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髓知味(nph)》 001倒酒小妹(上) 很多年以后,李家源仍记得初遇禾莞的情形。 那似乎是夏末初秋时节,昏暗嘈杂的包厢冷气开到最足,性感热辣的公主们裙摆刚到大腿,她们依偎在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边,发出妩媚娇俏的吟吟笑声。 一双柔嫩的手也攀上李家源的肩膀,试图穿过他紧扣的衬衫,向里深入。 李家源下颔角紧绷,一记凌厉眼刀飞向身旁的女人。 女人无措,望向坐在李家源身旁的酒吧老板和仔。 和仔看李家源兴致不高,猜想定是他前不久刚刚丧妻的缘故,于是立刻挥挥手令人出去,堆满笑意道:“Jimmy哥第一次来我们乐游原,招待不周,这是三十年的罗曼尼?康帝,您品鉴品鉴,看看合不合口味。” 十五年前,他还只是混街头的一个小喽啰,如今风云变幻,物是人非,潭城早已天翻地覆,墙头变换大王旗。 倒酒小妹半蹲在桌前倒酒,血一般殷红的液体从黑色幽暗的瓶身源源不断流出,坠入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形成漩涡,颤抖的漩涡。 是她的手在颤抖。 黑色的瓶,苍白的手,强烈的视觉反差冲击使李家源不禁顺着这双手向上看去,灰蓝色条纹侍应生礼服,纤细柔弱的肩膀,一丝不苟扎在脑后的头发,还有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纤长的睫毛如蝶翼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漆黑的眸永远向下看,淡粉的唇微微紧抿,整个人极其安静清冷,只是单纯望向她,便让人想到寒冬的冰湖,冷冽的雪域。 忽然李家源感到手背处一阵冰凉。 原来是倒酒小妹技巧太过生疏,抑或太过紧张,收酒时力道没掌握好,溅起的酒花太高,有几滴冰凉的红色液体恰好溅落在李家源手背,像一场毫无声息的招引撩拨,像落在火中的几点冷雨,又像雨落池塘泛起的圈层涟漪。 他低头看一眼那几抹血珠,再抬头时,倒酒小妹已去服务他人,依然是半蹲姿势,倾倒血液。 李家源没有拭去手背上的酒滴,而是径直拿起高脚杯品尝了一口红酒。 冰冷,干涩,微苦,却会回甘,香气四溢。 好酒。 “Jimmy哥来这边投资也有些年头了,有没有想过拓展一下别的业务?”和仔见李家源喝了酒,这局也算开始了。 “我除了卖碟运货盖房,其他什么都不会。” “Jimmy哥,谦虚了嘛,谁不知道你......” 酒杯打翻、玻璃碎裂的尖锐声骤然打断谈话。 “怎么?不让摸?”肥头大耳的男人醉醺醺借着酒劲儿在冲刚才的倒酒小妹撒泼。 倒酒小妹蹲在地上收拾着碎玻璃渣,隔着障碍物茶几,李家源只能看到她露出的半颗脑袋,还有因疼痛时而微微蹙起的眉头。 收拾完毕,她起身要走,却被那胡搅蛮缠的男人抓住胳膊,“嘿你别走,老子今天就点你了!” “老板您喝醉了,我的工作真的不包括这个。” “都在这儿工作了还装什么纯?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不就是那什么...欲擒故纵么,哈哈哈哈哈——” “老板,您真的喝醉了......”禾莞推搡着就要亲过来的恶心胖男人,可她的力量与之相比无疑是以卵击石,眼见挣脱无果,她余光瞅到桌上的酒瓶,手颤巍巍地伸过去,什么工作,什么工资,什么后果她都不想了,此刻只想照着对方又油又光的脑袋狠狠敲下去了事。 “老薛,你喝多了。” 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老薛这才停下手里动作,收敛几分,禾莞刚要触碰到酒瓶的手也猛地收回来。 和仔见李家源竟有意管这档子闲事,也立刻介入,笑着劝老薛道:“薛老板,这是店里新来的,没培训好,不懂事,我再给您找一个好的,算我请。” 一场闹剧收场,禾莞心有余悸地捧着托盘匆匆走出包厢这个是非之地,却没有留意到背后那道一直注视着她的审视目光。 今天禾莞上的是前半场夜班,凌晨两点,她走出酒吧大门,晚风习习吹散周身烟酒臭气,她做了个深呼吸,迈着疲惫的步伐走向共享单车扫了一辆。 刚要推车走,却见台阶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立在金碧辉煌的仿宫殿式建筑门前,一身黑色西装挺括修长,脸部硬朗的轮廓线条随着灯光的明灭时隐时现,他的眼眸却在黑暗中仍然明亮深邃,甚至有些锐利锋芒。 禾莞移开目光,不敢再与他对视,只觉得他似乎有些眼熟,想来是刚才某个包厢服务过的客人,可现在她已经下班了,便只在推车路过时向他简单地点头致意。 他也微微点头,在禾莞经过后,却忽然出声,道:“刚才的事,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 禾莞驻足,微一思索明白了他是哪个包厢的客人,转过身不好意思道:“是我该谢谢您,谢谢您替我解围。” “是他无礼在先。”李家源客气道,眼见司机将车子开来,他又礼貌道:“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禾莞看一眼停在李家源身后的黑色梅赛德斯,摇了摇头,勉强笑道:“不用了,平时太忙,没时间运动,正好骑车锻炼。” 李家源不再多说,只是望着禾莞骑车离去的背影,她换下了灰蓝色条纹的侍应生工作服,穿着没有图案的白色短袖T恤和淡蓝牛仔裤,头发扎成一根马尾垂在脖颈处,单肩背着一个白色帆布包,简单干净,纯洁清淡。 看她年纪,应该不大,不会还在上学吧? 一阵夜风吹来,除去空中弥漫着路旁栽种的茉莉花的香气,还有一丝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皂香,令人感到舒服安心。 那是她身上的味道。 李家源闭目深吸一口气,坐上车吩咐司机道:“跟上前面自行车。” 深夜的街道空空荡荡,仿若作家笔下的幽灵之城或者鬼市,橘色路灯像一排排眼睛,注视着禾莞这个唯一的独行者。 禾莞却很喜欢这种时刻,城市仿佛大海,白天波浪四起、吵闹喧哗,而到深夜潮汐退去,一切归于寂静,归于荒芜。 耳机里正播放着空灵舒缓的轻音乐,旋律急促的电话铃声却突然进来,将其掐断。 禾莞在路边停下车,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莞莞,你弟欠债的那伙人,今天他们又来家里了,还把你爸给打伤了,你那里还有没有钱?” 禾莞心中像被堵了块巨石,压得她简直呼吸不上来,听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嚷嚷良久,她才努力从喉咙搜刮出三个字:“要多少?” “三十万?!”禾莞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但狠狠砸在她脚上,她的声音变得冷硬疏离:“我没有,你找别人要去吧。” “你这个白眼狼,连亲爹亲娘亲弟弟都不管,当初生下来我就应该掐死你......” 禾莞十分干脆地挂了电话,母亲的咒骂声在漆黑的夜里戛然而止,徒留几声余音。 掐死我?怎么没有掐死我?你们以为我很想出生吗? 泪水顷刻蓄满眼眶,眼前的街道变得扭曲模糊,世界变得似真亦幻,就连脚蹬也比之前沉重许多,禾莞尝试了几次都没有蹬动。 就在禾莞刚要再次尝试时,从路旁的灌木丛中忽然蹿出一个黑影,将她连人带车一下子扑倒在地。 那东西拉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死命地拖向路旁丛林,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鼻息间满是垃圾的腐败味混合着酒气、汗液、尿液的酸臭味,就在禾莞快被熏晕的时候还好头皮传来的痛感令她瞬间清醒。 她手伸向旁边,摸索间触碰到一块锋利的石头,此时正值深夜,街道空无一人,任凭她如何喊叫都不会有人来救,她必须自救。 石头挥向对方,打在人体脑壳上发出闷响,禾莞闭着眼发疯般连续挥舞好几下,直到筋疲力尽才敢停下。 刚睁开眼,借着路灯投射进来的微弱灯光便瞧见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脸,禾莞惊得丢掉石头,立刻蹦起来逃出去。 “我杀人了,杀人了......”禾莞哆哆嗦嗦骑上车,不断嘟囔着这句话。 在她过去二十年的人生中,她见识过人性的阴暗、原始的暴力,小时候躲在门后看父亲将母亲打得头破血流时,她也曾幻想过杀死父亲,不过却从未真切实施。她一直以为杀人这种骇人听闻的事,离她还很远很远。 “老大,还跟吗?” 距离禾莞几百米,黑色轿车前排的司机转头看向坐在后排的李家源,而李家源却正饶有兴味地盯着禾莞,看她像只做了坏事落荒而逃的小白兔,愈来愈远,渐成一个小白点消失在街道尽头。 李家源指腹摩擦嘴唇,思忖一瞬,吩咐道:“去处理干净。” 司机看了看车窗外那片黑漆漆的灌木丛,明白了意思,点点头下车。 禾莞停好车,逃也似的飞奔进宿舍,舍友们早已睡着,她一个人站在黑暗中,还是久久无法平静,就算躺下也无法入眠,因为一闭上眼睛,那张血肉模糊的人脸便会再次浮现,就连她伸出的颤抖的双手,都好似布满了斑斑血迹。 李家源回到家,他没有开灯,径直乘电梯下到负一楼,进入最里面一间屋子,这才打开灯。 惨白的灯光照亮满室,雕镂精致的黄檀木柜上摆着香案、放着供品,李家源走过去,掀开白布,被布蒙着的一张照片显露出来。 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巧笑倩兮,眉眼竟与刚才在乐游原所见的禾莞有几分相似,只是二人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禾莞清冷淡漠,照片上的女子则笑得热烈明朗。 李家源点燃三支香,举过头顶,祭拜过后,插入香炉,他又退几步站定,久久凝视着照片上女子的笑颜,面上无悲亦无喜。 末了,李家源的目光定格在底部黑色相框镌刻的一行小字上:“爱妻罗影双。” 002倒酒小妹(下) 夏去秋来,校园两旁的枫树火红一片、娇艳欲滴,在禾莞看来,却像是两排被捆在木架上的血人。 禾莞神色恍惚的走在去教室的路上,迷蒙间她又见到那张血肉模糊的可怖面孔,一个不留神,与对面来人相撞,怀里抱的教材散落一地。 就在她蹲下身捡拾书本时,对面的人也蹲了下来,帮她一起捡。 “小莞,想什么呢?连我也没看到。”张辰勋捡完顺便伸手弹了禾莞一个脑瓜崩,又将她怀里的书拿来放自己书包里。 禾莞揉揉脑袋,这才看清来人是张辰勋,她与张辰勋上个月刚确定关系,此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刻,禾莞挽起张辰勋的胳膊,二人依偎着向前走。 “没想什么,就是最近睡眠不好。” ...... 一堂公共课下来,班上同学睡倒一大片,禾莞竟也出奇睡得格外香,就连张辰勋给她拍了丑照都不知道。 禾莞看到自己睡得东倒西歪、不省人事的样子,追着张辰勋就要打。 二人一路追逐打闹出了教学楼,这样一闹,倒将禾莞心中阴霾驱散不少,使她暂时忘却了那晚发生的事。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七点钟还要去做家教。”禾莞整理下头发,拿出手机屏照了照。 “家教?在哪啊?你新找的兼职?”张辰勋牵起禾莞的手,边走边说。 “嗯,在大湾区那边,是一个直系师姐给介绍的,他们家两个孩子,我辅导一个小学语文和初一英语。” “大湾区?有钱人啊。”张辰勋笑道。 “是啊,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禾莞撇撇嘴。 “说不定看我们禾老师讲这么好,会多塞小费呢。”张辰勋搂过禾莞肩膀,低头笑嘻嘻道。 “嘴欠。”禾莞推开他凑来的脑袋,面上虽故意一副嫌恶姿态,嘴角却抑不住上扬,“哎,你一会儿能送我去吗?” 张辰勋是南市人,南市离潭城不远,张辰勋的父母是个小老板,担心儿子在潭城读大学辛苦,早早为他置办了辆车,好方便日常出行。 “本来是能,但下午刚接到通知,金融社要在南安路办个讲座,请来了商界大佬,我得早点去布场。” “哦。”禾莞回了一声,没再说话。 张辰勋见她神情低落,捏了捏她的手,哄道:“一会儿我帮你打个车,如果完事早了,我去接你。” 禾莞摇摇头,道:“不用啦,做完家教我还有个兼职呢,离那儿也不远,你别来回跑了,不是过几天就要参加GRE考试了嘛。” “嗯,小莞最善解人意了。”张辰勋再次将脑袋伸来,撅着嘴想索要亲亲,却被禾莞一巴掌拍开。 僻静清幽的半山别墅区,刚至山脚,禾莞就看到一辆摆渡车在等自己。 绕过几段山弯,车子停在一扇有卫兵把守的铁门前,禾莞咽口吐沫,恐惧突然袭上心头,车子驶入大门时,她忍不住扭头向后看,来时的路却早已被黑暗吞噬。 “禾小姐,倪太太在客厅等您。”禾莞刚下车,一直在外等候的管家便笑脸迎来。 禾莞瞟一眼这门前偌大的广场,一座古希腊式人像喷泉立在当中,空旷处停着几两崭新的豪车,其中一辆似乎和之前在乐游原替她解围的那位客人的车有些像。 不过豪车的牌子就那么一些,有钱人要买的车大抵都是相似的,禾莞没有多想,跟着管家进去。 极致的挑高,巨大的水晶吊灯,洛可可式的雕花墙壁,波斯纹样的地毯,以及各色各样欧式复古胡桃木家具,令人恍若误入一座欧式宫殿。 “你好,禾小姐。”一位身着藕粉丝绸的西洋女士操着带口音的中文,从沙发上缓缓站起。 “这位是倪太太。”管家微笑地介绍道。 “倪太太您好。”禾莞躬身打招呼。 “叫我Eva就好。”倪太太和蔼可亲地笑说,“禾小姐,我看过你的简历,你非常的优秀,所以我会选择你来给我的孩子们上课。” 看得出倪太太有些上了年纪,她的眼角有些细纹,却并不影响她的风韵气度,一双褐色眼眸炯炯有神,鲜艳饱满的红唇衬得她整个人风情万种。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他们在楼上。” 禾小姐随倪太太上来,倪太太丝毫没有架子,边上楼还边笑着与她说笑:“Helena的英语特别不好,但我是葡萄牙人,我小时候英语也不好,所以没法教她,Bruno就更别提了,他的中文一团糟,我的更是一团糟......” 二人走后不多时,一楼书房的门打开,李家源和另一男子走出来。 “大哥,我今晚就去见和仔。”李家源对身侧的男子说道。 “嗯,这桩投资风险虽高,却有用处,”那男子带一副黑色细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领带一丝不苟的扎在脖颈处,他拍一拍李家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Jimmy,爷爷当初赤手空拳打下这片家业,他毕生的梦想就是让子孙后代能做回正道,爸爸为此不惜得罪了很多人,我知道他对不起你和你妈妈,但如今我在政、你言商,也算实现了他们的愿望,可是我一直在想,如果彻底丢掉我们当初安身立命的根本,会不会太冒险了。” “......所以有一些东西还是得兼顾,”那男子放低声音继续道:“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比较敏感,有些事不方便去做。” 李家源黑色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 “还有。” 听到大哥讲话,刚走几步的李家源驻足回头。 “论这些,你经验比我丰富,集团你也经营得很好,这种事以后不用过问我了。” 李家源点点头走出门,坐上车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这幢房子,开车离开。 看这位同父异母弟弟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处,倪永孝询问下人:“Andy呢?打电话叫他回来吃饭。” 站在一旁的管家回道:“三少爷说今晚有party,不回来吃了。” 潭城的夜晚是最繁华、最疯狂的时刻,白天人人举止刻板,仿若一个模子刻出的、被上了发条的机器,规矩地走在框架内,可一旦黑幕落下,大家便如现出真身的吸血鬼,于夜间活动捕猎,又如撕去人皮伪装的妖邪,放肆地游走人间。 乐游原的包厢内站了一排奇装异服的美男,正骚首弄姿,企盼垂怜。 李家源靠在沙发上,面上毫无波澜。 一旁的和仔乐呵呵凑上来,笑道:“上次见Jimmy哥对美女没兴趣,不知道是不是想换个口味?我和仔这里什么样的都有。” 李家源目不斜视,问道:“上次那个倒酒妹呢?” “倒...倒酒妹?” 李家源看向和仔。 “啊啊,禾莞啊。”和仔脑袋飞速运转,眼睛一眨想明白他指的是哪个。 他拍一下桌上的按钮,守在门口的服务员立刻推门问道:“老板,什么吩咐?” “去把禾莞叫来。” 服务员领着众美男出去,不多时又领着穿着酒吧工作服的禾莞进来。 “老板,你叫我。”禾莞秉持着职业微笑,对和仔道。 “嗯。”和仔点点头,手向李家源那侧一指,命令道:“去坐李总旁边,好好陪。” 禾莞看了看李家源,身体却没有动。 “我讲话你没听到吗?”见一个倒酒妹竟然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和仔声音拔高了八个度,怒道,“去坐李总旁边!” 禾莞刚要开口,却听李家源道:“不用,我喊她来是让她倒酒的。” “和仔,你说的那个生意我没法做,我多点几瓶好酒,小小心意,算作补偿。”李家源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禾莞身上,继续道:“这个包厢我也没有点人,提成你就算到她头上吧。” 话说到这份上,买卖不成情谊在,和仔只好笑嘻嘻称是,不过他实在搞不懂这李家源怎么会对这个倒酒妹处处维护,看向她的目光不禁有一丝耐人寻味。 禾莞也无比震惊,要知道他点的这几瓶酒数量虽不多,价格却极其昂贵,一瓶的提成就抵的上她干一年的家教,禾莞忍不住惊讶地看向这位素不相识的李总。 李家源迎上禾莞诧异的目光,她黑琉璃般的两颗瞳孔反射着灯光的细碎光华,晶莹清澈。 正当此时,送酒的小推车进来,李家源抬下巴示意,禾莞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拿酒、开酒、醒酒、倒酒。 又一次凌晨两点,又一次酒吧门口。 由于今晚挣了一笔大额小费,禾莞心情不错,疲惫一扫而空,她站在台阶上迎着沉闷的晚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却不想从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下班了?” 禾莞赶紧收回胳膊,回到颇为拘谨的状态,对李家源点点头,他看上去像是刚刚结束场子的样子,面颊因酒精的缘故有些微红,眼眸则少了清醒时刻的冷漠锐利,多了些许温情笑意。 “刚刚...谢谢李总了。”禾莞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也只好表达感激谢意。 “小事。” 气氛又安静下来,看来这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需要挂齿的事,禾莞的手开始不安地揪住包袋抠弄,她向来不善言辞,此刻实在不知要说什么。 “会开车吗?”李家源忽然打破沉静,问道。 “啊?”禾莞没反应过来,疑惑地望向他。 “今天没带司机,但我喝酒了,没办法开车,你能开吗?”李家源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能,能。”禾莞忙不迭点头,她最不喜欠别人人情,人家给她送了一大笔小费,她出个苦力开车将人送回家是情理中事。 李家源按下车钥匙按钮,黑色梅赛德斯在暗夜中扑闪了两下大眼睛。 禾莞接过他抛来的车钥匙,赶紧向车边走去。 003痛经的尴尬时刻 凌晨街上车辆极少,偶有几辆大马力赛车轰鸣着一闪而过,像划破天际的流星,待想看清,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可能是禾莞唯一不讨厌嗡嗡作响引擎的时刻,因为这声音能暂时打破她与陌生人共处同一空间的尴尬,哪怕声音消失后迎来的将是更为突兀的寂静。 又驶过一个路口,到了潭城市中心,这里白天是车水马龙的竞技场,到了深夜,则变成无家可归者的庇护所。 路两旁躺满了流浪者,有的搭了帐篷,有的干脆席地而眠。 禾莞看着挣扎在生存线上的他们,又想到刚才频频出没的各种豪华赛车,再联想到自己,此刻她与身旁的这个男人,何尝不是一种鲜明的对比。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是底层的那一个,是她不够努力吗?是她不够优秀吗? 最可悲的是,禾莞发现自己竟无法从所谓的公平逻辑出发,寻找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这里就是这样,”坐在副驾的李家源似乎看破了禾莞的所思所想,开口道:“有人金玉满堂、家财万贯,有人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禾莞强忍泪水,吸了吸鼻子,紧紧咬住嘴唇。 “来潭城多久了?”李家源调转话锋,问道。 “...三年。” “上学?” “嗯。” “哪个学校?” “潭大。” “学什么的?” “啊?”禾莞转头看李家源一眼。 李家源没有出声,静静等着她回答。 “学...学法语的,”禾莞眼睛盯着前面的路,苦笑道:“这个专业相对冷门,也不怎么挣钱。” “你很缺钱吗?” “啊?”禾莞再次扭头看李家源一眼,她今晚不知怎么了,反应十分迟钝。 “很缺钱吗?”李家源直截了当地又问了一遍。 “嗯,”禾莞点点头,斟酌着道:“我家庭条件不好,得自己挣学费和生活费,还要...贴补家里。” 忽然一道惊雷闪电辟在空中,大雨倾盆随之落下,豆大的雨滴不断砸在车顶、车窗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敲打声,倒显得车内更为安静。 不多时,车子已驶到导航地点的附近,又是一片地广人稀的别墅区,这里的别墅整体更低调内敛,少有半山别墅那样阔气豪横到令人畏惧的架势。