有不同的想法,我去安排好,让晖儿尽快完婚吧。”蓝少勋放下茶杯,转身出书房。 105:神符与埋伏 赵负云每天修行练法,又在一本册子上写着自己所要炼的宝物的构想。 他深思着。 炼一件法宝,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这里面,最麻烦的就是结合,就相当于要将水与火融合到一起去。 他觉得,还是需要从阴阳之中去寻找灵感。 将魇魔看着是阴,而枣木神像看着是阳。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自己真的能够炼成这一件宝物,那么自己的修行,一定会有一个大的进步。 说到底,所有的法,都是对于天地规则的理解和应用。 有人曾说,法属于天的,我只是借来用用。 即使是神明,在茫茫的天地之中,也只是站的比较高而已,离道更近一些罢了,当然这是有心气的修士写的书说的话。 对于大部分的修士来说,今天赚多少灵石,采了几味药草,换几粒丹药才是常态。 又或者画成了几张护身符箓,换些钱,然后买些自己需要的修行之物。 有些人的修行是高来高去,是采炼阴阳,是观星而察天下,有些人的修行是低头寻生活。 赵负云没有想那些,他只想每一天都不是虚度。 不过除了修炼之外,还多了去那个赤君神庙之中,神庙之中那个老人并不能够给前来上香的人帮助。 赵负云路过那里之时,若是恰好遇上,便会接手。 比如有人想要买护身符。 当然,在神庙之中不能说买,只能够说求赤炎神君的保佑。 这一天赵负云恰好在这里,一对祖孙走了进来,年长者是一個老婆婆,手里拄着拐杖,身边是一个少女,少女一手提着一手竹篮。 少女一手搀扶着那老婆婆,看到神庙之中的人,又低下头看路,扶着自己的婆婆迈过那个门槛。 从两人的穿着来看,她们的家境应该还不错。 那老婆婆倒并不畏生,看到庙里的赵负云,反而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自顾自的从竹篮里拿出香来点燃,恭敬的上香,之后又是让自己的孙女上香。 “敢问余庙祝可在?”老婆婆问道。 那个代庙祝名叫严达,开口说道:“余庙祝有些事离开了,您要求符,恐怕只能去别的庙了。” 他认识这个老妇人,名叫冯嫆。 但是老妇人却不认得他,他小的时候,曾跟着家里的大人,去过她家的灵田之中捉过尖齿鼠。 她的家里算不上世家,但是却自己开了一些灵田种灵稻,听说还种了一些药草。 灵稻在要成熟之时,会引来一些动物啃噬,那些主家为了省钱,就会请一些有相关经验的普通人来帮忙。 他家里正好是这样的,只是后来,他家的大人在一次夜晚帮人捕鼠之时,遇上阴邪。 据说当时,突然有人喊他父亲的名字问话,他父亲不知怎么就回头了,回答了一句话后,就直直的走进了林子,等同伴寻到时,却已经死了。 那一天他是没去的,他在家里得知了父亲的死讯之后,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家中失去顶梁柱之后,他好不容易长大,长大后他也和父亲一样,做了灵田里的帮工,只是他没有做多久,便受了伤,原因是路过一个稻草人时,被那稻草人吸了一口阳气。 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冷下来了,尤其是到了冬天,即使是广元府的冬天不冷,他也冷的躲在被子里都受不了。 于是他来到赤炎神庙之中做事,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感觉到温暖。 当时他年少,而这个老妇人正风华正茂,正是一个女性最好的年纪,管理着一批的人,同样也吸引着他。 但是后来听说她爱上了一个镖师。 那个镖师不同于一般的普通镖师,而是能走阴阳的镖师,只是后来怎么样,他也不知道。 这几年,他认出她来,但是她并不认识严达。 从她与余庙祝的对话之中,他知道,她的丈夫早年走镖受的一些伤,到年老之后都开始变的严重起来,赚的一些钱,近年来都花在了治病上。 后来她大概是发现从余庙祝这里求得的神符效果不错,又便宜,所以便常来这里。 “哦。”冯嫆有些失望,她不是没去过别的神庙,但是就是这一座神庙的神符是效果最好的。 “不知余庙祝什么时候回来?”冯嫆问道。 “小的不知。”严达说道。 冯嫆有些失望,她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她见过许多神庙的庙祝,唯有这一座神庙的庙祝给她一种特别的感觉。 “婷儿,走吧。”冯嫆招呼自己的孙女离开。 “请等一下。”站在旁边一直在感受神像神韵的赵负云,突然开口道:“你们是想求一道符是吧?我来给你们画吧。” 冯嫆没有见过赵负云,她的孙女也没有,因为她们平日里都不常在城中住,而是住在城外的坊市之中。 她想说不用,因为她心中认为,一般的护身神符根本就没用,但是赵负云又开口了,她也没有去拒绝。 “去拿符纸和朱砂来。”赵负云让严达去拿,他没有半点犹豫的便去了。 出来之后,赵负云竟连调整身心都没有,抬手便画,倒也没有背着她们,她们清楚的看到,那符笔落下的时候,虚空里的神光凝结于笔尖。 只顷刻之间,一道符便画好了,也没有半点别的要求,直接就递了过来。 她的修为虽然不高,却也见过不少符箓,尤其是这几年一直从之前的庙祝那里求的符箓,此时看这符箓,竟是与之前余庙祝的符箓在细节方面颇有不同,但是其上面的神韵,给她的感觉,是同样的浓烈,仿佛有神辉笼罩在上面。 “多谢道长赐符,不知道长尊姓大名,老身愿意以灵石购买。”冯嫆说道。 赵负云却是摇了摇手,直接走出了神庙,很快就远去了。 庙中的严达却是忍不住的说道:“这是新来的教谕大人,若是夫人还需要这样的神符,下次可直接去寻教谕大人。” “哦,原来他就是教谕大人,当真是年轻啊。”冯嫆说道:“多谢相告。” 说完,她又献了一角银子到旁边的功德箱里。 赵负云觉得,自己遇上了需要帮助的人,而自己又力所能及,便帮助了,也不需要别人多余的感谢,因为他觉得自己想到别人会因为自己的帮助而消除了一些病苦,心中便是开心的,既然已经收获了内在的愉悦,又何必再要外在的铜臭呢。 回到家中,家中无人,荀师还没有来。 他在等,因为他觉得自己炼那件宝物,需要荀师一起才行。 只是他不知道,此时的荀兰茵正被三个人围在中间。 她左手托着玄阴珠,右手持玄元摄水旗,看着正面的人,但是注意力却又像是在另外的两人身上。 “你就是天都山新晋紫府荀兰茵吧,年纪轻轻,行事却如此霸道,今日我们便让你知道,若是随意夺人性命,便也会有人来断你的道途。” 此时,天空繁星满天,山间几声夜鸟呱叫。 远处雾蒙蒙,近处,杀机沉沉。 106:才情高妙荀兰茵 天都山中有四院,无量、巡察、雷霆、掌教。 无量管一切内外俗事,巡察则监察山门内外是否有人不遵山规,雷霆则如其名,主战斗。 而掌教院中的人主职教化,也是天都山的最高决策之地。 各院的正副院主在掌教院之中都有挂名。 而荀兰茵不在其他的地方挂名,紫府之后直接入的掌教院。 自从天都山决定将广元府当做入世之地后,她便请缨来了这一带。 不仅是广元,之前还在南陵,所以赵负云去飞龙山请人时,才能够遇上她。 她是随着那些下院弟子,一起到广元府里来的。 比赵负云想象的要早。 此地界名叫两界山。 两界山是一片山脉,是广元府与南陵府交界之处,原本两府并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就是以这一片山为界线。 此山连绵数百里,其中有些山势险峻,有些清幽,有很多人在其中隐修,修建一座洞府,收三五个弟子,助其种些灵药炼丹用。 兴起之时,邀请三五个好友相聚,谈玄论道。 有些是一座山一个洞府,有些则是一座山数個洞府。 大家相互之间可能会有着矛盾,却又不是那种仇敌,修行人的世界,恩怨纠葛,从来都不少。 荀兰茵在两界山之中并没有朋友,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善于交朋友的人。 她来这里只不过是感受一下两界山的修行气氛,然后逛一逛这里的两界坊市。 其中是主要的是看看这里的修行界,对于天都山入主广元府是什么态度。 这里虽然是散修居多,但是却也有很多世家的人在山中定居。 然而在她逛了一圈之后,出了山便被这三个人拦住了。 她知道,一定是自己在两界山的坊市之中,被人认出来了。 她缓缓的转身,看清楚了这三个人。 一个身形飘忽,如影子般的人,他的周身有着浓郁的黑气,形成漩涡,而在他的手上拿着一面幡,幡上一道道符纹形成了一枚枚星星一样图案,仿佛与天空里闪烁的星辰形成某种呼应。 这个人不是人,而是鬼,或者说是失了肉身的阴魂修士。 另外两个人之中,有一个则像是仿佛穿着一身的金色盔甲。 但是荀兰茵却已经看出来,那不是盔甲,而是他的肉身原始形态,当然,他的腰间围了一条围布,整个人显得粗犷而野性。 这也不是人,而是一具金甲尸,金甲尸相当于紫府修士,肉身上结了一层金甲,脸上亦是如此,看上像是疙瘩,又像是铁器上面长出来的锈。 他的手上提着一柄镔铁棍,一身煞气,显然是一位近战为主的可怕存在。 另一位则是一个道人,道人邋遢,有点丑陋。 这个道人手里却是手持一柄翠绿色的扇子,扇子的边缘像是镶嵌着金色,扇柄也是似黄金,有着红色宝石吊坠,看上去美丽而神秘。 这扇,应该拿在一个深闺的妇人或者小姐手上,而不应该拿在一个看上去邋遢的道人手上。 三个人身上的气息都是紫府,可见三个人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北阴山的阴鬼、活死人墓的僵尸,风雨山的风道人,能得你们三位一起出手,我即使是死了,这事迹恐怕也足以流传一段时间了。”荀兰茵说道。 “呵呵,一直听闻,天都山出了一位修行才情高妙的坤修,能够扼杀一位天才,真是让人高兴啊。”那邋遢的风雨山风道人笑着说道。 “左道旁门,一个个丑陋无比,我岂能死在你们手上。”荀兰茵话落手,手中玄阴珠往天空一抛。 玄阴宝珠离手而飞,在她的头顶化做一片迷幻的星空,又似一片汪洋而深沉的大海,其中的蓝色像是那大海之中的鱼,远远近近的闪烁着光。 那个北阴山的阴鬼手中星幡上星光闪烁,可是在他的感知之中,这一刻,自己与天空之中星辰的感应都被截断了。 只见他摇动星幡,试图冲破被截断的感应。 而那个金甲尸提着镔铁棍,带着一身的煞气冲了上来。 他在三个人之中,显然是属于近战者,所以第一时间冲上来。 而那个风雨山的风道人却只是用扇子轻轻对着自己扇风,像是并不打算第一时间出手。 在他的心中,三个人来围攻一个,终究是有些太难看了,他也是一个内心骄傲的人,虽然嘴上从来不说。 若非如此,又岂会离开师门,在那妖魔为主的千山国之中落草。 在他看来,那就是落草为寇,占山为王。 金甲尸已经纵起,手中镔铁棍高高的扬起,朝着荀兰茵打下来。 “定!” 一声轻喝,天空中似星光的蓝光一闪,这一片虚空似被凝结了一样。 然而那金甲尸的身上金光似芒一般的吞吐,手中镔铁棒颤动,凝结的虚空竟是直接被振碎。 在金甲尸打破‘定’身术之后,便以一种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俯冲而下,带着一片乌光打向荀兰茵。 荀兰茵像是遁闪不及,在那势若能打碎山岳的一棍之下,身体瞬间崩散开来。 她的身体在这一刹那,碎散成了无数的水滴,散浮在虚空里,落在地上。 而每一片水滴之中,又出现了小小的倒影,如圆形的镜面一样,出现了一个黑道袍,红色道冠的女修,女修手中拿着一柄神秘小旗,小旗的旗面上闪烁着蓝紫的光。 那一滴滴飘浮在空中的水,都在泛着神秘的华光,水滴之中的女道人摇动着玄元摄水旗。 虚空之中仿佛有数百个人一起唱念出了一个法咒:“摄!” 那风道人的脸色陡然变了,他手中的扇子一挥,一片大风涌起,想要将那一片水滴都扇飞,但是却仍然是晚了一步。 那个北阴山的阴鬼,在这突然爆发的‘摄’法之下,身体像是没有反抗之力,被扯入头顶那一片玄黑深海之中。 他本就是阴魂之身,在这‘摄’字法下,天然的被克制着。 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那声音都像是被摄走了。 风道人扇出的风化为一片狂风,吹在水滴上,水滴上的光华瞬间暗淡下去,随之碎散。 但也就在这时,天空落下一个声音:“定!” 那风顿时止住了,风道人的脸色已经变的极为凝重了,他身不能动,身体内代表着风的符箓种子绽放光华,自胸中一口气喷涌而出,化为一团狂风,吹散了那定身咒法。 紧接着,又见他手中扇子一扇,狂风乍起,两两叠加,席卷而上天空。 而天空之中一颗蓝色的星辰突然从深处浮现,星光闪烁,刹那之间那风便停止了。 一道人影仿佛从水中浮现一样,只见她朝着风道人挥动着手中的旗,一道清冷之中带着喝令的声音响起:“摄!” 她来来回回这两样,一个定,一个摄,再一个就是化水而遁躲开了金甲尸的一棍。 可是就是一个‘定’一个‘摄’,合以她的法宝,却给人一种无可阻挡,无可匹敌的感觉。 风道人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据说是天都山天才修士的荀兰茵。 他之前觉得她年轻,觉得她修行时间不长,年轻修行时间短,又能够炼得什么宝物呢?又能够修出多少妙法呢? 可是此时却发现,她似乎不需要过多的法术,但是炼的宝却着实玄妙可怕。 107:云端剑光 玄元摄水旗,既摄人身之中的一切水气,又摄人之神魂,极为可怕。 风道人发现,即使是自己化风而遁,其实也仍然不可避免的被摄住神魂。 她的这一道法术极为霸道。 只有凭着修为硬接,或是有宝物镇压神魂才可无惧之。 若是神魂稳固,对于肉身的掌握力极佳,能够闭塞一切的毛孔,或者没有什么水气可被摄走,那便可以无惧,但是大部分人都闭不住。 荀兰茵这一下主要是针对风道人,当然,摄神魂的法术是一个范围法术,连金甲尸也一起笼罩在其中。 风道人想化风而走,但是在这一片虚空里,他感觉只要自己化风便会被定住。 那‘定’字法咒,对于这一类游动的风类法术有着极强的束缚作用。 不过他修行这么多年,亦不是没有保命的手段。 只见他紧守心神抵抗着摄法,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泛着法光的雕像,雕像的脸与他的脸很像,这是他的替身木偶。 只见他往虚空一抛,那木偶竟是一下子便化做一个人,人与风道人一模一样。 而风道人感觉那一股强大的摄神之力,便似开了坝口的洪水一样,一下子便泄了下去。 他趁机化风遁出,脱离了那一片神秘的瀚海星空,回首望去,只看到金甲尸还站在那地上,抬头看着天空。 金甲尸修行的是《天尸玄功》,此法要将自己修成活死人,神魂与肉身揉合在一起,所以不惧摄魂之法。 不仅是不惧摄魂法,大部分的法术他都不太惧,只是他自己的手段也难免匮乏了一些。 因为修行功法的原因,肉身沉重,他并不能够长时间腾空。 所以,荀兰茵之前在地上的时候,他直接一棍将荀兰茵打散,而现在荀兰茵在高空,他却有些无能为力了。 金甲尸看着风道人逃走,知道已经无可奈何荀兰茵了,他迈步便朝着两界山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高空中有一线白光落下。 同时,有一個冷酷而威严的声音响起:“斩风。” 随着这声音起,那一道白光划过一团风,陡然之间,一个断为两截的人掉了出来。 那剑光根本就没有停,划出一条白色的弧线,朝着那快速逃走的金甲尸而去。 “断金。” 剑光爆闪。 那金甲尸手中的镔铁棍在头顶舞成了一团乌光。 刹那间爆闪的剑光像是化为千万支剑,从不同的角度落在金甲尸的身上,只一转眼之间,这金甲尸居然像是被凌迟一样,身上那如金铁的皮肉一块块的掉落。 最后头颅都被斩落,飞起,落在地上滚动几圈,然而身体骨架却还拄着镔铁棍立在那里不倒。 剑光飞向天空,天空云端有一个人飞落而下,那人正是马三户。 那道剑光飞入他背上的剑鞘之中。 只见他在空中,伸手一抓,那风道人的乾坤袋和那一柄宝扇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拿着那扇子翻转着看了看,说道:“数年之前,风道人与雨道人两个借着天时,与贫道在南陵府上空斗了一个日夜,今日他们分开,却是合该死在贫道的手上。” 他说完看着荀兰茵,又道:“听说荀师妹得了一枚知府权印。” “是的,马师兄。”荀兰茵回答道。 “不如我们做个交换,这柄金玉蕉叶扇,虽然看上去华丽,实则祭炼的并不够好,一直听闻荀师妹善炼宝物,想来这扇子在荀师妹手中一定能够再渡宝光。” 马三户话落,便已经将那精金镶边的扇子扔了过来,荀兰茵接过之后,入手微沉,微凉,但看上去华丽无比,细看扇面的符纹确实颇为简陋,不由的想,那风道人若是能够将这扇子好好的祭炼一番,自己要胜他绝不会那么的轻松。 而且,这扇子好看,让她颇为喜欢。 于是,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将自己前些日子杀了那知府而摄来的知府宝印扔了过去。 紧接着,又将那个北阴山的阴鬼死后落下的星幡给摄了过来。 “马师兄一直在跟着我?”她一边做这些事,一边问道。 “荀师妹行走于广元府,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不过,倒是贫道小瞧了师妹,师妹的法术法宝,竟是如此强大,倒是贫道多此一举了。” “若无师兄又岂能够杀得了他们两人。”荀兰茵说道:“师兄做的很好,但请下次不要再这么做了。” 