不过在寸土寸金的潭城,能拥有这样占地面积的别墅,对普通人来说也是几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禾莞偷偷瞅一眼李家源,他问了自己这么多情况,但她对他仍一无所知,正在胡乱猜想他是做什么的,不想却被对方看过来逮个正着,禾莞赶忙移开目光,虚心掩饰说:“到...到了。” 李家源掏出几张钞票递给她:“这是代驾的费用。” 禾莞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您已经给过我小费了,我谢您还来不及,送您回家是应该的。” “酒是酒,车是车,两码事。”李家源将钱塞给禾莞,自顾自下了车。 禾莞也忙跟着下车,却被瓢泼大雨当头一淋,一连打了三个喷嚏,她将手举在额前遮雨,视线才清晰些。 透过雨幕,她依稀看见早有两位佣人等在一边,一位等李家源下车便举伞来接,另一位从自己手里接过车钥匙后将车子开向车库。 “禾小姐,你怎么回去?”李家源一边问,一边拿过佣人手里的伞自己撑着,示意对方再为禾莞去拿一把。 “打车吧。”禾莞望一望并不见小的雨势,十分没底地说。 “雨下这么大,你不好打车的。”李家源将伞倾斜,撑在她头顶。 黑色的伞面隔绝急促的落雨,世界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似乎只余心跳与呼吸声,她和李家源离得这样近,连他身上混杂朗姆酒味的淡沉木香都能闻见,潮湿氤氲的暧昧陡然丛生。 禾莞不自觉向旁边小心翼翼地移开一点,与他刻意保持距离,还好佣人很快将另一把伞拿来,才缓解了她的尴尬。 “你浑身湿透了,再赶夜路,容易感冒,”李家源收回伞,依旧看着她道:“家里有客房,不嫌弃的话,将就一晚。” “不...不好吧,”禾莞矜持地将耳边一绺湿透的头发别到耳后,从包里掏出手机晃一晃,笑道:“没事,我打电话给我男朋友,让他开车来接我,就不麻烦您了。” “请便。”李家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起伏,说完转身离去。 自动铁门关上的声音沉闷而巨大,禾莞不知自己的举止话语哪里出了问题,好像惹得这位李总有些不快,不过眼下她没心思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赶紧调出和张辰勋的聊天页面,按下了语音通话键。 一首激昂欢快的摇滚歌曲唱到最后也没人接通,禾莞一连拨了四五次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虽然打了伞,但雨势实在太大,她的鞋子早进了水,裤腿湿了半截,肩膀也被淋湿了,而且她还来着姨妈,此刻已感觉小腹有些隐隐作痛。 望着因再次无人接听而挂掉的通话界面,禾莞急得直跺脚,这一跺不要紧,一股鲜血又喷涌而出,先不说痛不痛经,单是现在要换姨妈巾都成问题,更要命的是,她预备的姨妈巾又恰好用完了...... 再次无人接听后,禾莞不再指望张辰勋,她打开打车页面,一直等了近十分钟都无人接单,再搜一搜地铁站、公交站,发现最近的也要步行三十分钟起。 雨依然下个不停,水汽混着夜间的寒凉顺着湿衣湿鞋浸透身体,腹部的疼痛越发严重,绝望之下,禾莞只得硬着头皮按下了铁门旁的呼叫按钮。 禾莞一副落汤鸡似的狼狈样子再见到李家源时,他已脱下熨贴整齐的西装,换上干净居家的白色T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由于刚洗过澡,他的发尖还有些湿,有细小的水珠顺着发丝落在他古铜色的有型肌肤上,雄性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客房有浴室,在二楼,何妈已经将换洗衣物放在房间。”李家源抬头瞅了禾莞一眼,不动声色翻过一页,又继续低头看书。 “谢谢。”禾莞嗫嚅着道谢,感觉面上火辣辣的,刚才拒绝得义正言辞,现在却又灰溜溜回来,简直丢死人了,她真希望他家的地板有一条大裂缝,好让她赶紧钻进去。 禾莞不好意思跟他讲女孩子生理期相关的事,只想着到了房间或遇到他口中的何妈时向她求助。 到了二楼进了房间,她看到一套样式简单的女式衣服和女式睡裙整整齐齐的迭放在床尾,却没看到何妈人影。 无奈之下,禾莞只好先洗澡,然后先用卫生纸垫着解决,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换好衣服后打开房门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可自己一个陌生人在别人家里乱转也不太可行。 正当禾莞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时,何妈刚好端着一盘水果从另一头走来,看见禾莞后,笑得十分慈祥:“姑娘,这是李先生让我给您的水果。” 禾莞接过果盘,焦急地对何妈小声道:“阿姨,我想问您个事儿,请问您能给我拿几片卫生巾吗?我生理期。” “哎哟,”何妈双手拍在围裙上,道:“我都多大岁数了,早不用那个了,这李先生家里,平时就他一个,也没别人,这种东西也没有啊。” “啊,这可怎么办......”禾莞像霜打的茄子般依靠在门边,她本就是来姨妈多血体质,今天又是第二天,血简直如海啸喷涌般向外流,如果没有姨妈巾,她还要时刻担心会弄到床单上,如此一来,就别想睡觉了。 “这样吧,我告诉李先生,让人给你买去。”何妈自以为这是个好主意,说着就要走。 “哎别!”禾莞慌忙叫住何妈,为难地问道:“阿姨,能不能不告诉李先生直接去啊?” “超市有点远,得开车呀,用车得经过他同意呀。”何妈一丝不苟地告诉禾莞工作流程。 “那...那不用了。”禾莞心一横,实在不行就不用,垫卫生纸就垫卫生纸,不睡就不睡! “什么不用了?”李家源恰好上楼,看到禾莞与何妈在房门口交谈,好奇地问道。 “禾小姐想......” “没事!没事!”禾莞慌忙打断心直口快的何妈,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可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下体的血又像卸了闸的洪水般冲出来,她所垫的卫生巾已经被浸透了,而且因为刚才受了寒气,此刻腹部的酸胀与疼痛升越发厉害,她抠住门框才勉强维持站立。 “真没事?那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李家源打量着状态明显不对的她,将信将疑问道。 禾莞刚想说话,可一用劲儿又是一股血液涌出,她感到血已冲破束缚,顺腿蜿蜒而下,低头一看,果真如此,有几颗血珠正好落在浅褐色地板上,分外扎眼。 “对...对不起......”禾莞大惊失色,赶紧蹲下身子用手抹掉,羞赧得整张脸顿时像只煮熟了的虾子,苍白里透着血红。 她因蹲得太过急切,又因腹部的疼痛、一贯低血糖的反应,再站起时眼前忽然一黑,脚下没站稳,整个人向后跌去。 还好李家源眼疾手快,一把捞过禾莞,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客房的床上,对一旁的何妈说:“禾小姐需要什么,赶紧让人去买。” “哎。”何妈答应道。 “何妈,你再去给她煮碗姜汤。” “好。” 何妈出去后,李家源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禾莞,忽然觉得她像个十分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叹口气后,轻轻为她盖上被子。 禾莞缓过眩晕劲儿来,慢慢睁开眼睛,看到李家源仍然站在床边,她立刻坐起身,不好意思地道:“李...李总,太对不起了,我给您找了这么多麻烦,还把您地板给...给弄脏了。” “身体不舒服就应该早说,”李家源似想起什么,又挑眉问道:“你男朋友呢?怎么没来接你?” “...他没听到电话,应该...是睡着了吧。”禾莞低头小声道。 李家源晒笑一声,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便向房门口走去。 “谢谢。”禾莞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李家源回看她一眼,微颔首算是回应。 天光将明未明之际,滴答雨声总算消停,几声悦耳的鸟鸣隐隐传来,却突然被一阵强劲的引擎轰鸣声覆盖。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亮橘色兰博基尼上跳下来,他半长的波浪卷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对着车窗他一边哼歌一边随意拨弄两下。 锃亮的车窗映出人像,独具特色的美人尖、狭长魅惑的丹凤眼、高挺的驼峰鼻与丰润的唇让他自恃拥有一副好皮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左眉骨上那一排闪着白光的眉钉,和右眼下方的一颗小巧泪痣正好相映成趣,给本就狂放不羁的阴郁气质更添几分浪荡轻浮之感。 “三少,您来了。”有园丁早早来收拾昨夜刮风下雨弄掉的乱枝,看到倪永信,向他殷勤地打招呼。 “我二哥呢?”倪永信顺口问道。 “应该还在休息。” “哦。”倪永信应了一声进了门,习惯性直奔二楼,他宿醉脑子晕,懒得仔细看,随意推开一扇门后便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开始脱衣服。 前半夜去参加party蹦迪,后半夜又去飙车,现在他只想冲个澡倒头就睡。 刚脱掉上衣,正准备脱裤子时,倪永信忽然停住手,走向床的另一侧,待看清床上真的有人后,忍不住大骂一声:“卧槽。” 不过床上这女孩长得倒十分清秀,乌黑的发映着白皙的皮肤,细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均匀的呼吸微动,淡粉似樱花的唇瓣轻抿,被子露出她瘦削的肩膀与精致的锁骨。 他之前玩的要么是妩媚妖娆型御姐,要么就是可爱撒娇型小太妹,没想到这样清纯柔弱挂的女生倒也对他胃口,而且她睡着了,弄起来会更有意想不到的乐趣。 倪永信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孩。 没想到啊,二哥竟不知什么时候金屋藏了个娇。 只不过这女孩看起来,怎么和过世的二嫂有几分相像...... “啧啧啧。”倪永信摇摇头,管他呢,从小到大,只要他想要的东西,还没得不到的。 倪永信伸手触摸女孩的眉头,鼻子,嘴唇,下巴,他的手还想要继续向下探索,体内的疲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原始的欲望与冲破道德的兴奋感在叫嚣不休。 他生来喜欢刺激,喜欢别人给他刺激,更喜欢主动去找刺激。 眼下,不就有一桩天大的刺激等着他吗? —— 倪永信(兴奋脸):睡二哥看上的女银,怎么能不叫刺激呢! 李家源:你等着哦。 禾莞:都去死好吗。 004不速之客(微h口交) 被子拉下来,倪永信毫不客气地将女孩身上的睡裙脱下,白皙曼妙的胴体映入眼帘,可能是感觉到温差,她不安地翻了个身。 倪永信将人又拨回来,十分满意地从上到下欣赏一番,还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下身的火热喷薄而出,倪永信是个享乐主义者,有了欲望只会抒发,从不压抑,他当即三下五除二脱掉牛仔裤,释放出分身,跨坐在女孩身上,将其放在女孩白嫩高挺的酥胸沟壑中,前后轻轻运动摩挲。 这样没劲,倪永信干脆一把扯掉女孩的米白色文胸。 一对白花花的嫩乳瞬间弹跳而出,形状似两颗完美饱满的蜜桃,乳尖更是点睛之笔,小巧可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一点粉红。 “屌你老母。”倪永信暗骂一声,忍不住立刻伸手摸了上去。 手感绵软温热,就像握着一滩有温度的水,而这滩水又可以随着他的揉搓捏玩幻化成不同形状。 或许是倪永信太用力,又或许是女孩的皮肤太过细腻,一对白嫩的乳房不一会儿就遍布红痕指印,乳头两颗莓果也变得殷红挺立,娇艳欲滴,一副任人采撷的媚态。 禾莞感受到疼痛,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恍惚间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她瞬间清醒,惊叫着要坐起身,却被劈头盖脸一巴掌拍倒在枕头上,脑袋直嗡嗡作响。 ...... “这是李先生家,我要是告诉他,你就完了。”禾莞奋力挣扎扭动着,对正在拿窗帘绳捆绑她双手的男人恐吓道。 谁知男人只是勾唇笑了笑,揶揄道:“行啊,你去告诉他,看他是向着你呢,还是向着他弟。” 此话无异于一盆兜头冷水,禾莞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宛若泄气的皮球,再没有半分刚才的气势,她望一望紧闭的屋门,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可是如果这次真的在劫难逃,那也一定要尽力再做最后一搏。 “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生理期,也不能...不能做,”禾莞抬头仰望倪永信,又是祈求又是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报警的。” 倪永信嗤笑一声,说真的,他还从没见过这么单纯的小姑娘,兴致顿时更高了,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瘫坐在地上的她,眸含晶莹水痕,颤抖着小巧纤细的香肩,既委屈又胆小地看着自己,那样子真是梨花带雨、秀色可餐。 “没事,不能用下面的,就先用上面的。”倪永信伸手拽着禾莞的头发,将人扯过来强制按到跨间。 女孩的哭声和颤抖的身躯令他越发起兴,长这么大,给他操过的女人就算不是万分主动,也是半推半就、欲拒还迎,少见这样真的委屈到不行的,就像被他倪永信操了多吃亏一样。 但她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他那原始的征服欲和恶劣的本性。 倪永信一手按住禾莞后脑勺,一手握着粗硬的长肉棒直接啪啪扇在她脸颊上,直到把一边雪白的脸颊拍打到红肿为止。 “张嘴。”倪永信又用大肉棒戳弄着禾莞的唇瓣,企图撬开她紧闭的嘴巴。 禁不住粗大肉棒的攻伐,禾莞的唇被顶开条小缝,倪永信立刻顶胯将肉棒整个塞进她唇中。 樱桃小口被迫吞入庞然大物,唇边缘已被撑到有些泛白,倪永信尤不满足,捧着她脑袋兀自狠命抽插几下,直捅到喉咙深处才肯罢休。 禾莞与张辰勋只谈了一个多月,虽然对方多次暗示男女那事儿,但禾莞始终觉得还没到时候,每次都糊弄过去,没想到如今却要陡然承受如此粗鲁暴力的性行为,任凭她泪流得如何汹涌,如何苦苦哀求,都逃不出眼前这个魔鬼般男人的掌控。 就算禾莞快要窒息,倪永信仍然不放过她,粗大滚烫的肉棒铁杵般捣在她口中,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喉咙的最深处。 倪永信感受着喉头深处温润柔嫩的极致包裹感,忍不住发出舒服的低沉呻吟。 又抽插几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他忽然松开了禾莞。 禾莞立即狼狈地趴在地上干呕起来,口涎混着鼻涕、眼泪扯着透明丝线,渐渐坠向地板。 “录段视频给我二哥看,”倪永信说着居然真的从床上拿起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微笑道:“你说他看了,会不会硬呢?” 禾莞红着眼眶,拼命向后退缩,可被绑在后背的双手让她失去平衡,连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都万分艰难。 倪永信再次扯过她的头发,将企图逃跑的她拖拽过来扔在脚边,他蹲下将镜头直接怼到她脸前。 视频中,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跪倒在男人脚边,奶白的乳房布满红痕,两颗粉嫩花蕾因嘤嘤的哭泣而娇弱颤抖着。而后,女人的脸被近距离显现,乌黑的发丝凌乱地粘在泛着潮红的脸颊上,满脸的泪水与汗水让她看起来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眼神朦胧迷惘,神情惊慌畏惧,刚被宠爱过的娇嫩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倪永信满意地保存了视频,将手机重新扔回床上,再次捧起禾莞的脑袋,将肉棒重新捅入她口中,命令道:“给我舔,舔射了放你走。” 屈辱的泪水从眼角源源不断流出,禾莞就这么跪在地上,口中含着陌生男人的粗大肉棒,她横下心,闭上双眼,用舌尖轻轻划过马眼,然后舔着柱身缓慢向下。 生涩的技巧加上因害怕而颤抖的唇,对倪永信来说完全是新的体验,禾莞柔软舌尖的笨拙撩拨使他爽意逐渐上涌,终于在唇齿再次触碰到向上翘起的顶端时尽数倾泻而出。 被射在口中的禾莞倒在地上咳嗽不止,有白色精液顺着嘴角流出,滴落在她胸口,整个画面淫靡又香艳。 满足之后,倪永信自顾自躺到床上,随后将禾莞的衣服掷她身上,眼尾还带着一抹轻佻,警告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不然,我手机里可有你的好东西哦。”倪永信摇一摇手机,笑得像个天真浪漫的孩子。 天未大亮,禾莞不辞而别,她步行到最近的公交站,登上了一辆乘客极少的公交车,选择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清晨的云雾渐渐散去,浅金色的太阳发出柔和的日光,大地一片清明。 随着公交站越停越多,车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老人的咳嗽声、小孩的哭闹声、人们的聊天声、欢笑声不绝于耳...... 禾莞将脑袋挨住窗户,觉得疲惫极了,她缓缓闭上双眼,这一刻,世界无比安静,仿佛只剩她一人。 一直坐到终点站,禾莞最后一个下车,她茫然四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低头麻木地看看手机屏幕显示的五六个未接来电。 当屏幕再度亮起时,她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莞,我刚睡醒,看到昨晚你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怎么了?”张辰勋的声音传来。 “...辰勋,你来陪我报警吧。” - 几日后,某警署大厅内,警员将一张纸递给禾莞,道:“抱歉禾女士,您的案件没有达到立案标准。” “为什么?”禾莞不解地着急问道。 “上面清楚地写明了原因,您可以看一下,”警员操着标准的职业话术回答,而后略过禾莞,直接对她排在她身后的人道:“下一位。” 走出警署,禾莞仿若一只被抽了骨架的提线木偶,张辰勋则手里捏着那张回执,愤怒道:“什么叫无法证明强迫性,存在自愿配合的可能?这连调查都没调查,就这么轻易下结论?” “我看是他们势力大,阿Sir和他们沆瀣一气吧!”张辰勋愤恨地扭头瞪着警署雄伟的建筑大楼。 禾莞垂头走下台阶,因为前些日她打了一个企图猥亵她的流浪汉,对方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再加之倪永信手里握着她被欺辱的视频和照片,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来报警,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冰冷寒凉的风迎面刺来,为寻求温暖,禾莞将双手插进外套的兜中,抬头望着因陡然降温而阴沉沉的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这灰白天空仿若一口沉重的石棺,一点点坠落紧压在她的头顶。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实在不行,她只能寄希望于人类渺茫的同情心与正义感。 - 半山别墅,禾莞给两个孩子补完课后,倪太太送她下楼,她依旧说起话来笑意盈盈、热情四溢:“多亏了禾小姐,Helena上次英语考试居然进步了四名呢。” “是吗,那太好了。”禾莞心不在焉地答着,旋转螺旋楼梯眼见只剩不到一半,一番纠结过后,她还是犹豫着开口:“倪太太,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倪太太带禾莞来到她的书房,在听过禾莞的遭遇后,身为女人的她自是十分同情,起身亲吻禾莞的额头,呢喃道:“哦,sweetheart。” “你稍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倪太太离开后,禾莞环顾四周,打量着这间她的书房,布置相当典雅精巧,浅色原木书柜中摆放的多是葡语精装本,边沿处还摆着几张她少女时代的相片,看得出美丽得十分惊艳。 大概七八分钟后,倪太太回来,领着禾莞下了楼,来到一间更大的书房。 这间书房家具木头的颜色比刚才那间深沉许多,整体的陈设也更加庄重沉稳。 在这里,禾莞第一次看见这个家的男主人。 他穿着白色衬衣,手腕处轻轻挽起,左手带着一块金色劳力士,面上戴一副细边眼镜,是斯文儒雅又矜贵不凡的模样,此刻正坐在皮质椅上低头写着什么。 “Jacky,这位就是禾小姐。”倪太太得体地向他介绍禾莞。 男人抬起头,竟十分客气地起身与禾莞握手,打招呼道:“您好,禾小姐,请坐。” “你们聊。”倪太太握一握禾莞的手臂,对她微微一笑以示鼓励,而后走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男主人耐心地听完禾莞的讲述,他推一推眼镜,非常有礼貌地微笑道:“您很勇敢,禾小姐,您放心,我会如实像有关部门反映您的情况,作为立法会议员,这是我的责任。” “太谢谢您了,倪先生。”禾莞以为抓住了稻草,激动地热泪眼眶,站起来向他鞠了一躬。 倪永孝面带微笑送禾莞出门,看她乘上摆渡车离开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面色也阴沉不虞,他从衣兜中摸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第一通电话没有打通,他随即拨了另外一通,语气低沉而冰冷:“喂,叫Andy立刻回来。” 不知对方回了什么,倪永孝怒吼道:“我说叫他立刻回来!” 005折辱 自那日后,禾莞就辞掉了乐游原的工作,为了方便,她在学校附近的一条街找了个服务员的工作。 她工作的这家饭店生意不算好,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开始上人,不过也是稀稀拉拉的几桌,店里的电视机播放着每日晚间新闻报道,禾莞有意无意间听两耳朵,当主持人说到前几日路边流浪汉离奇死亡案后续时,她心中一惊,驻足转身仔细盯着电视屏幕。 “九月二日,在第五大道中段发现一具男性尸体,尸体面目全非,身份为经常生活在此处的一名流浪汉。据尸体检测报告显示,其生前存在醉酒行为,死亡原因为过量饮酒,导致神志不清,从而失足滚落,头部应为多次撞击碎石受到重创。” 失足?禾莞回想着当日情形,那里的地势较高,灌木丛后存在地势落差,下面就是第五大道,难道当时她并未杀人,那个人只是晕过去了,在她走后又不小心摔了下去...... 无论如何,此消息多多少少对禾莞来说算是一点慰藉,她松了口气,继续端着脏盘子走向后厨。 晚上十点左右,人逐渐多起来,这桌要点餐,那桌要上菜,直忙到近十二点,人才开始散场。 禾莞刚收拾完一桌,正悄悄捶着酸痛难忍的腰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阵超跑巨大的轰鸣声,像一群蚂蝗嗡嗡过境,她没有在意,继续拿抹布用力擦拭着桌上的油腻污渍,毕竟潭城的夜晚常有富公子哥飙车,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老板,拿菜单。”店里的帘子被噼里啪啦掀开,一群穿着前卫时髦的青年们嘻嘻哈哈笑闹着走进来,大声吆喝着。 禾莞赶紧从柜台找来一份菜单,走向他们坐的那桌递过去。 “哟,靓女~”坐得离禾莞最近的一个男生接过菜单,他梳着满头脏辫,穿着深色牛仔机车外套,抬头笑嘻嘻冲禾莞眨巴下眼睛。 这样的举动在禾莞看来无疑有些冒犯和不适,不过对方毕竟是客人,有什么令人不舒服的举动也只好忍着,于是她只是抿嘴淡笑,依旧秉持着职业素养为他们推荐了店里的招牌菜。 点好餐待上菜时,禾莞刚将一盘卤牛肉放桌上,那脏辫烟恰好向灰缸磕烟,伸过来的手肘有意无意碰了下禾莞的腰。 禾莞身体顿时僵住,她刚来这里工作没几天,而且现在她的麻烦事够多了,为避免惹是生非,她只得强忍着不适将菜上完,可刚要走,却又被一人高声叫住。 “哎,妹妹,这菜上的不对啊!我点的是驴肉,你怎么给我上成牛肉呢?” 禾莞听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呼吸差点停滞。 倪永信摘掉脸上的黑色墨镜,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客人,您点的就是牛肉,我们的单子都是按照您点的菜品来下的。”禾莞努力保持镇定,毕恭毕敬地回答。 “放屁!我点的明明是驴肉,是你没听清,给我弄成了牛肉!”倪永信突然拍桌子猛吼一声,又换成笑脸,调侃道:“牛、驴都分不清,我看你是猪吧。”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去问问厨房,看能不能给您换成驴肉。”禾莞满脸涨红,却依旧强忍着怒气和委屈,转身向后厨走去。 厨房同意更换,禾莞出来后心神不宁地望着那桌人正抽烟喝酒、高声言语,搞得整个屋子都乌烟瘴气,有好几桌客人都不堪受扰皱眉结账走了,她低头拍一拍腰间刚才被碰到的位置,像是那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今天一同上晚班的同事小高正巧来向后厨送盘子,禾莞不禁喊住他,“哎,小高。” “嗯?禾莞?怎么了?”小高停下来问道。 “想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替我去看一下那一桌?他们刚才有人揩我油了......”禾莞小声恳求道。 小高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只是当他去服务时,那桌却又不乐意了。 “哎我说你们店是怎么回事?是服务员挑客人来服务吗?”倪永信找茬儿道。 “不不不,当然不是。”小高忙不迭摆手道。 “那我问你,刚才那个服务员为什么不过来了?她是不是对我们有意见?” “没没......”小高还没说什么,就被脏辫打断。 “少废话,去去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不多时,饭店老板便满脸堆笑的站在他们面前,不过就算他秉承着顾客就是上帝的基本准则说了一大堆好话,仍然没逃过对方的发难。 “你们店是怎么挑服务员的?牛肉、驴肉都分不清,还对顾客脾气这么大,说两句就不来服务了,哎我就纳了闷了,到底她是客人还是我们是客人?”倪永信煞有介事地反问道。 “是是是,您教训的对,一切都是她的问题,是她的错,”老板冲身后招招手,使眼色道:“禾莞,过来,给客人们道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种事、这种人她以前在乐游原工作的时候也没少见,只要不切实伤害到自己,只是挨两句骂能赶紧息事宁人,那也值了。 禾莞吸口气,按培训时的要求,将双手迭在腰间,给他们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微笑道:“对不起。” “妹妹,道歉要拿出点儿诚意啊,是吧,兄弟们?”脏辫笑着问。 众人立刻哄笑附和, 脏辫起身拉了把凳子过来,按着肩膀让禾莞落座,“来,陪哥哥们一起玩会儿牌。” 老板看这架势装没看见,搓着手低头钻进了工作间。 “我不会玩牌。”禾莞面无表情的冷漠道。 “不会?喝酒总会吧?”倪永信叼着根烟,将一瓶啤酒递过来。 “不会。” “哟呵!你这是成心不给Andy哥面子了?”脏辫瞪着眼睛,抄起桌上的啤酒瓶打算强灌。 “脏辫,”倪永信出声制止,道:“别在这儿扰了老板清净,人家还要做生意嘛。” “可是她......” “走,我们换个地方。” 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舞池中央穿得十分暴露的脱衣舞娘身上,她们绕着钢管扭动玲珑身躯,舞姿妖娆魅惑,频频冲台下欢呼高喊的观众抛媚眼。整个大厅烟雾缭绕,客人们三三两两围坐桌前谈天说地,有的抽着雪茄,有的在吹酒,还有的将桌上白色粉末吸入鼻中。 一些画着妖艳妆容的女人围坐男人身边,点燃的香烟夹在修长的指甲,猩红的长指甲与红唇在暧昧的灯影下扑所迷离,她们好奇地打量着穿着朴素的禾莞。 这地方是个地下酒吧,位置相当隐蔽,是倪永信自己开的,也是他带朋友们常来逍遥快活的地方。 那天他被大哥叫回家一顿批,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看着弱不禁风、身上没几两肉,胆子却着实不小,不仅敢报警,竟然还敢跑去告诉他大哥?! 今天就非得给她点儿教训,让她知道得罪他会是个什么下场才行。 禾莞被扔鸡仔一般扔进一间包厢,摔在满布碎酒瓶渣子的地上,胳膊肘、膝盖处立刻传来阵阵刺痛,血珠透过皮肤渗透出来。 “哟,倪少!你可来了!”包厢内正在唱歌的男人停下来,他长得五大三粗,挺着啤酒肚,怀里还搂着个穿着红色小皮裙的大波浪女人。 倪永信笑一笑,径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王导,你们公司不是在筹备一部电影,正愁没合适的人选么,”倪永信朝地上的禾莞努努嘴,“喏,人我给你找到了。” 禾莞被脏辫从地上揪起来,被拎着强走几步路后又被一撒手丢进倪永信怀里,如铁般硬的胸膛撞得她两眼直冒金星,好久都没缓过劲儿来。 “这位可是潭大的高材生呢,”倪永信长臂一伸轻松将禾莞揽过来,又捏着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像展示货物一般左右移动一番,说:“怎么样,王导,人长得还可以吧?” 被称作王导的男人色眯眯地看着禾莞笑说:“可以,可以,呃,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经验啊?” 倪永信冲脏辫点头示意,脏辫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包厢内的投影仪。 屏幕上一具赤裸白皙的女人胴体骤然呈现,她狼狈地瘫坐在地,一头乌黑发丝凌乱,一对蜜桃形嫩乳布满红痕,粉嫩的唇瓣微微肿着,显然是刚被狠狠蹂躏过,惹人无限遐想,最后画面定格在她清晰的五官上。 王导看看屏幕上的女人,又扭头看看禾莞,如此呆呆地看了两三回,笑逐颜开道:“好,好,又纯又欲,就她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时,禾莞好似灵魂出窍,仿佛根本不认识画面中的女人,直到视频播放完毕她才终于回过神,不顾双腿颤抖起身要跑,奈何还没跑出一步就被倪永信一把给捞了回来,重新按坐回身边。 倪永信凑过去,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再跑,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来,王导答应让你出演电影的女主角,你还不赶紧敬王导一杯。”说着,倪永信笑着拿过一杯盛满晶莹黄色液体的玻璃酒杯递在禾莞唇边。 禾莞现在是真怕了,她恨自己不该抱有幻想,不该期盼蚍蜉能撼动大树,更不该期盼能在肮脏的世间寻到人们所谓的公正,她满眼泪痕,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望着倪永信不住求饶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我...我再不敢了。” 倪永信好笑地看着已哭成泪人的禾莞,把酒杯放回桌上,身子向后一躺,仰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问道:“我怎么你了?” “我可是在给你介绍工作呢,”倪永信起身靠近禾莞,指着王导问:“知道有多少人排队都想跟王导合作吗?知道出演一部给你多少片酬吗?” 倪永信伸出两根手指比一个“耶”的手势,用口型说了个“万”。 “怎么样?这可比你在餐厅打一晚上工挣得多多了。”倪永信又将桌上的酒捧到禾莞唇边,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禾莞浑身都在抖,眼泪扑簌簌留下来,咬着唇摇头道:“我不是做这个的,你们去找别人行不行......” 倪永信唇角依然弯着,脸色却已微不可见地冷下去,王导眼见情形不对,忙充作和事佬笑着劝道:“倪少,小姑娘不愿意就算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倪永信耐心用尽,搂过禾莞脖子将手里那杯威士忌强灌下去。 高浓度酒精的辛辣一瞬间充盈口腔舌苔,禾莞条件反射想吐出来,却无奈被倪永信使劲儿扣住脖子,她狠命挣扎,结果酒洒了自己和他一身,杯子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倪永信跳起来看着新买夹克上的大片黄色酒渍,黄色液体顺着夹克又淌在裤子上,最后留在他好不容易买到的限量款白鞋上,怒火中烧的倪永信扬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妈的,不识抬举!” 禾莞被扇倒在地,耳朵一阵轰鸣,房间里依然人声鼎沸、律动不断,其他女人冷眼旁观着倒在地上的她,仿佛在看一件并不稀奇的物件。 “去拿针来!”倪永信冷着脸对脏辫吩咐道。 “Andy哥,这样...这样不好吧?”脏辫看着倒在地上的禾莞,犹豫道。 “嘶”,倪永信皱了眉,冲他道:“你怎么回事?想败兴是不是?” 脏辫畏惧地低下头,没敢再出声。 “拿针!”倪永信不耐烦地道,他脱掉被弄脏的夹克,弯腰捞起地上的禾莞,又将桌上的瓜果酒杯统统挥掉,把人甩了上去。 脏辫拿来针管递给倪永信,倪永信让手下按住禾莞,自己调试着,几滴液体涌出来,滴在禾莞的锁骨处,透着钻入骨髓的冷意。 禾莞望着那针管,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能通过不断声嘶力竭地喊叫、不停扭动浑身疼痛的身体来抗拒,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残暴的毒打。 倪永信扯过禾莞的一条胳膊,将粉色毛衣袖管撸上去,露出一条光滑纤细的胳膊,找到静脉。 正准备将针头插进去,禾莞却像溺水之人的最后求救,她挥舞着双臂不断扑腾,过于激烈的反抗使她马上要挣脱几个大男人的控制,就连倪永信手里的针管也在挣扎间被她不小心打落在地。 “操,真没见过你这样不识好歹的玩意儿,”倪永信这下彻底恼了,在众人重新制服禾莞后,他重重拍着禾莞的脸蛋,破口大骂道:“这可是纯度九十九的四号仔,比你还值钱,知 道 吗?” 经过多番折腾,禾莞已经脑部缺氧、四肢发软、两眼发黑,根本听不清倪永信在吼什么。 倪永信接过脏辫从地上捡起重新递来的针管,准备再次注射。 禾莞四肢瘫软,实在没了力气抗争,只是歪着头,从人缝中遥遥望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认命般闭上了绝望的双眼。 “住手!”谁知此时,随着一道喊声,包厢门被打开。 几个身着黑西装的人们涌进来后散在两侧,迎着外头光亮,一位戴着细边眼镜、身着浅灰绿西装的男人徐徐走了进来。 006抉择 禾莞认得他,此刻在她心中,他简直就如天神降临一般。激动的泪水不禁从眼眶溢出,一路流到鬓角,沾湿了发丝。 一屋子的目光立刻聚焦到刚进来的男人身上,这人虽看着儒雅内敛,浑身却透着冰冷威严的压迫感,镜片后一双茶色眸子锋利如刀,扫过之处令现场的人皆不寒而栗。 倪永孝径直走到倪永信面前,二话不说一脚踹向他腿弯处,把人踹得跪在地上。 倪永信早没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大气不敢出,只抬头讪笑道:“哥,今天就是大家高兴,玩得稍微过了点......” “给我闭嘴!”倪永孝呵斥道,他朝桌子略抬抬下巴,身旁之人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将禾莞从桌上扶了起来,搀扶着走了出去。 “把人先送到美康医院,叫Jimmy过去处理。”倪永孝低声吩咐完后,又抬高声音对其余人等道:“都出去。” 待房间内只剩下他和倪永信两人后,倪永孝脸色放松下来,他坐到沙发上,抬头望望包厢四壁的设计,又看看眼前茶几上被剩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紧不慢地问道:“你给Jimmy要钱开酒吧,就是为了干这些事?” 倪永信苦着脸皱眉辩解道:“哥,我刚不说了么,今儿大家就...就是玩嗨了,平常不这样,真不这样......” “上次我有没有告诉你,她你别再搞!”倪永孝根本不想再听弟弟狡辩,脸色瞬间阴沉,目光十分冷峻,抑制不住地怒吼道。 倪永信被倪永孝的反应吓得愣住,他知道,这次哥哥是真生气了,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不语,眼角眉梢还带上了些许委屈神色。 倪永孝意识到自己对倪永信凶过了,他深呼口气,努力克制怒意,推一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面色又恢复成波澜不惊的冷静,语气平缓地解释道:“立法院马上二次选举,现在正是风口浪尖,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Andy,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们永远是一体的,不要给哥哥留把柄惹麻烦,好吗?” 倪永信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位大哥,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被仇家杀害,母亲没过多久也郁郁而终,是倪永孝一肩扛下所有,应对心怀鬼胎的亲戚,对付在明在暗的敌人,硬是一边拉扯着他,一边将倪家再次推向辉煌。 可当年的倪永孝也不过才二十五岁,俗话说长兄如父,更何况是倪永孝这样一位手段了得、说一不二的哥哥。 眼下倪永信只有忙不迭点头的份儿。 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禾莞似乎听到各种仪器的滴滴答答声,像下了一场阴郁寂寥的雨,雨滴在坚硬的水泥路上,被撞得四溅消亡,鼻息间隐约绕过刺激难闻的消毒水味,似乎一桶惨白的颜料被泼洒进她混沌的脑子里。 微微睁开眼,果然四处是刺眼耀目的白,向床边侧头,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李家源正坐在椅子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见禾莞醒了,李家源按动床头的按钮说了句什么,不出两分钟,只见一位医生并两个护士走了进来。 他们给禾莞检查过后,医生对李家源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恢复身体。” “好,谢谢。”李家源颔首致谢。 送走了医生和护士,李家源回来时候手中端了一个乳白瓷的马克杯,杯子冒出的热气氤氲缭绕,他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对禾莞道:“要不要喝点水?” 禾莞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感到喉头肿胀,嘴唇干涩,她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李家源会在这儿,便在本能的驱使下点点头。 李家源扶着她坐起,拿枕头当靠枕垫在身后扶她慢慢靠着,端来马克杯使把手对着禾莞。 “谢谢。”禾莞艰难出声,沙哑的声音使她吓一跳,赶紧接过杯子来就要喝水。 “小心烫。”李家源看她喝得急迫,出声提醒道。 看着不断冒热气,实则温度不热不冷,温润的水流顺着干涸的管道一路向下,一直暖到空虚的胃里,禾莞一连喝了大半杯才丢下杯子重新靠坐好,稍稍稳定心神的禾莞看着李家源,昨晚的事令她仍然心有余悸,她不安地问道:“这里...是医院吗?” 李家源接过禾莞手中的杯子将其重新放到柜子上,他坐下后点头道:“这是一家私立医院,你是今天凌晨被人送来的。” “李先生怎么知道?...又为什么会在这儿?”无数的问题从禾莞渐渐清晰的脑子中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我是这儿的股东,早上来办事,恰好遇见昏迷的你被推下去做检查,就来看看。” 禾莞刚想谢谢他的关心,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只是这次进来的不是医生护士,而是一个手提公文包、戴黑框眼镜的西装男。 男人和李家源点头致意后径直从另一侧走向禾莞病床,道:“您好,禾小姐,我是倪永信先生的律师,我想就昨晚的事与您商讨解决方案,首先我代表倪先生向您道歉,昨晚是他酒后失态,如果您这边同意我们私下和解,倪先生将会支付您所有的医疗费用,并给予您二十万元的赔偿费用。” 遣一个律师来对她说这么一通官腔,如此没有丝毫诚意的道歉是把她禾菀当成只认钱的低级玩物么?昨晚的每一帧都历历在目,像刀子似的扎破她的皮肤,刺痛她的神经,一直要把她的尊严切碎成齑粉才肯善罢甘休么? 禾莞双拳紧握,嘴唇不断颤抖,她努力抑制眼泪,倔强道:“如果我不同意和解呢?” “不同意和解的话我们双方就只好法庭上见,不过我个人不是很建议禾小姐选择这个选项,因为首先昨晚倪先生并没有对禾小姐造成真正严重的实质性伤害,其次我们这边有十分专业的律师团队,而禾小姐只是一个人,请律师、打官司、走程序,先不说整个过程十分耗费时间精力与金钱,最重要的问题是禾小姐未必会有胜算。” 他们难道是拿准了她不会与他们纠缠吗?就凭倪永信对她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够送他进去蹲大狱?而他们却这么笃定打官司她一定会输,那她倒要看看,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禾莞不想再与这个律师多说,她手指着病房门,怒道:“出去。” 律师似乎对她的反应见怪不怪,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地给她:“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和我联系。” 禾莞像没听见、没看见似的目视前方,不予理睬。 律师只好将名片放到她的枕边,匆匆离去。 冷静过后,禾莞回想律师刚开始说的话,惊觉倪永信居然也姓倪!他和倪太太一家,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可如果是这样,刚在包厢的时候,那位倪先生又怎么会去救她...... 或许他们只是同姓,是巧合,毕竟在潭城这边,倪姓是个旺姓。 眼见屋内的气氛凝重窒息,李家源起身去接水。 