马三户一愣,竟是不由的泛起一丝苦笑,说道:“在山里常听人说,荀师妹率真直爽,果然如此。” “师兄你是巡察院的院主,还是少听一些别人嚼舌根的话,有损你的威仪。”荀兰茵说完,伸手在虚空里一抓,那虚幻的瀚海景象便被她抓入手中,化为一颗珠子,然后便见她朝天空一纵,化为一道若有若无的水光远去。 马三户站在那里看着荀兰茵离去的方向,心中沉思着,他不知道自己跟着她,她之前有没有发现,是不是只是装着不知道。 还有就是在与自己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居然都没有将法宝收回,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 难道还怕这荒野之间,自己会下杀手不成? 他想到了这里,不由的愣了一下。 又想,荀师妹怎会有如此重的疑心病?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马三户离开之时,将那一根镔铁棍带走了。 在他离开之后,远处山中有点点法光闪烁着,慢慢的靠近这里,黑暗之中,有人居然将那金甲尸的一身骨肉都收走了。 …… 赵负云再一次的见到了荀师,他发现荀师时,她正在那躺椅上睡觉。 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样子。 他心中高兴荀师的到来,却又不想打扰,但是又怕自己在里面修行,第二天出来她又走了,于是他便也在外面看书。 看着书,还将那枣木神像和玄姹珠拿出来翻看。 终于,他的举动引起了荀兰茵的注意。 “怎么?你想炼宝了?”荀兰茵依然躺在那里,声音有些冷,却又有着一份刚睡醒的慵懒的问道。 “荀师,你醒了,我吵到你了吗?”赵负云带着几分高兴,又带着几分歉意的说道。 “呵呵!”荀兰茵冷笑一声:“你在这里,喘气声音那么大,岂能不吵。” 108:炼宝 外面的夜色正浓,正是黎明之时。 一盏灯摆在桌上,其上火光泛金,照透一圈之地。 赵负云回头看着仍然半闭着眼睛的荀兰茵,暗暗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至于喘气太大声了。 “荀师来去皆是匆匆,弟子怕荀师明日便不见仙踪,故而在此守候,不曾想竟是打扰到了荀师休息,真是罪过。”赵负云说道。 “哼。你要炼什么宝?”荀兰茵再一次的问道。 “弟子觉得,这玄姹珠之中的魇魔以火炼烧了颇为可惜,便想着将这魇魔合以我这神像,看能不能炼出一件法宝来。”赵负云说道。 “呵呵,具体说说。”荀兰茵说道。 “荀师,你,你能不能换另一种笑的方式,您这是冷笑,有嘲讽之意。”赵负云觉得她说话前笑一声,让他很不自在,于是提醒道。 “原来你听得出来。”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荀师,我是这样想的,天下诸神,可请可感,有人说天外有神圣,却无人见其真身,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炼就一尊在世神灵来。” 荀兰茵睁开眼睛,缓缓的坐起,看着赵负云说道:“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自己可以做到这个?” “呃。”赵负云沉吟了一下,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个崇高的构想,如果不能的话,我想炼一件可以承受香火的法宝,有人说神魔一体,我想……” “既然想了,那就祭炼便是了,为何还来问我。”荀兰茵问道。 “荀师道行高深,通炼宝之术,弟子自是需要请教荀师的。”赵负云说道。 “两个东西,一個已经于伱修行无益,一个与你修行不合,大不了坏了便是。”荀兰茵说道。 “呃,荀师说的是。”赵负云不知道荀兰茵为何今日心情不佳的感觉。 “那便请荀师,在弟子需要的时候,给予一些帮助。”赵负云说完,他也决定,如果荀兰茵不愿意帮就算了,失败就失败,反正这两个东西都不影响自己的修行。 他先是将玄姹珠放在莲花灯上面烧,喷吐一口气,那灯火跳动,涨为一团火光,像是形成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玄姹珠炼烧着。 这里面的魇魔,之前在那个洞府之中困住了荀兰茵,但是在赵负云请神入洞府之后,她便借神火一下重伤了魇魔。 赵负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将玄姹珠里的魇魔逼出来,让它附到神像上。 那玄姹珠里的魇魔被炼烧,并没有出来,却散发出血色的光,抵抗着火焰。 赵负云以为能够很快驱出来,却没想到这一烧就烧了三天,那魇魔依然没有出来,他又不能走,于是便以幻化之术,幻化自己的身体,去那道子堂。 不过,荀师这一次却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继续炼烧,这一烧便是半个月,那珠子上的红光似乎已经难以承受这么持续的炼烧,红光收缩,又是三天之后,珠内红光便朝外钻去。 然而它像是不太聪明的样子,只朝着高处盘旋,仿佛一团红雾的盘旋,又不远离,却又不往那神像上面附着。 在赵负云看来,神像上面有着神性,对于它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 当然,人对于它来说,也是很有吸引力的东西,只是它现在虚弱,根本就不敢靠近赵负云。 赵负云结的符箓之中,那些法性对于它来说是巨大的威胁。 “呵!”荀兰茵躺在那里,冷笑一声,一如她刚来时的那一天,如果不是时间过了这么多天,外面的日月都轮替了这么多天,还以为时间是静止的呢。 她冷笑了一声之后,突然弹出一道水韵灵光,落在了那神像上。神像上那隐隐散发着的神火气息便被掩盖了。 紧接着,又见她的手在虚空一勾,画了一个圆,将那魇魔红丝勾圈住,又似有一只手,将那红丝抓住,往下一按,便拢在了那神像上。 赵负云背对着荀兰茵,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又如何不知道,需要将那个神像身上的神火辉光封住才行。 可是他一身火法,即使是要封,他也封不住。 可是荀师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所以他只能是这样子了。 那魇魔果然朝着神像紧紧的缠绕着,荀兰茵封住的是其中的火性,但是其中的因为多年祭祀而凝结的神性,却对于魇魔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他知道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而荀兰茵依然躺坐在那里,似乎有想看看赵负云怎么做的想法。 “多谢荀师出手相助,弟子祭炼宝物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赵负云说道。 “那第二步准备怎么做?”荀兰茵问道,她像是来了一丝的兴致,因为她发现赵负云这么多天来,并不像是玩笑一样。 “弟子,在山中藏法楼,曾看过一些祭宝的书中说,祭炼宝物,除了有血祭、法祭等,还有神祭之法。” “你想要神祭?你之前这神像不就是通过神祭之法而成的吗?”荀兰茵说道。 “魇魔是一种成长性和融合性极强的存在,我只需要使其壮大,它便会彻底的吞噬了神像上的神性。” “然后呢?”荀兰茵追问着。 “不知道。”赵负云说道:“一切都看它成长吧。” “好好的修法,玄姹珠修成第二元神,非是一朝一夕可成的,它需要一个漫长的孕育时间,其他的这些东西,不要浪费时间。”荀兰茵说完,起身,又从袖子里一摸,手中多一面小小的幡,幡上星光缠绕。 朝着赵负云一挥,说道:“虽然那神像不知道会成什么东西,但是配合着你的灯,和这一片幡旗,倒是可以摆些法坛来行法,你拿着用用吧,自己琢磨着怎么用吧。” “还有,这些日子也不要到处乱走。”荀兰茵说完,就出了屋子。 而赵负云看着走入外面天光之中如烟云一样消失的荀兰茵,心中长叹一口气。 回头看着那一面即使是没有人施法,也依然立于虚空的星幡。 他心中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筑基修士可以祭炼出来的东西。 109:《考验》 赵负云通读过几遍荀兰茵给的《第二元神法》,知道第二元神就相当于在自己的身外再培育出一个自己。 如一棵树的树根再长出一根树苗来。 需要他自己的一点神念进入玄姹珠之中,不断成长,就如胚胎孕育一样,这种孕育的时间很长。 而且必须到了一定的修为,因为分离出来一道强大的神念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若炼成了,第一重好处便是法力比别人深厚许多,至少是相当于两个人的法力。 更是可以幻化无方,因为玄姹珠本就不是肉身,属于宝物一种,处于虚实之间,可以化为玄姹大手,捉摄飞剑,擒拿别人的法宝,还可以化为庆云护身。 若是被人暗算,则可以直接以第二元神挡灾。 可以通过第二元神,施展本身不能够施展的法术,比如现在他无法施展水性法术,因为他的法力之中充满了火性,所以根本就施展不了。 还可以本体修行,第二元神四处活动。 赵负云伸手触摸着这一杆星幡,手上传来针扎的感觉,细细看上面的图案,发现那正好是北斗七星图。 他细看那幡杆上面几个古篆文字——北斗七星幡。 他能够想到这幡的主要作用是接引星力,同时,这幡的原本主人一定修行与北斗七星相关的法术。 法宝的作用,从来都是让自身修行更方便,或者是让自己的法术增威,或者是护道之用,再或者就是兼而有之。 他不由的想着自己现有的宝物,墨蓝莲花灯,未祭炼的玄姹珠,未知的魇魔神像,未祭炼的北斗七星幡。 其中真正能用的就只有莲花灯了。 莲花灯在他的心中想象着,将来一盏灯火,护身炼魔。 再往大一点想,则是持灯照彻九幽,兴起吹火焚山又煮海。 玄姹珠的玄妙,足以让它在任何人手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再就是那北斗七星幡,对于赵负云来说,这個绝对是鸡肋,他一身火性法力,已经有了与自身法术相合的莲花灯,根本就不需要这北斗七星幡。 荀兰茵当然也知道,但是她还是给了。 走的时候说的话,让赵负云不由的想到,荀师说过好几回,让自己不要去修那些杂七杂八的法术。 无论是祭宝,还是炼法,都是需要大量时间的。 有句话说,博而不精,但也有说,只有博了,才能够做到真正的精。 某种知识到了一定的高度,就需要别的知识来佐证。 只是荀兰茵却似很急,似乎觉得现在这个局势里,最好不要修那些其他的法术。 他也能够理解,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别人的法器,想要成为自己的,那需要一番大力气来洗炼,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成。 不由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修行也没有落下,但是荀师告诫自己一定要好好修习灵文,那自己对于《九天云纹本章录》多久没有通读了呢? 他不由的想到自己看过的一本书中写的内容。 一个修行人,要境界高,法力深厚、法宝奇绝,法术玄妙,如此才称得上是一方大修,可镇压一宗气运的人。 境界高的人,行事行法,都是高屋建瓴,从大处着手,不拘泥边角纠缠,在修法方面,只会去修那些关键性的法术,就像是棋盘上的一关键的子,落下,便是点亮一片地方,关键的法术修成了,便给他带来很多知识与远见。 如此便是一个有境界的人。 而法力、法宝、法术又被称为三法。 这是一个修士最根本的东西,有人说,见三法而定前程。 赵负云缓缓的来到荀师坐过的躺椅上坐下,躺倒,然后闭上眼睛。 他在想自己的三法如何。 法力还好说,每天都有修行,早晚功课不断。 法宝的祭炼一时之间也到了瓶颈,而法术,自己也有练习。 大罗挥袖,刀兵诀,御光化针诀,偶尔温习一下施法技艺。 冰心、一念两分、寄念幻化,多念分至、摄念擒拿、栉比鳞次、层叠浪涌、虚实变换、万流归宗,法力洪流。 这些在他练习御火和幻化之术时,都会有练习到。 腾身之法因为屋内狭小,无法尽情的在这里练习,所以练的少。 而关于《九天云纹本章录》上面的东西,一次也没有练习过。 他心中不禁的闪过一丝的惭愧。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让荀师失望了。 因为若是灵文修习的好,很多法术是可以信手而成的,若是灵文修习的不好,那最好就是老老实实的去学习别人已经研究出来的法术。 他拿出一块布,将那杆北斗七星幡给包裹起来,又将那神像也包住。 他想清楚了,此时自己最好不要三心二意的练对于自己修行暂时无用的东西。 得先精,无有进步的时候再去博,然后再又回到专精上来。 他坐在那里,旁边桌上亮着莲花灯,手里拿出《九天云纹本章录》开始通读起来。 这一本书里面的内容,若按云符来算则是八十一道,而按普通文字来,则是用了三万多字来解释。 据说,学习这个的人很多,但是真正在这方面有建树的却没有几个。 单个的云符灵文很多人会用,但是连起来用,很多人便无法做到。 往往如梗在喉,如针在脑,或是混沌一片,根本念不出来,或者是会有间歇性的遗忘。 而如果一段时间没有去温习这本书中的云符灵文,那么便会淡忘,隔个几年,会一个都不记得了。 灵文自晦,唯有神明者不忘。 于是,他开始每天重新温习那《九天云纹本章录》,将里面的灵文一个一个又记忆起来。 这一天,荀兰茵再一次的到来,她站在外面看到赵负云在那里读着一个个云纹,手指在虚空里挥划着,似在书写。 周身法光涌动,或明或暗,或似风在涌,又或一会儿隐有电芒闪烁。 她微微的吐出一口气,走了进去。 “拜见荀师!”赵负云停下了诵念,他近些日子诵念灵文,竟是让他的本我神意有一种飘然开阔之感,仿佛感受了世间的法。 “很好,你总算是走上了正途,这个你可以拿去看看了。”荀兰茵在打量着赵负云之时,自袖中拿出一本书来,递了过去。 赵负云接过一看,那书上面字体娟秀,显然是手抄本。 “《诸天敕令秘言》,这是?”赵负云疑惑。 “这是你大姨给你留下的,也算是给我的报酬,她说,如果你对灵文感兴趣便将这个也给你看看,如果不感兴趣便算了。” 荀兰茵说完,赵负云这才明白,为什么荀师会让自己去学灵文,而且在知道自己把时间花在其他一些杂乱法术和法器上,会不高兴,但是她又不直接点明。 而且,最后还给了自己一杆北斗七星幡,这算是一种‘捧’,这是要看看自己是不是会花大量的精力去祭炼了。 这显然是一种考验。 修行路上处处迷雾,迷雾之中却又处处光亮,让伱不知道哪座屋子里的光代表着真法。 他没想到荀师不知不觉之中居然给了自己一场考验,不禁背生一丝凉意,他能够想象到,若是自己沉迷于炼那与于自身修行无益的宝物,那便与这本《诸天敕令秘言》无缘了。 110:四法 赵负云拿着那本《诸天敕令秘言》,随手翻开。 “这是你大姨进入一座古神殿之中获得的,其中诸天,又是指的世间各‘天界’之中的神灵居所。”荀兰茵说道。 “天界?这个世间还有天界?”赵负云惊讶的问道,他当然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传说,比如这个世界的历史,一开始便是各种神灵统治这一片大地。 当然一开始,他们自称神灵也没有人能够否定他们,神灵与各类生灵都是混居在一起,后来,大部分的神灵被推翻了。 有很多死了,有些则说是去了天外,开辟了属于自己的神域。 再后来统治这一片大地的更复杂了,有妖、有魔,有鬼,有神,有人,各种教派,各组织,在经历了两千多年的混乱,慢慢的才形成了现在的以人类为主的格局。 之所以能够发展成这个格局,就在于人类慢慢的联合起来,就像这大周国,这一片大地上原本有很多的势力,但是大周国的开国皇帝却硬是将大家联合了起来,即使不是人类,只要向往和平,都可以一起。 所谓的‘天界’,他一直当做是传说,因为从未见过,也没有人跟他说过。 “我们所指的天,是指这世界之外的界域,正所谓一界一片天,你也不必对此过于好奇,不是你我现在所需要去了解的,曾经有很多消亡的神灵,祂们留下不少小界。每隔些年头,就会有小界被人发现的消息传出来。” 赵负云听到这里,便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姨,她似乎一直在寻找着一個地方,现在看来,或许也是某个神灵的界域。 “这《诸天敕令秘言》,是真正教你怎么组成法咒,单个的咒语威力终究有限,我们需要由简单到繁,再由繁到简。”荀兰茵将书给了他,在赵负云的躺椅上睡了一晚之后便又离开了。 赵负云则是细看这一本书,里面并没有直接说法咒,而是记录着种种神灵的对话。 就像这里的第一句,就写着:“无始敕令:天地需有阴阳,浊降清升,天地乃分。” 关于无始道祖的记录,就只有这一条,而后面记录的则是各种神灵敕令。 赵负云很快就明白,那九天云纹本章录,在灵文修行之中,只能够算是启蒙,便如从小认字一样,先得认识很多字,而这一本书则是教你怎么说话。 不过他不是真的教说话,而像是在示范着怎么用成法咒。 他发现,那些神灵咒语,就像是在说话一样,或者说是直接给人下命令,只是却是用一种书面方式在表达。 比如其中第二句:“虚无大帝君敕令:诵我名者,皆可遁入虚无。” 