饮水机的响声打断了禾莞的思绪,她看着李家源,忽然想起倪永信第一次对自己实施暴行便是在他的家里,而他,却是倪永信实实在在亲口承认的哥哥。 一股怒意油然而生,禾莞对李家源态度不着痕迹地冷下来,谁知倪永信干的这些坏事里有没有他的暗中襄助抑或纵容。 “倪家树大根深,别和他们较劲,吃亏的是自己。”李家源将接满的水递给禾莞,低声劝解道。 禾莞的目光变得冰冷,她不动声色接过马克杯,试探问道:“李先生是倪永信什么人?” 李家源被问得猝不及防,他没有想到禾莞对他和倪家的关系已有所察觉,故作镇静道:“惭愧,同父异母的兄弟。” 禾莞在一个阴雨的夜晚离开了医院,她思考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将那晚发生在李家源家的事说出来,每每触碰这件事,她仿佛就变成了一只鹌鹑,只想逃避,只想离开,可能是他们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让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李家源会站在正义一方,就像她在不知倪永孝与倪永信关系的前提下,相信作为政府官员的倪永孝的公平正义一样。 有轨电车在夜幕中缓慢游荡,布满指印的玻璃窗挂着雨点,它们坠落下滑,留下一连串似眼泪滑落的湿漉漉痕迹,霓虹灯绚烂的红光照射上去,遂成血泪。 旁边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吵闹喧哗声令人头痛,禾莞口里很苦,喉咙很干,摸出包里的水杯,才发现刚才走得急,忘记接水。 心乱如麻间,手机发出阵阵急切的嗡鸣,像一只不安分的体型硕大的蚂蜂,禾莞拿出来,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按下了接听键。 刚将手机贴向耳朵,一通丁玲咣当的巨响隔空传来,接着是棍棒敲碎玻璃的声音,是打击木柜的声音,是男人大声叫骂的声音,是弟弟挨打抱头痛哭的声音,是母亲凄厉哭喊的声音。 “...莞莞,他们又来了!莞莞,算妈求你了,你多少先给一点儿,不然,不然他们这次真的要把你弟弟给活活打死了!......哎!你们干什么!别动他......” 电话在杂乱无章的刺啦声中断了音讯,像一串无限延伸进黑暗的省略号,对事态发展未知的不安和恐惧令禾莞顿时慌了心神,她紧握手机的指节发白,胸闷沉闷,呼吸急促,大脑在飞速旋转中越来越晕,明明是寒冬腊月,她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汗珠。 到站了,禾莞逃也似的慌忙下了车,进了学校,她没有直接回寝室,而是来到了操场。 冬日晚上的操场人一向不多,又临近期末,偌大的操场只有零星几个黑影,禾莞逆风行进,冷风化作锋利的刀子,在她的脸上肆意切割,可她感受不到冷意,她只觉得握在右手掌的手机此刻沉如巨石,烫若烙铁。 五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寒气侵骨,呼出的气息在接触暗夜的瞬间气化升腾,犹如四散开去的烟圈,这时候,禾莞真希望自己能有一支烟就好了,虽然她从没有抽过,但现在的她却无比渴望。 抬头望一望被四周林立高楼围起来的四方天空,今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几缕似白非白、似黑非黑的棉絮状的碎云,禾莞打开已经被握得发热的手机,摸索出那张皱皱巴巴的名片,犹豫再三后,还是拨通了上面用黑色油墨印刷的电话。 “...我要三十万。” “不,现在就要。” 寒风中,她连声音都在颤抖。 既然正义遥遥无期,那就让他们把她当成一个可以用钱打发的玩物吧,只不过这个数额要由她来定。 007双重打击 丁零一声,三十万元汇款单与一份电子版同意调解的承诺保证书一起发送到禾莞的手机。 禾莞查收并附上自己的电子签后,对方很快发来“合作愉快”的回复。 望着这四个字,禾莞忽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丝毫没有感到愉快,看着银行账户里多出来的天文数字也并没有兴奋之感,她马不停蹄地赶到校内银行的自助机器,将三十万元汇给了母亲。 做完这一切,禾莞颓废地靠在墙上,只觉得疲惫至极,自己好像永远失去了什么,而这失去的东西被她拿去做了交易,至此,有什么悄悄地变了,再也回不到从前。 现实是丑陋的,而她终将与这丑陋融为一体。 酒精,她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只有醉酒时,世界在模糊朦胧的视野下才是五彩斑斓的有趣。 禾莞自嘲地笑笑,麻木不仁的她只想放纵自己一回,祭奠被自己亲手埋葬的尊严。 潭城这个地方纸醉金迷,不管多晚,夜生活仍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继续精彩纷呈,禾莞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清吧,驻唱歌手在幽蓝色灯光下深情唱着旋律悲伤的歌,架子鼓和电吉他的碰撞十分舒缓地流淌在空气里,烟酒香水味点洒在虚无缥缈中,像一条暗流涌动的河,禾菀顺着这条河来到吧台,点了一杯血腥玛丽。 酒保熟练地操作着,在老式玻璃杯中先掷了几块冰,再倒入伏特加与番茄汁,撒上辣酱油、精细盐、黑胡椒,最后放进去一片黄柠檬,用芹菜秆搅匀后推到禾莞面前。 禾莞尝了一口,酸、甜、苦、辣交杂着,犹如在她口中落地生根的一棵树,不同的枝桠四散蔓延,如此复杂难言,简直是她现在心情的真实写照。 一首歌唱完,众人欢呼鼓掌,禾莞百无聊赖地观察着人们,他们大多是年轻人,成双成对地依偎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或因为酒精或因为感情而滋发的笑容。 这笑容就犹如她眼前老式玻璃杯里的冰块一般,在酒杯里游泳,碰壁撞击当啷响,禾莞将剩下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她又连点了两杯一样的,鸡尾酒的度数不高,她也不算喝醉,只是在微醺间感到莫名的落寞与孤独。 望着在幽暗灯光下举止亲密的男女们,他们有的亲吻彼此,有的热烈笑闹,禾莞想到刘以鬯在《酒徒》里说的:“灯光如小偷般隐匿于背后,黝暗的朦胧中,无需胆量,即会产生浪漫的怀思。” 她也不例外,她的浪漫怀思使她想到男朋友张辰勋。 “喂,小莞,我在跟室友们正在网吧打排位呢,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突然想你了,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做什么。” “我也想你,mua。” “那你玩吧,别太晚回去,明天还有早课。” 张辰勋那边背景音嘈杂混乱,他不能来,禾莞并不想强人所难,只是也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情,她结完账临走前准备去趟卫生间,却在拐过弯快到的时候瞥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人怀里搂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二人一齐进了卫生间的一个隔间,禾莞立刻跟过去,刚走到隔间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二人急不可耐的亲热声。 女生娇媚笑道:“怎么这么猴急?不是刚挂了和学姐的电话?她平时没让你吃饱嘛?” 似乎是被男人触碰到敏感地带,女生发出阵阵淫浪的呻吟。 “吃饱个屁,她碰都不让碰,操,谈个对象整得跟出家了似的,快憋死了。” 一个原子弹被撂下,在禾莞脑子里炸开千层白浪,刚喝下肚的酒精在胃部翻江倒海,直冲脑门。 难以置信,委屈难过,悲愤恶心等多种情绪交加侵蚀掉理智,禾莞扑上去重重敲打着厕所隔间的门,怒喊道:“张辰勋!你给我出来!” “张辰勋,我知道你在里面!” “张辰勋,敢做不敢当吗?” “张辰勋......” 门猛然打开,禾莞敲门的手顿在半空,随即朝张辰勋面部狠狠扇去。 张辰勋一偏头,巴掌擦脸而过,只落在他肩颈处。 禾莞不气馁,又一连串流星拳砸他身上,但终究力气抵不过,被对方抓住胳膊给推搡出去。 女生躲在张辰勋身后,拉上左肩的衣服,畏畏缩缩瞅着气势汹涌的禾莞,扯一扯张辰勋的衣角,小声道:“学长,我...我先走了。” “你给我回来。”禾莞不知哪来的力气,拽住要逃走的女生,劈头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可禾莞还没反应过来,却被突然暴怒的张辰勋大力推倒在地。 既然已经撕破脸,张辰勋便索性不装了,他指着倒在地上的禾莞怒吼道:“禾莞,我忍你很久了!你自己要立贞节牌坊别他妈拉上老子!” 卫生间的大理石地板很凉,凉意似升腾起的千万根刺入禾莞体内的针,绵密坚硬,所以无从拔出这被背叛的屈辱与苦痛。 张辰勋拉起身后的女生拔腿离开,两个人离去的脚步渐渐融于外面混杂的音乐与人声,再寻不着痕迹。 也不必寻了。 她与张辰勋本就开始的仓促,他甫一展开攻势,她便慌忙沦陷,沉迷于他编织的可笑幻象,忽略了他美丽皮囊与花言巧语下的丑恶本质,也是她太过着急,过于渴求一段亲密关系与一个可以被依恋的人。 及时止损,就像生了场大病,进行一场手术切除了恶性肿瘤,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的人生还要继续,她的日子还要照过,实在没必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要死要活。 自那天后,禾菀便换了手机号,辞去了之前所有的兼职,她要与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 短暂的伤心抑郁后,禾莞每天的生活变得及其平淡干净,三点一线,去上课,去食堂,回宿舍,周末偶尔和舍友出去聚餐逛街,剩下的时间全都泡在图书馆,她的目标也很简单纯粹,通过努力学习拿到本学年的奖学金与境外实习的机会。 冬天的冷风渐渐式微,春日的煦风吹绿了图书馆窗外的柳枝,水塘里的鸭子欢快地三两成群地戏水撒泼,不过潭城的春是极短暂的,只肖一眨眼,热烈的夏便轻盈而至,哪怕此时不过刚过五月。 奖学金的评比结果出来,禾莞再次榜上有名,同时去法国公司实习的事宜也在顺利进行,二面已结束,现在就等通知,老师根据她的表现分析,收到offer的可能性应该很大。 禾莞满心欢喜地从学院办公室出来,去食堂分别给室友们带了她们最爱吃的卤肉饭,快要走到宿舍楼下时,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室友丁小岚突然拽住。 “禾莞,不得了了,你快来这边看看。”丁小岚带着禾莞急急忙忙钻进不远处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中。 一辆拉风的亮橘色兰博基尼上挂着一大束粉红色心形氢气球,车顶还架着个牌子,上面用很大的黑色粗字写着“禾莞,我喜欢你”,而那个靠在车边,手捧鲜花,穿白色西装,带黑色墨镜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倪永信。 “小岚,别理他,我和他根本就不认识,我们走。”禾莞拉起丁小岚的手退出人潮,匆匆回到宿舍。 禾莞不知道倪永信又抽什么风,不过她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越是理他,他反而越蹬鼻子上脸,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所以风日后的每一天,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显然她低估了倪永信厚脸皮的程度,她不理他,他便天天来,引得学校流言四起。 起初不过是传播眼睛看到的新鲜事,可不知怎的,这事情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禾莞被富二代包养的无稽之谈,更过分的,还有传禾莞曾在夜总会做过坐台小姐,她就是在那里钓到的这个富二代云云...... 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且越传越广,正当禾莞觉得有必要请老师帮忙处理时,她却先行被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导员请她坐下后道:“禾莞,很抱歉,你去法国实习的面试没有通过。” “啊?可...可当时老师您不是说,希望是很大的么......” 导员轻叹口气,犹豫一瞬,道:“我告诉你实话吧,其实你是通过了的,但由于你最近给学校造成的影响很不好,在审核时还是决定把你的名额取消顺延给下一位同学了。” 禾莞努力平复心情,她咽口吐沫,尽力组织着支离破碎的语言:“老师你听我说,那些都是谣言,学校...学校怎么能轻信谣言呢?根本就没有证据......” 导员做了个制止的手势,他看着心急如焚的禾莞,语气中既有理解又有无奈:“你一直表现很好,作为个人,我是选择相信你的,但这次的事情确实给学校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而且这学年的奖学金...最终名单恐怕也会有所调整。” 禾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导员的办公室,是怎么下楼梯走出学院楼,是怎么一路恍恍惚惚向宿舍的方向行进的,她只记得自己再次路过被人群包围的倪永信时没有再无视,而是不顾一切冲了进去,夺过他手里的捧花砸向他的脸。 委屈的泪水一时间再难忍住,禾莞哭道:“弄得人尽皆知,我实习的名额被取消了,奖学金也被取消了,这下你满意了!” 倪永信呆住了,一只手将墨镜拉上去,禾莞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他终于把她勾出来了,不过她好像非常难过伤心和生气愤怒...... 不对呀,平时自己和那些狐朋狗友们泡妞都是用这招啊,屡试不爽,怎么轮到她就这么不灵呢? 还没等倪永信反应过来,他脸上就挨了一个大逼斗,墨镜都被打掉在了地上,再定睛一看,禾莞已经转身走了。 自上次被大哥在酒吧当场教训过后,倪永信确实收敛了许多,可缺少了刺激,生活于他也变得乏味至极,只有在回想起和禾莞有关的时刻他才会有些激动,这也让他断定这妞肯定对自己有不同寻常的吸引力,她越是这样不顺从,他越是喜欢得紧。 此刻,倪永信摸着被打的那半边脸,望着禾莞离开的身影,舔舔后槽牙,邪邪一笑。 由于实习名额被取消,为了能够顺利毕业,并且能有一份不错的履历,禾菀只好自己投简历,她的小语种专业只有去国外实习才有前景,可是她投了很多境外公司的简历不是被回绝,就是石沉大海。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六月,潭城的六月是阴雨连绵的,潮湿的空气像被涂抹了胶水,芭蕉叶在清晨的浓雾褪去后不断滴落雨点,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滑落在闷热窒息的午后碎梦里。 老式风扇挂在头顶吱呀呀转,室友们有的在午睡,有的在戴耳机看剧,还有的在备战各种各样的考试,禾莞躺在床上看着手机里的邮箱又多了几封拒信。 她撂下手机,仰面朝天,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做了个决定。 如今的问题是倪永信造成的,就应该由他们来补偿,只知道内耗自己是无法走出这迷雾重重的沼泽地的。 禾莞来到宿舍的小阳台,打给了上次那个倪永信的律师,她说明情况后,对方却告诉他自己已经离职,不再负责倪家事务。 雨又下起来,急促细密的雨丝如盘丝洞里蜘蛛精的蛛丝,缠绕着勒紧人的心弦,昏黄沉闷的天空闪过几条亮白耀眼银丝,随后若战鼓般的急促雷鸣催着她下了决心。 禾莞找到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犹豫一瞬,颤抖着手拨了出去。 一个个孤立的来电等待音被无限拉长,就像落在地上的雨丝,最后都没了结果。 李家源没有接听。 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换了手机号,对方不接陌生人电话的原因,禾莞思来想去,打开了短信编辑,给他先发去了一条慰问短信。 在临近傍晚时,雨已停了,习习微风吹散些许白日的潮湿,带来短暂的舒爽凉意,可再次来到阳台的禾莞却已紧张得浑身是汗,她发出的短信得到了回复,对方同意了接听电话的请求。 禾莞再次拨通李家源的电话,漫长的等待让她觉得接通再次无望,就在准备挂掉时,对面却传来低沉的声音:“喂?” “李...李先生您好,我是禾莞,冒昧打扰了,是这样的......”禾莞立即简明扼要的向李家源说明倪永信骚扰自己的情况,并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静默一瞬后,对方问道:“后天上午十点有时间吗?” 禾莞快速地查看了课表,回答道:“有。” 对方随即说了一长串地址和一个秘书的电话,问道:“能记住吗?” 禾莞忙道:“能,能。” “后天见。” 电话挂断,可禾莞心里的线还没断,历经一个多月的苦楚,她的生活总算亮起一点曙光。 008柳暗花明又一村 后日天蒙蒙亮,禾莞从床上弹起,迅速洗漱穿衣出门,乘上通往南城沟方向的地铁。 正值高峰期,地铁人满为患,拥挤如沙丁鱼群,禾莞挤在人堆中仰头才能勉强呼出口气。 再走出地铁时,耀白无温度的日光兜头盖脸泼洒下来,浇在一个个行色匆匆、衣着精致的白领身上。 这是整个潭城最繁华的地段,到处充满了人造的高贵气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今天格外晴朗明媚,锃亮的玻璃反射出蓝天白云,令人一时头晕目眩,难辨真假。 禾莞跟着导航来到一幢造型独特的高耸大厦脚下,抬头仰望看不到尽头的顶端与“东源集团”四个大字,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渺小到连呼吸吐纳都微不足道。 走过有人站岗的旋转大门,前台的工作人员立刻起身,礼貌地微笑询问:“您好,女士,请问您找哪位?” 禾莞上前道:“您好,我找李家源先生。” 前台保持微笑,继续问道:“请问您有预约吗?” 禾莞点点头。 前台请她稍等片刻,随即拨打电话,挂断后向左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您这边请,我来带您上去。” 对方黑色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稳健的响声,引她来到最里面一部贴着VIP标识的电梯,这应该是可以直达总裁办公室楼层的内部电梯,随着丁一声响,电梯门缓缓打开,暖黄色的温柔灯光与浪漫舒缓的钢琴曲倾泻而出。 前台小姐请她进去,刷过卡后退出去站在门边,微笑着鞠躬道,“电梯会直接到六十八层,祝您生活愉快。” 吓得禾莞慌忙鞠躬回谢,不巧电梯刚好关闭,禾莞不知所措地望着光滑如镜子般的电梯门映出自己那张呆滞面容,还有与此处格格不入的白色T恤与牛仔裤装扮。 禾莞握着帆布包带子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眼看电梯楼层越升越高,她赶紧对着镜子般的电梯门整整因匆忙赶路而略显凌乱的头发。 还没等彻底整理好,电梯门打开,只见一位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身穿干练黑白职业套装的女士正在等她,看到她后,便上前问道:“您是禾女士吧?” 禾莞点点头。 “您好,我是李总的秘书,我姓何,李总在办公室,您跟我来吧。”何秘书微笑道。 “谢谢。” “不客气的。” 这位何秘书画着极淡的妆容,却能精致到每一个毛孔,就连她的笑,似乎也是专业训练过的,让人觉不出差错,却又感不到背后的情绪。她带领禾莞穿过一道道需要刷卡的门禁,走过众多曲折的区域,来到一扇宽阔大门后站住,轻轻敲了敲。 良久,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何秘书这才打开门,请禾莞进去。 禾莞对何秘书点头致谢,走进后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套间办公室,比她的宿舍要大上五六倍不止,上午明媚的阳光从可以俯瞰整个潭城的全景大落地窗射进来,洒在中间全套定制的昂贵沙发上熠熠生辉, 办公桌在靠近门的一端,李家源正坐在皮质转椅上看资料,听到有人进来,他没有抬头,只是指指面前一个椅子,说:“请坐。” 禾莞坐在李家源对面,他仍在聚精会神地处理文件,紧锁的眉头与的微抿的嘴唇令他周身蒙上一层难以靠近的冷峻,黑色西装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衫领子,整个人的气质威严又莫测,令人望而生畏。 偌大的办公室静得可怕,只偶有纸页翻动和钢笔触碰纸张的沙沙声,何秘书敲门而入给禾莞端来一杯咖啡算是缓解了些许尴尬,禾莞双手捧着纸杯,感受着液体散发的温热,每当觉得实在无所事事时,便以喝咖啡来掩饰和消磨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李家源将文件合上,身子向后放松地靠着椅背,一只手解开西服外套的几粒扣子,看着禾莞道:“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没关系。”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专业是?” “法语。” “你需要什么时候实习?实习多久?” 禾莞一一如实回答。 “把你的简历发给刚才带你进来的秘书,然后等结果。” 禾莞点头,事情办完,就在她起身要走时,李家源开口说道:“倪永信的事情,我再次感到十分抱歉。” “不过你不用再担心,他已经去澳洲留学了。” 这下禾莞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今晚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算道歉。” 禾莞拘谨地微笑道:“不用了李先生,您肯给我实习机会,我们就算扯平了,您不需要再道歉。” “是和你们校长一起,有一个项目是我们资助的,你说你的奖学金被取消了,今晚可以向他详细说明情况,怎么样?有兴趣去吗?”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更别说本来就属于她的,禾莞握着包带的手紧一紧,轻轻咬唇,犹豫一瞬后,点点头。 “晚上六点,我去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不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这个地方很隐蔽,我不带着你,你找不到的。”见禾莞不说话,李家源补充道:“如果不方便,我可以停远一些。” 五月下午六点钟的潭城,日光西斜,像一只被挤爆浆的大橘子被胡乱涂抹在了天际,橙红的汁液顺流而下,染红旁边的棉花糖云朵。 禾莞早早地站在路边,因为要参加有校长的饭局,她特意换了一身稍显正式的白色蕾丝花边长裙,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腰际,一对珍珠耳环与异形巴洛克珍珠发箍两相对照,似散发幽光点亮夜幕的星星。 车水马龙间,一辆锃亮的黑色保时捷打着转向朝她的方向驶来,正想着这不是上次她给李家源当“代驾”时的车子,副驾驶的助理便已经下车为她打开后座的车门,禾莞只得硬着头皮坐了进去。 李家源坐在另一侧,他仍旧穿着上午那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举手投足间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却在望向禾莞时柔声道:“待会儿多余的你不用管,跟着我就行。” 禾莞忐忑不安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算是暂时平稳不少,她感激地点点头,心田莫名被一股暖流浇灌。 车子驶过几个高架,又一路走走堵堵,终于在七点半左右抵达了一座茶楼。 这地点确实私密,隐匿在一处私人绿地公园里,进了公园还要开车绕过半个湖泊驶上山丘,才在翠竹掩映间看见“藏雾山庄”的招牌。 禾莞下车,早有人在外等候,负责将他们一路引至包间,她跟在李家源身后,里面已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见李家源进来,无不起身纷纷招呼道:“李总。” 李家源抱歉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害,人家外国人吃饭都是故意迟到,说这个才叫风度。”说话的正是潭大校长余献,他的地中海发型在一众人中特别有辨识度,一双眯眯眼正谄媚含笑又充满狐疑地打量着李家源身后的年轻女孩。 李家源毫不犹豫地坐在空着的主位上,禾莞正为难要怎么办,李家源回头看她一眼,示意道:“坐过来。” 禾莞就这样坐在了李家源旁边,众人见李家源无意介绍,自然也就不提,开始切入主题,边吃饭边聊投资的事情,毕竟饭局上有类似陪酒烘托气氛的女性角色出现对他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众人纳闷的是,怎么李总带的这位竟如此寡言少语,打扮的也如此素净,不说话带动氛围,也不知道劝酒,看起来并不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几轮酒敬下来,潭大校长已经醉意朦胧,一张胖圆脸涨成猪肝红,在这儿禾莞算是见识了这位校长的另一面,平日里在学生面前不苟言笑,现在吞云吐雾,酩酊大醉,各种阿谀奉承的话随手拈来。 投资的事情告一段落,余校长站起来举起满满一杯白酒非要敬李家源,他脚下踉跄着,大舌头道:“感...感谢李总,您的恩情,余...余某没齿难忘,干了!” “余校长客气了,心意到了即可。”李家源面上浮出客气的笑,抬手制止了余校长,顺带话题一转:“反倒是我要感谢余校长培养的好学生,给我们公司输送了人才。” 李家源看向禾莞,适时道:“刚才忘了介绍,这位是禾莞,潭大大三的法语系学生,今年暑假要来我们公司实习。” 周围一圈眼睛,犹如十几盏探照灯,全部集中过来,禾莞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白皙的面皮微微发红,变成樱花粉。 李家源又三言两语向余校长简单说了奖学金未能发放的问题,最后明知故问道:“...这样的好学生,奖学金的事情是不是个误会?” “误会,绝对是误会。”余校长哈哈笑道,“我回去就让负责的人重新调整。” “那谢谢余校长了。”李家源笑容有度,谦逊得体。 “哪里哪里,李总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我的学生嘛,”余校长对李家源的道谢感到受宠若惊,立刻假装正色地教育禾莞道,“禾莞,在李总那儿可要好好干啊,展现我们潭大学子的风采。” 禾莞挤出笑点点头。 出席饭局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禾莞是个学生,她跟着李家源,还居然让李家源为她说话办事。 李家源是个什么人物?居然肯为一个小姑娘亲自出马解决奖学金这种琐事,这在潭城可算得上稀罕事一桩。 如此一来,禾莞自然而然被认为和李家源有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大家看她的眼神也都暧昧十足,这搞得禾莞浑身不舒服,在烟雾缭绕与酒肉臭气中简直如坐针毡。 不过只要奖学金能照常给她发,再怎么难受,她也忍了! 李家源的话果然好使,回去没几天,导员就通知她说上次奖学金的名单搞错了,正感慨兢兢业业不如抱大腿有用,禾莞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倪永孝的太太打的。 倪太想邀请她再次回去上课,说是之前请的家教老师孩子们不喜欢,补习了一段时间后分数不升反降,无奈之下她才只好又来请禾莞,这次给的薪资也高了一些。 经历过倪永信的事情,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禾莞实在不太想和这些权贵阶层打交道,但无奈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还是那句话,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是像她这种只能靠自己的人。 ———— 倪三儿被大哥流放到澳洲看袋鼠去了。 倪三儿:我还会再回来的! 禾莞:不,你不想回来(微笑.jpg) 009臆想与出国(微h) 再去半山别墅是在六月底,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后已是傍晚时分,禾莞饭也来不及吃便匆匆向公交站赶去。 昏黄阴郁的天穹垂坠,即将落雨的闷热潮湿裹挟着每一个步履匆忙的归家人,禾莞没有带伞,看看手机屏上显示的时间,还差一刻就要七点,闪着灯的公交蹒跚而至,下一班要等二十分钟以后,她放弃了回去拿伞的念头,老老实实随着人流排队上车。 果然,刚抵达半山别墅脚下,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落下,还好来接她的车子也随即而至,可暴雨如注,禾莞没意识到她两鬓的几缕发丝还是被打湿黏在了脸颊上。 依然是原来的路径,原来的喷泉,原来的大门,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没有热情迎接她的倪太,整个客厅空荡无人,也没有仆从和管家。 禾莞局促地独自站在客厅中央,正犹豫要不要直接上楼,只见倪永孝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手里还举着两个哑铃。 倪永孝不知道有人要来,他没有戴眼镜,甚至只穿了件白色紧身背心和黑色运动裤,脖子上披着毛巾,锻炼得满身是汗,看到禾莞后,他气喘吁吁放下哑铃,拿毛巾擦一擦额头汗珠。 平时只见过他文质彬彬、西装革履的模样,眼前这幅肌肉膨胀、张力十足的画面给禾莞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与心理反差,她赶紧从他壮实的小麦色肌肤上移开目光,强作镇定地解释了自己到来的原因。 “太太临时有事出去了,Bruno和Helena在楼上。”倪永孝松开护腕,指指二楼。 “谢谢。”禾莞点头道谢,鬓边的湿发不经意垂下,她顺手别在耳后,刚要上楼,似想起了什么,转身诚恳地道:“倪先生,上次在那个酒吧,多谢您的及时出现,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倪永孝正拿着玻璃杯喝水,一手向下压阻止她继续说,将一口水咽下后,笑容可掬地道:“小事一桩,禾老师不足挂齿,只要好好教孩子们,就是回报了。” 禾莞再次道谢后匆匆上了楼。 倪永孝望着禾莞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她今天穿了一袭月牙白旗袍,铃兰花的纹样镶嵌在腰身处,随着她走路摇曳生辉。 倪永孝神思恍惚起来,他太太是外国人,可能正因为此,他现在对具有中国韵味的女人更加着迷,回忆起刚才她低首将发别至耳后的动作,是多么优雅含蓄内敛,细长的柳眉,白净的面孔,中式旗袍勾勒出的曼妙身形...... 一杯水一饮而尽,却怎么也无法止渴,虽然屋内开了冷气,他也不再运动,可一团热火却前所未有的在他身体里燃烧起来,越烧越旺,越旺越烧,直到蔓延至每一个细胞。 楼上禾莞正在给Helena补习英文,Helena今年十三岁,一幅活脱脱的小太妹打扮,头发几绺染成银色,几绺染成蓝色,剩下一半是粉色,一半是紫色,不过好在她对于禾莞还是保有对老师的尊重,几次接触下来禾莞也发现,她这样出格,无非是想赢得父母的注意。 补习到一半,门被打开,倪永孝亲自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他已换上了居家的白色Polo衫,仍旧带着黑色细边眼镜,恢复到原来的斯文儒雅装扮,刚才禾莞在楼下看到的一幕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我给家里的仆人放假,所以今天由我给你们送水果,来,Helena,让爸爸看看有没有认真学习。”倪永孝将水果盘放下,亲昵地凑到Helena脸庞,将手肘撑在桌上,看一看她正在学的课本,简直一副标准的慈父形象。 禾莞就坐在Helena身边,看到她和父亲相处得十分融洽,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可下一秒,这笑就僵在了脸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倪永孝抽回胳膊时,不动声色碰到禾莞的肩膀,虽然他立刻给禾莞道了歉,可禾莞心底的不舒服依旧无法彻底根除,但她也只能微笑点头,安慰自己或许他真的是不小心呢? 送完水果,倪永孝回到自己房间洗澡,温热的水流蜿蜒而下,浇注在下体敏感处时,仿佛一只柔荑在轻柔地爱抚那已然昂扬坚硬的肉棒,将心中的欲火越撩越盛。 他闭上眼睛,握住肉棒,禾莞的面容堪堪浮现眼前,他从倪永信手底救下她,看过她衣衫不整、满面泪痕的楚楚可怜模样,也见过她身穿旗袍、端庄持重的为人师表模样,却唯独缺少她媚眼朦胧、承欢身下的妖娆魅惑模样。 她应该是双眼迷离、面颊潮红,纤纤十指如珍似宝地捧着他的肉棒为他撸,他射在了她巴掌大的小脸上。 来不及等她喘息,他便插进她嘴巴里,她为他口交,每一次他都要用力插进她喉咙深处,她的喉头像一张小嘴似的吸着他的肉棒,将他的精液毫无保留地吸出来,他尽情射她一嘴,并看着她吞咽下去。 最后他再狠狠插进她柔嫩的小逼穴中,她的小逼应该是娇嫩的玫瑰粉色,阴道应该狭窄逼仄,他轻而易举直捣黄龙,她或许会被操哭,一边喊着不要一边却不忍撒开抱着他的手,他要顶开她的子宫口,看她被干到失神喷水的浪荡模样。 他要干她一晚上,干到她双腿合不拢,感到她小洞大开,淫水直流,感到她第二天下不了床...... 难以想象,长相如此清纯的她在床上如果真的如此淫荡,这样的反差有多少男人能够抵抗住,他弟弟倪永信就是这样被她迷住的也未可知。 对啊,这是他弟弟看上的人,他要肏他亲弟弟看上的女人,或许还要不经意间被他弟弟撞见她在他身下婉转呻吟。 他要在她给自己小孩补习功课的休息间隙拉她到厕所做爱,让她小穴被填满精液继续回去上课。 他要在书房操她,自己的太太就坐在客厅看报,他想看她很爽却又捂着嘴不敢大声浪叫的难受样子。 他要作为特邀嘉宾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看她一边在台上发表感谢自己的演讲,一边被自己手里控制的玩具弄的高潮迭起。 ...... 在禁忌与背德感的刺激下,倪永孝射了。 - 半山别墅的后园里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地蒸腾着热浪,带遮阳草帽的懒怠园艺工正靠着割草机偷懒小憩,苍郁的翠色梧桐静止若雕塑,蝉鸣若波涛般汹涌,一浪高过一浪,自枝叶间倾泻而出,回荡在寂寥闷热的夏日。 接下来的一连几周,倪永孝都在外地开会,终于今天得空回家。 进门时他侧面向管家打听得知今晚Helena和Bruno还有家教课,于是推掉了晚上无关紧要的饭局,特意早早坐在沙发上看报,期待再次见到那位补习老师。 分针滴滴答答静静走了半圈,外面响起汽车的喧闹,就在倪永孝满心欢喜抬头时,看到的却是一个有些木纳的圆脸陌生女孩。 倪太太从书房出来笑着迎上去,无论何时何地她仿佛永远都是这么热情洋溢,对上倪永孝质询的目光,倪太太便拉着这位陌生女孩解释道:“Jacky,我忘记告诉你,给孩子们补习的禾小姐因为暑期要去国外实习,所以推荐她的同学郝小姐暂时代班一阵子。” 倪永孝面色并无波澜,他平静地点点头,重新将目光定格在报纸上。 报纸很快被翻过一页,可这报上到底写了什么,倪永孝连看到最后也不知道。 另一厢,禾莞正手忙脚乱地准备出国事宜。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出发前办理签证、收拾行李,到了后倒时差、适应环境、与对方公司对接、参与各项培训,然后紧接着便接到一些翻译任务,她又赶紧投入工作状态,熟悉需要翻译的主题词汇、准备各类翻译内容、出席各项活动...... 禾莞常常忙得脚不沾地,晚上一沾枕头就能入睡,还往往一觉无梦,直接睡到天亮,禾莞不禁感慨,自己的睡眠质量从没有这么好过。 虽然才过了短短一个多月,禾莞却觉得这一个多月的学到的东西比在校三年学到的还要多,在这里,她结实到了来自不同地域的人,大家肤色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却可以开心地坐在一起畅所欲言,讨论最近的国际形势与经济政策,肆无忌惮地谴责法国的极右势力,分享自己在联合国实习的经历等等。 总之,她在这里的时光过得忙碌而充实,她相信自己最后的收获将不仅仅是一张实习证明和几个学分,而是更加开阔的视野与对世界更为深刻的认识,这或许才是这种国际平台带给她更为重要与深远的意义。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繁忙中,第一阶段的实习已近尾声,最后一场高级别会议,禾莞不是作为翻译出席,她的能力与分量还远远不够,目前的她只能胜任一些小型会议的翻译,她这次只是作为旁听生来向这场重量级会议的翻译前辈来取经的。 吃过早饭后,禾莞从前台接待处领了一份今日会议的安排表,快速扫一眼,发现与会的演讲者全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大佬,有一些还是经常能在新闻报道中看到名字的那种,什么知名企业界、商业大亨,什么巨头公司总负责人、世界几百强企业老总,什么工程院院士、科学家...... 禾莞在其中意外发现了李家源的名字。 回到房间,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禾莞打开电脑,在搜索栏敲下“李家源”三个字。 按下回车键,无数链接顿时出现,禾莞打开最上面那个,里面详细介绍了李家源的各种头衔与商业经历,他是东源集团的首席执行官,还有其他一些公司的董事长和执行总裁或副总的职位,他的产业横跨金融、地产、物流、科技、医疗、教育与娱乐业,是妥妥的商业巨鳄,相关新闻也都是跟商业信息有关,无非是他又收购了哪些公司,又捐赠了哪些款项,公司的股票市值如何,等等等等。 通篇没有提及一点他个人私生活方面的事情,非但花边新闻找不到,就连婚姻状态也未显示。 禾莞悻悻然退出当前页面,在搜索栏又鬼使神差依次敲下“李家源妻子”、“李家源女友”等字样。 结果仍旧一无所获。 ———— 叮,法国地图解锁 010拍卖 眼看马上到会议开始的时间,禾莞赶忙合上电脑,匆匆乘电梯去往会场。 能容纳近千人的大会议厅已人头攒动,记者们正在调试各自的摄像设备,工作人员们忙碌地穿梭其中,摆放整齐地座椅后背皆贴着与会人员的姓名。 禾莞只是翻译的实习生,所以她的座位并不好,在最后一排的最边上,不过能参加这样重量级的会议她已经很知足了。 会议很快开始,禾莞拿出包里的小本本准备认真做关于翻译要点的笔记,几场会议听下来,禾莞叹服于翻译前辈们的敏捷反应与信达雅的输出,在这样人类智慧交锋的时刻,机器翻译的水准似乎永远逊色于人工。 轮到李家源演讲,他今日穿了一件深灰色英式高定西装,洁白的衬衫领上系着黑色领带,不经意露出的一截衬衫袖口带着墨蓝色宝石袖扣,给他沉稳威严的气场又增添了一抹神秘与优雅。 他的演讲主题是关于金融方面的,内容禾莞听不太明白,她认真听了几分钟便将关注点放在了为这场演讲做翻译的姐姐身上。 这位翻译姐姐有着非常丰富的履历经验,对于非常少见的专业词汇也是信手拈来,针对长难句的翻译更是令禾莞叹服。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大半,禾莞的笔记也记了足足有六页之多,正在她沉浸满足在自己的收获中时,再一抬头,没想到竟和台上李家源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禾莞的心莫名其妙漏跳了一拍,立刻坐直身板,像上课被老师突然关注的学生一般紧张,好在几秒之后,他的眼神移开了,禾莞松口气,身子又垮下去,同时不禁吐槽自己道:“奇怪,我又没做错事,这么害怕干什么!” 会议结束,禾莞来到免费的自助餐厅,摄入了一天知识,中午饭她也是简单啃了个三明治,现在的她只想端着盘子坐下赶紧大快朵颐,谁成想叉起一块培根刚送到嘴边就被人打断了。 “禾小姐您好,我是李先生的助理,李先生邀请您共进晚餐。”一个年轻男人站在禾莞旁边,礼貌地道。 禾莞现在是通过李家源的公司来到这边实习,名义上他要算她老板,老板发话,就算再不想,也不能不从。 她当即扯出一丝笑,放下手里的刀叉,跟着这个助理走了出去。 来到位于楼上的一家高档法餐厅,助理引她来到靠窗的位置。 这家餐厅的装潢非常有法国上世纪的复古感,店内播放着雅克·布雷尔的《不要离开我》,歌声深情凄婉。 李家源面前放着半杯红酒,他正出神地望着窗外,昏黄幽暗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竟削弱了些凌厉冷峻。 离得近了,禾莞才看到他的西服上有镌刻的暗格纹,沙漏型的收腰自然包裹着他的流畅曲线,白色衬衫领口被黑色领带系着,袖口依然一丝不苟地被墨蓝宝石的袖扣紧紧束着,板正严肃又矜贵优雅。 禾莞咽了口唾沫,忽然明白了“正装的禁欲感来自于束缚感”这句话的含义。 李家源看到禾莞,朝对面抬抬下巴,道:“坐吧。” 禾莞赶紧尴尬地收回目光,坐下后,服务生将一本菜单放在她面前,又用熟练的手法给她斟了一杯红酒。 “想吃什么?”李家源问道。 看看菜单薄上昂贵的价格,这一道主菜比她一个月实习工资还要贵,禾莞心虚地讪笑道:“李总,俗话说得好,无功不受禄,您现在是我老板,我自诩没什么功劳,不敢让您破费。” “其实找你来,是有件事想麻烦你。”李家源交迭起双腿,看着她开门见山道。 像他这样的成功人士居然还有事情要麻烦自己?禾莞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该不会是想要她的命吧? 李家源似乎看穿了她的疑虑,目光含笑:“不用紧张,不是什么你办不了的大事。最近我有几场私人活动,想请你来做翻译。” 禾莞实在不明白李家源为什么请她做翻译,明明她是个初级选手,还是第一次来法国,李家源身边肯定人才济济,为什么偏偏选她呢? “同时也是对你能力的亲自考验。”李家源适时地补上一句官腔。 禾莞了然,小样,原来是想考察我,她转而诙谐地问道:“有额外的工资吗?” 李家源笑一笑:“当然。” 禾莞却仍旧婉拒道:“李总,我开玩笑的,以我的水平,还达不到能给您当私人翻译的程度。” 她是真的被倪永信之流给搞出心理阴影了,女孩子一个人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哪怕对方是自己的老板。 “怎么?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李家源挑眉问道,眼见金钱诱惑失效,他改用激将法:“还是说,你害怕我?” “...没有人不怕老板的。”禾莞撇撇嘴,小声嘟囔道。 “你暑期在法国这边培训过后,还需要回到我们公司继续实习,最后还有一个综合测评,既然你自觉能力欠缺,不接受这一道考核,那就再议吧。”