赵负云心中一动,不由得想,难道真的念诵虚无大帝君的名字,就可以遁入虚无了? 他想试试,可他并不知道虚无大帝的名字,试着喊念诵‘虚无’或者“虚无大帝君”的名字,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细细的看,琢磨着,一条条的看,看得最后头昏脑胀,最后连施法都觉得困难,脑子里像成了一团浆糊,被各种符纹给搅乱了。 不过,他朝后面翻阅之时,发现后面有释义。 就像是前面那些看上去简单,却又莫名其妙的公式,有人帮你解开了一样。 当然他也看出是简化版,尽管如此,他也觉得这个能够做翻译的人,太厉害了,而这个人,在他的心里,则是想到了自己大姨的名字。 云倚青这个名字,他修行这么多年并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过,但是可以肯定,自己这个大姨绝对不是一般的修士,能够四处浪荡,探索各种秘境,一探便是十多年,探到自己的妹妹都死了一年多才来看一眼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的修士。 他在入定,静心定意之后,再重新看后面云倚青所书写的东西。 “人之念似无穷,然而实则有尽,一念结一符,而得一法,法在心中,不得施展,便不得印证天地之理,欲将心中法展于天地间,需得有方和术。” “气海结火符,念动而有火生,此不过是平常法,当昭告天地,若以天地之名,或以神名之意,而施火于世间,如此,这火便非常火,而是带有天意之火,或者带有神意之神火。” 赵负云看到这里立即明白了,这就像是他要杀一个人,提着刀自己上,一切都是自己的能力,对方会反抗,可能还会反杀。 若是以朝廷的名义杀一个人,那么可能来到一支军队,对方就难以反抗。 想到这里,翻页,下一页第一行便写着。 “施法,当施出有名。” “法结心中如兵符,符箓又名法印,不过是行法之基础,当以心中法印而合天地之法象。” “行法四境,本意、请借、代行、合道。” 赵负云看到这四境,很容易就明白了。 本意就是以本我的意志行法,因为之前那么多神灵,都是以本我意志行法。 祂们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了,或者说祂们在某种意义上是合道了,所以祂们自己的意志,便是道法。 后面很快就写到了请借的方式。 “行法如征伐,需国中有军,需要有大义,需要有决意,需知粮草之多少,知敌之虚实。” 这里国中有军,指的是身中结了符箓,大义,是要师出有名,决意,便是需要坚守的意志,粮草则是指法力的多少,知敌之虚实,便是指需要确定敌人的真假方位,不要乱打一通。 “而学请借之法,便是请来神意,便是指其中之大义名份,得神助,自当无往不利,又似军中请来上将入营,整肃军队,军队自然战略倍增。” 赵负云看到这里,他想到以前自己请神赤炎神君,其实也是已经用了请借。 只是那个时候是以观想赤炎神君入驻己身,虽然可使火法威力倍增,却也让他身体有负担。 那神火的威力,魇魔都要退避三舍。 接下来的一条咒语示范,居然就是以火法示范的,赵负云不知道,自己的大姨,是不是知道自己以火煞筑的基。 他看着那一条法咒秘方:“赤炎不灭,借落盏间,使我幽室光明。” 当他看完,不由的闭上眼睛,按咒文之意,念诵出来,那灯盏上的火焰,只一刹那之间,便似被赋予了神意。 111:赤炎神灯 赵负云看着那灯盏上的火光,感受其中的神意。 他以往借法,都是先要存想赤炎神君,使其驻于身上,而刚刚只是通过感应,就使那冥冥之中的赤炎神君的神意落在了灯上。 不需要再从自己的身上过了。 他看着那照亮一室的灯光,思索了一会儿,心中觉得,这对于未筑基的人或许不错,但是对于自己来说,并没有多少的用处。 因为自己这一盏灯上的火焰,本就不是普通火焰。 若是普通人能够通过这个咒语,而使得自己的灯盏亮一夜,那该有多好。他想到了自己在雾泽县里做的那些灯盏,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心中又有些得意。 接着往下看,下面写的却不是新的法咒。 而是关于赤炎的来历。 “赤炎是天空之中烈日的别称,古时人们祭祀烈日,为之取名赤炎神君,香火聚而神权生,然而赤炎无性,世人窃之。” 而接下来,却是一门法宝的祭炼之法。 “赤炎神灯祭炼之法。” 这赤炎神灯的祭炼之法,属于一种神祭之法与符纹禁制祭炼之法结合的,并不拘泥什么本质材料,当然若是有好的宝材炼成的灯盏自然是更好的。 而赵负云相信自己手中的灯盏,绝对不会差。 他细细的看着其中的神祭之法。 心中不由的疑惑,难道大姨能掐会算,知道自己的修行方向,所以给的这本《诸天敕令秘言》之中,专门记录了这种法宝的祭炼方式。 而后他继续看,发现不但有这种神灯的祭炼方式,还有一处《神应之法》,而且是借神火的方式来应香愿。 这让赵负云心中惊喜的同时,又更多了几分疑惑。 后面写的东西,便是正常的法咒释义和示例。 他想了想,最终决定,先去祭炼自己的灯盏。 神祭之法,需要建祭坛,需要很多仪式宝材。 于是,他来到了广元府外面的一座坊市之中,坊市就叫广元坊市,由几家大世家掌控着,少有人敢来这里来闹事。 自他来到了广元府之中后,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坊市之中就像是一个小城市,处于山中,虽然离广元府不远,但是却与广元府城像是两个世界,广元府中普通人繁多,密集的居住在一起,而修士在其中,一眼看去就像是一片森林,修士在其中就像是其中的动物一样。 而在这坊市之中,则是森林里的动物都出来了。 修士们以凡人一样的方式生活着,有种田的,有制衣的,有制器胚的,有种药和制药的,有卖符的,有算卦的,有青楼和酒馆。 还有拍卖行,信笺行,宠兽馆,释法道场,讲经堂等。 静室洞府,演法场,濯耳馆,食仙楼。 各行各业,都可以找到凡尘俗世的对照,但是却又似是而非。 一直以来,他都是在天都山生活,然后奉命做任务,修行,下山去雾泽,再接着又是在山中修法,再又是来了这广元府,他对于散修的生活,其实不是很了解。 他想买一些仪式法器来摆一個祭坛,用以于神祭莲花灯。不过好在仪式法器并不贵。 坊市之中也分不同的级别,有高中低三种。 一种是在一条狭长的峡谷之中,两边的岩壁上开出很多山洞,各个山洞挂着灯笼,插着旗,上面写着字。 而在峡谷的中间,则是有着一个个的帐篷,帐篷里面是一个个摆着地摊的人。 如果是晚上,他们则是会点着灯,掀开一角,露出自己的东西,在那里卖着。 现在是白天,只是这峡谷里处于阴影之中,所以给人一种阴深的感觉。 不过,除了这里之外,还有高档的地方。 那是一些大势力才能够经营的。 他找到了一间赤炎神庙。这一座神庙立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算不上小,但也绝对称不上大。 他在山坡下面时,便看到这神庙前挂着两面红色的旗,旗上各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分别是售卖和仪器。 他有些意外,赤炎神君的庙里居然还做生意,于是便来到了山坡上,只一走上山坡,他便感觉到了一股炙热。 进去之后,有一个穿着火红祭袖的人,正坐在那里看书,也没有招呼赵负云。 赵负云只在庙中打量着,中间一座赤炎神君的神像,而其他的地方则是摆满了小神像、护身符箓、符钱、镜子、筷子、碗、经书、案桌、令牌等等,应有尽有。 他随手拿起一件来看,发现上面就是刻着关于赤炎神君的经文。 这些东西,赵负云自己就能够随手祭炼出来。 而他所要祭炼的赤炎神灯,则是更进一步的神祭之法。 “你们这里还会租仪器吗?”赵负云问道。 “是的,客官。”那个年轻的庙祝抬起头来,从柜台后面转过来,来到赵负云的面前。 “客官是外地人吧?”年轻的庙祝问道。 “何以见得?”赵负云问道。 “你口音不同,而且,你一身的火气,与我们这庙里的火气极为融洽,一开始我还要以为你是别地来的小红衣呢。” 赵负云知道,这所说的小红衣是私下里对赤炎神教里的祭司级别的一种称呼。 一般执掌一庙的都叫庙祝,但是小庙的庙祝与大庙的庙祝又岂能够是一样的地位。 所以在他们内部都将筑基级别的称为小红衣,紫府级别的则是大红衣。 不过赤炎神教松散,等级只是礼数,是高修与低修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谁能够命令谁。 在广元府赤炎神教的金衣是镇南王府的蓝少勋,他很少涉入教派的事,所以大家对于传道之事,也不怎么热衷。 赵负云只是笑了笑,问道:“你们这借神君之名做生意,难道不怕亵渎神君吗?” 哪知这年轻的庙祝却笑道:“神君光耀诸天,岂会在意这个,若是在意这个,又岂能够普照世间?” “原来你是普照派的。”赵负云说道。 “是的,我愿神君光辉落于盏中化为灯火,照亮每一户家庭,照亮每一户幽室。”年轻的庙祝以一种比较随意的语气说出这一句话,但是赵负云却觉得对方是真诚的。 一个人说的话真不真诚,总是能够感觉到的。 “道友好愿景。”赵负云说道。 “伱叫我一声道友,可见你是认同我的,你虽不是神教中人,但是认同我的理念,便是我道中人,你需要什么尽管拿去用,用完再还回来就是了。” 年轻的庙祝极为慷慨的说道。 赵负云也是没有想到,不由的问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我叫祝恪!祝是愿的祝,恪是守的恪,我自己入道那一天改的名,希望我自己能够恪守心中之道。”那年轻的庙祝说道。 “好,好名字。”赵负云说道。 一个寄托了自己心愿,并使之践行的名字,自然是好名字。 请假 对不起,指尖又喝酒误事了,现在醉倒在床上,不过诸位放心,小皮鞭已经安排上了! 如果小皮鞭没有用,那就只能请出家里的三尺青锋了! 这把剑是他花巨资买的,但是他肯定万万没想到,他会是第一个让这把剑饮血之人! 诸位且耐心等着,待他酒醒,我定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一气朝阳》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2:祭灯 青年庙祝笑了,赵负云觉得他笑的很阳光。 只听他笑着说道:“余晖也说很好。” 赵负云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两个人说话时,突然之间说到了第三个人。 “余晖是谁?”赵负云问道。 “一个和我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过,最近他的家人把他喊回去,逼着他成亲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祝恪带着几分调侃和几分担忧的说道。 “能够有一位有着同样想法的朋友,那是一件幸福的事。”赵负云说道。 “是的。”祝恪说完,指着庙中的东西,说道:“东西尽管用。” 赵负云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这里有祭坛租用吗?” 祝恪笑道:“别人若是问,我肯定没有,但是你问,我可以把我平日里修行的祭坛借给你用。” “哦,这是为何?”赵负云问道。 “因为我感觉你与我是同道中人。”祝恪说完,赵负云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一句话不太对,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 “跟我来。”祝恪说着就往后面走去。 他带着赵负云往身后而去,在后面,有個圆形的屋子,进去之后,空间也不小。 里面隐隐之间,似火气炙盛,一片红色霞光。 “这是我修行的祭坛,在这里,你连那些仪器都不用布置。” “你借我用?”赵负云再一次意外的问道。 “当然。”祝恪说道。 “为什么?”赵负云再一次的问道。 “我说过,我觉得我们是同道中人,我也说过,我希望神君的辉光能够照耀到每一个人,还有一点,那就是我愿意。”祝恪认真的说道。 赵负云脸色有点凝重,他不惧于别人的威胁,不惧于心中泛生的各种劫杀之意,他刚刚仔细的感受了一下,心中没有因此产生任何的危险感觉。 但是,却也让他心生一种莫名的惶恐。 “伱在想,我太好了,以后不知道怎么报答我吗?”祝恪笑着问道。 赵负云看着祭坛,转过头来,笑道:“你应该不在意这个吧。” “没错,你确实是我同道中人,你看这天空的赤炎,普照天下,可曾向谁索要过回报?”祝恪抬头,指着天空说道。 此时天空里的太阳被云遮住了,但是光芒依然洒遍天下。 赵负云转过身来,朝着祝恪行了一个深揖礼,并说道:“如此,多谢了。” 他进入那个圆型的祭坛之中,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构建的应该是赤铜。 其上雕刻着各种咒文和图案,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 那些咒文图案形成了一个个光圈,如水浪层一样,最后都汇聚到了中间,而中间之处显然就是祝恪平日里打坐修行的地方。 赵负云进来之后,祝恪就将门关上了。 里面安静而热。 他拿出了自己的灯盏,放在了最中间。 只一摆上去,那灯盏便似将祭坛之中的热都汇聚到了灯焰上去了,形成了一片目光可见的红色焰火。 灯焰在这一刻像是盛开的花朵。 这时他抛开了其他的想法,只想着祭炼赤炎神灯。 这赤炎神灯的祭炼之法,是聚引赤炎神火落聚于灯盏上,然后拘而禁之。 赵负云不知道这个祭炼之法是谁想到的,如此大胆。 在他看来这就是拘赤炎神君于灯盏之中。 而且,这祭炼之法,以九为极数,一次次,一层层的拘禁。 而关键便在于这个拘禁之法。 不过,这个拘禁并非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拘禁,而是一种合灯融炼之法。 相当于是为赤炎神君于世间铸就一盏灯身。 最关键的便在于一道圆环法符,这一道法符有着缠、缚之意,又兼有禁锢之能。 他以前行火法化龙之时,也会合以这法符之意而施展,而后学习云符之时,更是进一步的理解其中之意。 不过,在他看来这一道法符,最好炼成绳、环之类的法器才好。 而若是凭法力施展此符法,却需要强横法力才可。 自从他决定祭炼神灯之后,便也努力的练习了这一道法符。 他感受着祭坛之中的赤炎神意。 然后,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赤炎不灭,借落盏间,使我幽室光明。” 随着他的意念牵引,这一刹那,一股神意与火光都朝着灯盏聚去。 他一次次的施展此法。 灯盏上的火光便越来越盛,渐生金色。 他又伸手在虚空勾勒,画出一道圈光,套在灯芯上,心中存想缠缚禁锢之念。 那圈禁之环一圈圈的缠绕在灯盏。 如此,待到本应该到了散去的时间,那火焰竟是不曾完全散去。 赵负云心中高兴,又如此的施法,那灯盏上的赤炎越来越浓重。 循环九次之后,他才收回功。 待回去之后,再祭炼一番,不断的打入赤炎神符的符箓种子,待将那神火炼化之后,又可以来这里祭炼。 他发现这样祭炼,比之自己引摄太阳精火要快的多。 伸手一抓,那灯便落入手中,又被他收入宝囊之中。 隐隐之间,他感觉到那灯火上传来暴烈的感觉,像是要将那宝囊都烧透了,他觉得,若是再祭炼一回,宝囊便无法收纳这灯了。 即使是勉强收纳,也会被灯焰烧坏了。 出了门来,发现祝恪仍然在那里看书,他见赵负云出来,却是没有起身的笑道:“如何,我那祭坛可还好用?” “道友之祭坛极佳,此恩义在下当铭记于心。”赵负云说道。 “那倒不必了,赤炎光照天下,从不需要人回报。”祝恪笑着说道。 赵负云看这个人也不是那种喜欢把这些事念在嘴上的人,便也没有再说,观外面天色,太阳偏西,便告辞离去。 他一路的出了坊市,在阳光暗沉下去之时,回到了家中,之后便是祭炼灯盏。 又一次次的弹落一道道赤炎神符的符箓落在灯焰上,使得那躁动的火焰慢慢的安稳下来。 他看着这灯盏,说道:“以后就叫你赤炎神灯吧。” 一灯悬照,天下即白。 如此,他每天修行《诸天敕令秘言》,又隔几天便去坊市里的赤君神庙之中祭炼一次赤炎神灯。 每天感受着神炎,又结合诸天敕令秘言,一道敕令在他的心中慢慢的成形。 113:广元坊市 “赤炎敇令:焚。” 这一句法咒在他的心中酝酿,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号令不出。 尤其是‘敕令’两个字。 但是在他知道,赤炎神君是指太阳之后,对‘赤炎’这个符文咒语,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而‘敕令’那两个字却有着将一切的心中想法和天地法意结合在一起,形成真实的结束与开端。 一道法令自口而出,在天地之间展现,从而按他的意思演化开来。 于是他闭口不再演练法术,将那一道‘敕令’在心中酝酿,以孕育。 这一天,他是第五次从赤炎神庙之中祭灯回来,走在坊市之中,大概今日正是开市之日。 所以住的远的修士都来到,在那個峡谷之中从各处赶来的修士,用一块黑布铺在地上,然后将自己的东西摆在上面。 有很多古怪的东西,可以是一罐带血的土,或者是土里装着的一些虫卵,还有些断了的剑头,一些残破的金属,还有些卖符箓的。 书写神名,合以云纹而成符箓,有清心符、金光符、火符、破邪符、斩煞符等。 他站在一个小摊位面前,拿着其中的一张火符,感应和打量着。 天下火符,普通的便是画一道和云纹火符图案而成,更进一步便是神火符了。而神火符有了一个神字,便需要合以神名的书写。 最出名的莫过于赤炎神符,但是想要画赤炎神符,即使是赤炎神教的人都不容易。 对于一般低阶修士来说,为了增加火符的威力,会以别的神代替。 就像是大家无法直视中午的太阳,但是却可以直视清晨和傍晚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发展出不少代替赤炎的神名。 当然还有一种是自身的神韵浓郁,布于法符之中,有着浓烈的个人气息,如此亦可被称为神火符。 当时赵负云自己领悟的赤炎神符,则是这两者的结合体。 此时赵负云拿着看的符,符纸很好,但是其上面的符纹却很特别。 靛蓝符纸上面,那似被火焰熏黑的符纹印记,像是随时都要复燃起来一样,就像是木头燃烧后,明火熄灭之后,却有火星暗藏其间,只需要一阵风吹来,只要有可燃物便能够立即化为大火。 而在那一道火符的图案下方,却有一个不认识的神名。 “这是什么火符?”赵负云问道。 摊主是一个穿着旧道袍的女子,她看上去有些疲惫。 “老阳火符。”女修士说道,她看了赵负云一眼,虽然看不出赵负云的修为,但是她觉得赵负云的气韵洁净,带着一股由内而外的纯阳之气,周身都似无垢一般。 听这个‘老阳’名字,赵负云便知道取的是什么法意神韵了。 “你是不是刚从什么地方出来?”赵负云突然问道。 女子一愣,有些警惕的看着赵负云。 赵负云会有此一问,是因为他感觉这个女子的身上缠着不干净的东西。 他的双眼并没有看出什么来,但是他自己缔结的符箓之中,那种‘无垢’的法韵,让他对于不干净的东西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 很多阴邪的东西,缠在人身上之后,入五脏六脏之中,或于血脉皮肉骨血,哪里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 “你,道长为何这般问?”女道人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身上可能缠着东西,去那赤炎神庙里看看吧,那里能够驱邪,庙祝人也不错。”赵负云起身换了一个摊位。 这里摆着的都是一些器物,有老器也有新器。 都是一些介于法器和非法器之间的东西,其中有一个灵石炉倒是让他有些想要买,除了看上去比较漂亮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没有。 一直以来,别人都要灵石修行,而他灵石匮乏,从未用过,所以连煮灵石用的炉子都没有。 灵石之中有郁结的灵气,想吸收出来便需要用方法,其中最容易最普遍的方法就是蒸煮,蒸煮之后,那灵石之中的灵气便散发出来。 还有人专门著书归纳着蒸煮之法,就赵负云所知道的,很多煮石之人,会在其中放入安神之药物,使得修行之时能够安神定意。 当然,也有很多人把花里胡哨的东西夹杂其中。 “客人要炉子吗?这是宣德制的炉子,您看这造型古朴,但是釉色却又是时下流行的天青色,正适合您这种气韵庄重,却又年轻俊逸的修士。” 卖这炉子的是一个老人,但是这个老人眼神活泛,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孙子辈的人,也似在认真的学习着老人的话术。 赵负云身上的灵石,就是从山中领的差旅费而已,他又没有去哪里当供奉,是一个纯靠天修行的修士。 “我只是看看。”赵负云说道。 “那您瞧好了,这个灵石炉,有着独特技艺在其中,是宣德的一位大师烧制的,灵石在这里烧出来的灵气雾出这个孔,便会形成一条雾龙,可体会其中的神龙行空之气韵。” 赵负云顺着这个设计想了想,心中不由的失笑,这个设计可谓是真的华而不实,什么体会神龙行空气韵,这怎么可能呢。 他就这样一路的看着,一个摊子摆在那里,旁边立着一面旗,旗上写着‘招募供奉’,另有旗帜上面绣着世家名号,只是他不是很清楚这里的世家名号,所以并不能够确定招募的都是什么份量的世家。 “汾河李氏!” “湖口沙氏!” “冥岭南宫氏!” …… 十余家招募的世家,在他们桌边还有一片牌子,上面写着告示,其中有些要求。 比如其中一张写着,招募灵植夫、巡夜人、养蜂人等。 其中对于灵植夫的条件是能够种植十种以上灵药和灵稻,会驱使云雨符降雨,巡夜人的要求则是有修为要求,至少得是玄光,会火法,赤炎神教的修士优先,其次是剑道修士。 赵负云知道,这里说的赤炎神教并不是那种纯粹的教派修士,则是那种修行这一教派教义的人,火法往往比一般的修士火法要强。 他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招募条件,也看着偶尔会有一些修士上前去寻问。 那些世家里招募的人也打量着他。 其中有些人的脸色却有些变了,大概是认出他来了,毕竟他当日在城南的城墙壁上决杀蒙彦虎时,很多人都看到他了。 那些世家的人,也没有谁上前来问他的话,他看了一阵子,便又离开。 坊市上的人熙熙攘攘。 突然,他心生一丝慌意,但他仍然正常的走着,他在人群之中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又或者是蹲下,走过阴影,挤过人群。 周围的人也都正常的交流,有人交错而过,有人在旁边低头看着东西。 一道剑光乍起,就从身侧骤然而生,那是一个面目普通的中年人,看上去干瘦,但是在这一刹那,他的双眼之中却爆发出强烈的杀机。 114:诡异的阴影 周围的一切都正常,摊贩在卖东西,其他的人在行走或者是在看东西。 变生肘腋之间。 杀机骤起。 显然很多人觉得,赵负云精于法术,长于远战,大多数修行之人在低阶之时,都会练习一些近身的剑术以防人突袭,而赵负云并没有修习剑术。 阴阳十八盘是御法,在更进一步修习进阶大罗挥袖之时,他其实已经不惧近身,但是那是指正常意义的近身。 而这种刺杀,无论是对谁都是致命的危险。 刺杀之人,并不拘泥于修什么法,并不是修仗剑术的人才能够成为刺客,虽然修仗剑术的当刺客的多。 但只要法术在刹那之间的爆发力足够强大,法术施展足够快和隐蔽,便可以去接受别人的委托,当刺客杀手。 这乍起的剑光,比之那蒙彦虎在剑斗之时的杀意更加的浓烈,更加的纯粹。 凝结一线,朝着他肋下划来。 他有一个名号——一线剑。意思就是说,他剑出一线,亦是说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形容他的剑法又凶又险,不仅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 他听说过赵负云与蒙彦虎在城墙上的决斗,在他看来修行是修行,法力是法力,法术是法术。 而一个杀手的世界里,那些法力、法术、法宝都可以抛开,因为当杀手出手之时,大多数人只能够涌动自身的法力,这是一种本能,会试图以法力涌动而推开身边的人。 当然若是两者相差太大,便似用挥扇吹开蚊子,而两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这根本就无法推开,更不可能阻挡他的剑了。 赵负云是火煞筑基,他很清楚,火煞筑基的修士,法术之中蕴含有火性,对付那些邪物、阴诡之类的东西,有着事半功倍之效果。 但是与人斗法,与其他的并没有多少优势,在他看来都差不多。 一切都看自己的修持。 而他以金煞筑基,自小修的仗剑术,单人只剑行走天下,剑煞成罡,既斩阴诡亦斩肉身。 所以他对于近身斩赵负云是有信心的,或者说,对于杀筑基期的门派修士都有信心。 有人觉得,大门派的修士受高端的修士教导,眼界开阔,道途远大,能够比一般的修士走的更远,但是在一些人的眼中,却又觉得,大门派的修士缺少了对于江湖险恶的直观了解。 每一年从门派之中出来的弟子,都要死上一批,只有在天下间历练过,又重新站起来的门派修士,才会成为天下间最顶尖的那一批。 他不知道这个赵负云以后会怎么样,在他看来,是有成为顶尖修士的潜质,至少他感觉有,然而自己既然接下了刺杀的任务,那么他就只能死了。 他这一剑的角度,极为刁钻,即使是赵负云会大罗挥袖,在这样近的情况也难以抵挡。 剑光起时,周围的人都听到剑吟,惊惧回头看来时,看到那剑光已经划过了一個年轻人的身体,半个身子都被斩开了。 “中!”一线剑在剑出之时,便确定自己这一剑绝对不会失。 果然如此! 只是他心中的惊喜还没有完全的散开,便又涌生出荒谬感,一丝慌乱在他的心中惊起。 因为他的剑在斩过这个赵负云的身体之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抵抗,这是不可能的。 他的眼中,赵负云的身体上半身在倾倒,同时那种鲜活的气息,在快速的散去,不是纸人,但是他却看到‘赵负云’快速的暗淡,面目消失,散为虚无,像是倒在地上与地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他不由的看着地上的影子,却发现地上每一个影子都像是要活过来,都像是长出了面目,长出了眼睛,它们都在以另一个角度仰视着自己。 他转身便走,身形轻盈的像是一只猴,速度灵动而迅捷,他的剑法和身法都是极为直接的,人在人群之中绕,没有触碰到任何一个人。 然而他目光落在地上时,发现他所过之处,那些地上的人影都在动,都像是生了双眼,盯着他跑过。 他心中升起恐惧感。 这种无处遁形的感觉非常不好,他一身剑术凌厉非常,意志坚定,剑道修士,不易被蛊惑,不易被邪物附体,目光也极佳,少有幻术能够瞒过他的双眼。 但是这一次他就是被人瞒过了,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由真人换成幻身的。 他看着那些人影,心中想要摆脱,看到旁边有一条巷子,一头便扎了进去。 巷子里是黑的,没有影子。 那种被人窥视监视的感觉终于消失了。 但是他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心,定了定神,他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杀手一击不中,便需要远遁千里。 他要走,却发现,巷子口出现一团光,光亮之中,有人持灯站在那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要杀的赵负云。 只见赵负云手里托着一盏神秘的灯,就站在巷子口,并没有走进来。 原本他看赵负云时,觉得这是个阴柔秀气的人,应该是那种大家族的贵公子,而此时他看到赵负云的眼神,却明白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不知世道艰难的贵公子,而是一个深埋心中想法的阴沉之人。 灯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后照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谁让你来杀我的?”赵负云问道。 “你觉得我会说吗?”一线剑不打算逃了,他要正面搏杀赵负云,虽然很少做这种事,从来都是出手偷袭,但是他对于自己的剑术还是很自信的,他觉得这个赵负云在给自己机会,已经离的够近了。 只需要一个纵步,剑便能够划过这个赵负云的咽喉,或者刺入他的眉心。 他心中已经确定,以幻身步法,晃出三道幻身来近身。 心中想定,那赵负云已经开口道:“确实,你不会说。” 赵负云开口时,他觉得机会来了,身中法力猛的爆发出来,可是他身后的阴影翻身而起,成为一个黑影活人,一把将他抱住了。 他原本已经要离地的身体被拖了下来,心中大惊,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捆缚之力。 手中的剑朝身后一划,他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影子活了过来。 就在这时,他眼中火光大盛,似有一道金红色的光线落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感觉到了灼热。 “焚!”他听到了法咒的声音,心中有火涌生,在五脏之中焚烧。 紧接着是看到火光的双眼在燃烧,然后是脸,接着是全身,他发现全身都在燃烧。 惊惧无比,想要逃离,却被地上的影子紧紧的缠着。 他手中的剑舞动着,将影子切割的一片片,但是身上的火焰却越来越盛,终不再动,然后倒下。 赵负云持灯走了进来,随着他走进去,灯光却消失了,巷子里像是掀起了黑暗,将一切都笼罩着。 赵负云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面有人追到巷子里,只觉得这巷子里的阴影浓郁的怪异,黑暗像是水一样,能够吞噬东西。 前面追进来的人没有看到谁,又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又多了一个人,对方手中挥出一道火光,火光里,黑暗散去,一个死尸露了出来。 原来有人被掩藏在黑暗之中。 “好高明的幻术。”后面进来的人只是打量着这一片黑暗,眼睛微眯着,似在思索着什么。 “七爷,有人看到了,那个人就是广元府教谕赵负云,他在这坊市里杀了人,是坏了坊市的规矩,我们可需要去把他抓来?” 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微微的弯着腰,有些讨好,又带着几分欲立功的语气说道。 那个七爷看上去在三十左右,唇上两道修的整齐的胡须,在听到这个手下的话之后,回头,以一种审视的眼神打量着对方。 “胡天啊,你跟我几年了?”七爷问道。 “七爷,自打我修行起,便跟着七爷您厮混,我能够在这坊市之中当一个巡街,也都是您的照顾。”那名叫胡天的精瘦男子说道。 “是啊,你打从修行起就跟的我,按理我不应该说你什么,但是有些主意最好不要乱出,今天这事,谁也不准出去乱说,把这个人挖个坑埋了。”七爷吩咐道,其他的人都齐声的应着。 那胡天却依然说道:“可是,很多人都看到那赵负云在坊市里杀人。” “别人看到,但是我们没有看到,又没有苦主,我们也不是衙门的判官老爷。”七爷再一次的深深的看了胡天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外面走去。 他可不想这个时候去找赵负云的麻烦,谁都知道天都山是猛龙过江,都在等着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跳出来找赵负云的麻烦,那不成了傻子吗? 谢安澜不想当这样的傻子。 谢家在广元府虽不及蓝家,但也是根深蒂固,谢家需要确定天都山究竟想要做什么,不能够被蓝家绑上了战车。 他一路的来到了开在这坊市里的赤炎神庙。 庙门仍然没有关,里面的庙祝坐在灯下看书。 他进入,先是拜了拜神君,然后这才来到祝恪的边上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表弟,这些日子以来,与那赵负云接触,伱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115:不眠的夜 门外,不知怎么下起了雨,但是雨却没有落在神庙的屋顶,在雨将落在屋顶之前,被庙中的神意一冲便散了。 外面天地一片黑色,黑色之中的集市像是一条光带。 而在庙外门庭口却是一片白色,似有一座白色的光门铺在地上。 祝恪只顾着看书,听到谢安澜的问话,头也不抬的说道:“赵负云是谁啊?” “那个总是来你这神庙中的人。”谢安澜说道。 “来我这庙中的人多了,不知道你说哪一个。”祝恪说道。 “好吧,那当我没问,江湖险恶啊,家族、个人修行,相辅相成,我辈生活于这個世间,就像网中虫子,不知何时才能够挣脱这尘网啊。”谢安澜感叹般的说道。 “我有一个朋友说过,若不依附于家族,便不受家族拖累。”祝恪说道。 “呵呵,若无家族,我又岂能有今日?就像你,若有一天,有人说天下再不能有赤炎神教,你又当如何?”谢安澜说道。 “神君高悬于九天之外,又岂是他人说能有或不能有的。”祝恪说道。 “虽然神君在远古之时便有信奉之人,但是真正在我们这一片大地上大量的建庙而立教,能刊印各种教典,却是在周武皇帝于齐云山祭封之后才有的。”谢安澜说道。 “兴衰沉伏,不过是人间常态,天上的神君,从不曾有过改变。他祭封或不祭封,赤炎一直在那里。”祝恪说道。 “但是这会影响到那些依附于神君生存的人。”谢安澜说道。 “你说的没错。”祝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日月交替,本就是世间常态,你不能够去违背他,附皮而生之毛,总会有掉落的一天。” 谢安澜起身,长叹一口气说道:“有人杀赵负云,既然动手了,那就不可能只派一个人的,前面那一个不过是试探他的法术手段罢了。” 此时外面寂静,一个女道人站在门外听到这些,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去找庙祝驱邪,她不认识赵负云,但是刚刚在坊市大集上,看到了突如其来的骚乱,她也看到好像与自己说话的那个贵气的修士。 他是叫赵负云吗?