李家源说着,一边扣西服扣子一边起身要走。 眼见将人惹恼了,禾莞皱眉闭眼暗骂自己,如果他真不给自己通过,拿不到实习证明无法顺利毕业,最后忙活一场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再说,李家源虽然是倪永信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两人的处事作风与能力秉性完全不同,她是否真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睁眼时禾莞努力挂上一脸谄媚的笑,连忙拦住他道:“李总,李总,我刚才说笑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什么时候需要我,我随时待命。” 李家源自动忽略她过度夸张热情的笑容,丢下一句:“等我的助理联系。” “哎,得勒。”禾莞呲着牙冲李家源摆手道别,等他走远后,上扬的嘴角立刻下拉,暗骂道:“真像个暴君,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禾莞本以为要等几天才会接到李家源助理的消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凌晨六点半助理便给她发消息,说等下八点有车来酒店楼下接她。 看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禾莞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洗漱吃饭一气呵成,七点半准时下楼等待。 打工人打工魂,要的就是这种拼搏精神,可站在酒店门口等了半小时还不见车来,困意袭来,禾莞打个哈欠,刚准备翻开手机,一辆墨绿色宾利便停车在她面前。 前排副驾的车窗被半拉下来,李家源坐在驾驶位置上,对还在傻愣着的禾莞道:“上车。” 禾莞本以为会是司机来接她,没想到是李家源亲自开车,她愣怔一瞬,赶紧忙不迭坐进副驾,虽然不是第一次和李家源同乘一辆车,但这次他们的关系变成了上下级,禾莞还是免不了紧张与局促不安。 “安全带。”车子发出警报,李家源微皱眉心,提醒道。 “哦哦。”禾莞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 警报声随即停止,车内一片寂静,禾莞的目光无意间落到李家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 那双手很是修长,骨节硬朗,遇到拐弯的时候,五指便张开抹着方向盘打个大圈,他的整个手掌厚实有力,看上去竟比自己的要大上一半。 不知被这样一双手牵住会是怎样的感觉? 禾莞被自己竟产生这样离谱的想法给惊住了,随即转头看向窗外,手里还不停揪弄着包袋上的玩偶挂件。 车窗外,巴黎的街景像旧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般划过,禾莞这才惊觉自己到巴黎一个多月了,竟还没有仔细看看这座城市。 具有巴洛克和洛可可风格的奥斯曼建筑鳞次栉比堆积在街头,随着越来越接近城区,路也变得越来越窄,街道两旁的商铺多数还未开业,只有为数不多的行人在赶路。 车子驶过一座桥,埃菲尔铁塔的半个身影忽然显露,禾莞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巴黎的地标性建筑,要不是李家源坐在旁边,她真想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 “还没好好逛过吧?”李家源将车子转个弯,突然开口。 禾莞点点头,她住在巴黎近郊,由于太忙,确实还没机会来市中心逛过。 李家源不再言语,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二人下车后,禾莞才惊觉自己忘记询问翻译的内容,李家源已将车钥匙扔给代客泊车的人,正迈开长腿朝一幢精致的建筑门口走去,禾莞见状只好一路小跑跟过去,讪笑着问道:“李总,您这是什么活动?关于哪方面的啊?” “拍卖。”李家源扔下两个字,走了进去。 内里豪华仿若十八世纪的宫殿,服务人员满面笑容地迎上来。 李家源要去楼上包间落座,临走,对禾莞简单明了地交代道:“待会儿我会通过电话与你具体交流,你来负责帮我翻译拍卖的内容、举牌与后续交涉。”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禾莞回得干脆利落,没再讨价还价。 这样狗腿子的顺从态度令李家源不由得深深看了禾莞一眼,怀疑她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禾莞被带着来到负一层并拿到了一个号码牌,这里四周光线昏暗,唯有拍卖台上光线璀璨。 拍卖很快开始,最开始被拍卖的是一颗三克拉的白色钻石,起拍价五十万欧元,最后以一百八十六万欧元成交。 之后被抬上来的是一副当代画家的油画,在拍卖师说出起拍价两百万欧元时,还没等禾莞翻译完全,李家源低沉的声音便已从听筒中传来:“举牌。” 禾莞立刻举起号码牌,可还不到一分钟,这幅画的价格就蹦到了六百万欧。 “再举。” 禾莞又高高地举起牌子,其他竞拍者也纷纷举牌加价。 画的价格涨到了一千两百万欧。 “直接加到两千万。”李家源的声线沉稳依旧。 可禾莞毕竟不是专业的拍卖委托人,眼下她犹豫起来,担心李家源是被不断追咬的竞价者激起了胜负欲,不禁劝道:“这...值吗?要不要再想想......” “让你加就加。”波澜不惊的话语却透出上位者的威严,容不得丝毫违逆。 禾莞颤抖着手举起牌子,喊出了两千万欧的价码。 拍卖师惊喜地望向禾莞,然后继续煽风点火道:“天啊,这位女士出价两千万!还有没有更美丽的价格?” “两千二。” “两千四。” “两千六。” “......” 众人看了禾莞一眼,纷纷默默举起牌子,继续竞价。 “还...还加吗?”禾莞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嗓子也似乎冒烟了一般,她艰难地出声询问听筒对面的人。 “直接加到三千。”李家源坐在包间的沙发上,透过硕大的全景玻璃俯视着台上的一切,他左手举起听筒,右手有节奏地敲击在沙发扶手上,平静自得。 “这位女士已经加价到了三千万!谢谢!还有没有人要继续追加?”拍卖师停顿一瞬,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再竞价后,执锤道:“三千万第一次,三千万第二次......” “三千二百万。” “这位先生出到三千二百万!非常感谢!”拍卖师激动地手舞足蹈,继续询问道:“还有没有更高价格?” “三千四百万。”禾莞双唇微微颤动,别说见过,她这辈子都没说出口过这么高的价格。 “这位漂亮的女士再次加价!三千四百万!还有继续加的吗?” “三千四百万第一次,三千四百万第二次,三千四百万第三次......” “成交!” 锤子落下的瞬间,禾莞也失去了全身力气,她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刚经历了一场世界大战,手软绵绵地举着电话给李家源报告:“李总,我们拍到了。” “嗯,辛苦。” 禾莞强打起精神帮助李家源办理后续拍卖事宜,拍得的藏品拍卖行会免费负责给空运回去,他们只需要签字缴费即可。 办理完手续回到车上,禾莞整个人恹恹的靠在椅背上,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没回过神来。 拍卖师蛊惑人心的喊叫,竞价者不断追咬价格的举牌,落槌而出的数字,都不断刺激着禾莞的神经。一位她听也没听说的当代画家的油画,不过只是简单地用三种颜色乱涂一番,在经过近一小时的激烈角逐后,竟然以三千四百万欧元落槌,加上佣金,最后以四千一百万欧元的价格成交。 在这里,钱不再是钱,仿佛只是一串串冷冰冰的天文数字。 这对禾莞的三观简直产生了强烈的冲击,要知道毕加索的一幅画,当年也不过才拍卖了一千万欧左右。 要知道他们家被逼走投无路,禾莞被迫出卖自己的尊严灵魂,仅仅是为了区区三十万元。而这点钱放在这里,连进拍卖会的入场券都拿不到。 这个世界真是可笑的令人毛骨悚然。 “一个二流画家,画了个三流作品,最后竟卖出了一流的价格。”禾莞自言自语着,发泄心中的积郁不满,“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什么?”李家源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发动机的轰鸣使他没听清禾莞在那边独自嘟囔什么。 “没...没什么。”禾莞自觉作为下属说这些话有些过头,便转移话题大着胆子问他:“李总,你拍这画做什么?” 李家源把持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淡然道:“我喜欢艺术,自己也出资建了艺术馆,扶持青年画家成长,这次拍卖是为艺术馆增加新的藏品。” 可他没有告诉禾莞的是,这些画花钱被他拍下来,没多久就会再被他转卖出去,钱又会不动声色回到他手里,但却已由黑变白。而他建造艺术馆,也绝不是热爱什么狗屁艺术,只是为了搞个幌子,顺便还可以享受政府给予的税收、购地等方面的优惠,甚至还有数额可观的补贴拿。 “可你看着不像是会喜欢艺术的人。”禾莞小声嘀咕道。 “是么。”李家源淡漠一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啊啊?”话锋转得太快,加之起个大早又刚经历了一场酣战,禾莞脑子木木的,眨巴着大眼睛望着李家源,里面满是清澈的愚蠢。 “这边的第一阶段实习不是结束了吗?你好像有几天的假期?”李家源稳稳当当的开着车,看都没有看她,却对她的时间表了如指掌。 “嗯。”禾莞点点头。 李家源拉下车窗,温柔和煦地暖风吹进来,他一侧手肘靠着车窗沿,没了之前的严肃认真,姿态闲散随意,“行,带你去逛逛。” 一脚油门踩到铁塔脚下时,禾莞还没反应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成功拍到了画,李家源心情似乎不错,他看着呆呆愣愣的禾莞,竟开起了玩笑:“怎么?老板亲自给你当司机,还不乐意?” —— 禾莞:终于要开启快乐游玩时光啦(耶) 011巴黎,一场流动的盛宴 禾莞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李家源就坐在旁边,黑曜石般的眼睛正含笑看过来,她暗中掐自己一把,酸疼立刻从血肉里泛起涟漪,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实的。 “李总,我受...受宠若惊。”禾莞边解安全带,边虚笑着回应。 “给你的员工福利。”李家源丢一下一句满是轻松调侃意味的话,便开门下车。 这福利换成真金白银行不行啊,禾莞在心里狠狠翻个白眼,行动上却赶紧跑下车追过去。 今天天气晴朗,埃菲尔铁塔的塔尖刺破蓝天,白云点缀身后,成批的游客在此流连拍照。 禾莞也忍不住拿出手机举起要拍照,刚找好角度、调好焦距,忽然手肘被人猛得一撞,只见一个穿棒球衫的小伙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李家源走在前面,回头问道。 禾莞揉揉被撞痛得额角和手肘,刚要回答,却发现自己手里少了什么东西,她大声惊叫起来:“哎呀,我的手机!!” 听到这么一嗓子,刚才还双手插兜假装若无其事的小伙立刻拔腿狂奔。 “就是他!”禾莞指着那人,焦急地冲李家源喊道。 李家源毫不犹豫追上去,他敏捷地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速度丝毫不减,仿佛一只身形灵巧的猎豹,对猎物紧追不舍。 禾莞望着似一阵风从眼前刮过的李家源,他身上还穿着剪裁昂贵的正式西装,跑起来却游刃有余,不多时便追上那人,三下五除二将人掀翻在地,死死揪住对方衣领。 地上的人抵挡不住,掏出手机扔在地上,趁李家源去捡拾的空档赶紧起身一溜烟跑了。 禾莞气喘吁吁赶来,李家源扯扯领带和衬衣领口,将手机递还给她,道:“屏摔碎了。”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手机被抢到现在重新拿回来,才不到十分钟,禾莞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仿佛又在做梦了。 附近巡逻的警察骑着自行车姗姗来迟,禾莞向他们说明情况后,他们笑着冲李家源竖了个大拇指后离开。 “谢谢啊,真是多亏了你,”禾莞并肩走在李家源身边,感谢道。 “小事。”李家源淡淡一笑。 “我这破手机不值什么钱,只是里面的信息如果丢了,会很麻烦。”禾莞将手机捂在胸口,不好意思地说。 “明白。”李家源将脱掉的西服外套甩在肩上,颇有些洒脱不羁的感觉,迈两步后又转头问禾莞:“怎么样?还想逛吗?” “逛!为什么不逛?”禾莞挺胸抬头,昂扬道:“才不要为了这种事毁心情。” 驱车前往凯旋门的路上,禾莞浏览着手机里拍摄的照片,抬头的间隙,发现日光西斜,金色的落日余晖洒在土黄色的建筑外观,像镀了一层浅金,温柔朦胧。 目光不禁向左偷瞄,禾莞看到夕阳洒在李家源的侧脸,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幕幕,感慨褪去严肃认真冷峻的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 不知是被有余温的阳光照射,还是什么缘故,禾莞感到脸烫烫的,连心跳也快了几拍。 “看什么呢?”李家源察觉到她的目光,瞥她一眼。 被现场抓包,禾莞的脸更烫了,她忙低下头,找补道:“没...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你连抓小偷都这么在行。” 李家源勾起嘴角,不置可否地笑笑:“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凯旋门看完,李家源和禾莞沿着香榭丽舍大道走着,路过一家手机店,李家源拐进去,挑了个最新款的手机送给禾莞。 禾莞连连摆手拒绝:“不不不,能帮我把手机追回来我已经很感谢了,我怎么还能要......” “拿着,是我非要拉你去逛的,手机的事自然也是我的责任。”李家源接过店员手里的袋子,直接塞给禾莞。 对方如此坚持,再拒绝下去会拂面子很难堪,禾莞只好接过,心里却恨不得咣咣给自己两拳,埋怨在铁塔拍照时候怎么没拿好手机。 下一站是巴黎圣母院,在途径路边一个咖啡厅时,李家源将车停在路边,边解安全带边对禾莞道:“你在车上稍等一会儿,我去见个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哦。”禾莞侧头,瞅见几个亚洲人模样的人坐在咖啡厅的露天坐椅上,他们看到李家源过来,纷纷站起身,其中一个光头上前与他握手寒暄。 禾莞收回目光,打开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相册。 风景照在指尖划过,禾莞快速翻看着,忽然停下,她捧着手机放在眼前仔细看,又一连划过几张,表情僵住。 这些全是李家源主动要求帮她拍的游客照,可每张照片上的她只占据了最下端的一小点,而且表情不是闭眼便是呲牙咧嘴,简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禾莞已经无力吐槽,回想起拍照时她刚摆好姿势,李家源就已经拍好的架势,早该料到是这种结果。 禾莞敢怒不敢言,只好哀叹口气摇摇头,继续向后划动览阅照片,又划过自己的几张丑照之后再次停下。 照片上奥斯曼风格的房屋逆光而立,埃菲尔铁塔隐匿着如浮出水面般只露出塔尖,中间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小巷幽深到仿佛没有尽头,就在她即将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李家源恰好闯入镜头,被定格在画面一角。 他人高腿长,西装笔挺,侧脸的下颌线完美刚毅,又因为抓拍,画面有些模糊不清,非常有氛围感,简直如高级时尚大片一般,却又比时尚大片多了几分无言的深沉之感。 禾莞的心猛然漏跳几拍,她慌忙压下这股莫名而生的奇怪感觉,抬头望向咖啡厅想看看李家源好了没有。 咖啡厅的露天座椅被红白条纹相间的大遮阳伞笼罩,李家源坐着,侍应生端来一杯咖啡放在桌上,他没有动,开门见山道:“这边的货没问题吧?” 光头回答:“您放心,保证准时出港。” 李家源点头。 光头右手伸出五根手指:“咱们谈好的,这个数。” “只要货按时出,剩下的钱立刻能到账。”李家源后背靠在椅子上,双腿交迭。 “Jimmy哥爽快!”光头端起咖啡喝一口,笑容转为犹豫,踌躇道:“嘶,不过最近海警查得严,兄弟们得更费些功夫,日子都有些不好过,您看能不能...给再加两成?” 李家源沉默半刻,手指点点桌子,说:“再加两成,你负责把货送到马六甲。” “这...这有点太远......” “如果还只送到曼德,你要的数我给不了,其他人也不会给。”李家源拒绝得言简意赅,脸色也不着痕迹地冷下去。 光头犹豫一番,和旁边一人嘀咕几句,决议道:“成,送到马六甲,但这两成您得提前付。” “可以。” “Jimmy哥真大气,我就喜欢和您这样的人合作。”协议达成,光头喜笑颜开,给李家源递去一支烟,见李家源摆手拒绝,他又凑近低声说:“您一个人来的?用不用我叫两个导游陪着一起逛逛,洋货怕不对您胃口。” 李家源知道他什么意思,眼睛不自觉转向前面车的方向,道:“不用了。” 正巧禾莞发现车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一只飞虫,拉下车窗驱赶。 光头顺着李家源的目光看去,瞬间了然,嬉笑道:“成,那Jimmy哥您逛着,我们就不打扰了。” - 二人抵达巴黎圣母院已是将暮未暮时分。 他们运气不错,赶上大火后的巴黎圣母院重新开放,更幸运的是,他们到时教堂正在举行一场弥撒。 一袭白袍的牧师用法语虔诚地念着《圣经》,周围人纷纷闭眼祷告,圣洁庄重的歌声时而穿插在祷告间隙,余音回荡在高耸的教堂。 禾莞拽着李家源混进人群,坐在长椅上,也认真祷告起来。 李家源看她这样子,哂笑道:“你信教?” 禾莞白他一眼,等祷告完才道:“我无神论者,但我尊重信仰。” 李家源刚要说话,被头顶传来的一阵钟声打断。 “卡西莫多的敲钟又响起了!”禾莞激动地跳起来,随着人群走出去,来到吕斯蒂格主教小桥,隔着波光粼粼的河水遥望浴火重生的圣母院,她放佛穿越时空,真的看到了那位驼背的敲钟人。 “卡西莫多是谁?”李家源站到禾莞身边,同她一起遥望夜色中的圣母院。 “他是雨果笔下的一个人物,是圣母院的敲钟人,他相貌丑陋不堪,却爱上了一位非常美丽的姑娘,最后为给心爱的姑娘报仇,杀死了义父主教,但是心爱之人也在他的怀中逝去了。” “很凄美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就像这塞纳河水,流动不止,生生不息。” “想坐塞纳河游船吗?”李家源看禾莞望着河水发呆,提议道。 “好啊。” 距离塞纳河游船点不远,他们步行前往。 夜色下的巴黎远比白天迷人,桥上的落地灯散发着暧昧的昏黄暖光,犹如一排幽灵的眼睛,逡巡着人间。 禾莞抛却了白日的种种不快、烦恼与束缚,给李家源讲述着法国文学中的巴黎,雨果笔下的卡西莫多与埃斯梅拉达,在花神咖啡馆神交已久的萨特与波伏娃,站在米拉波桥上的阿波利奈尔,还有脾气固执的玛格丽特·杜拉斯...... 这是李家源从未了解过的世界,但每一个字都在认真倾听,看禾莞讲得滔滔不绝、神采奕奕,像只欢快到叽叽喳喳的百灵鸟,错愕的晃神瞬间,他被她真正深深地吸引住了。 被她的可爱,她的快乐,她的思想,还有她的灵魂。 人的皮囊纵会有巧合的相似之处,但是灵魂永远不会。 塞纳河的游船上,甲板吹来夏夜清凉的夜风,巴黎这场盛宴从眼前缓缓划过,宛若倒放的胶片电影。 禾莞趴在栏杆上静静望着两岸的光怪陆离的风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可以从这个角度去看书中曾无数次出现过的地方,她的眼中有兴奋,有喜悦,有忧郁,有惆怅。 人在盛大的繁华面前总会这样,惊叹于喧嚣美好,哀伤于曲终人散,自怜于微弱渺小。 李家源看着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禾莞,他并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陪伴着。 思绪流转,他想起半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他或许因为皮囊开始关注她,但绝不会因为这荒谬的理由而动心。 现在,他一若平静湖面的心房被投入了一块巨石,层层涟漪泛起,惊涛骇浪不断,只是他仍未意识到,因为灵魂的心动,却是跌入深渊的前兆。 012花样年华 第二日是李家源和当地几位业界大佬的私人会议,禾莞作为他的翻译早早列席,不过她今日状态有些不对,脸色苍白,面颊却潮红似两颗苹果,还不时低声咳嗽。 虽是私人会议,却很正式,除翻译时与李家源进行小声交流外,根本没有多余时间进行额外对话。 会议结束,李家源要留下参加紧接着的私密宴会,禾莞不在受邀之列,她走工作人员通道离场,刚切换掉手机的静音模式便看到一条信息。 发送人是李家源,他问:“不舒服吗?” 禾莞想了想,打出两个字:“没事。” 不知是不是淋雨的缘故,昨晚游船坐到最后竟然下起了暴雨,纵然李家源把西装外套脱掉给顶在头上,二人还是被淋成了落汤鸡。 今早起床禾莞便觉得头痛脑热,咳嗽连连,她不敢耽误正事,仍强撑着病体完成了上午的翻译工作。 现在她头晕目眩、浑身乏力,回到酒店后立刻上床躺倒,心想着兴许睡醒,病就熬过去了。 毕竟之前,她都是这么干的。 ......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禾莞总能听到手机铃的响声,仿若一曲没完没了的聒噪挽歌,一直像跟细线似的悬在脑子里。 她伸手摸索出手机,意识模糊间按下接听键,“...喂?” “开门。” “...什么门?” “......”对面沉默一瞬,道:“房间门。” “...你谁啊?” “......”对面再次沉默,“李家源。” “李家源是哪......”话说到一半,禾莞猛然坐起,赶紧翻身下床。 房门打开,李家源果然站在门口。 “李总,真是您啊~”禾莞勉强自己绽出一个非常殷勤热切的笑,但下床太猛,此刻站定后头发晕,险些栽在对方怀里。 李家源将人扶到床上,禾莞赶紧顺势钻进被窝拿辈子蒙住脑袋,好缓解眩晕难受的同时也暂缓些面对面的尴尬。 “吃药了吗?”李家源站在床边,皱眉问道。 “没事儿,我睡一觉就行。”禾莞露出两只因发热而显得迷迷蒙蒙的黑眸子。 李家源无语地看她一眼,当即打电话给助理让他买药送来,又问道:“午饭吃了吗?” 禾莞摇摇头,没敢说早上起晚了也没吃早饭的事。 “我看你不是生病,是要修仙。” “......”禾莞委屈巴巴望着他,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没力气出声辩解。 看她这副可怜样,李家源轻轻摇头,拿她真没办法,只好点了房间的送餐服务。 助理很快将药买来,李家源温了热水,看着禾莞将药吃下。 现在已经下午四点,酒店供应的已算晚餐,饭菜送到房间后,李家源又盯着禾莞吃饭,看她笨拙地用西餐刀切牛排,忍不住上前拿过她手里的刀叉,帮她把牛排仔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 “李总,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禾莞蒙蒙的小脑瓜这才觉出李家源出现在自己房间似乎是一件不太寻常的事。 “来看看你死没死。”李家源将盛放切好牛排的餐盘还给她。 正端起杯子喝水的禾莞被一口水呛住,咳嗽个不停。 怎么今天他像吃火药了一样?禾莞不再自讨没趣,只低头咀嚼饭菜。 “啊,已经四点半了!”禾莞无意间瞥到手机显示屏,咽下最后一口饭菜,慌忙起身就要去穿外套换鞋,不知是不是药效发作,她感到身体不那么烫了,但依旧有些头重脚轻,弯腰换完鞋后身体一个没稳住,打了个趔趄。 “什么事这么着急?”李家源站她身后,伸出手想扶她,见她扶住了墙,一双手又收了回来,插在兜里。 “我我我睡迷糊了,忘记定了场电影,五点就开始了。” “......”李家源被气笑了,“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现在上床休息。” “可这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修复版重映,是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昨天路过那家电影院你也看到了,队排那么长,我蹲了一晚上时间才抢到票......” “现在去休息,等病好了,我赔你张电影票。”李家源拿走禾莞手里的包,将人赶到床上。 “怎么连员工的私生活也要管啊,这在欧洲是犯法的。”禾莞钻进被窝,嘴里却在抗议。 李家源懒得理她,仔细掖好被子后,又倒了杯热水,搁在她床头。 “这是犯法的!”禾莞不满地提高音量。 “你去告吧。”李家源抱起双臂,浑不在意。 禾莞撇撇嘴,气鼓鼓地转身背对着他。 一阵窸窸窣窣后,所有灯被关闭,房门轻响,李家源离开了。 停了一阵,禾莞忍不住扭亮台灯,看到桌上摆着一杯水、几粒药,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记得早上吃药、吃饭,给你订了早餐。” 一股温热涓涓细流般淌过心田,继续浇灌着那股奇异的情绪。 禾莞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其实仔细想想,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了,除了很小的时候生病,妈妈曾经这样照顾过她,不过却久远得像一张字迹模糊的废弃报纸。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禾莞悠悠转醒,吃过早饭后,她收到了李家源的消息。 “身体怎么样了?” “多谢李总关心,已经全好了。”禾莞斟酌着字句,打完一行字,想了想,又在末尾加上一个可爱的表情后,发送了出去。 “早饭吃了吗?” “吃了(可爱)。” 半分钟后,手机震动,禾莞拿起一看,李家源居然真的发来一张《花样年华》的电影票。 “哼,还算守信用。”禾莞得意洋洋地挑一挑眉,发出的消息却不敢这么嚣张,“谢谢老板(抱拳)(抱拳)(抱拳)。” 晚上八点十分,禾莞乘地铁匆匆赶到,却在影院门口意外地看到了李家源。 “怎么,发烧发傻了,不认识人了?”李家源今天穿了休闲风的深蓝短袖衬衫,修长的黑色西裤熨贴柔软,一看就是顶好的料子,他看着愣怔的禾莞,抬手一个爆栗。 “唔。”禾莞揉揉额头,只好随他一起走进去,路过大厅,还不忘从架子上顺走两张海报。 坐下后,禾莞展开海报端详着,画面上张曼玉一袭茜红旗袍斜倚半卧,身姿曼妙,神情忧郁,梁朝伟俯身靠着他,静静闭着双眼,仿佛在享受与她独处的可贵时光,电影的英文名《In the mood for love》从他们身边穿插而过,红色背景突出朦胧的情欲与淡淡的愁绪。 “李总,你看过这电影吗?” “没有。” “那怎么想来看重映呀?” “没看过才来。” “哦。”禾莞点点头,好像他说的也没错。 电影开始,禾莞坐直身子,很快便沉浸其中。 一部描述上世纪六十年代香港的陈旧片子,在遥远的巴黎Filmothèque电影厅放映,依然不失其原有的光泽。 最后,周慕云将无法吐露的心事安葬吴哥窟的洞壁,在清冷孤寂的暮色里他走出层层套嵌的门框,背对那段业已消逝的岁月与镜花水月的爱情,徒留迷茫不知如何收场的观众,还在忧伤的记忆中徜徉。 看到这里,禾莞忍声饮泣,用手背抹泪。 黑暗中一张纸巾递来面前,她抽噎着接过,擦掉扑簌簌流下的泪珠。 走出影院,路上行人稀少,夜街极静,咖啡店、餐厅都已打烊,只有服务员在清理卫生。 禾莞眼眶还红着,她抽抽鼻子,不好意思道:“我每次看这部电影都会哭,让你看笑话了。” 李家源迈开腿,边走边说:“拍的确实不错,难怪这么多人喜欢。” 见李家源居然也喜欢,禾莞顿时来了兴趣,赶紧跟上:“是吧是吧,不仅是拍摄手法、音乐、画面,就连演员选的也好,张曼玉的旗袍简直太有韵味了,还有梁朝伟,他的脸真的超级有故事感......” 禾莞缠在李家源身边叽叽喳喳,路过一个喷泉广场时突然停下脚步,她抬头望望,月光似银的流苏打在面前的巴洛克圆顶建筑上,一旁石墙上嵌着的“索邦广场”的牌子。 原来这里就是索邦大学,拥有世界顶尖级的法国文学专业,禾莞驻足仰望,仿佛在观赏一颗她够不到的星星。 如果没有经济压力,她真的很想来这里继续读书。 李家源的车停在前面不远,他按下车钥匙,车灯在黑夜中闪了闪。 禾莞回过神来,追上去来到车边,她不想每次都蹭车,犹豫着开口道:“李总,你跟我不顺路,我自己坐公交回去吧。” “上车。”李家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禾莞知道他有时候固执独裁地要命,轻叹口气,只好坐在了副驾。 “我没那么好心,”李家源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明早七点有个活动在这附近,需要你参加,这儿离你酒店太远,担心你起不来误事,正好我有套公寓在圣日尔曼,今晚就住那儿。” “啊?”禾莞的心一下子提起来,脑子里迅速闪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各种可能。 他不会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禾莞心里在骂他,现实却不敢激怒他,只得面上挂笑说:“你怕我迟到,我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不得了?” “这样也成,不过都说了是我的私人活动,住宿费公司可不报销。” 禾莞打开软件一搜,这个区的酒店价格贵到离谱,又因为是暑假旺季,稍便宜一些的酒店全都被订满了,无奈之下,她讨好地赔笑道:“那你给我报销...成不成?” 李家源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没钱。” 禾莞一口血差点喷出,一个拍卖拍三四亿都不眨眼的人居然说没钱?这真是她今年听过最搞笑的笑话! 不过看这架势,他是不会转变心意了,禾莞只好通过小声抱怨来发泄心中不满:“也不事先通知一下,我什么都没带......” “放心,那儿什么都有。” 车子一个转弯,到地方了。 公寓在街边一座老式奥斯曼建筑的二楼,月色透过一排竖式大窗倾洒而入,大理石的装饰壁炉,交错的浅色鱼骨纹木地板,外面还有一个长长的阳台,摆放着可供晒太阳、喝咖啡的惬意桌椅...... 一间非常典型的法式房屋。 李家源打开灯,禾莞看见角落居然还有一架三角钢琴。 “好漂亮的房子,你平时在这儿住吗?”禾莞不禁打量起这座装修非常有格调的屋子。 “不在,”李家源从鞋柜给她拿出拖鞋放到地上,“这里是几年前从一个巴西人手里买的,只当作房产投资用。” “哦。”禾莞弯腰换了鞋。 “过来,带你看你的房间。” “哦。”禾莞跟在李家源身后,一边望着精美的雕花墙壁,一边在心中腹诽道:“这样的房子居然不拿来住,真是暴殄天物,要是我呀,恨不得每天都窝家里。” 走到一个房间前,李家源停下,推开房门,身后的禾莞还在四处张望,一个不小心,撞在他身上。 禾莞比他矮不止一头,这下又撞得结实,简直是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阔硬朗,又温热柔韧,禾莞甚至能感受到他衬衫下微微鼓起的胸肌,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夹杂清新皂感的淡淡沉木香。 禾莞赶紧抽身退几步,脸颊血红火热,眼神无处安放,一颗心也像头到处乱撞的小鹿,她结结巴巴找理由道:“我...我刚在欣赏房子,没...没留意......” 李家源没接她话茬,头偏向房间,神色如常地说:“今晚你睡这屋。” “你呢?”刚问出口,禾莞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这话放在如今这个语境下怎么听怎么有一股暧昧不明的意味,她的脸当即更热更红了。 好在李家源没在意,大大方方指了指她隔壁的房间。 “卫生间在前面这个门,厨房在客厅右侧,因为这边的法律规定,房间都没有安装空调,但你房间的衣柜里有一个立式空调扇,晚上嫌热的话,可以把它搬出来。”李家源细致地交代完后,又看着她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没了。” “晚安。” “晚...晚安。” 看着李家源走进房间关上门后,禾莞这才深深吐了口气,可收拾完躺到床上,这些天与他相处的一幕幕却如走马灯般浮现眼前。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英俊多金,对自己又无微不至,这样的男人很少有女人能抵挡得住吧? 何况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在这灯红酒绿的巴黎,如果可以,她真的也想放纵自己一回。 刚才扑进他怀里的感觉使她现在仍心跳如擂,闭上眼仔细咀嚼着,回忆着他坚实有力的胸膛,还有那能勾起人情欲的淡淡沉木香。 禾莞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期待着半夜李家源敲响她的房门,他走进她的房间,伸出双臂搂她入怀,用修长的手指抚摸她的嘴唇...... 一股黏腻的暖流冲破束缚,流泻而出,粘在内裤上。 禾莞同时感到羞耻,这与她经年来所受的教育不符,但此刻,她倒宁愿李家源请她来这里住宿是为了和她发生些什么。 013埃特尔塔的海边 然而这一晚仿若雾里看花,什么事也没发生。 禾莞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她高兴于李家源并非倪永信之流,对她既不随意轻慢也不肆意玩弄,反而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和关心,让她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 可不高兴的是,她好不容易在荷尔蒙的刺激下愿意暂时放弃道德找个人类高质量男性一度春风,谁知人家居然恪守男德,她只好独自做了一晚上春梦,第二天醒来,发现内裤都湿了...... “禾莞啊禾莞,别想这茬了,你就没这个命。”假期结束,禾莞重新回到实习公司,边掏电脑边自言自语,“还是好好工作搞钱吧,其他一切都是浮云。” 就这样一连工作了五天,日子仿佛又回到之前的静水无波,工作、开会、学习、喝咖啡、聊天、休息...... 转眼到了周五,禾莞伸个懒腰,眼见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下班,她准备摸会儿鱼,偷偷打开了手机。 正看得不亦乐乎,一个聊天框突然蹦出来。 “周末有时间吗?” 禾莞定睛看去,消息来自李家源。 不会又想拉她去做私活吧? 不过他给的价格确实不错,比市场价高出很多呢,如果这次的价格可观,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禾莞今天心情不错,回复的语气也欢快:“怎么啦?李总(可爱)。” “明天想去海边吗?” “是有活动吗(思考)?” “不算。” 不算?那是什么意思?禾莞微微蹙眉,没有立刻回复。 “但依然有额外工资。” “多少?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白眼)。” 发送完后,禾莞才惊奇地发现,现在她居然已经可以和李家源毫无心理负担的开玩笑了。 “放心,管够。” 对方很快发来一行字,禾莞无意识地弯起嘴角,发送了一个“ok”的手势。 周六的诺曼底小镇埃特尔塔清幽寂静,绵延的海岸线被两座酷似象鼻的小山拦住,禾莞惬意地半躺在石头沙滩上吃一包原味薯片,几只海鸥站在不远处盯着她手里的食物虎视眈眈。 “李总,你该不会是花钱请我来旅游的吧?”禾莞嚼着薯片,咔擦咔擦的声音不绝于耳。 李家源坐在她身旁,淡望着远方海天交接的水平面,说:“不乐意啊,那不给了。” “哎别!”禾莞立刻坐起身子,狡辩道:“我可没这么说。” 李家源不动声色地勾一勾嘴角,禾莞也躺回去,继续享受大海,享受安逸。 一串铃声突兀地响起,禾莞拿出手机,看清来电人后,按掉了电话。 可铃声一连响了三四次,禾莞担心扰了李家源清静,干脆开启静音模式。 “为什么不接?”李家源问道。 “害,”禾莞故作轻松道:“我妈,又是来找我要钱的。” 自上次打给家里三十万后,禾莞的母亲消停了一段时间,但知道禾莞找了大公司实习,又开始不断地要钱,一会儿说父亲的医药费该交了,一会儿说弟弟要谈女朋友,更离谱的是还主动给她说了村里的相亲对象,不断催她回来结婚。 他们就像一堆寄生在禾莞身上的虫子,一边敲骨吸髓,一边试图将她拖入无底洞般的黑暗。 “不用管她。”禾莞笑一笑,也望向前方的海平面,哀伤道:“李总,我真羡慕你,像你这样的人,肯定没有我的烦恼。” “羡慕我?”李家源似听到了笑话一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你妈妈对你也不好吗?”禾莞扬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她是个妓女,后来做了有钱人的小三儿,在我十三岁那年得病死了,我连她的样子都记不得了。”李家源的语气极其平静淡漠,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 “对...对不起啊。”禾莞没想到是这样,无意中揭起别人伤疤,她感到十分抱歉和无措。 “之前你问我和倪永信的关系,我妈妈就是因为做妓女时怀上我才跟了倪永信的爸爸,”李家源冷笑一声,继续道:“但他只是玩玩儿而已,从来没有管过我们母子,任凭我们在外面自生自灭。” “所以不要轻易去羡慕别人,”李家源盯着禾莞,目光幽深摄人,“因为你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经历过什么、是个怎样的人。” “嗯嗯。”禾莞被他突然正经严肃的神情吓到,忙不迭点头。 “啊!!我的薯片!!!”禾莞转身去拿放在一旁的薯片,却发现整个包装袋都被撕扯开,几只海鸥正在分而食之、大快朵颐。 刚才只顾着说话,根本没注意到身旁的海鸥越聚越多,禾莞无奈,只好从包里掏出另一包薯片,几只海鸥眼见有新的食物,扑扇着翅膀要朝她飞来。 “啊!!!!!”禾莞对海鸥的尖利长喙有本能的恐惧,被吓得大声惊叫起来。 李家源赶紧以搂抱的姿势护住禾莞,一只手拉她起身退后,一只手不住驱赶着扑来抢食的海鸥。 他的双臂腾空架起,形成环状将她锢在中间,却并不触碰到她,但慌乱间,禾莞难免撞到他的胸膛,她的脸再次火辣辣的。 刚才他们坐的地方显然已变成海鸥的食堂,禾莞手里的薯片也在刚才慌乱中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群海鸥立刻又围上上去。 看着海鸥你争我抢的欢快劲儿,而自己却像个狼狈的难民,禾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忍不住拿出手机拍海鸥,拍自己,拍大海,拍象鼻山。 “您好,能帮我们拍张合照吗?”一对路过的法国老夫妻试探着问道。 想到李家源的拍照技术,禾莞眼前一黑,抢着道:“我来吧,我拍的比他好看,他拍的可丑了。” 反正李家源听不懂法语,怎么说他他也不知道,禾莞洋洋得意,接过老爷爷递来的手机,指挥他们摆好姿势,按下拍摄键。 “好啦。”禾莞笑着将手机还回去。 “啊,真好看。”老奶奶看着照片夸赞道,又热情地问:“需要给你们也拍一张吗?” “好啊。”禾莞想到能和李家源这号人物有张合照,于她当然算件好事,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二人背对大海站定后,鬓角花白的老爷爷举起手机比了比,笑眯眯说:“姑娘,再靠近一点儿你的男友。” 或许是刚才驱赶海鸥时的“亲密”举止被这对老夫妻看到,将他们误认成情侣,禾莞的脸唰一下红了,但还是朝李家源那边挪了挪。 李家源意识到禾莞有些不对,低声问她对方说了什么。 禾莞摆好姿势,敷衍道:“没什么,要我们两个离近一点。” 拍完照后,老爷爷将手机递给禾莞,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大串话,总结下来无非是“你们两个很般配”云云。 这时,老奶奶也加入进来,笑着对她说:“要趁年轻,好好享受爱情,祝你们永远幸福。” 禾莞尴尬地挥手告别这对热情洋溢的老夫妻,可她知道,自己马上就要面对李家源的连番拷问。 果然,在李家源的再三追问下,禾莞只好耸耸肩,无奈地说:“他们把我们认成情侣了。” 李家源微微一愣,沉默一瞬,转移话题道:“饿不饿?旁边有家餐厅,去吃点东西?” 暮色降临,海浪在升起的薄雾中静静起伏,偶有零星旅人牵着小狗沿海边散步,暖黄的灯光映着克莱因蓝的天空,画面柔和美好。 一家海景餐厅靠窗的位置,铺着白色花边桌布的小圆桌上摆着一朵鲜艳的红玫瑰,李家源点的红酒放在一旁,墨绿色玻璃瓶身被蜡烛香薰微微照亮,映出里面幽深似血的红。 禾莞粉扑扑的脸蛋也被蜡烛照亮,她支着脑袋出神地望向外面。 红酒、玫瑰与佳人。 李家源深深看禾莞一眼,端起高脚杯,轻抿了一口红酒,不禁又回想起他们初见的场景。 那时,她蹲在他面前,在为他倒酒。 只是没想到当初不小心飞溅出的一滴冰凉的深红液体,如今却烙在他心口,成了一颗朱砂痣。 “我突然想起看过的一部电影,取景地好像就是这儿。”禾莞打破静谧,开启了话匣子模式。 “主人公们就是在这样一片海滩互诉爱慕之情,她们的爱情被天地和大海一览无余。” “但遗憾的是,这段感情没有一个好结尾。” 李家源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她:“那个男人一定很伤心吧。” “这部电影没有男人,是两个女人的爱情故事,十八世纪两个女人的爱情是不被世间所容纳的,她们真的都是很勇敢的人。” 虽然没有答上话,李家源却并不窘迫,他大大方方举起酒杯,说:“敬她们伟大的爱情。” 禾莞举起面前的酒杯与他相碰。 红酒杯碰壁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埃特尔塔的夜晚,外面海声安静,海波温柔。 李家源放下酒杯,问道:“这电影叫什么名字?” “《燃烧女子的肖像》,导演席安玛与主演阿黛拉在现实中也是一对情侣,这电影就是她为她量身定做的。 “好,我闲时找来看看。” “你居然想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对这类电影不会感兴趣。”禾莞瞪大眼睛,惊讶道。 “以前确实不感兴趣。”李家源炙热地看着禾莞,“但是你喜欢。” 这一句话胜过千万句“我喜欢你”。有时候,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心、走进她的世界,才是最真挚诚实的告白。 禾莞的脸色迅速蹿红,她假意没有听清,慌忙端起酒杯喝一口。 谁知在酒精的刺激下,脸颊顿时臊得更热更红了,像落日时西天的绯红云霞,像桌上娇艳欲滴的红色玫瑰。 还好服务员适时端来前菜,缓解了禾莞的不知所措。 在餐桌上,禾莞逐渐卸下了心防,这个时代太浮躁,每一个人都只想疯狂表达自己,难得遇到肯真正倾听自己的人,禾莞越聊越多,忍不住将自己的喜好都与对方一一分享。 “我喜欢尼采,因为他是个疯子,我喜欢兰波,因为他是个天才,我还喜欢魏尔伦,因为他是个酒鬼。” “天才我理解,疯子、酒鬼怎么说?” “他们是诗人,不疯不癫,怎么写出好作品?” “我讨厌伏尔泰,他的作品我看不懂,我还讨厌左拉,他的小说最没意思。”禾莞摇摇晃晃举将酒杯,脸蛋白里透红,样子已有些微醺。 李家源靠在椅背上,目光如海潮一般幽深。