—— 赵负云往回走,他的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悸动感,依然还在,并且有更为强烈的感觉。 他知道危险未散去,也明白,这广元府之中不甘心的人,终于忍不住试探出手了,而做为天都山派驻在这里的明棋,怎么也摆脱不了这种危险。 他突然想到了天都山之中的许家。 他可以肯定自己来这里,许家绝对是出手了的,但是许家的高明就高明在这里,他只是在正常的建议,一切都是正常的派遣,然而因为他可以提早知道山中的计划,所以自己来的地方就是风暴中心。 他走过一条巷子,巷子外面有灯光。 他站在那里没有动,手在胸口,掌心上托,有火焰汇生于掌心。 又将手平伸开来,照见地上有他本人的阴影出现,包括那一只托着火焰的手。 只见那阴影突然翻起颜色来,从原本的黑暗快速的变得鲜活,化为一个躺倒在地上的蓝袍道人。 它无声的立了起来,与赵负云的身体叠在一起,手上的灯也快速的变化着,从原本的一团火焰,快速的凝形,化为一盏蓝黑色的莲花灯。 当火焰幻化为一盏灯时,赵负云便动了,他往前一步,却是有一道影子走了出去,而他自己反而是退了一步,退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栩栩如生的‘赵负云’手托着宝灯,大步而行。他自己则是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又如此,又幻化出一个人托灯而出。 连续三个之后,最后却是一下子走出三人。 这一刻,赵负云感觉自己心中的那一股悸动突然减弱了许多。 他明白,是敌人被自己迷惑住了,一时找不到自己。 但是并没有消失,所以他心中依然慎重—— 孙可蕊今天不在家中,而是在赵负云所住的屋子的斜对面的一间屋子里。 门窗是紧闭的,只点了一盏灯,灯摆在桌子上,光芒在这屋子里却像是孤独和孤僻的,被黑暗压制着。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得了命令来这里伏杀赵负云。 赵负云的法力法术,她是见过的,自认为自己可能不是对手,好在主上并没有说要自己独自出手,只是让自己提供一个一定能够堵住赵负云回家的路线。 所以她提供了这个赵负云住处斜对面的房间。 这是她在赵负云住在这里之后,便租住下来的,当时她也不知道租住下来做什么,但是她就是一个喜欢多做准备的人。 在她提供了地址之后,没多久便有一个戴着黑圆帽的人从门缝之中钻了进来。 或许那不是一个人,因为这一个人从门缝里钻进来的时候,那种被挤的扁扁的恐怖样子,让她心惊肉跳。 而那个进来的人,避开了桌上灯光照耀的范围,往柱子后面的阴影之中一站,便似消失了一样,没多久,她就感觉自己桌上的灯光范围在缩小,自己与这盏灯被黑暗包围了。 而她看向那柱子后面,只看到一片黑暗,根本就没有看到任何的人,什么也看不到,她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那里。 若不是知道这个‘人’是奉命来杀赵负云的,不然她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要远远的避开。 她觉得压抑的慌,不由的开口问道:“前辈,您可知道那赵负云的法术?” 黑暗里一片沉默,孙可蕊正觉得尴尬之时,黑暗之中响起了声音,只是那声音却是从窗户边传来,对方不知道何时从那柱子后面来到了窗户边,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此人善火法,有一盏灯型法器,御法之能极佳,善幻化之术,挥袖可挡剑刺。”窗户边那声音有些沙哑。 孙可蕊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这个赵负云更不好对付的样子。 “不知,前辈可有应对之法?”孙可蕊小心的问道,她想要了解对方的实力,由此来判断到时自己该怎么做,但是又怕得罪对方。 “嘿嘿,小姑娘,伱是怕我不是对手,你放心,若是我不是对手,你尽管离开就是了。” 孙可蕊在心中想着,有没有哪一个比较出名的人物,能够对应面前这个人。 这个世界的修士,杀人斗法很多都是偷偷摸摸的,不喜欢出名,也许对方就是窝在哪个山洞里的修士,只是为了赚点灵石,所以就来了这里。 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自己这个教派里的人,心中有些烦乱。 一会儿想着,赵负云今天晚上或许都回不到这里,因为她听说有千山国的人要杀他,因为千山国的人杀荀兰茵失败了,不仅失败还被反杀了三人。 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时是震惊的,所以她想,千山国的人应该退而求其次,来杀赵负云了。 116:避战 孙可蕊知道自己的教派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天都山与广元府和千山国打起来。 之前那个天都山的周淳死了,而广元府用蒙彦虎的死,和默认天都山的人进来,平息了天都山的怒火。 她很清楚,不光是广元府的人想知道天都山想做什么,她的主上也想知道,不过,这些不重要,只要打起来就行。 她又想起那日邀请赵负云,却被赵负云无视的情形,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报复的快意。 “也不知道,到时他在临死之前看到是我会是什么反应。”孙可蕊的心中又是快意,又是忐忑的想着。 她怕失手,她怕被天都山的人查到,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主上的命令不可能不听。 …… 赵负云出了坊市,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幻化之身一道道的灭了,然后他的耳中听到了箫声。 有人坐在路边的高石上,于星空之下吹着箫声,那箫声悠扬却带着一股悲意与苍凉感,赵负云侧头看去。 那是一个白衣女子,暗淡的星光之下,那人一身白衣格外的清晰,白衣缟素,周身泛着白光,那箫声之中透着一股哀伤之意。 让赵负云的心中都生出了一股消沉之意,不由的叹息一声:“静夜星空,白衣吹箫,何等的美景,可却是用来杀戮,难免让人心伤。” 那女子根本就没有回答,只是依然吹着,赵负云看着,一阵风吹来,她的衣襟飘动,白衣丝带飞扬,那风似有了魔力一样,竟吹散了那女子。 女子像是一朵蒲公英一样,在风中被吹散成一朵朵小白花。 只一個眨眼,那附近的空中居然飘浮着十余位白衣女子,她们被风吹着落在树梢上,落在旁边的小溪上,落在花丛中,落在远处的黑暗里,有些甚至飞上高空了。 这松散随意的飘飞,若不是赵负云心中感受到的劫意越来越盛,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示道演法了,不像是来杀人,而像是朋友之间的交流。 但是从劫法符箓之中传来的感觉,却告诉他危险在累加。 就在这时,箫音突然大盛,像是一阵风将那散开的箫音都吹聚到了一起。 那些白衣人影散于阴影与星光里,但是那箫声却变成了合奏,只一刹那之间,那原本还只是悲凉的箫音变成汹涌的哀乐,他的心中出现了莫名的抽离感。 原本来自于劫法符箓的危险警兆竟然消失了,像是被麻痹和覆盖了一样。 他的双眼之中,看到天空突然起了涟漪,这一片幽静的山,在星光之下突然泛起了光,原本落在山中若有若无的星光变的神秘起来,像是披着一层星光之纱。 整片山都变得幽深而神秘。 他眼中的回家之路,在这一刻都涌生出雾,雾气之中有支队伍出现。 这是一支穿着黑衣,手持铁链枷锁的人,在这些人之中有一驾囚车,囚车之中无人,似乎就是为了抓人来的。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赵负云,你的寿元已到。” 最前面一左一右的两个人,甩出了铁链,铁链穿过虚空,瞬间便缠绕上了赵负云。 赵负云站在那里,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一股大力,将自己一拉,伴随着箫音突然高亢,似乎将他的意识拉起。 这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铁链从身体之中拉了出来,刹那之间,一股寒冷袭来。 赵负云感觉无从反抗的被拖入那个囚车之中,咣当一声,他仿佛听到了囚车关闭的声音。 他试着闭眼,不看,也试着不去听这一切的声音,但是都无法做到,无论他听还是不听,无论他看或者不看,这一切的景象都在他的心中呈现。 “幽冥捕异,闲人退避。”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并且远远的传开。 赵负云看着这囚车带着自己往那神秘的黑暗深处而去,这一条山路通往了幽冥之地。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快的诡异。 箫雨儿出身于风雨山,她的师父是风道人,自小被风道人养大,然而风道人却死在了广元府,当有人找上她,说可以让她有一个报仇的机会时,她虽然知道可能有人要利用自己,但是依然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身中结的符箓名叫破法风符,有着御风、破法之意,又另外修了幻法之术,以及一门‘幽冥拘魂坛法’。 带她来的是千山国之中一位很有名的紫府修士,即使是师父在的时候,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 她的眼中一片清冷,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赵负云,她知道,赵负云已经中了自己的“幽冥拘魂坛法”,这么多年来,但凡陷入了自己这个坛法之中的人,极少有能够挣脱出来的。 她心中很清楚,自己与这个赵负云无怨无仇,但是她也知道,这个人与杀自己师父的人关系匪浅,只要杀了他,那么就相当于报仇报了一半,这是她对于自己的安慰,毕竟师父都不是那人的对手,自己又何时才能够真正的报得了仇呢。 “世间恩怨仇杀,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她心中想着,但是法术依然在施展,她的周围摆着一个隐讳的祭坛,祭坛之中有人像,有马车,有法旗,一切都是那样的诡异,泛着神秘的光。 赵负云知道不能够再这样下去,再这样自己就要死了。 他努力的沟通着仿佛已经沉入自己记忆深处的符箓种子,他在这一刻,艰难的入定,定神,束念。 这一刻考验的就是他的基本功。 他长久训练之下的‘冰心’能力,在这一刻展现出来了,这不是法术,而是能够在危险烦躁之中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排除一些外在干扰。 他眼中、耳中、心中的那些画面在慢慢的远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而他朝着黑暗的深处寻找着一点光源。 慢慢的,那一点光源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明显,终于,靠近了,然后合体,这一刹那,他感觉到了温热,不再是寒冷,他觉得自己像是回到家中。 身上涌生了熟悉的力量。 就在这一刻,原本站在那里已经不再动弹,眼神迷茫的赵负云突然睁开眼睛,双眼之中火光涌动,周身法光深红。 他的手指一勾,一抹火光从他的宝囊之中飞出,落在他的左手掌心,化为一盏灯,灯火仿佛随着他的心跳而跳动着。 那灯才一落入他的掌心,便闪烁着,有金色的光线刺入虚空,将那黑暗刺破。 一道道的金色光线入虚无黑暗的一刹那,一个个白色的人影突然便燃烧了起来,一些隐藏于黑暗之中的人影,也在剥开黑暗之后显露出来,然后燃烧。 它们的燃烧先是被洞穿,而后才是火焰快速的蔓延。 箫声依然在风中流转,在那白衣女子的面前,有一层层的绿叶随风舞动,却将那灯光挡住了。 这些绿叶绝不是普通叶子,而是法器,一片叶子在风中飘扬化为数十片,挡住了灯火的光辉,每一片上面都可以看到凝刻的符纹。 然而那火光曲折变化,化为一条火龙,突然窜上了天空,由天空之上冲卷而下,像是天开了一道裂痕,有火光从黑幕之外落入这世间。 箫声突然高亢,火龙在崩散,又有风乍起,火在风中散开,成线,成粉色的尘,飞扬开来,落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火光被挡住了,但是那箫意却随风钻入了耳中,而在他的身边不知何时起了风,风吹在灯光里,却快速的减弱,虽然未定止,却只是将火焰吹得晃了晃而已。 灯盏之中‘定’字法符展现了威力。 只见赵负云伸手在灯上的火光里一抓,右手已经抓了一团浓郁的火光。 用力的掷出。 那一团火光像是一颗燃烧的大石头,呼啸着朝着那一片片叶子结成的盾牌冲去。 火球带着一股巨大的撞击之力,冲在那叶子形成的大盾牌上,刹那之间,两两相连的叶子之间出现了裂缝,在裂缝出现的一瞬间,便有火光从裂缝之中透了进去。 每一道火光都化为一条火龙,朝着那个女子钻涌去,白衣女子如随风吹起的柳絮,飘飞而起,她的箫音没断,那些火龙在靠近她之时,却在不断的溃散。 赵负云托着手中的灯,大步踏入虚空,脚下火光涌动,手中灯光涌动着灿烂的光芒,他感觉到虚空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瓦解着自己的法意,让自己飞腾的身法借不到力,像是人在沙地上跑,脚下不断的塌陷。 “焚!”赵负云伸手一指那个白衣女子,一片翠绿的叶子挡在她的面前,但是她的身心之中却已然涌起了燃烧的感觉。 她心中念头涌动,破法风意涌动,要将那身中泛涌起的火焰驱散,但是这火焰却似乎极有韧性,粘连着她的意识。 这火焰不是一般的火焰,而是神火。 就在这时,她的眼中看到了赵负云手指在虚空里的一划,她仿佛看到一道金光划过了虚空。 “灭!” 随着这咒音起,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之中,有金色的刀光斩落,她只能鼓荡起一团风,想要将之吹散,然而这个时候,她身上已经有火在燃烧,内忧外患之下,风之破法之意并不浓烈。 而且那一道金光,她也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挡住,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正常面对时能否挡住,风意与意识瞬间被斩破。 “这个人好强。”这是箫雨儿最后的想法,她尽力了。 人如白色的蝴蝶,在风中折翼,随风飘落。 她的眸孔之中,倒映着,这一片山中谷道的两边的山峰上,各有一个人站着。 其中一个就是让她来这里的那位千山国中的知名紫府修士,而另一个则是一位戴着红色道冠的女道人。 那个女道人一身玄黑道袍,束发高冠,一双凤眼凝视着对面的山顶。 在她的头顶上空,隐隐之间,那星光都似更为明亮一些。 而对面的山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周身泛着清光,明明没有什么特别气势,却像是与那山融为了一体。 赵负云被这两股突然出现的气势惊着了,但是他在看到荀兰茵之后,便没有多留,他很清楚,若是这两个人要战一场,自己在这里只会成为别人的突破口。 于是他快速的穿过这一条山谷道路,朝着广元府而去。 广元府已经在眼前,但是广元府的城门已经关闭了。 他纵身而起,翻上城头。 只是才上城头,他便感觉到了黑暗之中有人注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人穿着一身武士服,头戴白色的武士巾,他凝视着自己,像是一直都在那里。 赵负云惊讶于之前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像是雕像一样,直到自己上了城头,目光才猛的锐利起来,这才引起了自己的注意。 赵负云觉得,自己或许在远处时,便已经被他看在眼中。 对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挎刀静立在那里,注视着。 赵负云不由的朝对方行了一礼,见对方没有什么要说的,便翻身跃下城墙。 他一路的朝着自己的家中而去,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太多。 一个刺杀,一个截杀。 都是危险万分的,好在都挺过来了。 只是,为什么越往家中而去,那一份危险的感觉怎么泛涌起来了? 今晚的危险刺杀,怎么像洋葱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剥开一层还有一层。 赵负云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心神却已经疲惫了。 两次斗法看似时间都不长,却是都极消耗精神。 离家越来越近,那种危险的感觉却越来越重,他不由的想,难道有人埋伏在自己的家中? 于是,他转身,朝着道子院而去。 