他和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孩来自不同的世界,他们的人生经历天差地别,爱好更是不尽相同,他却听得认真入神,丝毫不打断对方,也不谈及自己,只间或回应几句。 夜晚的海边,他们喝着红酒谈天说地,幽暗的烛火照在李家源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深邃的眼眸就像无边无际的海,望一眼,便能使人溺毙其中。 或许是因为太需要愿意了解自己、倾听自己的人,抑或是贪图被照顾、被关心、被在意的感觉,在这一刻,禾莞沦陷了,对这个男人彻底动了心,她愿意对他真正敞开心扉,愿意缴械投降,成为情爱的俘虏。 ...... 禾莞的酒量并算不好,不过几杯下肚便已微醺半醉。 李家源搀扶着脚步踉跄的她回到租住的民宿,又将她扶回自己的房间。 刚进屋,禾莞却忽然转身,将胳膊搭在了李家源脖子上,黑暗中,她的眼睛亮若星辰,“李先生,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外面有海浪声,此刻似乎所有的海水都在李家源的心中沸腾,他僵在原地,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欣喜,有不可置信,也有隐忍的克制。 他不是君子,却不想趁人之危,望着醉眼迷离的禾莞,声音低沉:“你醉了。” 禾莞却摇头,坚持道:“没有,我很清醒,我是真的有点喜欢你。” 她确实喝醉了,但理智并未完全浸在酒里。下一秒,她踮起脚尖,在李家源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仿佛有巨大的能量,使李家源的隐忍克制在顷刻间全部分崩离析。 他愣怔一瞬,呼吸变得沉重,捧起禾莞娇红欲滴的小脸,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 小莞是很文艺的女孩子,平时的爱好是看书、看电影。 014第一次(上h) 禾莞的身体如触电般微微一颤,男人的双唇灼热,呼吸沉重,近在咫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情欲,使她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男人个子高,禾莞踮起脚都够不着他肩膀,只能费劲地昂着头,她的亲吻急切生涩,毫无章法,仿若小鸡啄米,勾的人心里痒痒。 李家源伸手揽住她的腰,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引导着她一点一点深入,她的唇瓣水润柔软,还浸着淡淡的红酒香。 缓慢绵长的吻渐渐变成侵略十足的攻城略地,他企图采撷她口中的每一寸芳香,直到二人呼吸交缠、难舍难分。 “唔...”禾莞喘不过气来,李家源稍微离开。 幽暗的夜色下,禾莞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洁白细腻的皮肤上绯红一直从面颊晕染到耳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似迷失夜蝶颤抖的双翼,她呼吸急促,一双小手抵着李家源的坚硬胸膛,不敢抬头与他灼热深情的目光对视。 李家源捧起她滚烫似火炉的小脸,声音低沉而魅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禾莞的大脑一片空白,排山倒海的欲望与冲破束缚的渴望占据上风,规规矩矩活了二十年,她真的想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放纵一回。 “有什么好反悔的,”禾莞虽然心里怕得要死,却依然鼓起嘴,倔强地小声道:“我好像又不怎么吃亏。” 话未说完,禾莞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推倒在床。 李家源除掉西服衬衫,露出健硕的古铜色腹肌,宛如博物馆里陈列的的人体雕塑,一看便是顶好的身材。 禾莞浑身的神经登时全部绷紧,夹杂一丝难言的刺激,但她怕羞,仅看了一眼便将视线落在别处,不敢再看近在咫尺的他,然而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建设,对方一只手便已她探入白色连衣群的下摆,一路顺着她光洁的肌肤蜿蜒至秘密地带,隔着薄薄的内裤精准地找到那条小缝,轻轻地按压揉搓。 那只手仿若在拨动琴弦,不仅小穴酥酥麻麻,就连心尖儿上也是一颤,小腹一热,禾莞不自觉加紧双腿,可小穴还是流出大股蜜汁,沾湿了内裤,淋湿了他的手指。 李家源干脆脱掉她碍事的内裤,将裙子、胸罩也一并除掉,禾莞便像砧板上一条光溜溜的鱼,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白皙玲珑的玉体凹凸有致,眼前人虽然纤瘦,但该有肉的地方却丝毫不少,一双嫩白的奶子挺立,奶尖一点淡淡的嫣红,看上去似两颗可口的粉桃,光滑平坦的小腹下是粉嫩多汁的小穴,两条细白腿紧张不安地合拢着。 李家源血脉喷张,欺身而上,分开禾莞两条腿,将一根手指探入她那从未被开发过的地方。 里面柔软滚烫无比,甫一伸入,手指便被紧紧吸住,只能慢慢抽动。 看这架势,李家源明白禾莞多半还是处女,他手下的动作放得更轻,俯身趴在她耳边,蹭着耳垂低语呢喃:“太紧了,待会儿要怎么办?” 禾莞面色潮红无比,神智晕晕乎乎,全身越发滚烫,小穴更是跟着火了般灼烧与撕裂感交杂,可渐渐地,不适被入骨的麻痒与舒爽所替代,一股股爱液倾泻而出。 李家源适时加入第二根手指,惹得禾莞颤抖着身躯,一阵嘤咛。 眼见润滑足够,他抽插起来,“噗嗤噗嗤”的水声回荡在房间,淫靡香艳。 “呜...嗯......”禾莞呜咽一声,尾音颤抖着,只觉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荡漾在心田,整个人也像飘在云端。 “小莞水真多。”李家源突然停下,抽出手指,手上的爱液在月色照耀下泛起银光,放在鼻下,有一股淡淡的带着爱欲气息的清幽香甜。 小莞?他是在叫我吗?禾莞还未反应过来,只见李家源伸出舌尖,舔舐着指上的爱液,侧脸恍若暗夜中使人癫狂的俊美神祇,硬朗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还有那色气非凡的动作...... 正在眩晕间,禾莞惊觉自己的双腿被猛然拉起抬高,紧接着腿心便传来一阵难以启齿的湿热,一条游鱼般灵活的舌头在湿漉漉的花穴中扫荡来回,又顺着中间的小缝儿添进去,浅浅抽动。 “啊啊啊...啊......”舌头带来的细腻触感使禾莞不禁放声呻吟,花穴逐步如泄洪般泛滥成灾。 李家源贪婪地将她分泌的蜜汁添喝入腹,又将小巧的阴蒂百般玩弄,不一会儿,便红肿不堪,小穴也微微露出一个小口,抽搐吐息,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禾莞则媚眼迷离,白皙的皮肤染上红晕,样子魅惑勾人。 浑身的血液奔腾,李家源看得脑袋充血,下身简直就像要爆炸一样,他拉开西裤拉链,将那巨物释放出来,粗壮的肉棒已硬到不行,充血挺立,青筋暴起,跳动几番后,抵在禾莞穴口。 “啊...别......”事到临到,禾莞却退缩了,她本能地害怕抗拒着,身体不自觉地向上跑。 李家源双手握住她的细脚脖,将人向下一拉,大半个身躯压住她,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红透了的耳畔,“现在想跑,晚了。” 铁棍般的肉棒在穴口揉搓几下,找准位置,慢慢挤弄进去。 “啊好痛——”骤然的疼痛冲淡了之前所有的欢愉,禾莞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被上刑,撕裂感从全身最敏感的地方传来,抓着床单的十指全力收缩,身体也僵硬无比。 禾莞大口喘着气,生理性疼痛的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李家源看得心疼,低头去吻她的眼睛、泪水,又去啄她紧抿的唇,轻柔地撬开,与她唇齿相缠,手也覆上那柔软饱满的胸脯,揉搓揉捏,企图缓解些她的痛苦。 “放松一点。”李家源一边出声安慰,一边等小穴稍微适应后,开始慢慢挺进。 李家源的尺寸太大,禾莞又是第一次,娇小稚嫩的小洞边缘已被撑得隐隐发白,硕大的龟头不住向里进发,禾莞忍不住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又因实在酸胀疼痛,指甲乱抓在他厚实的背上。 她的小穴湿润温热,又紧窄无比,箍得李家源简直寸步难行,当即后悔不该操之过急,但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他只好哄着她,缓缓向前,在触碰到一层薄薄的嫩膜时,他再次被阻拦停下。 “马上就好。”李家源亲吻着她的鬓边、耳垂、脖颈,胯间一挺,竟将棒身捅破那层薄膜,长驱直入。 “啊!!!”禾莞发出撕心裂肺地尖叫,她浑身战栗,感觉像有一把锯齿捅入了自己身体。 李家源慌忙去缠吻她的唇,他已不是第一次做的毛头小子,面对难受哭泣的禾莞却仍手足无措。 “好难受,你出去好不好?”禾莞哭得鼻头通红,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好。”可是感受到彻底插入阴道后层层的包裹感和无与伦比和紧致感,在原始本能的驱使下,李家源不退反进,腰身渐渐耸动起来,用大肉棒把禾莞粉嫩可怜的花穴插了个满满当当。 “呃啊...嗯......”疼痛如水波般推开,整个小腹有一股奇异的胀满感涌来,细碎断续的呻吟从禾莞唇齿间漏出。 啪啪声不绝于耳,殷红的血丝混着淫靡的白液从二人的交媾处流出,缠在青筋露起的坚硬肉棒上,随着它的每一次进出化为泡沫。 “现在还痛吗?”李家源呼吸急促,声音沙哑。 “...好...好一些了......嗯嗯嗯啊......”禾莞身体被操的不停晃动,下身逐渐被完全顶开,双腿大岔,任由对方采撷。 李家源受不了她这副姿态,将她压在身下,龟头摩擦着嫩滑的内壁,每一下都捅得更深,还将手指伸进她微张的樱桃小口,绕着那柔软的舌尖反复抽送。 “唔...嗯......” 可能是没了力气,禾莞的双手自他背部滑落,李家源又干脆用大手捉住她的小手,二人十指紧扣。 禾莞力气小,被他紧紧箍在身下动弹不得,只有任凭摆布的份儿,没一会儿,湿漉漉的粉嫩花谷就被操得肿胀红艳,男人顶在她腰间的硬物却依旧不知疲倦地刺入她身体深处,企图通过这种方式,与她身心交联。 以这种姿势抽插一会儿后,李家源拉她起身,半坐在自己身上,抱着她丰满的臀上下起伏,用小穴套弄吸吮着伫立的肉棒,这种姿势能够插得更深,可李家源仍旧没有完全进入,肉棒的根部依旧留在外面。 禾莞娇喘连连,一双奶子也随之上下飞舞,粉嫩的乳头每次都会蹭过男人赤裸的胸膛,似两片羽毛在撩拨瘙痒。 李家源捏了乳白的奶子一会儿,忽然又一个巴掌猛的扇打在白嫩的屁股上,禾莞穴口随即一缩,勒得他腰眼一紧,险些精关大松。 “小骚货,吃这么紧。” 禾莞迷离间,却也难以置信这种话是从李家源口中说出的,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睡错了人时,一连串的巴掌又落在雪白的臀上,不一会儿,便浮起粉红的手印。 “再不专心,今晚上都别想睡觉。”李家源惩罚似的将整个大肉棒抽出再重重一捅而入,如此重复几遍,每次都在小花穴自动收缩后又用力将其撑开,又在它开始吸吮包裹时突然撤出。 一股渴望被填满的空虚感侵占禾莞的思维,她居然主动扭着腰肢、摇着屁股去追逐他的肉棒,还难受的嘤嘤出声。 如此情景,李家源忍不住,搂着她一阵猛肏,频率越来越快,顶撞的力道也越来越大。 “嗯呃...啊啊啊......” 禾莞的身体宛如大海中一叶失去平衡的扁舟,遇到狂风暴雨时东倒西歪,只好贴在他滚烫的身上,环住他的肩膀以寻求平衡。 就这样不知又肏干了多久,在禾莞感到自己眼前一黑,马上要失去意识的时刻,李家源突然一下子将她抱起。 紧接着,一股浓稠的白色精液轰然喷出,尽管没有射在里面,却尽数射在了禾莞仍在淌水的花户和印有手印的白臀上。 015第一次(下h) 禾莞瘫软着靠在李家源的肩上,瘦小白皙的身材与男人健壮有型的古铜色身躯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李家源修长的手指甫一按那刚被开发过还在翕动吐水的小穴,禾莞便若浑身触电般痉挛哆嗦,呼吸又渐渐急促起来,热气儿吐在李家源胸前,一双失焦的杏仁媚眼迷离又无辜地望向他。 “这么勾人。”李家源忍不住低头去啄她红透了的耳垂,去啃她纤瘦雪白的脖颈,去吻她樱花般粉红柔嫩的唇瓣。 “唔......”脖颈处传来的细微疼痛令禾莞眉头微蹙,但尚未发出的声音却被李家源吞吃入腹。 肉棒重新充血挺立,就顶在湿漉漉的小穴缝隙,李家源手里摸着禾莞的奶子,手感软乎乎、沉甸甸的,他忍不住伸舌舔舐、吸吮那颗红似樱桃的乳尖,直到吸到坚硬无比,再用舌尖绕着刺激,同时,他还不忘用手扶着肉棒照准,慢慢顶开层层迭迭,深深插入进去。 “啊嗯........”敏感如禾莞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更别说今天是她第一次做爱,刚刚遭受过一轮狂风暴雨,如今又来第二轮,她散架般靠在李家源身上,根本无力招架,任凭他操控摆布。 柔弱红肿的小穴再次被巨物插入,火辣辣的刺痛感点缀着被猛然填补的充实感,小腹趟过一阵麻痒热流,淫水便如止不住的洪水般从二人的交媾处倾斜而出,随着每一次晃动,晶莹剔透的淫水都被均匀地涂抹在李家源明显又坚硬的腹肌上。 自从三年前妻子去世,李家源便将精力全部放在事业方面,于男女之事上极为寡淡,再没碰过女人,但不知为何现在一沾上禾莞,就像吸了毒般上瘾。 李家源在禾莞浑圆挺翘的臀上扇了一巴掌,一面吃着她柔软的唇和饱满的奶,一边毫无节制地抱着她猛力插干,似乎要把近几年所有挤压的性欲一次性全都发泄个够。 “啊啊...呜呜呜......呜呜.....”李家源抽插得越发快狠,禾莞感到深深刺进体内的粗长肉棒就像一根硬挺的鞭子,在不断鞭笞着自己全身最为脆弱的地方,极度的快感加痛感使她红了眼眶,呜咽起来。 李家源看着怀中弱不经风的雪白身躯被他折腾得微微颤抖,忍不住捧着她泪流满面的小脸吻下去,视线尤其温和,心生无限怜惜,但肉棒被紧紧包裹的吸吮感刺激,极大的快感顺着肉棒连接神经到大脑,每一下抽插都恨不得更深入。 “呜呜呜...轻...轻点儿...要死了......”禾莞主动亲着他嘴角,红着眼眶期期艾艾恳求着,活像一只可怜的白嫩嫩小兔。 “要轻点儿?”李家源明知故问,行动继续顶弄着,现在他只想用最直观的交配方法来满足喷薄而出的欲望。 “呃嗯...呜呜呜......”禾莞被肏得脑袋发晕,只会一个劲儿呜呜哭泣。 李家源干脆把人翻各个个儿放床上,上半身趴着,翘着光嫩嫩的布满红巴掌印的小屁股,中间露出一条被干到红肿泥泞不堪的小肉缝,李家源直接插进去三根手指,刚一进入就被包裹地严严实实,阴道开始饥渴难耐地抽搐往里推送。 “舒服吗?”李家源快速用手指抽插,又再在臀上拍了响亮一掌。 “啊...嗯啊啊......”禾莞身子一抖,花穴一紧,竟然颤抖着喷出一股水柱,泄了身。 就着还没喷完的水,李家源径直挺身将鸡巴插了进去,泄过的小穴松软又极致温暖,李家源舒服地低叹一声,腰臀开始极快顶弄,啪啪声混着男人的低喘和女人的呻吟充斥耳边,淫靡又浪荡。 这个姿势能看到禾莞线条玲珑的白皙裸背,乌黑的长发散落腰间,遮盖着她的面颊,挺翘的臀部布满红痕,臀瓣之间正艰难吞吐着一根粗壮黑紫的大鸡巴。 李家源伸手梳拢她一头长发握在手心,这个姿势能够使男人感到莫大的征服欲,禾莞就像一只发情的小母狗,只能抬起头塌下腰高高撅起屁股乖乖挨肏。 “我问你舒不舒服?” “...呜呜...舒...舒服......”口涎自嘴角流出,禾莞被肏得丧失理智,只感觉下面好痒,必须要被狠狠肏、被深深填满,才能消除这种奇怪的感受。 骚水分泌个不停,混合着男人马眼分泌的粘液流出,禾莞竟然主动摇着屁股发起情来,迎合李家源的抽插。 “没想到,原来小莞竟是个小骚母狗。”李家源勾起嘴角,又拉过她的胳膊,使她不得不媚眼如丝地回望着自己。 禾莞雪白的臀部被男人的大手禁锢在鸡巴上,抽插时被按得死死的,男人力道逐渐加重,撞击时绵软的臀部被拍打出层层浪花。 蜿蜒的甬道紧致狭窄,重重数百下,李家源每一下都插得极深,都恶狠狠戳向花穴最前端的子宫口,那儿似乎有一张小嘴在嘬着吸吮他的鸡巴,恨不得把他所有的精液都吸出来榨干。 “太...太深了......”禾莞迎臀挨插数下,感到小腹简直要被戳穿,实在受不了,难受地手抓着被子,哼哼唧唧小声呻吟着。 “但小莞喜欢吗?”李家源俯身用肌肉结实的手臂从后紧紧搂住禾莞纤细白嫩的脖子,将她死死禁锢在怀中,腰肢不停耸动肏弄,硕大坚硬的鸡巴在红肿的花穴里进进出出,每次抽插都将里面的嫩肉翻出,白嫩的臀肉也被打得红肿。 “...嗯...啊...嗯嗯......” “喜欢吗?嗯?” “...喜...喜欢....啊......” “谁在肏你?” 还没等禾莞回答,又挨肏几十下,她脖颈一伸,头往后仰,口中嘤咛几声,再次喷潮了。 温热的蜜水浇湿肉棒,李家源等她高潮之后,持续耸动继续干着。 “真骚,还没肏几下又喷了,叫老公。”李家源腰往前挺弄撞击,臂膀结结实实压着她,诱哄着问她。 “呃嗯...嗯嗯......”禾莞细细碎碎呻吟着,就是不肯回答。 李家源干脆停下动作,用大肉棒不住研磨刺激敏感的阴蒂,好整以暇地等她回复。 快感的骤然消失使禾莞仿佛从云端跌落,她本能地用屁股蹭蹭大鸡巴,想求它继续刚才的快乐。 “叫老公。”李家源拉着禾莞的手,摸上粗壮的鸡巴根儿。 “...老...老公......” 暧昧的称呼念得微微发颤,禾莞锁骨泛红,眼眸漾着水波,这副发情模样让李家源再难抑制,话音刚落,就被突如其来快速狠狠肏弄着,她根本反抗不得,只能被压着挨肏,不多时,就感到一股温热再次喷射到了自己挺起的臀部。 ... 一切结束已是深夜凌晨时分,禾莞疲累不堪,早已沉沉睡去。 李家源洗完澡后来到阳台,点燃一支烟,望着夜色中暗淡成灰色的海推起一波一波的浪,规律平静,落寞寂寥。 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烟后沉沉吐出,激情过后,他需要重新思考二人的关系。 今晚事发突然,实属意料之外,但既然他们已经发生了关系,他便会负起相应的责任,更何况他是真心喜欢、爱护她。 只是现在他最大的顾虑与烦扰是自己一只脚还仍然踩在黑色的烂泥里,而禾莞就像一只纯洁无暇、向阳而生的百合花,只看到了他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看到他肮脏腐败的一面,他不想玷污她,更不想给她带来困扰。 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他是想等自己彻底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再光明正大地慢慢向对方表露心意,谁知事情发展太快,根本不受控制。 其实更令他惊讶的,是禾莞竟然也喜欢自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吐出一口烟雾,李家源望向远方朦胧黑暗的地平线,腰间裹一条白色浴巾,赤裸的上身还冒着细密水珠,宽厚硬挺的背部有一道粗犷可怖的伤疤一直从右侧肩胛骨处蜿蜒至中间腰部。 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活在黑暗里,他的母亲是一位混迹交际场的妓女,阴差阳错怀上他后自愿做了见不得人的小三,却发现男人的心根本留不住,于是,她便将所有怨气全都发泄在李家源身上。 他早已不记得那男人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十岁以后他再没出现过,而他的母亲疯狂大闹一场后开始吸毒,家里的钱财很快消耗一空,为了贴补家用,他只好独自一人上街出摊。 他给别人擦过鞋,卖过鱼蛋,卷过龙须糖,也偷偷倒卖过盗版光碟...... 总之,什么能干就干什么,但是他年纪小,又孤身一人,平常没少被其他商贩和地痞流氓欺负,最狠的一次是仅仅因为他的摊位生意好抢了别人风头,被五个人按在地上打个半死。 从那时起,他就发誓,自己日后一定要挣大钱,出人头地。 十五岁,为了能好好做生意不再受人欺负,他主动选择加入了潭城最大的黑帮,从此过上了刀口舔血的生活,每天都在罪恶与生死的边缘游走,被颓靡、肮脏、堕落与黑暗包裹着,周围充斥着酒精香烟、血腥暴力、赌博滥交与枪支毒品。 二十岁,他在一次械斗时被砍到浑身是血,不省人事的躺在路边小巷子里等死,是偶然经过的一个女人发现并救下了他,之后她带他回家养伤,甚至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仔细想想,他对她的感情包裹在年少的悸动、青春的刺激,和由感恩而生的依恋之下。 二十五岁,在他成为帮派最年轻的白纸扇加双花红棍时,那个女人成为了他的妻子,可是两年后,又是他亲自扣动扳机,结果了她的性命。 没有什么比遭人背叛更加痛苦,没有什么比知道对方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不怀好意而感到崩溃,她是警察派来的卧底,这么多年的虚情假意,竟陪他演得酣畅淋漓。 事情已然败露,她被大佬抓起,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他不后悔,夫妻一场,他愿意给她个痛快。 只是后来,他似乎从未从这个噩梦中醒来,抑或是不愿睁开眼睛,所以才在看到禾莞的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但只有离得近了他才明白,他对亡妻的眷恋与不舍从不是爱,只是不甘与自悔。 禾莞不是替身,也永远做不了替身。 理清楚这些后,李家源捻灭烟头,转身进了屋。 —— 白纸扇:黑帮社团里的军师角色,负责出谋献策和账目管理 双花红棍:黑帮社团里的金牌打手,负责战斗事宜。