对于危险的直觉,很多修士在入定之中都会有,所以很多人在偷袭别人之时,都会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会极尽可能的隐藏自己。 赵负云进入道子院,由于他并没有过多的隐藏自己的气息,很快便惊动道子院中负责守夜的下院师弟。 “师兄,你怎么来了?”吕阳惊讶的问道。 “没事,你继续打坐吧。”赵负云并没有将自己今天晚上的经历说给他听。 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能够有那种预知危险的能力。 若是因此而流传了出去,难免会有人有着针对的方法。 不过赵负云越是说得风轻云淡,却越是让吕阳觉得事情不简单,因为赵负云从来没有过夜晚突然再回道子院的经历。 所以,他也小心的戒备着。 道子院长廊之中灯火错落的点燃着,这里有着赵负云亲手布下的法阵,而他身前摆在桌上的赤炎神灯,可以立即化为阵基,提升这法阵的威力。 外面有风吹进来,吹到灯的旁边,便立即散去,灯火纹丝不动。 117:南宫将军 孙可蕊等有的些心焦了。 他难道已经死了? 真的死了吗? 她拿出那一本《阴箓秘语书》,翻到自己的那一页,上面有一竖字:“已入城!” 她将书合上,开口道:“已入城,我们做好准备。” 她去看那窗户边的那个人,只是那个地方的黑色像是更沉重一些,可是人却没有看到。 不过,她感觉那一团黑暗似乎动了一下。 她在等待,窗户边的人也在等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另一边,赵负云坐在那道子院之中,一盏赤炎神灯摆在旁边的桌上,他闭眼入定,感受着那心中那一份沉降下去的危险感。 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而那边孙可蕊则是一直焦急的等待着,外面有打更人经过,又有一队巡夜的城卫军经过,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经过了,没多久她的《阴箓秘语书》出现了字:“放弃!” 孙可蕊立即起身,说道:“走。” 她不知道‘主上’是如何知道这里情况的,但是若是要去猜测的话,她觉得之前从这里经过的打更人和巡夜城卫军,都有可能是‘主上’的眼线。 赵负云没有回来,很可能他发现了什么,所以没有回来,可能是他已经受伤了,所以躲了起来,很多种可能,但是可以肯定他不会回来了,外面仍然黑暗,但是她可以肯定,天色快要亮了。 她开门,然后小心的出门、锁门,并没有去等那个人。 离开这屋子之后,她在街子里走,快速而小心的穿过一条街道,却在一道巷子里停了下来,然后回头,在她的身后,不知何时有一团阴影跟着。 “怎么,前辈莫不是还有话对我说。”孙可蕊的心往往的往下沉,她知道,这些邪道中人,往往心思古怪邪恶,从不在乎什么同伙。 “嘿嘿,小姑娘长的漂亮,不如跟老汉我耍耍。”那戴着圆帽,微微佝偻着身体的老汉笑着说道。 孙可蕊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说道:“前辈莫不是在说笑,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汉难得来一趟城里头,又和你共处一室这么久,你身上的香气时刻都在引诱着老汉,反正天色也还早,就耍一哈子嘛!”那老汉笑着,从黑暗之中显示出身形来,一步步的靠近。 孙可蕊眼中泛起怒火,手已经扣住了一块五彩石,那是她的法器,可击肉身和灵体。 她的结的符箓是土性为主,家传的符箓本法,其中包括了掷术与招来之术。 世家之中,能够做为家传的法门,从来都不仅是结煞之法,若无传承,结得煞便只有五行之单性,而无法包括其他的法性。 其中招来,可以招来一些莫名的存在,而掷术却也同样的玄妙,她掷出一东西,带着一丝必中的意味。 孙可蕊突然想到一個人——周老汉。 周老汉是她小时候就听过的一个邪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面目,只听说是一个老汉的模样,这个人极为的狡诈,喜人魂,据说还喜食人脑心脏。 但是对于孙可蕊来说,最可怕的是,据说此人还极为好色。 奸淫女性之后,还才会食其魂与脑。 然而就在这时,巷子口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身着武士袍服,头戴武士巾的中年人,他腰挎着一柄单刀,看着巷子里的两个人。 孙可蕊惊喜的喊道:“南宫将军。” 那戴圆帽的老汉,转身看到那个武士装束的人,脸色一变,却听对方说道:“周老汉,你也敢进广元府,那便不要出去了。” 周老汉发出一声咆哮,张嘴一吐,一片黑雾涌出,他整个人已经冲了过去,他的这一口烟可迷神,可遮蔽视线。 迷烟滚滚而起,他的手中同时又现了一片小黑幡,黑幡一摇,有一只恶鬼从烟雾之中冲出,那恶鬼竟是头生双角,双眼赤红,朝着那武士冲去。 而他自己却是纵起上了屋顶。 就在这时,一声刀鸣破空之声,白光划过黑暗,那恶鬼在刀光之下溃散。 周老汉已经掠上屋顶,他感到了强烈的危险,惊回头之时,一道刀光如弯月一般的划过。 一颗头颅飞起,黑烟涌出,似要再化为人逃走,又一道刀气掠过,好要凝为人的黑烟随风散去。 孙可蕊知道这人是谁,他是这广元府的守备将军南宫非。 “多谢南宫将军。”孙可蕊朝着屋顶的南宫非行礼,南宫非看了她一眼,说道:“孙家虽人丁淡薄了,良田散尽,更应该努力修持,而不应该与一些邪道人混在一起,不远离这些人黑邪之人,祸不远矣。” 孙可蕊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刚刚南宫将军那一眼,像是将她都看透了一样。 她的心中生出了一丝的恐惧。 …… 赵负云坐在道子院之中,一直到天亮。 一切平安,在天将要亮之时,最后那一丝的明确的危险也散去,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的避开,算是躲过了一劫。 心生一丝若有若无的明悟感,对于劫意,又深了一分。 他不由的想,自己是否应该去学一门命理卦术来配合自己的劫法符箓。 随着这些日子以来,一次次的渡过或者避开劫数,心中那一道劫法符箓越来越清晰。 随着天色变亮,道子院的那些下院弟子醒来,在一天之后,他们便听说了赵负云在广元坊市之中杀人。 而且他们听到的过程,却是各种各样,有说他是被刺杀,有说他是故意设下陷阱。 其中他们最关心的则是法术,在听到斗法过程之后,他们一个个心神动摇,在他们看来,赵负云的施的法术神秘利落,是他们心中想象的修士该有的样子。 又听说,出了坊市之后,师兄还杀了一个来自千山国的修士,也不知道这消息谁传出来的,只是两天之后,便被传的活灵活现,像是亲眼见到一样。 那些下院弟子,看到赵负云的眼睛都在冒光。 在一次讲法之中,有一个师弟忍不住的问道:“师兄,可以说说你在坊市之中所施的那些法术吗?” 118:示法 赵负云对于幻化之术,很有些心得,只是现在无法在气海之中结生新的符箓。 修行之人筑基之时一般只会结生一道符箓,想要再结,得是开紫府之后。 而赵负云其实也算是一道,劫法符箓是缠结在赤炎神符一起的,而直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完全的领悟,那劫法符箓在他的丹田气海之中,仍然没有清晰的呈现。 只是赵负云一道符箓之中蕴含的法意却要比别人的多。有火、光、无垢、破邪、焚烧,另有预知自身劫危。 结了符箓之后,便当于有了一种本能的根基,但是要将这种本能发挥出来,却又需要不断的修行与学习。 得益于赵负云在玄光阶段便修成诸般的法术技艺,所以御火之术在结符箓之后,御火成了本能,再结合技法,便已经是炉火纯青。 御光化针这一技巧没有展现过,倒是刀兵决之中,有不少次划光为刀杀敌,而这其中的光,相当于他心中诸般法意凝结。 刀兵决本就是这样的一门道法。 而幻化之术,自从得了《胡氏幻术心法》之后,便也给他打开了一个新的幻化法术的天地,尤其是那一日在与蒙虎决杀之后,他领悟了感他人之念,合以我念,寄于影中而幻化,使得这幻化之术,变的更加的真实。 而这些下院弟子在听到别人说赵负云的施展的影子幻化之后,便确定他的幻化之术与众不同,顷刻之间便让满街的影子都似活过来,这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幻化之术能够做到的。 他们能够很快获得这些消息,其中有一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学生们说的。 那些学生都是本地的,虽然才刚刚踏上修行之路,却也与本地的修行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才会知道那些。 “你是指哪种法术?”赵负云问道。 他这样一问,下院的师弟师妹们便知道赵负云也起了一丝的兴致,当即说道:“师兄,我听说,你可以让满街影子皆为你所动?” 赵负云看着大家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不由的笑道:“法分外感和内生,然而无论是外感为主还内生为主,皆要做到心诚,诚于心,诚于神,如此法自随心起。” 赵负云说完便又觉得自己说的这话有些熟悉,心念一起,便回忆起以前看的一些杂书之中,有人物说过。 有人说诚于心,有人说诚于剑,他在这里则是觉得,两种都需要,无论哪种都免不了最后内外相合。 当然,他说的诚于神,是指外在的神,也可以说是外在的一切。 没有人会疑惑,明明心神一体,为什么又是诚于心后又要诚于神。 因为此时正是晚间,亥时初,丙火堂之中,墙壁上有灯盏,几盏灯火在风中微微的摇晃,而其中最亮的自然是摆在赵负云身边桌上的赤炎神灯。 虽然周围都有灯盏,但是却上仍然有影子,坐着的那些的下院师弟,突然觉得似被人盯着一样,然后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影子,只觉得那影子,似在另一个空间之中,正形成了一个人,低头看自己,恰如自己此时低头看影子。 明明影子还是影子,却像是被赋予了意志。 他们不由的抬头看赵负云,有人问道:“师兄,这影子,为何这般诡异。” “哦,何来诡异,不过是你们本身的杂念幻想罢了,影子只是影子。”赵负云笑着说道。 他们听得这话之后,再看地下的影子,确实如此,即使是晃动,也只是因为风吹灯火晃动,所以影子随之一起动罢了。 不过是风动。 “师兄,您御法精湛,能否为什么我们展示一二。”又有人说道。 “也罢,御法无形,难以明见,我便以火焰为本示范给你们看吧。”赵负云说完,伸手在虚空里的一握,整個丙火堂之中的壁灯上的火焰瞬间灭去。 他会‘灭’字咒,御火又是他的本能,要灭这屋里的灯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唯有一盏赤炎神灯仍然照耀着,大家看到到赵负云伸手一挥,神灯上面便有一朵灯焰飞起,悬于众人与赵负云之间的上空。 只见赵负云突然伸手一指手指往一边一划,那一朵火焰便从中分开成两朵。 大家知道这是一念两分。 又见赵负云右手的手指划了一个圈,右边那一朵火焰却是在虚空之中转动着,转着圈,像是一只鸟儿在飞着,又像是一朵随风飘飞的红绒,灵动无比。 而另一朵却是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此,虽然还在一念两分之中,却已经又进了一步。 紧接着,又见赵负云左手也动了,那原本悬停不动的火焰以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节律飞动起来,然后又快速的一上一下,与右边的火焰飞动方式完全不同。 大家看着这一幕,当即有很多人心中便惊叹,因为他们做不到。 这只是御法,他们都可以练习的。 再接着,其中一朵又分两朵,两朵又分四朵,然后排列整齐,或是如火浪一样,前面翻涌起,未落下,后面的火浪又涌生起。 明明一开始只是一朵小小的火焰,后面却在屋子里形成了一股铺天盖地之势。 还有火焰漩涡、缠绕,拉成线、虚实的变化,又有几朵落地之后,化为一只只小鸟在大家的脚下跑着,让大家看完之后惊叹不已。 不由的都在心中感叹:“赵师兄曾在下院之时,并无大名,却不曾想御法的基本功居然如此的扎实。” 在场的诸位下院玄光弟子之中,却是无有一人可以做到这些。 又不由的想,难怪赵师兄筑基不过短短数年,便能够杀其他筑基修士如饮水般容易,结了符箓之后,结合符箓里获得法术,能够快速形成诸般法术。 赵负云回到了自己家中之时,荀兰茵却是已经在那里了。 他无法从荀兰茵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也拉一把凳子坐在旁边,两人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到得半夜之时,赵负云去泡了一壶茶来喝,荀兰茵却是什么也没有吃,她一直闭着眼睛,屋外的风吹着夜色入屋中,又被灯火的光辉赶了出去。 直到有朝阳光辉刺落在屋檐上,荀兰茵睁开了眼睛,说道:“有时候,我们在这复杂的事件之中,需要守得住自己的心,做事是做事,修行是修行,无论外面的环境是什么,无论我们是在山还是在城里,修行是根本。” 赵负云听到她说这话,却觉得她不仅是说给自己听,大概也可能是说给她自己的心听。 “荀师,你知道我们天都山,究竟为什么要来这里吗?”赵负云问道。 荀兰茵沉默了一下,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与大周的协议是来自于祖师的命令,伱要记住一点,我们来这里不为征服,而是为融入,因为我们需要这里的安定。” 119:动乱之根源 阳光之中透入屋子里,落在门槛上,为荀兰茵的一双黑色兰花靴披上了一层金纱。 “掌门祖师真的还活着?”赵负云问道。 虽然现在天都山的掌门并不是开派祖师,但是大家说起之时,仍然说掌门祖师,现在的掌门一般都叫掌门。 他当然听说开派掌门还活着,只是很多年没有人见而已,赵负云甚至觉得只是一个对外的宣传,其实早已经失踪,或许只是还活着但已经找不到人。 “祖师当然活着,还有法旨传下。”荀兰茵说道。 “那祖师他现在在哪里?”赵负云问道。 “化神修士,周游大千,又有谁知道在哪里呢?”荀兰茵说道。 “那我们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荀师也不知道吗?”赵负云问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荀师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天都山的人都应该好好的在山上修行,追求将来缔结金丹,婴变化神,最后如祖师那般畅游大千,才算是真正的修行。” 赵负云无声的点了点头,他觉得,在这城中夹缠于这些争斗之中,完全是浪费时间与精力,让人心生烦躁,心情不得舒畅,又如何能够安全的修行呢。 更何况他修行可以称得上是苦修,连灵石都不要,只每天采炼阴阳灵气,纳入自己的丹田之中,形成法力。 所以他并不喜欢呆在这里。 “如果山中独坐清修就能够按步就班的破境,那么这个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争斗呢? 大家都说道心纯净,映天地诸象而结法,那你看看,我们筑道基之时于丹田气海之中结符箓,需要真煞为引,再开紫符之时,同样需要天罡点化,从而结一道新的符箓。” “一切都离不外物。” 赵负云却不这么认为,说道:“可是那些都是取自于天地自然。” “人之修行,关键在于修心,心念的强大,法力才能够增长,而心灵的成长,便需要经历世事,山中的斗争是世事,这里的斗争也是世事。” “你知道天都山之中,筑基多少,紫府多少,金丹又有多少吗?”荀兰茵问道。 赵负云摇头,他当然不知道,那一天一起进入上院之中,便有七个人。 “天都山上院之中真正从下院上来的筑基修士,记录在册的,共有三万七千五百二十三人,而能够在祖师堂之中,留下魂灯的人有,却只有四千二百人,现在仍然能够清楚联系到的紫府七十二。” 赵负云现在知道,能够留下魂灯的,都得是紫府修士,所以可以说,只有成了紫府才能够算是天都山的嫡系,当然,他这种下院出来的也算。 天都山建派千余年,也不过是四千二百余人,虽然一开始可能,并没有招收多少弟子,但是后面大周立国之后,天都山才开始兴盛起来,尽管如此,却也不算多。 “金丹修士,在册的一百五十六,而祖师堂之中,仍然未熄灭的魂灯有五十三,在山中却只有三人,婴变一位。” 赵负云一听,四千多在册紫府不过一百多的金丹,在他看来,能够达到紫府的修士,都是天赋极好的,比如自己面前的这位荀师。 这是赵负云第一次知道,原来山中只有三位金丹,一位婴变修士。 他不由的好奇,天下有多少金丹有多少婴变,此时正是好机会,荀师似乎谈性不错,便开口问了。 “一位金丹寿五百,可兴一国,天下有多少金丹,又有谁说的清楚呢,我们天都山的金丹修士,可能突然有一天想要断了与天都山的联系,那么山里就联系不到了,他们也可以将祖师堂之中的魂灯灭去,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死还是活。” “你可知道祖师从金丹到婴变再到化神用了多久时间?”荀兰茵问道。 “多久?”赵负云问道。 “不过百年左右时间,而我们现在的掌门也是祖师在那個时候收的弟子,是天都山整个门派存在的千余年历史之中,除祖师之外唯一的婴变。” 荀兰茵说到这时,似乎捕捉到了某种信息,他沉吟了一下,说道:“祖师从金丹到化神,所在那一段时间,难道是他助大周立国的那段时间?” “没错,祖师从金丹到化神就是那一段时间。”荀兰茵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迈过门槛,来到小院前,迎着朝阳,朝阳照在她的身上,像是起了彩虹。 她虽然不是以火煞筑基,而是以水煞筑基,现在一身玄阴法力,仍然会采摄朝阳紫气,以此来锤炼自己的法力,孤阴不长。 “也就是,现在我们天都山入世间来,是想要世间动乱?”赵负云有些惊疑的问道,他为自己这个猜想而感到可怕。 荀兰茵沉默了一下,说道:“时下确实有这样的说法,说是天地动乱,劫数重重之时,更适合突破,因为这安稳的数百年时间内,高阶的修士几乎没有多少突破,金丹修士数量变少,婴变修士几乎没有,所以便有人认为,天地板荡,才是适合修士突破的,劫与运是一起的。” 赵负云静静的听着,荀兰茵继续说道:“但是我们天都山从未想过要主动制造什么劫数与争端,只是时下天地之间,同样是矛盾重重,也确实到了要洗牌的时候。” “你看这大周国,建这么久,世家、王室,以及其中的小门派,彼此之间矛盾重重,你少在天下走动,难免感受不深,伱行的又是苦修之道,所以,你体会不到,那些人为了争夺那些资源,修行的灵石,丹药,炼宝的宝材,常常暗杀,约战,群斗。” “比如前些日子,三川湖口发生的水族一夜偷袭数十个寨子的事件,手段极为酷烈,其中的原因就是水族长时间的被猎杀,又控诉无门,所以便一怒而偷袭了十多个湖边村寨。” “还有,一些因为矿产而引发的争斗,更是一直都没有停过,这些年来,各地的盗匪四起便可见一斑。” 荀兰茵突然伸手在虚空里勾勒,动作并不算快,但是却像是在以虚空为纸,正书写着一篇咒语。 “那我们天都山要当这个守护之人?”赵负云问道。 “既是,也不是。”荀兰茵动作不停。 “一来是有祖师法旨,二来是大周王室确实给了我们一个大好处,以后你也会知道的。” “再有一个,那就是山中大部分人也想想参与到这其中,虽不为动乱之源,但也想要来世间历一历这个劫。” 赵负云明白,说到底大家还都是修士,在看到天地板荡之际,并不想要关闭山门守在洞府,也想下来搏一搏。 “那么现在想要发动这种劫灾的人或者势力是谁?”赵负云问道。 “也说不好,大周王室有自己的判断,一个是千山国,一个是西边的无间鬼域,再一个就是来自海上的海族。”荀兰茵说道。 “海族?”赵负云对于海族不了解,不由的问道:“海族是生活在海中的,怎么跟我们生活在大地上的人有什么瓜葛?” “海族之中曾有许多生活在大地上的,只是被赶到了海中,其中有很多海族是陆地和水中都可以生活的,并且,这大地上的水族一直都与海族有联系,他们的怨恨积累这么多年,从未间断过。” 赵负云有些沉默了,因为他发现,尽管自己是一个修士,但也无法感知众多其他生发的喜怒与哀乐。 120:元磁虹光环 赵负云听着这些,明白,难怪总感觉到处都有一股躁动之意,不仅是普通人还是修士。 普通人之中,他在这里的这些日子,便听到了十余起凶杀案。 其中有妻杀夫,父杀子,子杀父,另又有投井,毒杀灭门,自杀等,还有阴暗巷子里的奸杀。 这些案件之中有没有修行人参与其中,赵负云不在衙门之中做事,所以也不知道这些案子的情况。 “镇南王府那里有人看着,不敢轻举妄动,南陵那一边,有不少师兄在那里,这广元府有我与马师兄在,你也不用过于担心,该修法就修法,该行教谕之责就行教谕之责,有任务也需要完成。” 荀兰茵的话让赵负云想起无量院副院主所说的任务,收集广元府中各方势力的资料。 天都山之前一般都是传道授法,不涉及世间争端,这时突然涉入进来,难免对于一个地方的势力不了解,所以才会让赵负云了解这里的势力。 赵负云不知道荀兰茵不在自己这里的时候,是住在哪里,他见荀兰茵要走,不由的问道:“荀师平日里是在何处休息息?” 荀兰茵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身体在阳光里化为一团水光,在阳光里竟是成一道虹光,直上天空。 赵负云抬头看,那水气映着阳光,竟是形成了一挂若有若无的彩虹,上了云端,然后落向了远方。 赵负云也想要能够早点学会遁术,他觉得遁术才是一个修士保命与赶路的最佳法门。 若是没有遁法,他觉得寻幽探穴最好不要去。 而且,他还知道,很多紫府修士都未必能够修成遁术。 他每天都感悟自己火意,希望尽早能够化火而遁。 太阳出来之时,他一般都会将赤炎神灯摆在屋外的阳光里,这一天他想到了自己还有一件收来的法器。 那是从蒙彦虎那里夺来的‘元磁锁身环’,这是一个黑色的手环,像是一個手镯一样,被他夺来之后,一直收着。 此时拿出来看那法器来看,入手微沉,冰凉凉,其上有符纹缠绕。 若是要将之重新祭炼到自己可以用,也不是简单的事,不过相对于别人来说,他要重新祭炼还是比较容易的,他可以直接以神火烧炼。 他将手中的黑色元磁锁身环一抛,落入神火的火焰上空,那火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元磁锁身环。 法力顺着火烧而透入其中。 一日炼烧,火焰透入其中,法力顺势进入其中洗炼其中的原本存在的法力,一连烧了三日夜,他的法力才将原本存在于里面的其他的法力洗炼了,让他自己的火性法力透达于锁身环内部。 这让整个元磁锁身环都散发着一团红光,与那神灯上的火光融为一体。 他最近领悟了一道符纹,名叫圆环法符,正好这个元磁锁身环之中的主符纹的就是这个,还有就是一道‘如意符’,他若是祭炼好了,正好可以用。 他欲将赤炎神符通过烧炼的过程在其中凝结。 却很快发现,自己赤炎神符很难在其中凝结,于是将那符箓拆开,先是凝结了一道金光符,接着是无垢符,再接着是破邪法符。 又接着在其中凝结‘圆环法符’,这道法符与原本里面的存在的那一道‘禁锁’类的法符并列一起。 整个元磁锁身环才有一种如臂指使的感觉。 法器与法宝的区别就在于,法器里面的都是排列着单个的符纹,而法宝里面的则是禁制。 禁制是那单个的符纹相互缠绕结合而成,与符箓很像,但是却又有差异。 符箓是符和箓的统称,符是天地间法象符号,而箓则是指诸天神圣名号。 而结于身中的符箓,其中的‘箓’名却是以自己的‘神意’代替了神圣之名号。 阳光高以,夕阳照在天空,形成一片燃烧的云景。 赵负云伸手一招,那一直悬于神焰上方的元磁锁身环朝着他的手上飞落而下。 他并没有直接去接,而是置于桌上使之冷却,他细细的打量着,这原本漆黑的元磁锁身环,上面像有着红色的光透出来。 那是一个个由他的法力凝结成的符纹,整个环像是黑夜的天空里有着点点的金红色的星辰散落其中。 他又将之拿起来看,竟是觉得格外的漂亮,念头一动,圆环上面光华闪烁着,突然扩大,赵负云一伸手,那圆环便已经套在他的手腕上,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黑中泛着金红光辉的手镯,垂手,隐入他的衣袖之中。 正当他心中高兴之时,心想:“不管你之前是什么名字,现在就叫元磁虹光环吧” 突然,有一串脚步快速的靠近,很快他的门被敲响了,挥手将那门引开。 是两个身着皂衣的衙役,两人都是赵负云并没有见过的,但是两个人进来之后,都朝着赵负云行礼,当先那一人说道:“拜见教谕大人。” 赵负云有些疑惑,问道:“你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教谕大人,近日有邪神教徒在城中杀人,我们想请教谕大人帮忙找一找。”当先的人说道。 “你叫什么?”赵负云问道,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方会来找自己,因为自己来自于天都山,而且只是城中的一个教谕而已。 “在下乐子仁,恳请教谕大人能够让道子院诸位道师参与夜晚的巡逻,近些日子已经死了三十多人了,城中人心惶惶。” “三十多人?”赵负云有些惊讶,再问道:“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那乐子仁只是迟疑了一下,便说道:“因为各世家的修士都已经退回家中,不在衙门之中担任职务,他们说,既然天都山杀了广元知府,那便要对整个广元府负责。” 赵负云皱眉,他想到从山中来十多位玄光弟子,不由的想,难道山里想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派了这么多人过来。 赵负云知道山里的目的之后,便也没有去拒绝,尽管他觉得这是本城之中的那些世家的一个手段。 他让这乐子仁回去等一等,等自己问过道子院的诸位道子的想法再决定。 那乐子仁退走后,赵负云来到了道子院之中,召集大家问他们来的时候,山中是否有另外的命令。 “回师兄,山中并没有给别的任务,只让我们来这里遵从于师兄的命令。”吕阳回答道。 赵负云听完,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今日酉时初,衙门里的捕头来找我,说城中邪魔杀人事件蔓延不息,而世家之人都退出了衙门,所以他想请大家晚上能够参与到巡逻和破案之中去,你们意下如何?” 一时之间,大家都相互看着,沉默着,大家都知道天都山与这城中世家之间的矛盾,怕这会是什么陷阱之类的。 要知道,天下间有诸天神圣,却也同样有着各种恐怖邪恶的存在。 邪魔之类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得人祭祀,也可以称之为邪神。 所以大家都很慎重。 121:谢安澜的宴请 丙火堂之中,诸位玄光弟子看着赵负云,又都在心中思量着,这时有一个扬声说道:“师兄,我愿意参与这一次的巡逻与调查。” 说话的是何病方。 之后大家便都表示愿意,并表示全凭赵负云做主,听从他的命令。 赵负云看着大家说道:“大家都是修行中人,当明白事事皆是修行,同样的,所历世事,皆是劫起之缘,大家要谨慎小心,天下板荡,如急风骤雨,我等身在其中前行,需得步步坚定。” 众人面色慎重,赵负云也没法多说什么。 于是当天晚上,赵负云便做安排,不能够耽误教学,然后安排一批人先去。 两天后,赵负云这里,有人请他参加宴会,他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他本以为会很热闹的一个宴会,会有很多本地的世家人物,却不曾只有两人在那里等他,一个还是他认识的人,赤炎神庙的那位庙祝祝恪。 另一個人他猜便是那个谢安澜,因为对方的请帖上面有写名字。 对于赵负云来说,既然来参加宴会,便无所谓人多或人少,但人少到只有两人在这里,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原来祝兄也在,实在是负云之过也,这应当是负云设宴请祝兄的。”赵负云说道。 那祝恪却是哈哈一笑,说道:“我听说天都山的修士之中,有一部分乃苦修之士,只采天地之灵华而入身化为法力,免使法力驳杂,更是从不煮石采烟,我从你的身上从未曾感受到灵石烟气,你若要要请我在这广元府中吃上一餐,怕是灵石难付吧。” 赵负云却是笑道:“下山之时,山门给了三十块灵石的差遣之资,或可请个一两次。” “那得看是怎么个规格,若是随便吃吃,三块灵石足够,若是于花楼召请歌舞,那便至少要二十块,再者若是前往清雅小筑那等地方,三十块却又不太够。”祝恪笑着说道。 因为赵负云在祝恪那里已经借用过五次祭坛祭炼赤炎神灯,所以已经比较熟悉了,在赵负云心中,已经认可了这个人。 “清雅小筑是什么地方,居然这般的贵。”赵负云也难免惊讶的问道,他逛过几次坊市,知道三十块灵石已经可以买一件一般性质的法器的。 “清雅嘛,自然是有清雅之士陪伴的地方,你若是好奇,可问问他,清雅小筑便是他家里开的。”祝恪将话题一引,便引到了旁边站在一直在那里微笑的谢安澜的身上。 赵负云的目光自然的落在他身上,这个人看上颇为清雅,而且身量很高,嘴唇上有着修得很整齐的淡淡胡须,若是长在别人的身上,难免会有一些猥琐感,可是长在他的唇上,却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 他的眼睛很亮,却又不是那种亮的逼人,而是一种灵犀般的光韵,像是晨露折射着晨光。 “这位想必就是谢安澜谢兄。”赵负云行了一个见礼说道。 “不敢,谢某在家中排行第七,长辈们都称为小七,而朋友们则都称我为老七,赵道长若是嫌弃,唤我一声老七便可。”谢安澜没有说还有人称他为七爷。 “那还是称你为七兄吧,唤做老七,平白喊掉了一层七兄身上的风雅,坏人之雅韵,不可取也。”赵负云笑着说道。 “哈哈,城中传言说负云道长不苟言笑,寡言少语,今日一见便可知传言不可信也。”谢安澜笑着说道,他也顺势称赵负云为负云道长,而不是赵道长。 “你们两个就不要再吹捧了,还是坐下说吧。”祝恪说道。 “对对,来,负云道长,请。”谢安澜的引着两人进去,那是一个非常雅致的地方,并不是在一个房间里,而是一个亭台。 旁边有竹,有花,有假山,有流水叮咚,亭子中间是一张白玉石桌,石桌上面有一尊小炉正在烧上,炉子里面有烟袅袅腾起,走入亭子里,便闻到一股清新之气。 那一股气吸入肺中,却可以直入丹田之中,丹田之中的符箓光华一卷,便将之吞噬,化为法力。 那烟是煮灵石升腾起来的灵气。 旁边还有个白衣女子,正跪坐在那里,煮着茶水。 三人落座,那女子正好将茶分到三人面前。 “我听闻负云道长在山中修行之时,喜茶而不喜洒,便斗胆,以这一壶清茶来招待道长了。”谢安澜笑着端起杯子,赵负云也端起杯。 三人一起一饮而尽。 那茶入口,先是一股热气入胃中,然后他便感觉有一股清凉弥漫全身,身中因为修行火法而带来的一丝燥火之气,立即被洗涤了。 整个人都似在这一刻变的飘然清新起来,那种感觉甚至透入五脏之中,带着他的意识一起,在五脏之中弥留。 细细的品着,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不由的说道:“真是好茶。” 他觉得若是能够常饮这茶,自己的修行速度一定可以提高不少。 “这茶确实是好茶,但是一个月只能喝一杯,一杯至少十个灵石才能够买到。”旁边的祝恪说道。 “如此昂贵之茶,却是被我一口饮尽,连个味道都未品出来,倒是可惜了。”赵负云笑道。 “负云道长此言却是大谬也,此茶生来的价值便是给人喝的,能得负云道长一声赞许,也有其价值所在。”谢安澜笑着说道。 有些人恭维人或者拍马屁,总给人一种厌烦的感觉,可是这个谢安澜却绝然不同,他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不仅他自己不会显得卑微,而对方也不会有尴尬之感。 不过,赵负云的思绪却是越发的清晰,如谢安澜这般人物,又是请了祝恪做中人,请自己来,想必不仅是为了认识自己,也不可能说是因为爱。 所以,他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事值得他这样做。 之后那女子便将这茶端了下去,不需要谢安澜吩咐,便又有东西端了上来。 旁边不知何时,有琴音传来,那琴音不重,若有若无,合于流水之中和旁边小竹林里的风声,仿佛自然的乐章。 彼此之间,又再聊了一些广元府里各世家间的趣事,赵负云也说了一些山中的修行之事,眼看月已经上了中天。 祝恪却似乎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老七,你不是有事要跟负云道长说吗?何故一直在这里兜圈子,负云道长也是爽快人,伱有事直接说便是了。” “好。”谢安澜长叹一口气说道。 赵负云却是明白,今晚的正事来了。 122:箱子里的美好 风中的琴音,竹林里的沙沙响,近处泉水叮咚。 半月清辉洒落,不远处灯笼挂在屋角。 而亭中并没有灯,但是一点都不昏暗,因为那旁边的溪水中倒映的月亮,竟是格外的清晰,像是水中有一个月亮,正从水中照入这亭中。 远处屋角那灯笼照射过来的光,落入这亭中已经是极为微弱,但是这里亭中一切能够反光的器物都像是接纳了那一缕光,化为一团团一簇簇的光亮。 微弱的灯光照在上面,便似有灯火蕴结其中,让这亭子很是明亮。 其中那水中倒影的月亮,照射进来的月光,是来自于谢安澜的法术。 那些能够反光的器物上蕴结成的火光,却是来自于祝恪的法术。 赵负云做为客人,自然是没有动,没有去展露什么法术。 “说来也是惭愧,我辈修士,本当以修行为重,无论遇上何种事情,只管砥砺前行便可,不必过多的被俗事牵绊,然而我谢安澜自诩心境颇佳,但在面对负云道长所在的天都山这等大派时,仍然心生忧虑。” “不仅是我,整个广元府皆是如此,我知天都山乃是玄门正宗,并不会做一些什么过激之事,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边有镇南王府,那边有朝廷,皆是庞然大物,如巨兽搏斗,我等小家小户的,身处其中,抬头看是满天尘埃,低头只能够看到方寸之地,实在不知如何自处,还望负云道长教我。” 他说的很技巧,也很有意思,没有问直接的问题,而是说了自己这些小家族的状态,让人觉得小家族的难,然后便是请教该怎么办。 而不是问赵负云天都山到底想干什么,也没有问天都山与王室的合作到什么地步,也没有问天都山想把镇南王府怎么样。 不仅是谢安澜在看他,旁边的祝恪也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赵负云。 那一直夹缠于风中的琴音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缠绕于竹林枝头不肯远去的风,此时也只是摇着竹叶而不出声。 此亭之中已禁声,声音不达外面。 赵负云心中既可以说是没有答案,也可以说是有答案,只是那是站在他的角度来说的,于天都山有利的答案,他心中早就有词,但依然是沉吟了一下,端起面前的一杯花茶,轻饮一口,然后说道。 “我们既是个修行人,也是一個家族或者山门的一份子,无论做什么,都当选择于己于家族或山门有利的方式,若是仅有利于己,而不利于身后所在的家族或者山门,如此,纵有千般好处,也不可取,你们觉得是不是?” 赵负云反问了一句,显然这是在确定彼此的观念是否一致,当然,这也是在向两人事先说明,大家在这里说的,都不能够仅代表个人,所做的都是需要顾忌身后的门派和家族。 无论是赵负云还是谢安澜,这个时候都不可能说什么仅代表我个人想法之类的,在这里,个人的想法别人也会当是你山门或家族的想法。 “负云道长说的是,我辈出身于家族和门派,一举一动,在别人的眼中都是家族和山门的意志,若是有哪一天家族败落而山门覆灭,而自己却反而得了莫大的好处,难免会被人说出卖家族和同门。”谢安澜回答说道。 “我修为浅薄,祖师堂之中都未点魂灯,只能说些我所知所想的。我们天都山从未曾想过要霸占或者夺取什么地方。” “只是助大周王室来这里开办道子院罢了。”赵负云也确实没有说谎,至少他知道的也就是天都山与大周王室合作,在他落实道子新政。 当然,对于大周朝廷来说,天下散修皆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如果能够将之收拢,便是对于朝廷力量的一次巨大巩固,这是从整个治国的大层面来说,是一件极佳的国政。 “而诸位所在的家族,扎根于这一片大地,开辟灵田,灵山,豢养灵兽,种植灵药,宜安稳,不宜迁移,天下若是动荡,受伤害的只怕就是诸位安稳行商种药的世家了。” “而高兴的则是那些盗匪劫掠凶徒,他们到时会趁机霸占粮田,抢夺灵山福地,原本深闺里的小姐们,恐怕也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争一份修行资源,或者讨好一些卑劣之辈。” 赵负云的话,谢安澜产生了很多的联想,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时局动荡不安,一个家族和个人,在面对风浪之时,有时候个人还能够随时离开,而家族则如一颗扎根于大地的大树,在大风之中,只有折枝或被连根拔起的可能。 原本依附于家族的人,在那一天,连散修都不如,都将成为风雨之中的蛾蝶。 虽然家族里有他讨厌的,但同样有他喜欢敬爱和热爱的。 他没有出声,只是听着。 赵负云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你们需要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谁为本地带来灾劫,谁便是你们的敌人,如果灾劫不可避免,便要及早做打算,无论迁移也好,还是等着臣服也罢,至少要是以保全家族为目的。” 他说完之后,便不再说话,亭子里一片沉默之后,最终是祝恪打破了沉默,只听他说道:“广元大地,即将血雨腥风。” “但天都山要的是此地的人们安居,而不是要这里生灵涂炭,至于别人是不是把这个放在第一位,那便要问问他们的想法了。”赵负云说道。 “好,得负云道长的真挚之言,我谢安澜感激不尽。”谢安澜说话的时候站了起来,朝着赵负云作了一个长揖之礼。 一切便到此结束,风再入亭中,里面的光华在风中散去,旁边小溪流之中的月亮也被水冲散为一片破碎沉白色。 他们送赵负云到门口后又回来了,祝恪与谢安澜再一次的坐下来,这一次亭中没有灯光,只有亭外的月霜落在地上。 “你说,他说的是真的吗?”谢安澜问道。 “我觉得是。”祝恪说道。 “有什么根据吗?”谢安澜问道。 “没有,就是感觉。”祝恪说道。 又是一番沉默,谢安澜今年不过是四十余岁,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多少的痕迹,相对于一个筑基修士来说,他还很年轻,只有过了一百五十岁,若没有晋升紫府的话,身体脏腑器官才会慢慢的走向衰败。 筑基修士,总难免会有一些延寿之法,而真正的寿元败亡,一般却都在近两百余岁。当然,若是因为与人斗法而伤了根本的话,自然就寿元短一些。 在整个广元会之中,一个筑基往往是一个家族顶梁柱,谢安澜虽然不是家族的掌权人,却可称得上接班人,是谢家最年轻的筑基,所以他的话,在家族之中是很有份量的。 这一次他来接触赵负云,自然是得到了家族之中的首肯,从赵负云这里获得的信息,也将在各家族之间传播。 …… 一间两居室的平房前,有一个身穿天蓝色道袍的人站在阴影里。 月光照在他面前那座平房门上,透门缝而入。 桃宣之抬头看月亮,他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家乡那边,每逢月圆之时,便要朝天空的月神祷告,以祈祷自己家宅安康,祈祷下一个月能够再团圆。 他站在那阴影之中,看着天空的月,在心中默默的祷告着,希望月神保佑自己此行顺利。 刚刚他随着一起巡逻之时,发现了一道阴影,然后便一直跟着来到了这里。 来到门前,伸手推门,那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干涩的门响,门开了,月光铺在这堂屋里的地上,形成一块白斑。 他的手上出现了一面镜子,这镜子名叫月神宝镜,是他自己合以神祭之法祭炼出来一件法器,有点像赵负云祭炼的那一件赤炎神君的神像。 镜子的背面是一篇祷祠,中间是月神的神名。 此时,那镜子拿在他的掌心,置于月光之中,原本幽黑的镜面此时涌动着月光,照入屋子里。 镜光照耀之处,形成一块块的白斑,这是一个贫穷之家,从家中挂着的那些干货便知道,而且应该是老人居住的,这是他的感觉。 没有看到什么。 他一步步的走进去,人进入屋子时,月光却像是随着他走了进来,他的身上朦胧着淡淡的月华光辉,随着他的进来,屋子反而不再那么的昏暗了。 他朝着卧室走去。 手中月神宝镜的镜光没有因为脱离月光而消失,反而是散发着一片圣洁如清霜般的光辉,如一盏灯一样的照耀着一片。 那卧室的门,就被全部的镜光笼罩着,他没有靠近,而是法力涌动,化为一团风吹开那卧室的门帘。 卧室没有门,只有一张帘子。 帘子因为用的久了,已经看不原来是什么颜色了,此时在月光之中只是一片灰褐色,仿佛原本是有着花纹的。 法力吹开门帘的那一刹那,可以见到卧室的三分之一的地方。 他走近,抬手掀开,镜光照另外一多半的地方。 一切便尽入眼中。 初时第一眼没看到什么,第二眼却是看到有一个人跪在地上。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 心念一紧,法力收缩,左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符,这些都是赤炎神符,是赵负云画好,送给每一个人的。 那符出现在手上,便带来一股破邪无垢焚烧一切的意味,让他的心中多了几分安心。 他认真的看清楚了,那是一个老人。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从背影和头发来看,应该是一个妇人。 在妇人的面前是一个箱子。 那箱子一眼看上去就很古旧,像是曾经的嫁箱,上面的一些红漆已经脱落,也变了颜色,一眼看去就像是一个大黑箱。 她跪在那大黑箱前,透着一股虔诚的味道。 他早已经从捕头那里知道,这些天来的邪神杀人案件之中,便是有很多人诡异的祭拜着一个箱子。 而在箱子里,也都藏着一具具的死尸。 可那些死尸看上去又根本不像是被人逼着塞进去的,像是自己心甘情的进去。 之前桃宣之只是听捕头讲,现在他是亲眼看到了。 那妇人的面前三个碗,碗中各烧有纸,淡淡的烧纸味道还没有完全的散去。 “死了吗?”桃宣子在心中问,他的直觉给了他答案,那个妇人已经没有了生机。 他没有丝毫的放松。 缓缓的来到那箱子面前,他要打开来看看,这箱子里是不是有一具死尸。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很可能有,因为这只有一个妇人,箱子里面的应该是这一户人家的男主人。 他走近,可以看清楚,床边妇人的背脊像是一根弯曲的棍子,单薄的衣下清楚可见,这是一个很瘦的人。 她无比虔诚的趴在地上,五体投地,露在外面的一双手,是枯瘦的,脚上的鞋子是有破洞的,脚踝处的裤衣有缝补。 他再次往前几步,来到箱子前,打量着黑红箱子,并没有在上面看到什么符纹。 他将月神宝镜咬在自己的嘴里,然后伸出右手去开箱子。 手刚刚摸到箱子角的时候,一片黑暗袭来,在这一刻,他像是自己进入了一个箱子里,黑暗合上,是箱子合起来的感觉。 这一刻,他的耳中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似一个妇人的祷告。 那祷告也并不邪恶,只是祈求美好降临,只是祈求着进入箱子之中,能够不再有苦难,能够进入另一个美好的世界。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心中居然有了一丝的期待,期待那种没有苦难的世界在这里出现。 就在这时,仿佛感觉到了风,那风似要带着他的灵魂去往那美好的箱子深处。 他身上原本朦胧着月光快速的暗淡下去。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他又看到了光。 火光的出现将他惊醒,这是赤炎神符的光辉。 即使是他没有驱动,却自己散发着火光。 那火光在浓郁的黑暗之中,像是一道道的金色的剑光,将黑暗扯碎。 他眼中看清楚了,自己仍然站在这里,右手触摸着那那箱子的一角,不由的心中惊惧的缩手后退,目光滑过地上的妇人,发现原本五体投地的妇人不知何时,她的头已经偏向了一面,正用一双满是眼白的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神阴森之中透着强烈的愤怒。 123:墟 月神宝境,以神祭之法而祭成的法器,天然的带有一丝的摄神之意。 太阴炼形,太阴摄神。 炼形,并不是指将人的形体炼化,而是指那些阴魂没有形体,采太阴之气,能够定魂聚形。 他在这一刻,要伸手拿自己咬在嘴里的镜子,却发现自己的头昏身重,思绪像被缠绕着,他有一种神魂发酸的感觉,难受至极。 他想用自己的宝境去照,却怎么也做不到,而刚刚那赤炎神符却已经用过了,此时已经成灰烬。 他眼中的黑暗又开始从虚无里涌来,窗外的月光像是在被遮蔽,他的思绪几乎要转不动了,黑暗之中,他像是看到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由烟雾凝结成的诡异脸庞,那张脸又化为一缕烟雾,朝着他靠近,像是要钻入他的身体之中。 就在这时,突然有光芒刺破了黑暗,那烟雾在光芒之中快速的焚烧。 他的思绪在被火光照到之时,那种被困缠的感觉迅速的崩开,像是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被火光瞬间烧断了。 那一团烟雾,快速的朝着黑暗的深处退去,带着着粘着烧的火焰,退到深处,他看清楚了,那里有一个陈旧古老的箱子。 而烟雾就是钻入了那箱子里,然后那箱子也消失了。 整个彻底的松下来,大口的喘着气,他整个人无力的后退靠在墙壁上,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湿了。 身上的阳不摄阴,所以身中津液便无法控制从毛孔之中钻出来了。 他只觉得全身虚弱了许多,神气萎靡,腿脚发软,忍不住的颤抖着,但是左后方的门外隔着布帘透进来的火光,却让他心定了不少。 布帘被掀开,一個人托着一盏灯走了进来,驱散黑暗。 桃宣之站直身体,想要开口,咽喉却发紧,赵负云已经伸手在他的大椎穴上拍了一下,他只觉得,一股温热透入身体之中,发散开来,头身之中残存的一丝困痛被快速驱散。 “以后,追逐未知的敌人,一定要与同门结伴而行,一前一后,相互之间得有照应。”赵负云说话的时候,目光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一个箱子。 而桃宣之平复了心中惊悸,看着师兄赵负云的背影,心中安定了许多,又去偷看那地上的老妇人,却发现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闭上了。 “欺软怕硬的东西,见到师兄来了连眼都不敢睁开了。”桃宣之心中想着。 赵负云走过去掀那个箱子,桃宣之想要提醒师兄小心一些,但是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因为赵负云已经伸手掀开了箱子。 赤炎神灯的火光无形的涌动,将一切阴邪都烧灭。 箱子打开,里面如桃宣之猜想的那样,有一个人,而且应该是这一户人家的男主人。 他蜷缩在里面,脸上满是安祥,若不是桃宣之知道刚刚有邪魔出现,只怕还会以为他在这里面睡着了,于梦中去世。 “他的神魂已经被食了。”赵负云说道。 “师兄,我刚刚恍惚之中看到了一团烟雾,钻入了一个古旧的箱子里。”桃宣之说道。 赵负云点了点头,又四周打量了下,能够闻到这屋子里淡淡尘烟的味道,说道:“走吧,明天通知衙门里的人来。” “好。”桃宣之应着,两人出了门,赵负云站在门前不远,桃宣之又将门关好。 赵负云这才动步前行。 “你叫桃宣之是吧?”赵负云突然开口,跟在他身后的桃宣之立即回答道:“是的。” “桃是桃符的桃,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家父梦到了有人羽化登仙,本想取那个‘人山’仙,但又怕我压不住这个我名字,便取了‘宣’字代替。” “很好听的名字。”赵负云说道。 巷子幽暗,赵负云手中的灯刺破了黑暗,桃宣之觉得师兄的这一盏灯,明亮之中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意味,似不断绽放的神火花朵。 “我们可能要在这里留不短的时间,你要做好长期打算,身在红尘,当以红尘世事为火,熬炼身心。”赵负云说道。 “是,师兄。”桃宣之回答道。 两人在走到一条岔路上之后,两人分开了。 赵负云有自己的住处,桃宣之也自然是有的。 赵负云回去之后,摄阴而炼法,降身中燥火,增加提纯法力。 过些日子,又可以去那神庙之中祭炼第六次了。 时至今日,他发现神火上的火焰越发的霸道了,神灯所在之处,一切的阴邪之气,都难以存留。 若是有人以神魂出游之法靠近自己,肯定要被烧伤。 而若是以自己那种幻化之术,靠近这赤炎神灯的也会被照破了法术。 虽然他的符箓之中没有破法之意,但是其中的破邪的范围却极为宽泛,有邪自然就有正。 对于一个人来说,正与邪,全在于本身心所持,归于细微处,那么便是除自己之外,皆是外邪。 所以,这神灯出现了一种排他性。 正如烈日当空,不可直视,烈焰焚烧一切。 这一晚上,有数位天都山弟子都遇上了一道影子,被引到了一些祷祭的现场,虽然也有人遇上了危险,但是却也都因为没有落单,或者准备的比较充分,而没有伤亡。 倒是只有桃宣之最危险,差一点死了,被赵负云所救,如此便不断的有人问他将死之时的所见所感,这让他心中颇为烦恼。 但是他又很清楚,这种将死之时的感受,对于很多修士来说是难得的体会,然而大家又不可能真的去体会,只能够通过书要或者别人的感受来让自己明白。 赵负云最近则是琢磨出了一种炼法的方式。 他通过影子幻化出一个个的人,朝着他扑来,而他使刀兵诀划出一道道的金光,将那一道道影子幻化的人划灭。 同时,他又开始练习将层叠浪这一门法技,应用到具体的法术之中。 他幻化出那么多影子,同时施咒,相当于一念分化之后又聚合而形成一股巨大的法势。 这是一门很实用的法技,他本身能够做到层叠浪涌,但是用到具体的法术之中却并不容易。 分念的本意是形成那种前后夹击,让人顾此失彼,并且形成虚实变换,让对方不知道哪一道法是真哪一道是假的。 但是延展开来,让每一道法念都在天地之间成长,再聚合,便又形成了一种堂皇大势。 他练习的法咒是‘灭’字咒。 近段日子以来,他修习云纹法咒,觉得很多符纹法咒都神秘奥妙,他无法全部归纳属性,也无法全部分类,但是其中有一种,他却觉得可以将之划归于‘终结’一类的符咒。 若要更直白的来说,这一类符咒,便属于那种终结技,或者说是斩杀技。 而这一类符咒之中,他认为属于终结类的符咒的便是‘灭’字符咒。 他以前领会‘灭’字咒的时候,并不会这一道符纹,取的是火光闪耀而驱散一切的黑暗,是为灭黑暗。 而在学习了天下那云符之后,其中有一道法符,在他看来可以代表‘灭’字法意。 那一道符纹是‘墟’,那一道符纹有着万事万物都将归于‘墟’的意思,而不像是那一道符纹‘无’,‘无’在符纹之中,即是代表终点,也是代表着起点。 而‘墟’则是一种原本,无论多么繁华过往,多么的盛世,都归于‘墟’,万物归‘墟’。 他将自己心中领会的‘灭’字法咒去套用这道‘墟’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